这三人曾是他的徒弟,由他亲自动手了结,最为合适。
沈照夜终于反应过来,神色严肃,领命道:“是!”
他转头,看向倒在地上的明礼。
豺狼化身的妖兽,蓬头垢面,脸上身上都带着血,尖利的爪子上,甚至还黏连着鲜红的皮肉。
虽说宗门内早有准备,但还是不免有弟子受伤,被他抓了几道。
方才众人说话的时候,他就在旁边趴着,自然也听见了祝青臣对他的处置。
沈照夜伸手,召来长剑。
剑光凛冽,照在明礼的脸上,教他不由地瑟缩了一下,挣扎着往后退去。
他表情惊恐,连声道:“师尊、师尊,你不能这样对我……我是你的徒弟,我那么喜欢你,你不能这样对我……”
下一秒,寒光闪过,剑尖没入他的心口。
明礼惨叫一声,陡然变了神色。
不知他哪里来的力气,口中叫骂不休,挣扎得也更用力了,几乎要挣脱捆仙索的束缚。
“沈照夜,你怎么能这么对我?是你掐碎了我的金丹,我没有办法,才去投靠魔界的!明明是你害我!为什么你总想杀我?为什么?!”
沈照夜执剑的手不曾颤抖,他语气平淡,不愿多说:“若你只是个寻常的农夫猎户,我绝不对你动手。里通魔界,谋害同门,这两个罪名,足够了。”
剑尖往里,刺穿他的心脏。
明礼惨叫一声,口吐鲜血,根本停不下来。
“就算……就算你杀了我,那又怎么样?我的两个好师兄、好师弟,已经带着其他魔修,去突袭了其他宗门,这个时候早就已经得手了,就算你们早有准备,那又怎么样?”
“整个修真界都要沦陷,还差一个青阳宗吗?你杀得了我,难道还杀得尽天下魔修妖兽吗?师尊,待你我都成了鬼,在鬼界,谁胜过谁,还不一定呢!”
沈照夜皱眉。
那又怎么样?
正当此时,有弟子来报——
“师祖、各位师叔,其他宗门千里传信,多谢师祖搭救之恩。今夜魔修突袭,他们皆早有准备,已将魔修全部打退,安然无恙。”
听见这话,明礼原本还红得过分的脸色,“唰”地一下就白了。
“噗”的一声,他喷出一大口鲜血,染在沈照夜雪白的衣襟上。
他的最后一句话是——
“沈照夜,你是个没有心的怪物!”
沈照夜不为所动,只是将剑刺得更深一些,确保他死得彻底。
究竟有没有心,沈照夜也不知道。
反正现在,他是没有气了。
在断气的瞬间,他马上变回原形。
一条瘦小干瘪的豺狼,还不如一条狗。
沈照夜单手抓住豺狼的后颈,将它拎起来:“师尊,徒弟去去就回。”
祝青臣颔首:“去吧。”
沈照夜径直朝殿外走去,御剑离开。
他追上逃窜的一小批魔修,直接将豺狼丢了下去。
豺狼砸在魔修头上的时候,引起底下一片骚乱。
“啊!什么鬼东西?”
“青阳宗的人追上来了?”
“快快快,分头跑!”
“不是,就是一条狗!滚开啊!”
其中一个魔修一抬脚,就要把豺狼给踹开。
终于,有人认出了它。
“好像不是狗,是那个明礼,从前青阳宗的那个。”
“算了,把他带回去,要是尊上问起来,就说是他带错了路,害得我们全军覆没!”
“好,快走快走!”
可笑明礼临死前还心心念念的这些魔修盟友,对他可是一点儿好气都没有。
沈照夜心中并不觉得畅快,只觉得无奈。
他闭了闭眼睛,转身离开。
回到青阳宗,沈照夜迎面就撞上了归来的弟子们。
弟子们打走了魔修,脸上衣上都沾着血,看着有些狼狈。
有的负了伤,手臂、肩膀或是后背,被武器砍伤,被抓出血痕,有的甚至深可见骨。
众弟子俯身行礼:“沈师叔。”
沈照夜叮嘱他们:“医药堂已经准备好了各色灵药,受了伤的快过去疗伤罢。”
“是。”众弟子点头应了,“方才师祖也同我们说了,叫我们快去看看。”
沈照夜想了想,又补了一句:“为首的魔修已经被我斩杀,你们不用担心。”
“那就好。”
一听这话,受了伤的弟子们脸上都有些血色与笑意,竟比刚才听见“有各色灵药供他们疗伤”还要高兴。
他们打跑了进犯宗门的魔修,他们守住了山门,中伤他们的魔修被杀,他们就高兴。
他们的喜怒哀乐,就是这么简单。
弟子们欢天喜地地去医药堂疗伤。
沈照夜望着他们的背影,若有所思。
沈照夜转回头,再次走进殿中。
“师尊,都处置好了。我已将明礼的尸体丢给魔修,那些魔修带着他的尸体逃回了魔界。”
“好。”
祝青臣长舒一口气,站起身来,对殿中诸人道:“魔界突袭不成,必定怀恨在心,伺机报复,大战就在眼前。”
“传本尊的命令,除负伤弟子外,宗门上下,皆不可懈怠轻敌,加强守备,勤加修行,枕戈待旦。”
“另外,传信给其他各个宗门,各宗门合力,派出弟子,密切监视魔界妖界,以待来日。”
殿中所有人都起身行礼,声若洪钟:“谨遵师祖号令!”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全宗门都在戒备,沈照夜也不再闭关,和其他峰的长老一起,重新巡视宗门内外,安排宗门事务、指点弟子修行。
忙活了一整夜,天色微明时,他来到祝青臣的洞府前,在外面站定。
“师尊,事情都办好了。”
这个时候,祝青臣正在打坐。
李钺则拿着一本心法,坐在他身边,伸手探探他的腰腹,引着他的气息环绕。
修真界和寻常世界习武有相通之处,不过祝青臣不太擅长习武。
听见徒弟的声音,祝青臣做了个收式,抬起手,拍了一下贴在李钺额头上的符咒。
李钺重新变成一条苍龙,熟练地盘在祝青臣的身上。
这时,沈照夜又道:“师尊若是无事,那我便先告退……”
祝青臣打断了他的话:“有事,进来。”
“是。”
沈照夜恭恭敬敬地走进来,祝青臣朝他招了招手,又把案上点心推到他面前。
“过来坐,辛苦了一晚上,吃点东西。”
“是,多谢师尊。”
沈照夜拿起一块绿豆糕,掰了一小块,送进嘴里。
祝青臣看着他,似是随口问:“昨夜师尊命你亲手了结明礼,你可曾在心中怨过师尊?”
沈照夜一听这话,眼睛都睁大了,连忙放下手里点心,急急道:“师尊这是什么话?我怎么可能在心中怨恨师尊?”
祝青臣朝他安抚地笑了笑:“你不用着急,为师不过是随口一问。”
“可师尊用的字眼也太重了些,什么叫做‘怨恨’师尊?”沈照夜正色道,“我知道,师尊是为了我好。”
沈照夜思忖道:“他原本是我的徒弟,若不是我亲手将他抓回来,再亲手了结了他,难保日后有不明是非的人,说我与他串通一气。”
“更甚者,魔界借由此事大做文章,到那时,流言蜚语,扰乱军心,反倒更加不妙。”
祝青臣欣慰点头:“是这个道理。”
沈照夜道:“我亲自出关,将他抓回来,自然也是这样想的。师尊不说,我也会动手,又怎么会怨恨师尊?”
祝青臣又问:“那你心中可有不舍?”
沈照夜摇头:“没有。”
祝青臣偏偏要追问:“半分不舍也没有?”
“这……”沈照夜犹豫片刻,诚实回答,“在动手之后,是有一些,想起一些……我们师徒从前相处的事情,想起他小时候的模样,我……”
沈照夜叹了口气。
他能把自己的心思说出来,就已经很好了。
祝青臣也正是怕他憋在心里,才反复追问。
祝青臣并不苛责:“毕竟是亲手救回来的徒弟,又养在身边这么多年,人非草木,有不舍是寻常的。”
“是。”沈照夜顿了顿,“可是后来,我看见了负伤的弟子们,便不后悔了。”
“他在宗门内修行数十年,宗门资源、天材地宝,都是天下百姓与众多弟子们狩猎耕种得来的。修士们受百姓供养,理当勤加修行,护卫百姓,可他却与魔界勾结,反咬一口,中伤他们,实在该死。”
“他伤了这么多弟子,我不杀他,对不起拼死护卫宗门的弟子。我已经心软过一次了,若是再次心软,来日酿成大祸,再有修士受伤,我万死难辞其咎。”
“如今我杀了他,永绝后患,于情于理,都说得过去。只可惜那两个没有过来,否则一并斩杀,才叫稳妥。”
祝青臣再次颔首:“是这个道理。”
他这个徒弟真的很聪明,也很冷静,遇到事情一点就通,有时甚至不用祝青臣点他,他自己就明白了。
也是,修行数百年的仙尊,怎么会是只会和渣攻纠缠、沉迷于肉.欲的蠢货呢?
祝青臣和他待在一块儿,只要点头说“是这个道理”就好了。
太让为师省心了!
可这时,沈照夜似乎有些犹豫,欲言又止:“师尊,我……”
祝青臣瞧见他的神色:“你还有什么话想问?尽管问。”
否则显得他这个师尊很没用!
沈照夜整理了一下思绪:“我实在是不明白,他们说的‘真心’是什么。”
“赶他三人下山的时候,他们说我没有心;诛杀明礼的时候,他也说我没有心。可他们说的‘心’,到底是什么东西呢?”
祝青臣笑了一声,了然道:“他们说的‘心’,是觊觎你的私心,是算计你的野心,是残杀同门的兽心,更是不择手段的恶心。这些东西,你当然没有。”
“你和他们不一样,你一片道心赤诚、刚正不阿,戳破了他们这些恶心的心思,所以他们当然要说你没有心。”
沈照夜皱着眉头,思索着,似乎明白了什么。
祝青臣问:“倘若今日,是魔界中人,在阵前叫骂,说你是个只知杀戮、没有心的怪物,你会怎么想?”
“我……”沈照夜顿了顿,“或许会觉得自己还挺厉害的,竟然把他们都杀怕了。”
“不错,正因为他们怕了你,所以他们才要剑走偏锋,试图动摇你的道心。”祝青臣淡淡道,“不必将他们的话放在心上,你若钻了牛角尖,岂不是遂了他们的愿?敌人的叫骂,正是你胜过他们的证明。”
“有道理。”沈照夜恍然大悟,起身行礼,“我明白了,多谢师尊赐教。”
师徒二人再简单说了两句话,便有弟子通报,说隔壁神意门派了长老和弟子过来,共商大事。
沈照夜回头问了一句:“可知来的是哪位长老?”
弟子答道:“是郑长逸郑长老。”
“知道了。”沈照夜转过头,对祝青臣道,“师尊,我与长逸相交多年,就由我去见他罢。”
祝青臣略一思忖,最终还是点了头:“好,这阵子得时刻注意着魔界那边的动静,你与他商议,看怎么派人过去监视,商定之后,不要轻举妄动,先来回禀。”
“是。”沈照夜领命下去。
临走时,祝青臣又喊住了他:“照夜。”
沈照夜回头:“师尊。”
“经此一事,你应当对‘人心难测’更有见地。”祝青臣叮嘱他,“万事小心。”
“是。”
沈照夜似乎对这话一知半解,还不甚明了。
但他还是将“人心难测”念了两遍,记在心里。
沈照夜离开师尊的洞府,刚到山下,一个修士便迎了上来,搂住他的肩膀。
“照夜,好久不见。”
沈照夜扭头看去,正是郑长逸。
他不大喜欢旁人同他勾肩搭背,就算是好友也不例外。
他皱着眉头,推开郑长逸搭在自己肩上的手:“大敌当前,回去议事。”
“好。”郑长逸看着他,试探着问,“你那三个徒弟,怎么全都被你发落了?”
沈照夜声音冰冷:“他们大逆不道,该有此劫,休要再提。”
“是吗?”郑长逸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微笑,“也好,早就看他们三个不顺眼了。”
洞府里。
祝青臣靠在苍龙身上,随手翻着手中心法。
“统统,你说,那个郑长逸,也是渣攻之一吗?”
“你猜。”
“我又没见过他,猜不出来。”
“我觉得是。”李钺化身的苍龙把脑袋搁在祝青臣的肩上。
祝青臣回头:“你怎么知道?”
苍龙幽幽道:“因为他有名字。”
祝青臣疑惑:“有名字的人就是渣攻?”
“这篇文里是这样的,我就没有名字,书里只叫我‘鬼王’。”
“这样。”
苍龙吐出龙息,龙须微动:“而且,作为一个真正的‘绝世好攻’,我闻到了‘渣攻’身上的恶臭,我和他们异类相斥。”
两个系统都无语了:“不是吧?大反派?这都要拉踩一下?”
李钺变回人形,从身后抱着祝青臣,一脸理直气壮。
这当然要踩一脚!
万一祝卿卿见多了渣攻,以为天底下的攻都跟他们一样,那怎么办?
祝青臣下了论断:“再看看吧。”
总归那个郑长逸什么都还没做,祝青臣也不好现在就处置他,万一误伤好人就不好了。
正好也教教沈照夜如何分辨人心。
李钺把脑袋搁在祝青臣的肩膀上,低下头,和祝青臣一起看书。
李钺低声问:“祝卿卿,你们宗门的弟子,是不是眼神都不太好?”
“哪有?”祝青臣正色道,“他们的眼神可好了,昨天晚上,天那么黑,那些魔修还穿着一身黑,他们都能看见。”
“那他们怎么没看见我?我直接盘在你身上,他们都不问我是你的谁。刚刚你的徒弟来,他也不问。”
“这个……”祝青臣哽了一下,“可能因为我是师祖,他们不敢问吧。我这个徒弟又一心修道,对这些事情都不太关心。”
“那你下次跟他们说,我是你的道侣。”
“知道了,下次见到他们就说。”
昨天夜里,李钺盘在祝青臣身上,摆了个霸气肃杀的姿势。
结果他等了半天,祝青臣那些弟子就跟看不见他一样,愣是不问一句。
简直像是故意的。
李钺又一次变回龙形,盘在祝青臣身上,绕来绕去。
祝青臣的系统幽幽道:“说不定人家把你当成臣臣新收服的小黑蛇灵宠了。停下吧,滚筒洗衣机,臣臣的衣服都快被你卷坏了。”
反派系统也道:“也有可能把你当成仙尊衣裳上的花纹了。你就像现代理发店门口的红蓝白旋转招牌一样,转来转去,无人在意。”
苍龙沉默片刻,随后猛地探出脑袋,朝它们两个哈出一大口气。
洞府之中,地动山摇,祝青臣拉着苍龙就要跑,结果又被震倒在地上:“李钺,快跑,地动了!”
苍龙紧紧地缠着祝青臣,两个小光球直接被吹飞出去。
一月后,魔界与妖界集结数万魔修与妖兽,兵压边境。
修真界各宗门早有准备,瞭望台方才传回消息,一众修士便立即动身,奔赴战场。
人界与魔界的交界处,烽烟滚滚,黄沙漫天。
修士长老与魔修妖兽,两军对垒,气势汹汹,大战一触即发。
片刻之后,两边队伍都自动从中间分开,让出一条路来。
两团黑气自远处迅速靠近。
一眨眼,黑气扫过魔修妖兽的身侧。
再一眨眼,黑气就到了眼前,停在两军阵前。
黑气凝结,正要散开之时,远处忽地传来一声龙吟。
众人不由得抬起头,循声望去。
只见一条体型庞大、通体墨色的苍龙,在漫天黄沙、阴云翻滚之间穿行。
苍龙翻腾,满天暗色之间,白发雪衣的仙尊,身负长剑,端端立于龙首之上。
和苍龙比起来,仙尊小小一个,远远望去,竟只像是落在龙首上的一片梅花花瓣,随时都会被苍龙抖落。
可那苍龙似乎有意护着仙尊,飞得稳当,还任由仙尊握着它的龙角。
瞬息之间,苍龙俯下身子,径直朝战场冲来。
一群魔修妖兽吓得不轻,或伸手去挡,或闭上眼睛,不敢再看,更有甚者,直接扭头想逃。
一时间,妖魔军队乱成一团。
一众修士倒是不怕,仍旧紧紧地握着武器,站在原地。
驯龙的那位仙尊,就是青阳宗的祝青臣祝仙尊,他们怎么会怕?
苍龙巨大的尾巴扫过妖魔阵营,将方才还不可一世的那两团黑气扫得一个趔趄。
一声轻哼,苍龙转身向回,在云端盘起身子,没有要落地的意思。
它扫开云雾,腾空停在两军阵前。
它都变得这么大了,还特意喊了一声提醒他们,其他人总该看见了吧?
祝青臣从龙首上飞身而下,站在苍龙身边。
他知道这条龙在想什么,摸摸它的鳞片,小声哄它:“李钺,别生气了,都气一个月了,等一会儿我就跟他们说。”
这还差不多。
苍龙“呼噜”了两声,龙须浮动。
正巧这时,沈照夜与宗门内其他长老,以及其他宗门的长老仙尊也赶到了。
“师尊……”
苍龙硕大无比,停在祝青臣身边,几乎像是一座小山。
沈照夜抬头望去,难得有些震惊:“师尊,敢问这位是……是哪位上古神兽?师尊竟能将它请来助阵?有此等神兽在侧,此战我们必胜!”
祝青臣哽了一下,无奈地拍拍苍龙身上的鳞片:“这不是上古神兽,是我的道侣。”
“啊?”沈照夜更震惊了,“师尊的道侣?先前它盘在师尊身上,我还以为是师尊衣裳上的花纹……”
果然如此!
他到底哪里像祝卿卿衣服上的花纹了?
苍龙颇为不满,低下头,要朝祝青臣的徒弟哈气,祝青臣连忙拽住它的龙须。
不可以!
沈照夜又道:“先前没听师尊提起过,不过这也是师尊的私事,不过师尊也瞒我们瞒得太严了,不过确实是师尊自己的事情,不过师尊好像才出关没多久……”
他的“不过”太多了!
要不是祝青臣拽着苍龙的龙须,他又要哈气了。
“不过……”沈照夜顿了顿,认真抱拳,喊了一声,“师公。”
这还差不多,李钺又行了。
其他长老也忙道:“我等竟还不知晓此事,还没来得及恭喜仙尊。”
“这位……道友,看着也是实力非凡,恭喜仙尊寻得意中人。”
“待此战大胜,我等再为仙尊庆贺。”
“好,多谢诸位。”
祝青臣礼貌道谢,苍龙高兴得要把尾巴甩上天。
祝青臣又拽了一下它的龙须,于是苍龙将身形变小一些,乖乖盘起身子,伏在祝青臣身边。
毕竟还是在两军阵前,一行人简单说了两句话,底下一片混乱的魔修妖兽,在魔尊与妖尊的怒吼声中,慢慢恢复了秩序。
众人察觉到底下静了下来,都收敛了笑容,定下心神,低头看去。
下一瞬,魔尊与妖尊腾空而起。
祝青臣凝眸,看向这两个人。
魔尊是魔界之主、魔修之首,人生得粗犷,穿着一身黑。
妖尊则是妖界之主、妖兽之首。据说他是白虎化形,应当是刻意的,脸上还保留着白虎的胡须与斑纹,稍微弯着腰,爪子不自觉地抓挠,行为举止看着更像是动物。
系统给的剧情梗概里说过,就是在这一场战争中,魔尊与妖尊俘虏了沈照夜,为了折辱他,对他所做的那些事情,几乎能算得上是酷刑。
当然,现在不会了。
祝青臣转过头,看了沈照夜一眼。
沈照夜手提长剑,临风而立。
云端劲风猎猎,吹动衣摆。
这些天来,他勤于修行,前几日又一次破境,已经是修真界数一数二的长老了。
他不是那个被三个徒弟算计的师尊,更不会是被魔尊妖尊俘虏的人质。
而在祝青臣观察魔尊和妖尊的时候,他们自然也在观察祝青臣。
——带着一条苍龙的仙尊。
终于,魔尊开了口:“这位仙尊从前不曾见过,可是闭关千年的祝青臣祝仙尊?”
他语气轻佻,不像是阵前询问姓名,更像是挑衅。
祝青臣瞧了他一眼,没有理会。
果不其然,魔尊又笑道:“青阳宗闭关千年的老祖都出了关,还特意带了一条小黑蛇,看来是真怕了我们魔界与妖界联手了!”
魔尊与妖尊对视一眼,爆发出一阵哄笑。
妖尊同样附和道:“仙尊若是喜欢蛇,改日我在妖界再给仙尊挑几条,花纹鲜艳,保管……”
话音未落,苍龙猛地睁开眼睛,露出赤金的竖瞳。
笑声哽在喉咙里,两个人后退半步,做出防御姿态,生怕苍龙忽然发作。
“它……它是……”
魔尊似乎认出了什么,但一时间也想不起来。
等两个人都没了声音,祝青臣才拍了拍苍龙的鳞片,似是安抚,淡淡道:“这位是本尊的道侣,我二人恩爱非常,一刻也分不开,因此他随我过来看看,并不是为了你们。”
“他脾气不大好,又刚从鬼气森森的地方出来,正饿着肚子,若是两位惹恼了他,只怕他将两位嚼碎了咽下去,永世不得超生,到时我也拦不住。”
为了佐证祝青臣的说法,苍龙哼了一声,龙息将两个人吹得连连后退,强劲风声,又在他们脸上划出一道道血痕。
魔尊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指着苍龙,尖叫出声:“它是鬼王!它是鬼王!”
被认出来了。
李钺干脆变回人形,站在祝青臣身边。
没错,是他。
“祝青臣!”魔尊怒吼一声,“修真界与妖魔两界争斗,仙界与鬼界从不插手,你怎么能坏了规矩,把鬼王请过来?这根本不合规矩!”
“魔尊派人去拉拢鬼王的时候,也没顾忌规矩啊。”
祝青臣朝李钺招了招手。
于是,暴戾乖张的鬼王,收敛了身上的鬼气,在祝仙尊面前低下了头,甚至主动从祝仙尊袖中拿出符咒,贴在自己的额头上。
祝青臣又道:“再说了,本尊的道侣,放心不下本尊,一同出征,有何不可?”
“你……”魔尊见祝青臣油盐不进,又转向李钺,“鬼王,你可想清楚了!鬼界不可插手人间纷争,若是天道降下天罚,你当如何?还是速速退去,别多事为好!”
李钺掀开贴在额前的符纸,抬头望天,淡淡道:“天道?有何可惧?”
此处的天道,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