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只有一瞬间，但保安骤变的神情已经让他心中有数。
保安彻底要发飙了！
白蝉衣及时走过来，平和地接过话茬：“您能和我讲讲校园过去的故事吗？”
周祁安赶忙退开。
一堂体测下来，共葬送了五六名玩家的性命。
两人三足的比赛结果有些出乎意料，优胜的两位并不都是玩家，是应禹和那位跛脚女生。
周祁安这才知道那边是抽签分组，玩家有一定概率和npc组队。
“游戏机制够坑的。”
等于吞了玩家一次选择概率。
周祁安眯了眯眼：“应禹肯定会选择提问，稍后和他综合交换一下信息，故事探索度就刷上去了。”
保安从草坪拉来黑皮水管，对准地面的血迹一通冲刷。
血肉有些卡在水泥地里，和石子混合在一起，让人不忍直视。零落的几个脑袋没有被宿管收走，保安大手拎着发端，随手丢进垃圾桶。
收拾完场地，他大喝一声：“下课！”
正午，食堂。
门口的牌匾上挂着通知：由于食堂师傅打架斗殴，人手不足，今日菜品供应量减少。
白蝉衣：“总感觉你来了后，校园内这样的临时通知牌子会越来越多。”
今天早上听人说考神像也挂了一个暂停使用的牌子。
周祁安讪笑一声。
心中暗道这群食堂师傅该不会是为了抢冥币，最后打得头破血流？
那晚的撒币行为，如今孽力回馈，正中始作俑者眉心。
本来每日食物就少得可怜，难得周祁安成绩好一次，还被削减了福利。最终每人只得到三颗青菜和两块豆腐，主食是不足婴儿拳头大小的馒头。
食堂倒是有免费供应的肉汤，只是一般人不敢喝。
一名人高马大的玩家大约是饿极了，为了补充体能顾不得太多，饭吃到一半去舀了一碗。
看他喝了没事，更多人犹豫要不要碰。
大学生想起周祁安说过，尸体如果当食材，就不会送去综合楼那里，觉得这肉汤或许能喝。
白蝉衣提醒：“副本里的肉类很多都含有微量的毒素，能不吃还是不吃。”
话还没说完，就听到嘎吱嘎吱的声音。
她抬起头，周祁安正在喝水。
奇怪，喝水怎么会发出这种声音？好像在嚼着什东西似的。
然而在她开口询问前，周祁安已经过去找应禹。
“应同学。”
正安静吃饭的应禹偏过头。
周祁安拿着保温杯走过来：“想来做个交换。”
应禹总给人一种相当正派的感觉，他光是坐在那里不动，就有一种沉稳的感觉。周祁安和他说话不好插科打诨，都是直奔主题。
俯视人说话不礼貌，周祁安在应禹对面坐下，准备等对方吃完了再说。
刚好他自己也还剩下几口。
应禹：“你直接说就行。”
看他这么随和，周祁安也就边吃边说了，“这次不是什么搞bug的大事。”
一个黄色的蘑菇进嘴里了。
【抗毒性+1】
【大郎，他们今天依旧毒不死你。】
周祁安吃得贼香，“我想交换一下保安给的情报。”
又一个蓝色的蘑菇进嘴里了。
【抗毒性+1】。
没错，周祁安保温杯里正泡着先前采摘好的蘑菇，此刻彩色的斑斓蘑菇也进嘴里了：“你意下如何？”
应禹看着他满嘴五花八门的毒蘑菇，沉默了一下，问：“如果我不答应，你准备死在我面前吗？”
“……”
周祁安的回答是：当然不！
有出息的人绝不碰瓷。
应禹淡淡道：“我问的问题是，保安以前是在哪里读书的？我毕业以后也想当保安，需要什么条件？”
“两个问题均属涉密，保安拒绝回应。”
周祁安愣了下，突然拍手笑道：“真是精妙绝伦的问题。”
听上去等于没问，不过这两个问题叠加在一起就很有趣了。
提问本身就是答案。
一般学校即便保安说了他们也不了解，除非……这个学校他们或许听过，甚至来过。
或者就是眼前。
周祁安笑眯眯晃着保温杯，好像想明白了什么让自己困扰的问题。
礼尚往来，他很大方地分享了关于自己的提问。先前来食堂的路上，白蝉衣复述了保安讲的过去的故事，周祁安这会儿也原封不动说了一遍。
“学校的学生都很有上进心，经常去拜考神，后来学校为了帮助他们更好的学习，把大量赞助金都给了校医室，校医室成功研发了一些不错的保健品。
学生可以在宿管那里打申请，让宿管去领，每学期限领一次。”
显然，这是另外一条取得好成绩的渠道。
应禹闻言微微颔首：“我知道了。”
他看向周祁安：“你要去吃药吗？”
“……”这话问的。
周祁安不屑一顾：“不吃。”
带着保温杯转身离开时，他捂着胸口，一阵心酸。药性再好恐怕也只能增强记忆力等等，对主观论述题帮助不是很大。
班主任对他的好感度，都快要归零。
白蝉衣和大学生吃完饭先去找宿管打申请，领保健品，那边桌子上只剩下沈知屹。
他的气质看上去和嘈杂的食堂格格不入，虽然已经吃完饭，但依旧坐在那里，明显是在等人。
周祁安想了想，走过去轻声叫道：“沈老师……”
命都给你。
沈知屹笑容温和，朝他看去。
“帮我个忙吧。”周祁安压低声音，视线扫了圈正在吃饭的学生们，最后集中在一个人身上，扬了扬嘴角：“帮我印证一件事……”
他把一个联络道具塞在对方手中，说完悄悄话离开食堂。
站在门口时，周祁安不禁抬头看了看天，心血来潮想着：这会儿举报箱里也不知道有多少自己的举报信。
这个答案是还在增加。
在得知周祁安取得体测项目的优胜后，又有玩家前去举报。毕竟如果他后来者居上，在之后的考试中一路逆袭，岂不是要抢占奖学金名额？
有两三名玩家找上了维卡斯，颇有种走投无路的急切之态。
维卡斯自然明白他们心焦的原因。
第一天全是选择题才是最坑的，拜考神的结果就是大部分同学取得了相当优异的成绩，而奖学金的评判标准里，明确说明除满分外，下一次的考试成绩必须不低于上一轮。
想到这点的玩家很多。
比如考试中违规被拉出去的两名玩家，他们在临近考试尾声时，使用了道具。
有些道具使用后，会有负面buff，普遍表现在会倒霉等。
显然，他们想控分。
带着霉运去做最后几道小题，抵消考神带来的好运气，为后面的考试稍稍留点余地。
不过霉运这种东西……有时候会害死人的。
如果周祁安在这里，保不齐还会很自豪，快看，我没有这么干，依旧是最倒霉的。
考试期间，班主任第一个过去找了他的茬。
“你是通灵之体，多少能比我们多知晓点内幕。”一名玩家急迫说：“只要你帮忙这回，道具或是积分，我们都可以交易。”
考神居然挂牌不能用了，他们只能想其他的渠道通关。
维卡斯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只要帮我一个小忙就行。”
下午的考试周祁安几乎是在劫难逃，要想在圣器掉落的瞬间，抢先一步得到，有其他人打掩护是最好的，至少得防着应禹。
在使用完契约道具后，维卡斯先给出了生路：
“体测还有一个作用，帮助我们观察分辨学生和玩家。这些学生可比我们待在学校的时间长多了，或许其中有人手上有线索任务。”
“做线索任务可以发掘另外的高分渠道。”
他顿了下：“实在不行，我们还可以举行招魂仪式，去问以往校内的死人。”
周围人闻言眼前一亮。
归功于上午早早结束的体测，留给玩家的自由活动时间很多。
沿途全都是抱怨考神裂开的事情。
“到底什么时候能修好。”害得他们要不断开拓新的生路。
其实退一步说，裂开的考神像他们也不敢随意拜，谁知道考神会不会狮子大开口。
到了下午，天气比前两天更加恶劣。
一些刚刚结束任务的玩家险险踏着最后几秒抵达教室。顶着讲台上班主任目光的压力，他们一个个硬着头皮快速回到座位上。
铃声响起的一刻，班主任眼中的期待像要长出眼球一般：“举报信老师都已经看过了，究竟是谁破坏了公共物品，老师已经心里有数。”
她笑得人汗毛竖起：“今天的论述大题，我一定好好批改。”
说着，那恐怖的视线陡然掠向一处，班主任在闪电交加中望过去，那里……
那里空荡荡的？！
班主任愣了下。
下一秒，她扭曲的笑容变成了愤怒：“人呢？”
维卡斯等玩家也是一怔，原以为周祁安是做任务迟了，没想到现在都没来。
不知谁嘀咕了一句：“该不会是想要逃跑？”
任谁都能预测到这次考试的倒数第一会是谁，逃生是人类的本能，当然往往是飞蛾扑火。
各种不怀好意的猜测中，大学生忽然举起手，弱弱说了句：“报告老师，他刚去校医室勤工俭学了。”
意不意外，惊不惊喜。
周哥不陪你耍了。
教室内陷入短暂的安静。
得知周祁安去了校医室，班长忽然小幅度地勾了下嘴角，目光中一闪而过某种奇妙的情绪。
她知道，自己要等的机会来了。
大部分人都在诧异于事情本身，谁也没有注意到班长的情绪变化。
出门就是走廊，从窗户可以看到综合楼。
冷冷的雨丝拍打在脸孔上，班主任站在四楼，风中眯着眼看过去。
综合楼门口，青年迎风奔跑，像是一只自由的小鸟飞了进去——
校医室，我来了。
“！！！”
【故事背景探索度：44%。】
这是在综合白蝉衣和应禹给定的信息后，最新的数字。
“都已经上课几分钟，也没有死亡规则降临，果然我的判断是对的。”
出来工作这么多年，考试的能力早就磨平了。
知道自己不是这块材料，周祁安早前曾专门试探过一次，当时他给出家长消失的说辞是——去了校医室。
陪读生和玩家一样，需要读书考试。
听了这句话，班主任非但没有追究还打断他的追问，还在粉饰太平，证明这是一项有效逃生渠道。
迫不得已的时候，可以以去校医室为由旷课。
“我有点喜欢这种探索类副本了。”自由度高了很多。
不过有利有弊，如此一来就彻底断绝了奖学金通道。现在关于考试的规则大家已经掌握了很多，但校医室仍旧是一团迷雾。
哪一个更危险，一目了然。
任务面板没有让他轻松一刻，冷冰冰地下达指示：
【请在三分钟内抵达校医室，否则将视作旷课违纪处理。】
外观像个死鱼头的综合楼，里面也像死鱼的内脏。白天楼内阴森森的，一层是行政办公室，不能确定里面有没有人，指示牌上校医室的位置在四层，周祁安曾在那附近误踩过活人眼珠，记忆犹新。
太安静了，每走一步都能听到脚步声和呼吸声。
“短时间内，估计不会再进来什么活人。”
副本才开始两天，大部分先前成绩都还不错的玩家，不可能这么快来冒险。
也好，他不用担心背刺。
校医室肯定是个打卡点，刷完后离自己激活绿色逃生通道又近了一大步。
周祁安独自朝四层走去，倒计时的时间绰绰有余，不需要奔跑。沿途没有碰到一个教职工，到了四楼，采光更差，外面旺盛的树冠遮挡，楼层内不见天光。
前方，有一扇门是半开着的。
周祁安走过去，地砖上散发的凉气隔着鞋底渗入，他突然觉得非常不舒服，有一种想要逃离的感觉。
这种不祥的预感，让他抬手敲门的动作缓了缓。
【倒计时一分钟】
明知山有虎，周祁安不得不推开门。
校医室面积很宽广，和他噩梦中看到的场景差不多，手术台的清洁工作有待堪忧，边缘金属的地方随处可见暗沉的血迹。
厚重的窗帘遮挡着大部分的光线，办公桌上趴着一个看不清面容，穿着手术服的人。
从发型看，是个男人。
他的体型只比宿管瘦一点，背上的肉很厚，好像在睡觉。
上班摸鱼？
这我擅长啊。
【你已成功抵达校医室。】
【注意，本次任务为扮演任务，你已暂时脱离学生身份。】
扮演任务？
周祁安记得学生手册上，校医室会提供助手岗位。
【即将检测你是否具备校医助手资格】
【请听题，《医典》中曾记载过，人的大脑分为……】
与此同时，桌面上出现一张试卷。
周祁安嘴角一抽，这本书有发过，但他看都没看，往好处想，看了也记不住。
“开放性颅损伤是指？”
“脑残。”
“成年人的大脑约为多少克？”
“二百五。”
差不多十道题后，系统提问结束。
卷面除了不让抄袭没有其他考试要求，周祁安全程边做边口述，利落地像是知道答案一样。
正前方，假寐的校医似乎都装不去了，想要爬起来抽他一嘴巴。
周祁安对着空气自言自语：“暂时不会有人来勤工俭学的。”
“为了给我创造一个就业岗位，我朋友守在教室里，谁敢来就砍下他的脑袋。”
这话和卷子上的答案一样，纯粹是胡说八道。
可惜校医不知情。
校医气抖冷。
周祁安嫌弃地看了眼，在充满阴气的地方自己都没抖，你抖个什么？
答完题，周祁安索性不装了，走到趴着的校医身边，对着他耳边轻轻说：“选我，选我吧。”
快选我当你的助手。
冰冷的机械音无情响起：
【测试结束，你不符合助手资质】
“……”周祁安目光一动，倒也不急，他不信校医不担心真的没有助手再来。
大概过去半分钟，令人窒息的氛围中，提示音再次响起：
【你以面试第一的好成绩，成为校医助手。】
作者有话说：
周祁安：你都不睁开眼睛看看我，怎么就面试第一了？
校医：……闭嘴！
岗位：校医院助手
任务内容：校医正在午睡，当他醒来时，你需配合校医进行一台手术, 期间请勿擅离工作岗位。当病人能直立行走时，视为手术成功。
奖励1：连续三日完成勤工俭学打卡，即可获得助学金名额。
第一日打卡时间：现在
第二日打卡时间：上午九点。
第三日打卡时间：上午九点。
奖励2：重要线索*1，有一定概率得到药品奖励。】
不符合资质, 仍旧生成了岗位。这种天上掉馅饼的事情，往往代表着不太好的事情，周祁安回过神，尽量先去关注好的一面, 副本中最珍贵的道具除了高品质武器, 便是和药品相关的奖励。
“连续三日……”
如果奖学金和助学金是一起评比，那考试也还有三天, 这么算来这次副本时间并不长。
不过他实在不想再吃三天毒蘑菇了, 更不想上班。在出差天数耗尽前，早点回去，说不定还能休息一下。
周祁安看着故事背景探索度, 还是绿色逃生通道比较靠谱。
一边兀自琢磨着, 他在校医室转悠起来。
室内布局违和感很强。
最奇怪的当属这里居然摆放着一个很大的冰柜。周祁安盯紧校医，确定对方没有抬头的征兆, 悄悄打开冰柜瞧了瞧。
一个结满冰霜的鲜肉色猪脑袋，毫无预兆地出现在视野范围内。
周祁安深吸口气, 把缝隙开大了些, 进一步看去。
这是个猪头人, 穿着学生制服，胸口处有一个血淋淋的窟窿。
他愣了愣, 确定是那晚上被自己用圣器捅穿的怪物。不知道对方被送来校医室是进行“维修”，还是当医疗垃圾处理掉。
强忍着恶心，周祁安探出胳膊快速在猪头人身上摸索了一下。
片刻后，手上多出一本《司机教学指南》。
“奇怪。”
尸体无疑是死去玩家的身体改造，而《司机教学指南》这种东西，肯定不是玩家生前的私有物。
系统突然弹出提示：
【司机教学指南：考取游戏世界驾照的必备书籍。】
“死后环游世界吗……”
学驾照的目的自然是服务于开车。
喃喃自语间，周祁安走到了办公桌这里，才刚一触碰，校医的身子突然间动了一下。
他闪电般收回手。
校医动了动身子，重新进入酣睡状态。
周祁安再度鬼鬼祟祟伸手，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校医又动了。这一次动作幅度明显比前一次要大。
他连忙收起侥幸心理，不再做尝试。
周祁安找了个远一点的位置坐下。他挑得地方很好，可以注视着午睡的校医，防止npc有异动。
能耗一分钟是一分钟，最好咸鱼趟过今天的值班。
无所事事久了，周祁安有些犯困。他下意识抬眼瞄了下墙上的钟表，目前分针停在四，时针……周祁安试图睁大眼睛，然而表盘依旧越来越模糊。
没来由地，他腰蓦地一软，臀部顺势从椅子上滑下去了一点。
什么情况？
周祁安迟缓地眨了下眼睛，校医室的消毒水味道下，好像还混杂着其他的气体味道。
四肢也开始脱力。他迟钝半拍地反应过来：麻醉气体。被荀二迷晕的记忆浮上心头，卧槽，你们这帮npc是不是有点太不要脸了！
意识脱离只在一瞬间。
最后一刻，周祁安隐约瞧见了校医从办公桌边缓缓起身。
他脸上带着古怪的笑容，一身臃肿的肥肉在走动间晃动着，快步朝自己走来。
哗啦啦，哗啦啦。
是暴雨的声音。
有点像是滑轮。
不知过去多久，意识渐渐恢复但还没脱离黑暗的区间，周祁安下意识辨认着周围每一种声音。
疼，脑袋快要疼到炸裂，这种疼痛让他十分清醒。
只是为什么还是看不见东西？
“手术要开始了，不要偷懒。”校医的声音传来。
周祁安身子一动，似乎撞到了什么东西，他伸手摸了下，上面好像还有剪刀和其他刀柄，结合刚才的滑轮声，应该是放手术工具的推车。
“递刀给我。”
头疼的感觉非但没有消失，反而更加强烈。周祁安忍不住想揉揉太阳穴，抬起手臂，虚无地在空中摸了一把。
“刀。”校医第二次强调的时候，声音阴沉了不止一个八度。
校医的话像是圣旨，周祁安根本控制不住，顺着声源处递过去。
校医拿到刀后，好像停顿了几秒，尽管看不到，周祁安也能感觉到那股视线正注视着自己，他总觉得对方下一刻便会挥舞着刀锋过来，把自己大卸八块。
强忍住逃跑的冲动，周祁安定定站在原地。
终于，那股视线消失了。
周祁安还没松口气，突然感觉到右肩一疼，他可以确定右边没有站人，然而疼痛感还在不断加深。
那是一种，被一点点割伤的疼痛。
似乎想到了什么，他咬紧牙关，摸着手术台边缘朝前移动。骨节分明的手指从病人的身躯一路向上，最后两根指头扒拉开病人的眼皮。
头顶无影灯开着。
这是校医室唯一的光源。
病人无神的瞳孔里，映照出周祁安现在的样子：一具无头的怪物，脑袋被连根砍断，脖子上的神经像是茂密的电线，违反常识地垂下来。
很长，千丝万缕。
没有脑袋，但他为什么能看见？联系身上的疼痛感，周祁安证实了先前的想法，也是唯一的可能。
——正躺在手术台上的人才是自己！
躯体似乎保有一定的意识，有点像是麻醉清醒，但是大部分意识还是聚焦在无名残尸上。意识的分离导致周祁安没有办法召唤道具。
忽然，恨意从心脏中滋生，周祁安控制不住地抬起手，竟然开始陪着校医解剖自己的身体。
“该死，他该死……”刀尖划过另一边的肩胛骨，疼痛源源不断地反馈给自身。
周祁安觉得快要疯了。
那种想要把自己身体千刀万剐的念头不断增加。
刀没过肉的声音听得格外清楚。
由于另一只手扒拉着眼皮，导致握刀的手不稳，鲜血糊了满掌心。
他为什么想要伤害自己？
瞳孔中映照的无头尸体个子有些矮，手腕处纹着十字架。
打乒乓球时把脑袋打飞出去的俞天，拥有类似的纹身。
周祁安终于理清了逻辑。
玩家死前如果对某人怀有强烈的恨意，死后很有可能会化鬼展开报复，类似的事情他早已见过不止一次。
尽管周祁安很努力地和自残意识进行搏斗，但附在残躯上的终归只是自己的一小抹意识。和澎湃的恨意相比不值一提，而且他发现，一旦产生这种意识搏斗，自己便濒临在爆发边缘。
甚至有种要飞蛾扑火袭击校医的冲动。
校医阴恻恻笑道：“这是来自愿献血的孩子。”
除了开刀，周祁安身上还插着几个管子在抽血。
“有奉献精神的孩子，他的身体将会做成标本……”
手术台上的青年上衣被脱掉，薄而匀称的肌肉上多出好几道裂口，无影灯下，可以清楚看到里面的血肉组织。
周祁安看不到自己的身体，但是可以从疼痛想象到现在的惨不忍睹。
这鬼地方生存环境果然比教室恶劣了好几倍。
“世间百毒，五步之内必有解药。”
周祁安强行冷静下来，他敢来校医室，也是因为这句补偿线索的提示，一定有什么方法能摆脱目前的状态。
能克制校医的东西，就在附近。
由于半昏迷的自己是仰面朝天的状态，周祁安只能拼命凭借记忆来回想校医室的样子。
药品柜，办公桌，还有就是手术台。
这是大三样。
解药只是一个代指，未必和真正的药物有关。
思考的功夫，校医还在用刀划拉着皮肤，他的动作很迟缓，一开始是皮，现在渗透到肉，如果再耽搁下去，无疑就是骨头。
天崩开局！脑崩开局。
周祁安想要深吸一口气，吸进去的只有凉风。
看他朝办公桌挪动，校医还算温和的语气骤然拔高：“你要去哪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