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一个部落覆灭,他们的女人,小孩和身体孱弱的青壮年都将成为另一个部落的奴隶,至于强壮的战士和男性族人哪怕主动投降,也会被立刻杀死。
这是众所周知的铁律,丛容曾一度觉得非常不可思议,他问过老莫,你们没想过反抗吗?
当时他手里拿着一碗没有油花的哼哼兽肉汤,而红石族人正在各自的洞穴里大口咀嚼着肥美的烤肉。
老莫听完后一脸迷茫。
反抗?原来奴隶是可以反抗的吗?
红石部落除了炎鸦和炎雕,会虐待鞭笞奴隶的族人其实并不多,原因是奴隶们非常听话,他们勤勤恳恳地劳作,从早忙到晚,哪怕每天的伙食只有一个馊掉的菜团子,也不会有任何怨言。
丛容想到他刚来红石部落的时候,身边的奴隶都是麻木而冷漠的,他们就像没有思想的机器,对外物不会作出太大反应,好像眼里只有磨不完的石器。
就是在这样森严的等级制度下,忽然有个奴隶跳出来说他想恢复自由,对众人的冲击无异于八级大地震。
炎山想都不想地就要拒绝,被丛容抢先堵住话头:“首领大人,我想请问您一件事情。”
“什么?”炎山下意识问。
“这次冬猎,我不要兽肉也不要皮毛,只想脱离奴隶的身份,少一个奴隶,对您而言有什么损失呢?”丛容依旧十分镇定,仿佛刚才说出惊世之言的并不是他。
炎山哑然,眼前的奴隶全身上下就只有一条造型古怪的皮裙,和一个巴掌大的草兜,这样的皮裙和草兜只要他想,要多少就能有多少。
“少我一个奴隶,对部落,对大家又能有什么损失呢?”不等炎山回答,丛容又面向人群,青年的声音被风传得很远,所有红石族人都听到了。
他们的想法和炎山差不多,甚至还有人猜测这奴隶的脑子是不是坏掉了,按炎卯的说法,那是一整个铁角兽群,哪怕是奴隶,最后多少也能分到一点内脏。
他现在主动放弃了冬猎的成果,没有食物和皮毛,又该如何度过凛冬?
“没有损失。”一个女人大声道。
这是第一个敢明目张胆支持他的红石族人,丛容朝对方报以友好的微笑,红藜简直要被这笑容迷晕了,热血上头地说:“我同意让他成为自由民!”
“我也同意。”炎卯见状赶紧说。
“同意。”炎丁也说。
“还有我,我同意。”炎青又指指地上昏迷不醒的炎鸦,“丛容救了鸦的命,鸦一定也希望他能成为我们的族人,而不再是低贱的奴隶。”
丛容:……
丛容嘴角抽了抽,他还是小看原始人的聪明了,瞧这逻辑能力,这自说自话的本事,一百昏一百昏!
其他族人没有第一时间表态,丛容趁机对炎山道:“首领大人,如果您答应我的请求,我现在就向您展示如何通过魔鬼巨口。”
炎山的脸色有些难看,他心里其实并不愿意让丛容脱离奴隶的身份,这奴隶看上去似乎和炎卯关系不错,而他不喜欢炎卯。
但对方说得也确实不错,少一个奴隶,他和部落并不会损失什么,每年凛冬过去,都会有大批奴隶冻死或者饿死,炎山一点也不心疼。
红石部落有一百多人,是附近数一数二的中型部落,没了奴隶再去攻打别的小部落就行了。
然而不管他想不想,也不管他喜不喜欢,红石族人却被丛容的这句话煽动了。
别忘了他们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
每个人渴得嗓子冒烟,那么大一个湖泊近在眼前,而这名奴隶能渡过魔鬼巨口,还有什么好说的?
“我也同意!”又一名红石族人冒了头。
“渴死我了,我也同意!”
“我同意!让这奴隶恢复自由不但没损失,还能有水喝,为什么不同意?”
“对,我也同意!”
族人们的应和声此起彼伏,丛容并不催促,只微笑地看着炎山。
如果这世上有什么是独裁者无法阻止的,那就是民心所向。
更何况炎山自己也很渴,他舔了舔发干的嘴唇,一咬牙:“好,我答应你,如果你能带冬猎队通过魔鬼巨口,我就免除你奴隶的身份,恢复自由。”
“多谢首领大人。”丛容学着原始人的样子,右手抚上左胸,微微躬身,朝他行了一礼。
按炎山的意思,丛容先演示一遍怎么走,确认可行的话,其余人再过去。
“丛哥,我和你一起去。”炎朔拉住青年的手臂。
丛容扭头看向他,少年的眸子乌黑深邃,好似遥远天边的星辰。
“你不怕像炎鸦一样陷进去后再也出不来?而且下面还有锯齿兽。”丛容故意吓唬他。
“丛哥会让我陷进去吗?”炎朔不答反问。
丛容撇撇嘴,他薅了把小崽子乱糟糟地长发,头也不回:“跟上。”
第30章 离愁别绪
因为连着地下河,水源充足,所以大部分沼泽都不是一马平川的草地,而是会生长簇生的乔木和灌木,像之前把炎鸦拉上来的藤蔓,就是一种坚韧的树藤。
沼泽上蔓生开来的小花小草通常扎根较浅,底下往往暗藏陷阱,而这些乔木和灌木扎根则需要坚实的土地,只要沿着它们的生长路径前进,就能成功渡过魔鬼巨口。
“抓住我的手。”丛容对身后的少年道,他一手紧握长长的石矛,长矛顶部系着那块被药粉染成亮黄色的兽皮,远远望去好似一面显眼的导游旗。
丛容的手指十分修长,骨肉匀停,哪怕在石场里磨了一个月的石器,长出血泡和薄茧,他的手也和其他人不同。
炎朔不止一次地牵过丛容的手,睡觉的时候甚至还喜欢抱住对方的胳膊。
丛容刚开始有些烦,次数多了也就随小崽子了,要是哪天炎朔不粘着自己,他可能还会觉得奇怪。
但这是炎朔第一次这么认真地打量眼前的手,一动不动。
“怎么了?”丛容疑惑。
“没什么。”炎朔一声不吭地握紧了他的手。
“看到这些树了吗?沿着树根走,下面的土是硬的。”丛容指点他。
“嗯。”
“那种一丛一丛的灌木底下也是安全的,但那片草不行,多半是陷阱……”
“好。”
“如果不小心陷进去了,同伴又不在旁边,就尽量把身体放平,趴伏在草地上,增大和泥沼的接触面积,然后轻柔缓慢地挪动。”
“嗯。”
“……”
“炎朔,吃不吃黄油面包?”
“嗯。”
丛容:……
炎朔这才回过神,茫然道:“丛哥,你刚才说什么?”
“什么都没说。”丛容没好气地戳了下他的额头,挑眉,“哑巴了?只会嗯。”
少年捂着被戳的地方,小声反驳:“哑巴不会嗯。”
丛容:……可把你机灵坏了。
“到底怎么了?”丛容用长矛小心探了探前方的草地,确定不是软的后才踩上去。
炎朔沉默。
丛容啧了一声:“不说算了,把之前吃的黄油面包,胡椒兽肚汤和腊肠还给我。”
炎朔:……
他不敢置信地看着青年,完全没料到他丛哥居然是这样的人,都吃进肚子里了,要怎么还?
丛容被他震惊的眼神逗乐,又想去薅他的头发,被炎朔眼疾手快地抓住手腕:“丛哥,你恢复自由以后,是不是会离开奴隶洞穴?”
少年眼眸微垂,语气听不出情绪。
丛容一愣,有些意外他会问这个问题,想了想说:“应该会吧。”
红石部落的每个族人都有属于自己的洞穴,不像奴隶是住的集体宿舍,除非结成伴侣,比如炎卯和红果,还有他们新生的双胞胎子女,一家四口住在一起。
其他就算是炎卯和炎丁,亲兄弟大了也会分出去自立门户。
炎朔闻言陷入沉默,丛容不仅会离开奴隶洞穴,脱离奴隶身份后也不再需要去石场干活,他们的交集越来越少,以后他和丛容的关系只会渐行渐远……
炎朔心头一阵阵发凉,他更加用力地抓紧了青年的手,仿佛这样就能不让单薄的温度从指尖溜走。
一路上少年都不再说话,丛容大概能猜到他不开心的原因,无非是舍不得分别,然而丛容无法理解这种感受。
他的共情能力十分薄弱,上辈子被丛氏夫妇接回家后,容简担心他们不在身边,“儿子”会觉得孤单,便买了一只小狗回来陪伴他。
那是一条非常漂亮的纯种雪纳瑞,眼神清澈,皮毛柔软,嘴边的两撇小胡子可爱又俏皮,丛容对它称不上喜欢但也不能说讨厌。
他给小狗取名Lucky,一天两顿科学喂养,不论洗澡还是驱虫从不假手他人,资料上说为防止宠物抑郁,主人需要和狗狗玩耍,他放学回来还会和幸运捡半小时球,表现出了极大的耐心与友善。
身边所有人都夸他是个有爱心有教养的好孩子,只有丛容自己知道,他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满足那对夫妇的期待,所以当幸运在宠物医院老死的时候,他一点感觉也没有。
没有不舍,没有难过,养了十几年的宠物离世,他很想挤出一滴眼泪,或者表现得非常痛苦,但他做不到,因为他从未见识过那种情绪,自然也无法模仿。
丛容的心是硬的,是冷的,就像坚冰一样,然而他足够聪明,又无比敏锐,从有自主意识起便学会了洞悉人心,知道正常人在不同的情感场合会有不同的肢体和语言表现。超乎寻常的学习能力,让他轻而易举掌握了其中的精髓,戴上一张又一张虚伪的假面。
直到那一天。
丛氏夫妇察觉出了他的异常,他们不敢相信从研究所接回来的“完美儿子”居然是一个无情到冷血的人。
“他没有同情心,也没有同理心,他就是个怪物,说不定还是反社会人格,这样的实验体根本不合格,我们要求退货,研究所必须赔偿这十四年来我和丈夫的全部经济与精神损失……”
他清楚记得那天容女士和研究所长通话的内容,女人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厌恶,以及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惧。
不久后他就被一辆印有实验室logo的吉普车带走了,押解他的两名研究员像押着一个犯人。
而他所犯的罪行就是在养的宠物老死的时候,没有痛哭流涕。
被退货的不合格实验体自然没有存在的必要,负责人在确认他情感缺失后,便下达了销毁的指令,于是丛容跑了,然后研究所爆炸了,再然后他就来到了这里。
青年的思绪从回忆中抽离,他听到岸边渐渐变得喧闹。
在丛容踏入魔鬼巨口的那一刻,族人们的心便高高悬起,虽然青年表现得非常笃定,但大部分人其实并不相信他真的能穿越沼泽。
然而一步两步三步……青年双腿被泥沼吞噬的场景没有出现,连他身后的少年走得也十分稳当。
众人震惊得无以复加,看向丛容的目光都变了,他是怎么做到的?这人真的是一名奴隶吗?
奴隶们站在队伍后方探头探脑,他们不敢走到前面去。
“鸵,快背我起来看看。”老莫对人高马大的鸵说。
“哎,好。”鸵蹲下身,让老莫趴到他的背上。
“怎么样?看到了吗?”
“老莫,丛大人真的没有被魔鬼巨口吃掉吗?”
“老莫,你说话啊老莫!”
奴隶们七嘴八舌,已经有几个奴隶要求同伴把他们也背起来了。
老莫擦擦自己的眼睛,激动得眼眶通红:“没有没有,丛大人和炎朔那小崽子都好好的。”
对丛容有信心是一回事,亲眼目睹青年在泥沼里如履平地又是另一回事。
奴隶们听了老莫的话,心里全都只剩下一个念头:丛大人不愧是圣主眷属,连魔鬼见了他都害怕!
丛容没听到奴隶们的心声,否则尴尬得就不是脚趾抠城堡而是脚趾抠城池了,这时岸边忽然传来一阵惊呼,炎朔抓着他的手也倏地一紧。
几道眼熟的波浪在草地下起伏游走,快速朝他们逼近。
“那是……锯齿兽?”一名红石族人惊恐大喊。
锯齿兽凶名在外,最近的受害者此时正人事不知地躺在地上,没了一条腿。
族人们纷纷后退,离沼泽更远了些,炎卯浑身肌肉紧绷,手中的长矛高高扬起,时刻准备将其投掷出去。
不过锯齿兽的外皮比哼哼兽还要坚硬数倍,即便击中了,他也没有把握能够成功洞穿。
再者,泥沼里少说有四五头锯齿兽,他这边加上炎丁和炎青,也就三个战力,根本不可能把那么多锯齿兽全部拦下。
眼见起伏越来越大,越来越近,炎卯急得目眦欲裂,奴隶们倒是淡定许多,丛大人连魔鬼都不怕,更不用说区区锯齿兽了。
果然下一秒,原本正在快速游走的锯齿兽群忽然停了下来,它们静静趴在淤泥里,似是在分辨什么,此时双方距离不到一米,丛容甚至能看清为首那条巨型鳄鱼吻部的两个大鼻孔。
丛容轻轻晃了晃手里的“导游旗”,锯齿兽毫无反应,丛大人一惊。
操,原世界那些徒步博主不会是骗人的吧?还是说异世大陆的锯齿兽和鳄鱼其实不是同一个物种,所以并不害怕黄色?
丛容冷汗都下来了。
好在锯齿兽对小黄旗的反应只是迟钝了一点,而不是没有,几秒后,它们调转方向,用比来时还快的速度远离两人。
丛容重重松了口气,牵着炎朔继续朝湖泊前行。
沼泽边,目睹这一幕的人群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随即爆发出激烈的议论。
“看到了吗?锯齿兽真的不敢靠近他!”
“圣主在上,我不敢相信我的眼睛!”
“我也!他到底是谁?他好像说过叫丛什么?你们谁还记得吗?”
“丛容,他叫丛容!”
原始部落向来以强者为尊,女人们也更愿意和强壮的男性繁育后代,丛容的身体并不强壮,但他让族人们看到了另一种意义上的强大。
炎卯缓缓放下手中的长矛,继让红果死而复生,丛大人再一次刷新了他的认知。
弟弟炎丁的神情比他还激动,努力压低声音说:“哥,我真的好想告诉他们丛大人是圣主眷属的事,我憋得快炸了!”
炎丁的心情其实不难理解,就好比某天你在路上遇到崇拜已久的超级偶像,偶像还跟你合了影,签了名,这不得发个朋友圈,再发个微博,还有抖音,快手,小红书……恨不得把所有社交平台都发一遍。
可怜炎丁一个活泼开朗,阳光外向的社牛原始人,没有任何网络平台让他炫,只能一天几十遍地对他哥说,丛大人是圣主眷属!
炎卯也差不多,但他更含蓄内敛,而且还被他弟吵烦了:“我知道,我他娘的比你还早知道,你给我闭嘴!”
两人穿越沼泽花了差不多十五分钟,抵达彼岸后直奔不远处的湖泊。
他们也渴了一整天了,再加上长途跋涉,丛容上一次这么渴还是刚穿来的时候。
湖泊十分清澈,看上去没什么杂质,丛容草草洗了把脸,留下炎朔生火烧水,自己过去接还在焦急等待的红石族人。
青年成功渡过魔鬼巨口的那一刻,对岸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
“排好队,踩着我的脚印走。”丛容挥动手里的“小黄旗”,一瞬间真有种自己其实是名导游的错觉,只不过游客不是夕阳红老年团,而是万年前的原始人。
冬猎队人多,一次性通过魔鬼巨口风险太大,于是分成了两批,一批族人,另一批奴隶。
等所有人全部越过沼泽,太阳彻底坠入地平线下,金红色的晚霞退去,夜幕四合。
不少族人把头整个埋进湖里,像动物一样畅快地饮水,还有战士脱掉皮裙,直接跳进水里,发出痛快的嚎叫。
相比起饥饿,干渴更能把人逼疯。
反倒是奴隶们还记得丛大人的叮嘱,没烧开的水里有看不见的虫子,喝了会生病,纷纷支起石碗烧水。
丛容接过炎朔递来的石杯,里面的水已经晾凉,他一口饮尽,随后青年站起身,缓缓走向远处最大的那堆篝火。
“首领大人。”丛容右手按住左胸微微欠身,“我已经带领大家度过魔鬼巨口,现在,是您兑现承诺的时候了。”
火光映在青年清俊的侧脸上,□□的胸膛上,留下斑驳的阴影,明明灭灭,他的声音带着笑意,姿态也十足谦卑,却莫名让炎山感觉到了无形的压力。
真是见了鬼了,不就是一个低贱的奴隶吗?
炎山压下心里的不舒服,一言不发地喝着水。
“首领大人。”青年提高音量又唤了他一声,脸上笑容微敛。
这一声吸引了附近其他族人的注意,他们纷纷聚拢过来,目光炯炯地盯着中间的两人。
奴隶恢复自由可是从未有过的事情,对平时除了生崽以外就没什么娱乐活动的原始人而言,新奇得不得了。
接触到族人们的目光,炎山肩头的那丝压力莫名又增加了几分。
如果丛容知道此刻首领大人所想,一定会说,这就是舆论的力量,上辈子被许多人用烂了的伎俩。
“是啊,首领大人,您该宣布丛,丛容,是丛容对吧?”一名国字脸的老战士侧头问身边的同伴,后者给予了肯定的答复后,继续道,“您该宣布丛容脱离奴隶身份,正式成为咱们红石部落的一员了。”
“对,崖说得没错。”很快有族人附和。
“首领大人快宣布吧!”
“是啊,快宣布吧……”
“急什么?”炎山依旧坐在篝火边,手里拿着石碗,眸色沉沉地扫过人群。
炎丁实在听下不去了,大声道:“首领大人不会是想反悔吧?”
他哥一直让他别多话,炎丁发誓自己这次话真的不多,就一句!
炎山脸色微变,石碗重重磕在沙地上:“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反悔了?”
“不反悔,你倒是宣布啊!”炎青混在人堆里小声吐槽。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但偏偏炎山四十多了,耳不聋,眼不花,听得一清二楚,可又分辨不出到底是谁,气得差点心梗。
炎山深吸一口气,故作镇定道:“免除奴隶身份这么大的事,我一个人说了不算,得回去和祭司大人商量商量。”
“那你一开始答应得挺干脆。”炎青撇撇嘴。
炎山:……
他妈到底是谁一直在哔哔赖赖!
红石族人包括不远处竖着耳朵偷听的奴隶们看向炎山的目光全都变得一言难尽。
炎山:……
他脸上的笑再也维持不住,夜风卷起地上的沙,气氛渐渐变得僵硬,众人的议论声也小了下去。
“既然如此,那就等冬猎结束再说吧。”丛容倏然笑了,站出来十分善解人意地结束了这场言而无信的闹剧。
族人们看完热闹,作鸟兽散。
临行前,老战士炎崖走过去安慰丛容:“别担心,祭司大人仁慈,只要她知道你为冬猎队作出的贡献,一定会同意让你脱离奴隶身份的。”
丛容对他回以微笑:“谢谢您。”
炎崖满意地点点头,青年虽然长得瘦弱,但脾气好,脑子聪明,这样的人就算狩猎不行,在部落里也会十分有用。
祭司大人年事已高,上次他还听对方说准备从部落里挑几个孩子培养起来继承衣钵……
“我还以为丛容今天肯定能成为自由人呢,他刚才表现得多亮眼啊。”
“是啊,想不通首领大人为什么会那样说。”
“首领大人老了,他这几年说的话,做的事越来越难以理解了。”
“我看卯和丛容的关系似乎不错,如果卯是首领的话,一定会兑现承诺吧……”
炎山站在篝火边,族人们的对话尽数落入耳中,中年首领精壮结实的胸膛剧烈起伏,片刻后又硬生生将胸口的不痛快按下。
年轻如何,年迈又如何,只要他一天不主动退位,就还是红石部落的首领,所有人都必须要听他的,包括炎卯,也包括丛容。
赶了一天的路,所有人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但夜晚显然不适合狩猎,族人们打算早点睡觉,睡着了就不饿了。
炎卯和炎丁也躺了下来,不多久,有人轻轻踢了踢他们的肩膀。
多年战斗经验让炎卯倏地睁开眼,条件反射地握拳攻击,下一秒拳头却落了空。
炎朔居高临下,冷冷地望着他,那目光完全不像一个十五岁的少年,炎卯有一瞬间以为自己看到的是一双凶兽的眼睛。
“丛哥让你们过去。”炎朔移开视线,没什么起伏地说。
炎卯身上的压迫感陡然消失,他顾不得惊讶,一咕噜从地上爬起来:“丛大人?”
少年点点头,示意他们跟上。
“丛大人找我们什么事?”炎丁嘴快地问。
炎朔语气淡淡:“我不知道。”
兄弟俩面面相觑。
因为炎山说要和祭司午商量后,才能免除丛容奴隶的身份,所以他又回到了奴隶们的聚集地。
“仓,你的草网还在吗?”三人过去的时候,正好听见丛容在问一名瘦小的奴隶。
“在的,大人。”仓十分宝贝地从背上解下草网——上次诱捕咕咕兽,网被挣破了一个脑袋大的洞,他已经给补好了。
丛容看了看补过的地方,不吝夸奖:“你很聪明。”
仓顿时激动得身体微微颤抖。
圣主在上,丛大人居然夸他聪明,仓简直不敢置信,他偷偷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痛得倒吸一口凉气,不是做梦!
其他奴隶看向仓的目光充满羡慕,他们也想被丛大人夸,也想得到丛大人的肯定。
“大人,您要草网做什么?”黑牙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憨厚的古铜色面庞上一片迷茫。
“捕猎。”丛容说。
他刚才看过,湖里有鱼,而且还不少,原始人称它们为食水兽,顾名思义,吃水的野兽,别说,还挺贴切的。
但红石族人应该没发现,这里的人大多有夜盲症,天一黑就成了瞎子,更不用说大晚上抓鱼了。
仓编的这张网足够大,撒下去能覆盖靠近岸边的一大片水域,从容让奴隶中最强壮的鸵和多虻抓紧草网一边的两个角,炎卯脱臼的胳膊还未痊愈,便将另一边交给了炎丁和黑牙。
炎卯第一次见到“网”,作为部落狩猎经验最丰富的战士之一,他几乎立刻就看出了这东西的不凡。
如果上次冬猎,他们手里有“网”,应该能抓到更多铁角兽,说不定这次就不用出来了。
丛容指挥四人把草网抖开,撒向黑黢黢的湖面,因为分量足够很快便沉了下去。
“丛大人,接下去怎么办?要往水里丢吃的吗?”蓬想起上次丛容就是在网上放了石蜥,把咕咕兽吸引过来的。
蓬很懂得举一反三,但她不知道食水兽爱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