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宝街开张时萧融就定制了大批量的桌椅,好的搬去店铺当中,不好的就留下当赠品,虽说品相上有点瑕疵,但使用是没有问题的。
人们至今还不知道戏园的东家就是萧令尹,但戏园的管事在第二折演完的时候已经说过了,他们这出《裹尸还》,一共有十三折戏,直接能演到年底,而前三折是因为百宝街刚刚开业,戏园也是为了响应镇北王的号召,所以才一下子放出来三折,等以后就是每半个月上一次新戏了。
这消息可谓是晴天霹雳,足足半年才能看完整出,可他们老家都在南边啊,总不能每半个月都南北往来的折腾一回吧。
这时候就有人动心思去租赁房屋了,只是半年而已,小有积蓄的人家都住得起。
但问过官府之后,他们都沉默了。
一间离百宝街很近的普通民居,租赁的话是三个月起步,每个月的租金都要五个银饼。
但要是直接把这民居买下来,二十个银饼就够了。
“……”
为了看戏,本身他们就要租赁五个多月,那就是二十多个银饼,还不如直接买呢!买下来之后,以后他们再来陈留看戏,也就不用再住客栈了。
二十个银饼,哪怕算不得寒门的士人都掏得起,更何况也不是所有人都是为了看戏,还有许多人是为了看藏书阁里面的书,这些天开始有人献书了,看着自己的名字被挂到藏书阁的墙上,这些人的虚荣心被大大满足,即使献出的不是孤本,镇北军也十分大方的让他们名字上墙。
有一有二就有三,藏书阁的书册越来越多,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刻雕版的木匠都快把木头刻出火星子来了,不是没有人质疑过为什么这些重复的书册长得一模一样,但对士人来说,这好像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所以就没引起大规模的讨论。
百宝街上没有宵禁,在熬了一个晚上,大半夜就排队等位之后,赵兴宗终于看完了第二折戏。
然后那个晚上他也没睡着,这就不是他想熬了,他是纯粹气的,那么好的老爹,怎么就开局杀了呢!
第二天,赵兴宗顶着一张酷似死人的脸从床上爬起来,然后坚定的拿着积蓄,去官府买房了。
他想通了,光生气没有用,以观众的身份不管他说什么,戏园都不会把他当回事的,但这个百宝街是镇北王开的,而且戏园占据了整个百宝街最好的位置,同时它还完全不担心观众闹事,要知道旁的店铺见到客人生气,都会跟客人道歉,如果实在控制不住了,他们就会让人去请管事过来。但戏园从来没有过,甚至是管事时不时就跑来问一句,有没有需要他的地方。
如此胆大,定是背后有人撑腰,而整个陈留还有谁能给一个小小戏园子撑腰?那肯定就是镇北王,或者是镇北王身边的人。
所以他决定了,打不过就加入,早晚他要弄清楚到底是谁写了这么一个戏本,以及更重要的……他想提前半年知道后面的结局!!!…………
成功拿到了房契,并毅然决然的把自己的文书替换成陈留官府发放的文书以后,赵兴宗转身就去找能引荐他的人,不知道曲里拐弯找了多少道关系,终于,虞绍燮听说了他。
赵兴宗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履历,但他是这几天来第一个主动投靠镇北军的士人。
虞绍燮翻了翻他写的第一篇文章,感觉还行,而第二篇在宋铄那里,宋铄又是那种性格……虞绍燮默了默,就没找他去要。
带着这篇文章,虞绍燮把赵兴宗这个人告诉了萧融,萧融听着这个名字,忍不住的笑了一声:“兴宗,怎么不叫耀祖呢。”
说到这,萧融突然愣了一下。
提赵兴宗,他没什么印象,但要是赵耀祖,他好像听说过,因为这人是这个时代的哲学家,政治教材对他提了一嘴,但深入学习他的理论的人,基本都是哲学系的大学生。
上过古代哲学的,基本都被这个人折磨的□□,萧融在正式报道之前看了许多学长学姐在论坛上发的帖子,那时候正好是第一次补考,好几个帖子的标题都是,赵耀祖!我偷AD钙养你啊!求求你让我过了吧!……是这个人?
萧融也无法肯定,况且是不是的好像都不影响什么,一个未来的哲学家,此时有也行,此时没有也行,反正等天下都归了屈云灭,他还是跑不出镇北军的手掌心。
这么想着,萧融就一脸无所谓的对虞绍燮说:“你来定夺吧,若你觉得好,就给他找个一官半职,若你觉得不好……那就给个差点的一官半职,毕竟是第一个投奔的,不能拒绝他。”
虞绍燮笑了笑,心里却想着,既然萧融没有对这个人表现出热情的态度,那就说明这是个庸才,虽然不知道萧融是怎么判断的,但他在这方面的眼光一直都很好。
那就把赵兴宗随便安排一个地方好了,能不能爬上来,就看他自己的能力了。
然而虞绍燮刚要转身出去,本来好好的萧融就开始头重脚轻,他先是呆了一瞬,然后猛地起身,但还不等他问出那句大王在哪,他就两眼一翻,直挺挺的晕了。…………
大约一刻钟之后,萧融茫然的睁开双眼,虞绍燮、高洵之,还有匆匆赶过来的屈云灭都在这。
高洵之急得不行:“阿融,是不是最近太劳累了,怎么又犯病了呢,要我说,还是——”
在他的念叨中萧融终于回神,他猛地坐起来,一把将唠唠叨叨的高洵之扒拉到一边,然后拽着屈云灭的衣服,近乎崩溃的问他:“你干什么了?你又干什么了?!”
上回他直接晕倒是因为屈云灭杀了晋宁太守,就是因为那件事,才导致他费尽心思的办这个文集,再来一次,他真的要被累死了!
屈云灭惊愕的看着他,他还真开始回想自己又做了什么,可是:“没有,我什么都没做。”
屈云灭的神情不像是说谎,而对屈云灭来说,他要是闯祸,基本都是因为想杀人或者真的杀了人。
最近没什么人得罪他,而他要是杀了谁,他也瞒不住,所以大概真不是他干的。
不是他,就是别人又要坑屈云灭了,但也有另一种可能。
萧融倒吸一口冷气,立刻松开屈云灭,转而抓住虞绍燮的衣服,“赵耀祖,我要见赵耀祖!”
别人都看虞绍燮,而虞绍燮茫然的看着萧融:“谁是赵耀祖?”
萧融一愣,立刻改口:“赵光宗,我要见赵光宗!”
虞绍燮:“…………”
人家叫赵兴宗。
要不你还是先休息吧……
萧融很着急,但是旁人根本不懂他为什么着急。
虞绍燮还扭过头看了一眼高洵之,而高洵之隐晦的对他点了点头。
虞绍燮明白了,他晃了晃萧融抓着自己衣服的手,把萧融晃下去以后,他才坐到萧融身边,然后柔和着语气的问他:“融儿,是这个赵兴宗有什么问题吗?”
屈云灭原本一脸的状况之外,听到融儿这个称呼,他嗖的扭头,死死的盯着虞绍燮。……
这时候萧融也差不多反应过来了,他刚才太着急,暴露了一些不应该暴露的信息,而他僵硬的看着这三个人,渐渐的,他的神情开始自然的转化。
他作出一副没什么大不了的样子,然后很有礼貌的对另外两人说:“大王,高丞相,可否让我同虞兄单独说几句话。”
屈云灭的眉毛顿时就扬了起来,他张嘴就想问,有什么话是需要背着本王说的?
但一旁的高洵之已经眼疾手快的把他拉到了后面,高洵之对萧融微笑:“自然可以,那我和大王先出去了,阿融你记得好好休息,不要说太多话。”
说完,他就推着不情不愿的屈云灭出了这个房间,出去之后,他还主动帮萧融把门关上了,而屈云灭看着他这胳膊肘往外拐的模样,十分的不痛快:“我没说我也要出来。”
高洵之把门关好,然后才恨铁不成钢的转身:“那你想做什么,难不成你还要明知故犯,在里面碍阿融的眼。”
屈云灭:“……”
他抱臂不吭声了,但是没过多久,他又冷硬着一张脸问高洵之:“他们到底要说什么?”
高洵之:“不知道。”
周遭再次安静下来,但同样没安静多久。
屈云灭不吐不快道:“你刚刚听到他叫萧融什么了吗!”
高洵之:“……”关你何事?!*
里面,萧融先不动声色的给自己解释:“我突然想起来,我曾听过赵兴宗这个名字。”
虞绍燮:“……”
是么,但你刚刚叫他赵耀祖,赵光宗,就是没叫过他赵兴宗。
萧融感觉他不太相信的样子,默了默,他继续努力的解释:“只是时间有些久远了,是好几年前听说过的,我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同一个人,不如虞兄再给我讲讲他的事?”
虞绍燮对他眨眨眼,在萧融快要警惕之前,他叹了口气,点头道:“好吧。”……
但他根本没什么可讲的,因为赵兴宗这人干净的仿佛一张白纸,不论家世还是履历,都没有一丁点可疑的地方,然而越是这样,萧融心里的紧张感就越高。
因为他完全想不到赵兴宗会从哪个角度影响屈云灭的气运。
虞绍燮说完了,萧融却还是一脸的魂不守舍,虞绍燮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萧融察觉到他的声音停了,他便抬起头来,先是对虞绍燮道了声谢,然后让他先不要管赵兴宗的事情了,等他好一点之后,他再让人把赵兴宗请过来。
虞绍燮嗯了一声,然后离开了这里。
但他刚打开门,就看见外面一左一右站着两个人,不管屈云灭还是高洵之,他们都没有走。
虞绍燮先把门关上,然后才对这两人打招呼,而屈云灭拧着眉的打量他,也不知道他在打量个什么劲。
屈云灭问:“如何?”
虞绍燮:“还是有些精神不济,依我看这两天就不要再让人过来打扰融——”
后面的话还没说完,屈云灭直接转身,然后推门进去了。
虞绍燮:“…………”
算了,大王不听他话又不是一天两天了。
默默吐出一口气,虞绍燮也转身,面向高洵之站立。
虞绍燮张口,想要说什么:“高先生……”
高洵之却对他摇了摇头:“莫要声张,知道的人越多,阿融的身体越差,天机不可泄露啊。”
虞绍燮愣了愣,慢慢的,他抿直了唇角,然后慎而又慎的对高洵之点了一下头。
高洵之便知晓他是个靠得住的,除了政见不一时虞绍燮表现得尖锐了一些,平日里的他最是贴心不过了。
微微一笑,高洵之拍拍他的肩膀:“好了,去忙吧,我也走了。”
虞绍燮同样笑了笑,然后出于礼貌的问了一句:“高先生要去哪?”
高洵之继续微笑:“去上香。”
顺便看看能不能跟道君商量一下,以后神异之处还是留给阿融,至于这身体受苦,他完全可以代劳嘛,许多大夫都说过,他身体健康得很,经脉五脏堪比二三十岁的年轻人!反正都是生病,谁病不是病呢?……咳,希望道君也能认同他这套歪理。*
屈云灭进来的时候,萧融正靠着床头沉思,听到脚步声,他抬起自己的脸,看着屈云灭一步步朝自己走近,最后嘎吱一声坐在了他的床边。
萧融:“……”
屈云灭的体脂率跟一头猪差不多,但他的体重跟他的身高是一样的数值,身上没多少脂肪,结果还这么重,只能说明他浑身都长满了肌肉,难怪身上这么硬,他刚刚抓屈云灭衣服的时候,不小心还抓了一把他的腹肌,那手感……还是别提了。
跟抓一块大理石有什么区别。
对着虞绍燮,萧融起码还会努力去解释一下自己为什么行为异常,但对着屈云灭,萧融连应付都懒得应付了,反正屈云灭猜不到真相,而对于那些猜不到的东西,屈云灭从不为难他自己。
就像萧融想的那样,屈云灭确实没有费劲的去猜,但理由并非是萧融认为的那种,他只是觉得真相不重要而已。
他望着萧融,好半晌才说了一句:“你能活到本王回来吗?”
萧融:“…………”他算是服了。
萧融一脸麻木的看向屈云灭:“大王放心,就冲着你这句话,我也一定得活到那个时候。”
屈云灭:“我知你是在说笑,但我不是。”
萧融一愣,他这才好好的看了一眼屈云灭,而看到屈云灭平静的神情之后,萧融顿了顿,他也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表情,认真又平静的对屈云灭说:“我比大王想象的健康,只要大王能够平安无事的回来,城门之上,大王自能看到我迎接大军凯旋的身影。”
听到这话,屈云灭总算是不盯着萧融了,他垂下眸,屋子里的气氛好像也没有那么严肃了,但这气氛根本没维持多久,因为屈云灭又兴师问罪一样的抬起了眼。
“赵耀祖是何人?为什么你刚醒就要找他?!”
萧融:“……”
我还想问你呢!一个哲学家怎么也能跟你的气运扯上关系,你是不是打算杀了他啊!*
赵耀祖,哦不,赵兴宗,一款连萧融都搞不懂的未解之谜。
哪怕躺床上,萧融也没闲着,他让张别知出去详细的调查赵兴宗,结果还是一无所获,他甚至为了弄清楚赵兴宗到底有什么问题,把屈云灭当成了人形测试器,用屈云灭的态度来测试应该怎么对待赵兴宗。
最后得出结论,赵兴宗这个人,你可以杀了他,也可以把他放在身边,但就是不能放他走,也不能让他在陈留城里肆意生长。
怪哉……什么意思啊,难不成只要他只要离开了镇北军的监视范围,他就会开始搞事,跟整个镇北军作对?
可他就是个哲学家啊!哲学家还能抢了军阀的活儿?
萧融百思不得其解,这一点在见到赵兴宗本人以后更是坐实了,发现赵兴宗就是那一日在戏园哭得稀里哗啦的士人,萧融实在是无法想象他振臂一呼、就纠集大军来攻打陈留的模样。
更何况在发现萧融就是传说中的萧令尹之后,赵兴宗差一点就给他跪下了,他脸上的震惊和害怕都不是装的,虽说也没害怕多久吧,在萧融特意的温柔攻势之下,他很快就重新热情起来,一再的对萧融表忠心,表示他是真想为镇北王效力。
萧融维持着慈祥的表情,实际上在心里已经把赵兴宗当成了一级污染物,他不敢把赵兴宗直接放在王府里,也不敢让赵兴宗离他们太远,而他又没有那么多时间可以看着这个人,思来想去,干脆萧融把他送给了佛子,让他每日跟着佛子处理一些杂事。
正好佛子是一人居住的,而且入夏安居没结束的时候,他总是十分清闲;再加上佛子是佛门中人,信仰早就根深蒂固了,也不怕他被赵兴宗洗了脑,说不定还能反过来,让赵兴宗接受一些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的思想,别再想着搞事了。
赵兴宗没有察觉到萧融对他的警惕,恰好他也是十分崇拜佛子弥景的人之一,对于这个安排,他完全没有意见。
而赵兴宗兴高采烈的从议事厅出来,恰好碰到回来的屈云灭,看到萧融的那一刻他就知道那个骂他登徒子的人是谁了,他以后可是打算一直跟着镇北军了,这种误会当然要赶紧解除。
他连忙对屈云灭行礼,表示那日他是被剧情刺激到了,实际上的他很是尊敬镇北王,绝没有冒犯镇北王的意思,经萧令尹首肯他日后就是镇北王的属下之一了,他一定会好好干,让镇北王看见他的能力与诚意。
屈云灭听着他这一长串的示好,脸上的表情始终都没怎么变过,赵兴宗得知屈云灭是镇北王的时候很是震惊,但屈云灭得知赵兴宗就是赵耀祖的时候,心里就一个想法。——果然。
那么讨厌的人一般不会一下子冒出两个来,如果他们是同一人,那就说得通了。……
屈云灭讨厌赵兴宗,是因为那天赵兴宗让他哑口无言了,而他讨厌“赵耀祖”,这完全是萧融的责任,萧融为了弄清楚赵兴宗身上的问题,便故意说一些含糊其辞的话,勾起屈云灭对赵兴宗的杀意、或是让他忍不住的想要把赵兴宗发配边疆,偏偏他刚做好决定,萧融就来一句他其实是开玩笑的,把屈云灭弄得老大不痛快。
但他不会因为这件事就记仇萧融,他只会记仇让萧融这样戏耍他的赵兴宗。……
屈云灭越是没反应,赵兴宗越想让他对自己改观,在他说个不停的时候,屈云灭抬起手制止他:“行了,本王只关心一件事,他将你安排去了哪?”
赵兴宗眨眨眼,反应过来这个他是萧融,他连忙说,萧令尹让我去帮佛子。
屈云灭点点头:“安排得好。”
以后凡是他不喜欢的人,他就将其安排去跟佛子作伴。…………
文集过半,该来的人差不多都来了,愿意参加的人此刻也差不多都把文章交上来了,或许有那种想要最后一刻闪亮登场的士人存在,但终归不会太多,在众人炒热了气氛之后,人人都恨不得立刻就把自己的想法表达出来,很少有人忍得住文章被展示的诱惑。
当初萧融打的是千人文集的旗号,而真正参加的人总共有六百多。
这只是参与比赛的人,还有许多人过来看看,但是出于各种各样的原因没有下笔。
能达到这个效果,不能说让萧融满意,却也不至于让他觉得自己白费精力,最起码陈留的房产已经销售出去了十分之九,他再也不用担心那些房子因为没人住而腐烂倒塌的事情了。
而在赵兴宗成功投靠了镇北军之后,陆陆续续的又有一些士人表达了同样的意思,只要他们品性没什么问题,萧融就全部接收下来,但这些人没有赵兴宗一样的待遇,他们的落脚点基本都在官府。
等到第三道题公布的时候,外面的热闹基本就和王府无关了,因为第三题的意义不大,而镇北军也即将出发。*
萧融问:“如今收到了多少个回信?”
张别知答:“二十三个,淮水之北有十六个,南雍地界上就只有七个,还包括了建宁太守黄言炅。”
萧融:“他说没说要带多少兵马?”
张别知:“没有,他那个人吝啬又残忍,就是带了许多的兵马,也肯定是老弱病残居多,说不得还是从他们建宁附近征来的农夫与流民呢。”
萧融诧异的看着他:“你怎么知道,你又没见过黄言炅。”
张别知一脸的理所当然:“我姐夫告诉我的啊。”
萧融:“……”
对,他差点忘了,简峤对张别知不设防,只要不是军事机密,基本上简峤知道什么,张别知就知道什么。
难怪丹然喜欢简峤呢,他俩就是一路人。
萧融摇摇头,不止是黄言炅,旁人大约也会这么敷衍了事,这就不是他们能管的了,好在这些人多数都是充当后勤部队,真正的上阵杀敌也轮不到他们,因为屈云灭根本不信任其他势力的兵马。
这二十三家响应的势力,从愿意贡献一千、到愿意贡献一万不等,淮水之北因为畏惧屈云灭,所以派出的兵马多一些,南雍基本都是敷衍,派个一两千人就算完成任务。
比较让萧融意外的有两个人,一个是上党太守,他居然把上党本地的驻军全都派了过来,而且他本人没来,这是表明了要让这些驻军完全听从镇北王号令了。
另一个则是东阳王贺庭之,他只派了两千兵马,但他居然本人亲至,而且一来就在城外的大军中跟众人寒暄,不仅跟将领们寒暄,还跟将士们寒暄。
别人要是问他为什么只带这点兵马,他就一脸凄风苦雨的说自己虽然承蒙先帝恩惠,当了一个东阳王,但在实力上他和镇北王完全没法比,东阳近日连下大雨,他留了四千将士在那里帮助百姓抵御河洪,这仅剩的两千人,便是他能拿出来的所有了。
一边说他一边拭泪,堂堂东阳王混成他这个模样,他真是给武帝他老人家丢脸啊。
光卖惨还不够,他还借此提到,正因为自己带的兵马太少了,有负镇北王对他的期望,他也知道此事十分丢脸,但讨伐鲜卑是中原男儿都不能推卸的责任,他必须来,所以他才厚着脸皮加入了大家的队伍,不过为了惩罚他自己,他决定与将士们同吃同住,绝不踏入陈留城一步,哪怕他身为东阳王,其实是应该进入陈留城,被镇北王奉为座上宾的。
人们被他这大义凛然的模样感动得不要不要的,连连劝他,天灾人祸又不是你的错,贵为东阳王你怎么能在城外风餐露宿呢,快进城吧,好好在城内歇脚,等即将开拔的时候再回来也不迟啊。
贺庭之一直都羞愧的摆手,在摆了三次之后,他叹了口气,好吧,既然你们这么坚持,那我只能恭敬不如从命了。……
得知这件事的萧融抽了抽嘴角,他问宋铄东阳王在城中做什么,宋铄告诉他,自从进了城,他就没从百宝街广场上出去过。
他一直都在跟那些士人攀谈,言语之中也没有什么出格的地方,不过就是夸奖他们、然后再说说自己的事,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在做什么,可就是这种阳谋,才不好让人阻止他。
人家就是聊天而已,你们镇北军总不能小气到连这个都不让吧。
萧融的反应不大,倒是宋铄,气得直磨牙:“装腔作势的摘桃小人。”
萧融看看他,发出一声轻笑:“会装腔作势,也不是什么坏事。我倒是希望大王偶尔也能装腔作势一些。”
宋铄瞥他一眼:“那你便继续希望着吧,我看大王这辈子是学不会了。”
萧融:“…………”
其他人也在陆陆续续的赶来当中,但镇北军不会等他们,若是赶不上,那就只能到雁门关去跟他们汇合了。
萧融只暗中关注了一下东阳王带的人都有谁,又让人去旁敲侧击的问了下周椋有没有来到他身边,得知没有之后,萧融便不再关注这个人了。
东阳王的崛起条件比黄言炅苛刻,只要小皇帝还活着,他们就不用担心东阳王能成什么气候。
在文集接近尾声的时候,第三道题还是没有人答出完美的下联来,这很正常,毕竟是有千古绝对之名的对联,萧融当初为了确保万无一失,还故意将这道题安排在了最后,仅仅几天的时间,有些人连带有瑕疵的下联都对不上来。
萧融本以为这第三道题没什么用,结果还是有用的,因为它帮忙暴露了一些人的本性。
有人在对不出来以后,竟然恼羞成怒,说出题人是故意侮辱他们,因为上联讲的是寡妇的心情,而他们都是读过圣贤书的男人,不屑于做这种对子。
——寄寓客家,寂寞寒窗空守寡。
这就是上联,确实是个寡妇写的,但这寡妇的才华千百年来不知道吊打了多少盲目自大的读书人,果然应了那句话,败犬才会狂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