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说歹说才让陈氏放开了桑妍,桑妍整个人都不好了,她立刻跑回屋子里,紧紧的把门关上,要是萧融看见这一幕,非得带着自家老太太不停道歉不可,但阿古色加看着桑妍的反应,觉得她这次表现得还好。
自从失去了丈夫,桑妍的怪癖越来越多,其中一条就是不愿意跟任何人有肢体接触,要是被其他陌生人抱在怀里,桑妍早就开始攻击人了,这可不是阿古色加的推断,是她真的曾经拔下过脑袋上的簪子,差一点点就把簪子尖戳到了别人的喉咙里。
看看茫然的陈氏,阿古色加有点理解为什么桑妍没攻击她了。
谁会对一个胖乎乎、和蔼又慈祥的老太太心生警惕呢,用中原人的话说,这老太太长得特别喜庆,也很像众人记忆中那个有些褪色的母亲形象。
于是从这天以后,阿古色加鼓励丹然去跟萧老夫人交好,若是她愿意的话,把她带过来也行。
阿古色加此举是想以陈氏为媒介,让桑妍心中对中原人的隔阂减少一些,但目前来看收效甚微,因为一听到陈氏的声音,桑妍就会躲回屋子里去,陈氏要是找不到她,慢慢也就把她给忘了,而阿古色加看着陈氏这说忘就忘、说记起就记起的模样,突然感到有点手痒。…………
阿古色加搬进王府来,有一半的原因都是为了萧融,但萧融跟个泥鳅一样,只要他还清醒着,阿古色加就休想碰到他,而且他总有无法让人拒绝的正当理由,害得阿古色加倍感挫败。
萧融不知道阿古色加因为抓不到自己,已经开始琢磨着对他温柔又可怕的祖母下手了,他看着宋铄这个悠闲自得的模样,也想起了阿古色加来。
蓦地,他一改之前的不耐烦,对宋铄柔柔的笑了笑:“遣症。”
宋铄:“……”
他背后一个激灵,整个人都警惕起来:“只有我祖母能这么叫我,你不许这么叫我。”
萧融一脸的呵呵,你未来可是允许全天下都这么叫你,甚至发放政令时候盖的印章,上面刻的都是宋遣症印。
以后这么大方,现在怎么就这么小气,萧融不管那个,他故意又叫了他一声:“遣症啊。”
宋铄:“…………”
看出来萧融是不会放过他了,木着一张脸,他说道:“有事就说。”
萧融再度微笑:“你说你祖母给你起了这样一个乳名,就是因为太担心你的身体了,天生弱症可是亘古长久的难题,随着年岁的增长,病气沉积于体内,更可怕的,有可能会沉积于脑内,终有一日,砰!”
萧融一边说,还一边张开五指,做了个爆炸的手势,像是想象到了什么美好的画面,回味了一会儿之后,他才忧心忡忡的看向宋铄:“破体而出,爆体而亡,这都是我最不想看到的事情。”
宋铄:“……”
他面无表情的看着萧融:“说这话的时候先把你的嘴角放下来吧。”
萧融:“……”
摸摸无意识翘上去的嘴角,萧融轻咳一声,继续面不改色的推销:“但我是说真的,你可是我好不容易从金陵带出来的人,你要是不能为大王效力四十年以上,我觉得亏得慌。”
历史上宋遣症六十六岁去世,从现在干四十年,那时候宋铄也就六十岁出头,哪怕他的命运不可更改,非要六十六死去,那也还有六年的时间让他快活,萧融自觉他已经很善良了。
宋铄则是目瞪口呆的看着萧融,老实说宋铄这辈子就没期待过自己能活到四十岁,可是萧融说什么,他还想让自己给他打工四十年?!
宋铄都结巴了:“你、你还是人吗!”
萧融很是困惑,他都给宋铄留出退休的时间了,怎么还不算是人呢。
顿了顿,萧融不跟他争论这个,他引入正题:“正好如今阿古色加族长就住在王府当中,她最近又对疑难杂症十分的感兴趣,你完全可以去——”
宋铄:“我不去。”
萧融眨眨眼:“但这是个难得的好机会,我可以为你引荐——”
宋铄:“我不要。”
萧融:“……”
看出宋铄坚定的态度,萧融的脸也垮了下来:“关心你还有错了?让你效力四十年看把你吓的,前提也是你能再活四十年啊,你以为人人都能得到布特乌族族长的诊治?兔崽子,真是没良心。”
宋铄瞪大双眼:“这么好的事你怎么不去,人家族长是因为我才对疑难杂症感兴趣的吗,我身上可没有疑难杂症,就是天生的弱症!”
“……”
头一回听见有人把自己有病说的这么理直气壮。
萧融:“我跟你不一样。”
宋铄:“哪里不一样!你那套装神弄鬼的说法可糊弄不了我,你分明就是不想让大夫为你诊治,所以才弄了这么一个说辞敷衍高丞相他们,劝我之前先把你自己劝好吧,我就没见过像你这样不要命的!”
萧融:“……”
人和人的悲欢真是不相通。
他这是不要命吗,他这是太要命了!
萧融无法解释,便不再说话了,但宋铄不是那种见好就收的人,他的行事原则是得理不饶人。
噌一下站起来,他继续叭叭的控诉:“白日刚晕倒,晚上就拉着那个和尚一起点灯熬油,这些日子你脸色就没好过,可你闲着了吗?你日日都找得到事情做,我和高丞相拼命的给你分担,结果你在另一边拼命的给自己找事,我真是不明白,论对局势的把控,不是只有你一人在风声鹤唳,但只有你会这么宵衣旰食,有时候我都怀疑你是不是真有什么仙术,能保证你怎么作都作不死,可是萧融,你我都是肉体凡胎,你要是还像如今这样以亏空寿数的方式过活,早晚有一日,神仙下凡都救不了你!”
萧融忍不住看了宋铄一眼。
虽说还是那个二愣子,但他对人心和人性的敏锐度总是让萧融吃惊,现在就这样了,等他再进化进化,岂不是所有人在他眼里都等于透明的。
萧融想了想,刚要张口对宋铄说什么,就听到门外传来一个很是迟疑的声音。
“额……”
赵兴宗刚进来,就听到宋铄对着萧融疯狂输出,但他已经走到门口这里了,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更何况他真的在佛子那边待不下去了,他是鼓足了勇气来找萧融的,这回要是走了,说不定很长一段时间他都不敢来了。
可他真的不想再听佛经了!……
看见是赵兴宗,萧融立刻调整好自己的表情,他还是很警惕这个人。
而宋铄跟赵兴宗不熟,刚刚的对话被打断了,宋铄耷拉着眼皮坐回去,连个眼神都不想送给赵兴宗。
赵兴宗也不在意,他的所有注意力都在萧融身上,在萧融问他有什么事之后,赵兴宗深吸一口气,把自己的诉求说了。
简而言之一句话,他想跳槽。
萧融:“……”
佛子最近老出门,而且多数时间都跟他们佛门中人在一起,其实佛子本身就不需要人帮助,而赵兴宗是投奔镇北王的,让他总跟着佛子,确实不像话。
萧融需要把人安排在眼皮子底下,又不能让他接触到王府中的机密,斟酌片刻,萧融一指旁边的宋铄:“那你以后就跟着宋先生吧。”
赵兴宗:“……”
还是给人当跟班啊。
但宋铄比佛子经手的事情更多、也更重要,总的来说萧融还是给他安排了一个更好的去处,赵兴宗暗暗握拳,这回他会更加努力的表现,争取早日独立。
莫名其妙就多了一个助手,宋铄懒散的坐在椅子上,他看了看萧融的表情,然后无所谓的哦了一声,转过头,他对赵兴宗说:“去我院子里等着,不要动地上的任何一张纸,我放在那里都是有用的。”
赵兴宗:“…………”
佛子的住处可是一尘不染,走进去的时候甚至会让人产生一种负罪感,看来这个宋先生是跟佛子反着来的。
赵兴宗默默走了,等他走远以后,宋铄才眯着眼睛的坐直身体:“你提防他?”
不然的话,为什么一连给他安排了两个上官,萧融平日的风格可不是这样的,在他看来所有能进王府的人都可以自己主事。
萧融浅浅笑了一下:“我知道他身上有问题,但我不知道哪里有问题,将他安排到佛子那里,本是想让佛子压制他,看管他,免得他掀起什么风浪,但这是个人又不是一个物件,时日久了总会对这种待遇不满,堵不如疏,如今就交给你了。”
微微一顿,萧融的神色沉了下去:“不要惊动他,弄清楚他身上究竟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宋铄,陈留可不能出任何事。”
宋铄的脊背越发挺拔,他知道萧融是认真的,于是他看向门外,但赵兴宗的身影早就不见了,用侧脸对着萧融,宋铄冷静的点了点头。
片刻之后,宋铄也离开了,终于没人了,萧融心情美妙的吹了个口哨,一边把没读完的信拿出来,他一边想着,连自己都没搞懂的赵兴宗,至少能让宋铄忙上半个月,接下来这半个月,他的耳根子就清净喽~……*
萧融的耳根子是清净了,赵兴宗的耳根子可没清净过,这才第一天,他就已经怀念安静的佛子了。
天呐……宋铄仿佛不会闭嘴一样,而且话题跳的特别快,好多次赵兴宗都跟不上他,更可怕的,他居然会在自己被问的晕头转向的时候,突然给他挖坑。
“我和佛子谁更厉害?”
“身为你的上官,你是更喜欢佛子还是更喜欢我?”
“你觉得佛子有什么弱点吗?”
赵兴宗:“…………”
这一天下来,赵兴宗跟个游魂一样回了家。
此时已经宵禁,他买的房子是靠近王府不是靠近百宝街,街上基本都没人了,赵兴宗进了家门,第一件事就是想睡个昏天黑地。
但他新雇佣的书童跑了过来,说今日有个人来拜访他,早上来了一次,晚上又来了一次,但因为他都不在,所以那人就走了。
赵兴宗疑惑的问:“他叫什么名字?”
书童为难的摇摇头:“不知道,郎主,我问他了,但是他说你要是见到他立刻就会想起来,说完这个他就走了。”
书童怕赵兴宗责怪他,但赵兴宗只觉得一头雾水,什么人,这么神秘,连个名字都不留。
同时他还有点不高兴,他又不是过去那个闲出屁的赵兴宗,他现在是忙得连饭都吃不上的赵兴宗,谁有时间跟人玩猜谜,在重新栽倒到枕头上之前,他叮嘱书童:“要是这个人又来了,就让他到王府找我去,我倒要看看是谁这么装模作样。”
顺便也让这个故交看看,咱现在也牛气了,离兴旺宗族又近一步了!……
然而赵兴宗不知道的是,那个人不会再出现了。
他能躲过镇北军的搜查,就是因为他无比谨慎,像这样以旧友的身份找上门去,他只能做一两次,再多的话,就要惹人怀疑了。
没有遇见赵兴宗,他有些失望,但也还好,转身离开这片地方,闲庭信步的回到自己住的客栈,如今客栈里还有许多没有走的士人,这些人对戏折子兴趣不大,多数都是想再多玩会儿,或是多看看藏书阁的书。
他混在这群人中间,每日都有自己的事要做,一点都不违和。
但这样的日子不能一直过,已经有很多人退房回家了,他的计划也是这几日就走。
跟楼下的掌柜和这些日子认识的士人打了个招呼,他便上楼去了,先洗了个澡,又叫了一份晚食,慢条斯理的吃完以后,他才拿出一早上就收到的密信,逐字逐句的观看。
他就坐在客房的窗边,窗户甚至是敞开的,因为这就是旁人对他的印象,一个大气、有礼、跟他相处十分愉快的士人。
他从不遮遮掩掩,即使捉襟见肘了,他也会说实话,而不是像其他人一样打肿脸充胖子。
正因为他这么坦荡,所以旁人从不怀疑他,也不会做失礼的事,因此谁也不知道,他捧着看的并非是什么家书,而是陈建成亲自写好的密信。
上面写了周椋的计划,还有陈建成对周椋的不信任,以及他对李修衡等人的抱怨,最后也是老生常谈,让他赶紧回来,别在外面做危险的事,陈建成肉麻的表示,他知道他为了自己的大业一直在奔波,但没有他的话,完成大业又有什么意义呢,所以还是快回来吧。
轻笑一声,将这封信重新收起来,而这时候,楼下有人也回到了客栈,仰头看见熟悉的人,那人顿时高兴的招手:“韩清!你也在啊,下来跟我们一起喝一杯啊!”
楼上的士人微微挪动目光,看见下面热情的面孔,他又笑了笑:“好,就来。”
韩清是在千人文集开启的第二日到达陈留,也就是入城人数最多的那一天。
他同其他人一样,按部就班的入住、看戏、每日去广场报道,时不时就去百宝街上转转,唯一比较可疑的,是他没有参与文集当中的答题,不过像他这样只观望不下场的人不在少数,因此他也无法引起大家的注意。
韩清这个人长得还不错,只是远远达不到萧融那个地步,他甚至都不能算是一个标准的美男子,但他身上有种别样的气质,让每个见到他的人,都忍不住的信服他。
拜这张脸所赐,他到哪里都能迅速的融入进去,旁人需要耗费一个时辰的精力,他只需要说几句话就够了,拥有这样一个天赋,他自然要多加利用,于是从他十几岁起,他当过沙弥、做过道士,但这两个宗教终归不是他想要的那种,它们都太分散了,手握这么庞大的权力,却根本集中不起来。
与之相对的,清风教就很让他满意,金字塔一般的结构,只要爬的高,就能以教主的名义号令整个清风教。
但世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事,他喜欢清风教的结构,却不喜欢坐在教主之位上面的那个蠢货。……
平心而论陈建成还是有些本事的,但他自视太高,也太看不起手下的教众,要是没有韩清帮他,他都不知道被长老们拉下来多少回了。起事初期他需要一个强大又听话的靠山,因为韩清很有自知之明,他虽然聪敏,可他是个一无所有的穷光蛋,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人帮他、只靠他自己的话,他根本做不成想做的事。
除此之外,韩清还是个特别有耐心的人,他看得出来天下大势正在风云变幻之间,同时也看得出来想要坐稳江山需要的不仅仅是兵马和智慧,还有最最重要的——时机。
多数想要成就大业的人,都是陈建成那样的,做梦都是自己登基的画面,恨不得一键加速这个过程,第二天就能让自己坐到龙椅上,可韩清没有这种想法,一来他并不虚荣,坐不坐皇位对他来说没有那么重要,他只是非常享受这种把整个天下都玩弄于鼓掌之间的感觉;二来他等得起,不论几年还是几十年,在他眼里都是一样的,他这一生只做一件事,既然如此,又为何要匆匆忙忙呢?缓缓前行,享受这个过程不好吗。……
话虽如此,但也不能太缓慢了,过去这几年,镇北军像是吹气球一样的快速膨胀起来,一眨眼的工夫,屈云灭和他的镇北军就成长为了连南雍都不敢轻举妄动的庞然大物,如果再任由它发展下去,说不得整个天下都要平定了。
其实韩清不怕天下平定,因为即使屈云灭统一了南北,这个和平的画面也保持不了多久,屈云灭此人苛待属下、睚眦必报、杀人如麻,这样的人是坐不稳皇位的,说不定连这个皇位他都坐不上去。
即使有这样的想法,韩清还是让陈建成下令,招揽李修衡、散播对镇北王不利的童谣,和鲜卑合作、争取让屈云灭失去民心的同时,还失去他引以为傲的军心。
原因很简单,就算这是一头走在三月冰河上的老虎,说不定什么时候它就会一着不慎、掉进满是裂纹的冰窟窿当中,可它终究都是一头老虎,如果这冰河没害死它,岸上的人可就要倒霉了。
所以,为什么要冒险呢?与其等着屈云灭慢吞吞的自寻死路,不如他们在背后帮忙推一把,乱世中的能人如过江之鲫,像屈云灭这种武力上举世无双、且性格上完全无法拿捏的人物,自然是早除早好。
咳,这些都是韩清来陈留之前的想法了。
在陈留待了一个多月的时间,韩清从认为镇北王是个祸患,变成了认为镇北王必杀无疑。……
一切都是因为他在陈留的所见所闻,镇北王开始招揽士人,潜移默化的改变着士人对他的态度,他认真经营陈留,改善军民之间的关系,但这些都不是最让韩清警惕的,最让韩清警惕的是那些随处可见的告示牌。
竖立告示牌意味着什么?意味着陈留的执政者愿意将自己所有的政令都公布出去,意味着陈留的执政者相比起管理民众,他更喜欢教化民众,同时还意味着他在润物细无声的试探各方,渐渐的透露出去他不介意普通百姓也能读书认字这件事。
一开始不过是读读告示牌,以后是什么样可就说不准了。
待了这么长时间,韩清当然知道这些告示牌不是屈云灭立的,而是那个叫萧融的陈留尹,比起无论到哪都十分高调的镇北王,这位陈留尹除了在金陵皇宫露过脸,到了其他地方,哪怕是他自己的陈留,他都低调得很,至今许多陈留人都没见过他,只知道这位萧令尹是画里走出来的人物一般,好看得紧。
不求名利的人有,但一面做着父母官的职责,一面又过分的不求名利,那就只剩一个理由了——他不是不求名利,他是不为自己求名利。
他希望淡化自己的存在感,将所有的好名声都投射到屈云灭身上,所以不论发了什么公文,最后的落款第一行都是镇北王,他如此的为镇北王焦心劳思,哪怕是他这个从没见过萧融的人,都能看出他的一片赤诚来。
所以韩清认为,他必须抓住这个机会,让镇北王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原先的镇北王是一头走在三月冰河上的老虎,但有了萧融之后,他身上的所有缺陷都被修正,连他天生缺乏的政治敏锐度都被萧融补上了,这两个人,如果分开哪个都不足为惧,因为他们一个不通政事、另一个行事激进,没了萧融的斡旋,屈云灭早晚会自己害死自己,而没了屈云灭的保护,萧融必然会被逼离官场,沦为一个不问世事的普通百姓。
然而他们没有分开,他们就这么正好的找到了彼此,这种离谱的好运气,连韩清都忍不住的感到羡慕。
不过韩清最多就羡慕了一个呼吸的时间,很快他就收起那些没用的情绪,仔细分析杀掉这两个人当中的谁更合适。
也没花上多久,很快他就得出了结论。萧融是士人,身体还不好,据说他经常生病,镇北王为此十分焦灼,还向外打听过神医和神药的事情,这么一个脆弱又金贵的人,肯定是生活在重重保护之中的,杀他的话,就要做好先杀几百精锐的准备。
而镇北王本身很强,论身手天下无人能敌,正因为他这么厉害,所以他从不需要旁人的保护,就像曾经的镇北王宫一样,什么人都能进去,什么人都能靠近他。
由于担心密信被人拦截,韩清没在信上写那么多,但他觉得陈建成应该能跟他想到一块去,谁知道听了周椋的话之后,陈建成也认为从黄言炅身上下手比较好,韩清看完这封信之后笑了一下,他那可不是满意的笑,而是讥讽的笑。
周椋有私心才会这样提议,黄言炅即使占了一个黄字又如何,他当初就是屈云灭的手下败将,即使疯了也照样打不过屈云灭,更何况今时不同往日,屈云灭想不到保护他自己,萧融却未必想不到,如果萧融真同他表现出来的一样细心,那他肯定已经在镇北军中留了后手,防止着这些盟友叛变、伤害屈云灭。
说来说去,还是要靠他啊。
叹了口气,喝完酒回到楼上的韩清开始收拾行囊,原想再多停留几日,如今却没多少时间了,他必须明日就离开。*
自从那次长时间晕倒之后,萧融的身体就又回到了年初的状态当中,总是没力气,脸色也不好看,连饭量都不如之前了,之前一天他吃三顿饭,有加餐还有夜宵,如今一天就剩两顿,加餐没了,夜宵也不能引起他的兴趣。
萧融自己还没什么感觉,但阿树愁得头发掉了一大把,本来噌噌长的身高,如今都不怎么动了。……
一天吃三顿的时候,王府中人总是用一言难尽的眼神看着他,没人会说你吃的真多,但他们每个人脸上都写了这句话。如今好不容易萧融不再这么做了,这些人却受不了了,恨不得让他一天吃七顿。
早上陈氏煮了一锅饺子,中午高洵之让厨房给萧融熬了一锅月子汤,萧融默默看着这油汪汪的鸡汤,也露出了一个一言难尽的表情。
他嘟囔道:“就算想要我多吃,也应该送一些我爱吃的东西来吧,比如红烧肉、酱肘子。”
阿树耳朵一动,瞬间直起腰:“郎主想吃红烧肉?”
萧融:“……不想。”
萧融说不想,那就是真不想,他不是那种被劝一两句就愿意拧着眉多吃一些的人,即使让陈氏过来,萧融也坚决不张嘴。
阿树叹了口气,像个小大人一样的坐在萧融对面,他忧虑的开口:“不吃饭怎么行呢,郎主和旁人不同,郎主本身就是个胃口很大的人,如今吃得少了,定是比别人更影响身体啊。”
萧融:“……”
你用不着加一句胃口很大。
这些话萧融这些天都不知道听过多少了,他扭头看向窗外的林荫,已经可以做到左进右出。
而下一秒,阿树又疑惑的开口:“真是奇怪,之前郎主的身体也不好,赶路的时候更是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可那时候不管生了什么病,郎主都是该吃吃该喝喝,从未有过胃口减退的时候,这难道是什么新症状吗?”
萧融:“…………”
他面无表情的把脑袋转过来,淡声道:“阿树。”
阿树连忙哎了一声。
萧融无情开口:“我突然觉得你很不顺眼,你还是端着这锅汤出去,找个地方玩吧。”
阿树:“……”
委屈的阿树抱着月子汤出去了。
门本身开着,而在萧融病了以后,他这屋子就一直点着炭火,张别知揣着一个包袱,亲眼看着萧融是怎么把可怜的阿树赶走的,他心有戚戚,站在门外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表情,然后才谄媚的走了进来。
不再废话,张别知直接把包袱里的纸包拿出来,他对萧融讨好的笑了笑:“荷叶鸡,桂花糕,都是新鲜出炉的。外面卖的,不是府里厨子做的。”
萧融眯着眼看他,香味从纸包里传出来,萧融耸了耸鼻子,然后伸出手掌,轻轻拍了两下桌子。
张别知立刻露出喜色,他把这些东西都摆在萧融面前,还帮他把纸包打开了,连筷子都要亲手递到他手里,俨然一个合格的狗腿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