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在他睁开眼的那一瞬间,一个黑影已经朝他扑了过来,那人用桌子上的镇尺砸向他的头,尖锐的一角令他遭受重击,顿时就晕死了过去,同时受伤的地方有涓涓的血液流淌出来。
原百福就跟什么都没看到一样,扔掉镇尺,他亲自扛起萧融,然后迅速的往外走去。
门口横七竖八的躺着几个尸体,这都是原百福刚刚杀的守卫,他扛着萧融没有立刻找出口,而是先到后面的马厩里抢了一匹马。
很奇怪,这明明是个陌生的地方,原百福从来都没有来过,但因为这是镇北军驻扎的地方,所以他一进来就知道各种格局是怎么布置的,以及那些好马都养在哪里。
所有人都被惊动了,而原百福就跟没听到后面的动静一样,他先把萧融搁在马上,然后自己再翻身上马,在这小小的宅院当中他就命马儿奔跑起来,至于他身后的那些属下,能跟上的自然都跟在他身后,跟不上的也就被弃之不顾了,原百福可以不在乎这些人的命,但这些人却不能不在乎他,毕竟原百福带他们出来是有理由的,这些人都对他忠心耿耿,愿意为了他付出自己的生命。
本能令他们在被抛弃了之后还拼命的杀敌,就为了能够给原百福争取出逃走的时间,外面的那一百来人也一样,原百福之所以带了这么多人,就是因为几个人不够给他断后。
一个将军能有多少死忠的将士?具体的数字谁也说不清,但有一点是人所共知的,这些将士都是将军最宝贵的财富,死一个,都会让将军痛心不已。
但显然原百福不是这么想的,他轻而易举就扔掉了这些人的命,仿佛他们的效忠于他来说半点都不值钱,而在冲出汉中城的时候,更令人们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原百福他带着一个昏死的人,居然还能闯出包围圈去,而且一刀砍断了别人朝他捅来的红缨枪。
镇北军们非常震惊,因为他们从来都不知道原百福居然这么厉害,厉害的……都有点像大王了。
这不是他们的错觉,原百福今天确实格外的猛,好像在他的心境豁然开朗以后,他的实力也大涨了,他在做自己最想做的事,这种动力让他变得无人能敌,过去这些天他总是在笑,只要有一点好事发生,他就会哈哈大笑,但这其实不是原百福的风格,过去二十多年,他从未哈哈大笑过。
性格使然,他喜欢看别人吹捧自己,也喜欢看别人崇拜自己,所以他受这个时代的熏陶,一直有意识的让自己变得知礼、稳重、仁德、高尚,他从没意识到过,但他其实是想成为一个受天下人尊重的君子。
君子哪有哈哈大笑的?受了这么多年的影响,原百福自然也不会。
他之所以这样,是因为他觉得自己就该这样,一军主将应当是豪爽的,应当是有一说一、且绝不能被挑衅尊严,如果说模仿着成为一个君子是大环境对他的影响,那认为自己叛变之后就该变成一个枭雄、莽夫,自然就是从屈云灭身上学来的了。
这就是原百福,一个活了二十几年,其实从未做过自己的人,如今他终于觉醒了,但这种强烈的割裂感让他彻底失去了平衡,现在的他既不是君子、也不是枭雄、更不是自己。
他已经扭曲了。
马匹带着原百福冲向远方,他来的时候带了二百人,如今身后就剩下十几个了,其中三个都是南雍的兵,这些人不信任原百福,也不关心原百福,所以逃出来的概率更大。
原百福早就设定好了逃跑的路线,益州和宁州他都不陌生,在钻进一条山林里的小道以后,身后的镇北军很快就被他们甩开了,此时没有了性命的危机,但那十几个人依旧很害怕,他们半点都不敢停歇,心脏继续告诉猛烈的跳动着。
而在这个时候,有人听到风中带来的破碎笑声,他诧异的看向笑声传出来的地方,发现是原百福。
他轻笑着、神经质一般的看着前方,笑声不大却始终都不停,而且他这笑根本不是人们在胜利之后露出来的开怀笑容,反倒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
越笑越忍不住,原百福一手拎着缰绳,突然弯下腰去,肩膀还在一个劲地颤抖,他的脸都笑到褶皱了,眼尾也出现了泪水,半晌过去,他终于重新直起了腰,用空余的那只手擦了擦自己的眼角,他微笑着看向漆黑一片的前方,从他的脸上,人们甚至能看出来安宁的感觉。
附近的人:“…………”
凡是看到这一幕的人都忍不住感到毛骨悚然,他们什么都不敢说,只盼着这黑夜快点过去,也盼着他们能赶紧回到梓潼。*
原百福爆发出跟屈云灭差不多的实力,掳劫了萧融不知道去哪了。这么离谱的事情,居然就这么真真切切的在高洵之眼皮子底下发生了。
高洵之此刻连自责和懊悔的心情都生不出来,大半夜他亲自骑马出去追,发现跟丢了他也不回去,像个没头苍蝇一样的在那片山林里转了一个时辰,天蒙蒙亮的时候,高洵之已经不知道自己在哪了,他身边的人都在劝他,让他别找了,先回去吧,其他人都被派出去了,但这时候还找不到,原百福他们定然是已经跑远了。
高洵之坐在马上,就跟没听见这些人的话一样,他重复道:“劫走。劫走就是还需要阿融,原百福要利用阿融,他不会杀了他,所以还有时间。”
这句话仿佛就是高洵之的救命稻草,他隔一段时间就会重复一遍这句话,高洵之身边的人面露不忍,却还是要继续劝他:“高先生,萧先生吉人自有天相,他不会有事的,汉中还需要您的坐镇,您就先回去吧!”
高洵之听了这话,却突然怒斥那个劝他的人:“你懂个屁!”
“阿融才不是吉人!”
“他这辈子都在走霉运!所以他才三番五次的生病、陷入险境,别说这种话,以后都不准说这种话!”……
多倒霉才会一大家人死的就剩下三个?
多倒霉才会明明身负天人之姿,却不得不辅佐谁都看不上的镇北军?
多倒霉才会被上天选中,做这拥有无数、却随时都可能变得一无所有的短命鬼?
所以他不想听到别人说这种话,运气从未善待过萧融,它让萧融变成了镇北军和屈云灭的好运,却不愿意施舍给萧融一点,如果真的沦落到要靠祈祷和运气保护萧融的地步,那高洵之真的就一点盼头都没有了。……
留守的镇北军已经全都去追原百福了,其中有两千朝着梓潼郡追去,要是追不到,这些人便肩负着跟屈云灭报信的作用。
每个人都已经拼尽了全力,但高洵之心里清楚,从他们跟丢了的那一刻开始,他们就不可能再追得上了。
此时的他比得知原百福叛变那天还要无措,他心里掠过了许多种可能性,包括原百福掳劫萧融是为了威胁屈云灭。
老实说要真是这样,高洵之反而能放心,因为这代表着原百福不会杀萧融,而屈云灭一定会为了萧融妥协,即使这样也没关系,退兵就退兵,退回陈留去都行,只要人还在,他们早晚还能再打回来。
就怕原百福想要的不止是这些。
一想到原百福有可能突然改了主意,像杀掉王新用一样杀了萧融,高洵之的手就忍不住哆嗦起来。
他下令回去,但他不是回去继续坐镇汉中的,他是要安排好汉中的事情,然后亲自赶去梓潼。
如果事情真的到了最可怕的地步,即使高洵之知道自己力量微小,那他也必须要试一试,他不能看着屈云灭毁了他和萧融共同的心血。
高洵之都不记得自己是如何回到汉中的了,如今的他只能处理眼前的事,流逝的时间仿佛根本没法进入他的脑子,到了城中他立刻下马,以他自己根本没意识到的模样跌跌撞撞往前走。
偏偏这时候,又出事了。
城门的镇北军慌慌张张的来跟他报告:“丞相,有兵马朝北门突袭!”*
萧融醒来的时候,人已经被关在梓潼郡的监牢了。
监牢之外重兵把守,全是原百福的亲信,原百福把人带回来了,却丝毫不让申养锐的人插手,申养锐要是训斥他,原百福也什么反应都没有,反正他不会让外人靠近萧融。
申养锐感觉不对劲,这回原百福的强硬好像不是装出来的,而且他的脸色跟过去不太一样,申养锐有股直觉,要是他执意跟原百福对着干,原百福真有可能跟他撕破脸皮。
这哪行,如今是共同击退屈云灭的关键时刻,原百福要是反水了,申养锐这边就真的是一点胜算都没有了。
所以他服软了,但原百福也没再露出那种小人得志的神情来,他看着特别平静,只嗯了一声,然后就问申养锐外面的战况如何了。…………
屈云灭已经到了梓潼城外,他不知道萧融就在几里之外,萧融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到了什么地方。
捂着发疼的脑袋,萧融一脸懵逼的看着外面的守卫,他还在缓慢的反应中,而这时候,他听到有人叫自己。
“萧司徒,你没事吧?”
萧融晋升司徒是只有几个人知道的事,因为正式公文没下来,所以萧融也没让屈云灭广而告之,除了被他炫耀了一脸的贺庭之,就剩下跟萧融比较亲近的自己人知道了。
他愣愣的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萧融可能是有点脑震荡,所以干什么都慢了半拍。
好一会儿,他才认出这个鼻青脸肿、打扮如同流浪汉的人是谁:“姚……姚显?”
隔着一个监号,姚显松了口气:“你没事就好,原百福那个杂碎把你扔进来的时候,我还以为你快死了。”
萧融这才想起来昨晚发生了什么,他没看清那个人是谁就晕了,如今得知是原百福,脑震荡带来的后遗症渐渐退去,萧融一下子就弄清楚了来龙去脉。
紧跟着,他的神色就变了。
和高洵之不同,他不怕原百福要杀自己,但他怕原百福拿自己威胁屈云灭,他立刻张口,想要问姚显更多的事情,但外面的守卫突然走过来,用刀柄狠狠的敲监牢的栅栏:“闭嘴!不老实就再把你打一顿!”*
屈云灭刚到没多久,将士们安营扎寨的时候,他就阴沉沉的盯着梓潼的城门,片刻之后,他叫东方进过来,跟他交代了一件事。
等到屈云灭带兵来到阵前,他没有立刻就发起冲锋,而是让一个嗓门大的小兵站出来,对着梓潼大喊。
“降者不杀!”
“镇北王只除首恶、诛叛贼,交出叛贼者,赐官职、赏千金!”
“人人有份!”……
一遍喊完了,再喊一遍,整个空地上都传荡着这个小兵的声音,梓潼城墙上站着的南雍将士忍不住握了握手里的长枪。
人人有份,也就是说他们南雍人也有份。
面对此等诱惑,很难有人不动心,但再动心,也没几个人真有这个胆子立刻就投降,毕竟他们还在城里呢。等镇北王打进来了,上官没法再盯着自己了,他们会怎么做就不好说了。
足足喊了十遍,保证每个守城的人都能听到这句话,屈云灭才握着雪饮仇矛,猛地往上一举。
银矛高举,所有镇北军都看得到这个信号,即使有些人听不到屈云灭的话,在看到这个标志之后,他们也立刻就怒吼着响应起来。
“冲!!杀光这些叛徒!!”
镇北王亲自带队,又是为了诛杀叛逆而来,镇北军这边的士气居高不下,不过半个时辰,胜负就分出来了,申养锐一共派了五千人,死三千,降一千五,只有五百人屁滚尿流的逃了回来。
申养锐:“……”
虽说他没派出自己的精锐部队,但输得这么痛快也着实是过分了!
申养锐感觉丢脸,却也没有说些什么,这五千人只有一部分是他的兵,绝大多数都是原本梓潼就有的守城军,他派这些人出去也就是做做样子,顺便试探一下镇北军的实力,现在好了,最后一点侥幸心理也没有了。
神色严峻的他立刻就让人把原百福叫过来,同时吩咐原百福,也他把萧融带过来。
他同意原百福去掳劫萧融,打的不是让屈云灭退兵的主意,而是要给自己争取一个和谈的机会,他不打算把屈云灭得罪死了,同时他还想在萧融这里努努力,让萧融知道他是不得已而为之,而且这个计划是原百福——这个镇北军叛徒提出来的,不是他们。
这也是申养锐一直想把萧融关在自己这里的真正原因,他需要多方位的保留后路。
他觉得之前原百福不同意,是因为时间还没那么紧急,但这回已经火烧眉毛了,昨夜原百福是从近路回来的,就算那些追他的人马再慢,今日下午也该到了,原百福这时候还压着萧融不放,那就有些过分了。
他以为原百福应该识趣,结果申养锐又碰了一鼻子灰,这回原百福不仅不交萧融,他都不去见申养锐了。……
关上门,屈瑾看着原百福这个十分安定的模样,他这心里越来越嘀咕。
他忍不住的对原百福说:“始终不把萧融交出去的话,他们可能会认为你有异心。”
原百福喝了一口茶,然后淡定的回答:“那他们就说对了,我的确有异心。”
屈瑾愣住,他连忙问:“你改主意了?不当这江阳王了?”
原百福微微一笑:“不当了,江阳王有什么好的,我要当镇北王。”
屈瑾:“…………”
他震惊的睁大双眼,而原百福根本没看到他的反应,他还在自顾自的说着:“等屈云灭知道萧融已经到了梓潼,他定是要冲过来的,但他不敢冲城门,因为他怕萧融会出事,而这个时候,我就会带着萧融一起上城墙,我要让屈云灭看着,我是怎么杀了他这个宝贝的军师,等屈云灭变成一个疯子的时候,你在下面,把城门打开,用人命堆,也要把屈云灭的命给我留在这里。”
说到这,他又笑了一下:“等屈云灭死了,他手下的两万多人就不足为惧了,把这两万多人也杀光以后,下一个就是申养锐,南雍人都是废物,他们的人都没有骨气,届时定有许多人选择投降,如此一来,宁州便是我的了。”
“镇北军没了屈云灭,南雍也没了申养锐,那我想当什么王就当什么王,你说对吗?”
转头看向屈瑾,没从他脸上看到赞同的意思,原百福没什么表情的问他:“你觉得这个计策不好吗?”
屈瑾想露出个笑模样来,让原百福放心,因为原百福这时候的表情太吓人了,但他的脸仿佛已经僵住了,怎么都调动不起来脸上的肌肉,幸好他急中生智,直接大喊一声:“好!非常好,如此一来,屈云灭非死不可了!”
但原百福的表情依然没有变化,他看他一眼,然后就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屈瑾完全不知道原百福在想什么,也不知道他到底信没信自己的话,而这时候申养锐那边的人又来催原百福,原百福皱了皱眉,却还是放下茶盏,起身走了出去。
屈瑾一直都老老实实的待在这,直到原百福已经走了好一会儿了,他才猛地站起来。
疯了,原百福已经疯了,那能叫计划吗?那是他的臆想!
后军的人根本不听他们的,申养锐也不是一个废物,更何况暴怒之下的屈云灭,几千人都不一定拦得住他,鲜卑人能成功是因为他们有一个神箭手,可梓潼郡什么都没有啊!
屈瑾不想死在这,更不想死在一个疯子的拖累之下,握紧拳头,屈瑾下了决心。
屈瑾快步朝监牢走去,一边走,他一边在心里重复。
活着,对,我得活着!
原百福的手下不让姚显说话,但姚显要是能听他们的就怪了。
即使被威胁了,姚显还是把原百福这几天的行径说了个大概,好端端的他们为什么要把萧融绑来,这问题姚显就是用头发丝想也想得出来,他怕萧融没有意识到,大声的对他重复了两遍。
“原狗贼定是想用你来威胁大王,萧司徒,你可一定要想想办法啊!”
接下来气急的守卫就冲了进来,拿出鞭子对着姚显又抽又打,萧融怔了怔,立刻撑着墙让自己站起来:“住手!”
但他已经不是这些人的上官了,当他们是一伙的时候,他们尊敬他、惧怕他,当他们不再是一伙的了,他们就会在萧融面前展现出自己野兽般的一面,残忍、毫无同情心、且听不懂人话。……
听到萧融的疾言厉色,这些人互相看看,紧跟着便哄堂大笑起来,萧融也没感到羞恼,他快速的抬手,从自己脑后摸了一下。
把满手半干半湿的鲜血展现给这几个人看,萧融盯着他们的眼睛:“有打人的工夫,不如去给我找个大夫。”
其中一人恶劣的嗤笑:“你已经是阶下囚了,我们凭什么给你找大夫!”
萧融:“凭你们的主子不想让我现在就死。”
说完,他又向后踉跄两步,像是站不住一样的突然摔坐到了地上,看着他这个模样,再想想原百福对他的重视程度,这些人还真犹豫了一下,派了一个人出去。
任何虐待行为,只要不是别人的命令,那都是凭着一股心气来执行,这股心气要是散了,人们也就不会再拳打脚踢了。
萧融打断了这人的注意力,他再看向姚显的时候,也没有那种必须折磨他的想法了,他再次狠狠抽了姚显一下,啐了一口,然后就转身出去了。
监牢内部不知岁月,萧融既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也不知道外面的情形如何了,他倚着后面的墙壁,慢慢观察这里到底有多少个守卫,八个,当着他面的就有八个,外面还不知道有多少人。*
屈瑾找到了自己的亲兵,跟他们说了自己想要逃走的计划,这些人自然都听屈瑾的,说实话,眼下这个情况,没人愿意继续待在这里。
他一路快走,心里想着一会儿该怎么把萧融带出去,恰好他遇上了急匆匆赶来的大夫和那个守卫,得知是萧融主动要求看大夫,屈瑾心里一愣,顿时大喜。
他朝自己的亲兵递了一个眼神,当即有两人走到那个守卫身边,勾肩搭背的把他带到一边去,来到没人经过的地方,一人捂嘴,另一人下刀子,很快这个守卫就软趴趴的倒了下去。
接下来屈瑾亲自带着大夫进去,而战战兢兢的大夫看到他们谋杀守卫的一幕,都快要吓死了。
他是梓潼郡的野生大夫,不是申养锐带来的人、也不是原本属于镇北军的人,因某官员的老娘生病,他被强行带来给那位官家夫人看病,谁知一去不回,短短二十多日,他都不记得自己换了多少个上家了。
他能有什么话语权,自然是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屈瑾要他进去以后就说这里太脏太臭,没法看病,他照做了。而那些守卫虽然狐疑,但屈瑾信誓旦旦的说他是原百福叫来盯着大夫看病的,原百福还说了,要是萧融出了什么问题,他就要这里的人全都以死谢罪。
萧融:“……”
萧融这段日子又没见过原百福,即使罪证挨个的往他眼前送,还有姚显在一旁补充,萧融对于原百福如今的疯癫模样也没有多少真实感,他只是觉得屈瑾这话有点怪,不管是叛变前还是叛变后的原百福,应该都不会这么说话。
但他能意识到这一点,别人可意识不到,原百福最近杀的人太多了,谁跟他出去谁就回不来,这些人是忠于原百福,但他们更怕原百福。
因此屈瑾顺利的把萧融从监牢里捞了出去,屈瑾一言不发的站着,他让自己的亲兵进去把萧融拽起来,而在萧融的肩膀被人用力抓住以后,他突然说了一句话:“姚显的伤也很重,给他也看看。”
屈瑾猛地看向萧融,而萧融同样盯着他,从他的眼神里,屈瑾意识到萧融可能已经发现自己的本意了,他没时间细想,他怕原百福去而复返,所以比起拒绝萧融,浪费更多的时间,他直接挥手,让亲兵把姚显也带出去。
他们来得快,走得也快,那些守卫也不傻,他们没有待在原地等屈瑾把人送回来,而是留了三个,剩下四个都跟着屈瑾出去了。
屈瑾用余光观察着那几人,眼神越发的冰冷。
而萧融和姚显都被人押着,他们对视一眼,都感到了这些人竭力隐藏着的、平静之下的不安。*
屈云灭大胜,有人绝望,也有人高兴,那些人自然就是忠于王新用的后军。
他们做梦都想让屈云灭赶紧冲进城来,把他们尽数解救出去,这阶下囚的日子他们一天都不想再过了。
王将军死了,数个副将也死了,如今姚都尉像头猪一样的被囚禁起来,而原百福还扬言要把他卖个好价钱,后军仿佛是一壶千滚水,不停地沸腾又冷静,人哪能承受这么多情绪呢,如果天天都活在这种情况里,再多的愤怒和仇恨都会变得索然无味,意兴阑珊之下,人们就只剩一条路可以走了——破罐破摔。
要是南雍的将士,破罐破摔之后他们会觉得死也行、投降也行,反正怎么样都行;而镇北军不会这样,他们的想法是这种:我死也行,你死也行,反正只要有个人死就行。…………
另一边,原百福见到了申养锐,毕竟如今申养锐还是梓潼城的实际管理者,原百福就算不想再听这个人的话了,这个时候也需要再做做样子。
果不其然,见了原百福,申养锐脾气再好也按捺不住了,他朝着原百福大发雷霆,甚至想要动手把他扣押在这,然后让自己的人去把萧融带过来。申养锐之所以有这种想法,就是因为他心里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为什么原百福连见都不让他见萧融,他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申养锐想不通,他也没时间想,这回原百福无论如何都不能拒绝他,而就在这个房间的气氛已经发展到剑拔弩张,申养锐即将下令的时候,外面突然传来许多人急促奔跑的声音。
申养锐的亲兵猛地推开房门,对他说道:“大将军!镇北王攻过来了!他、他……”
申养锐愣了一下,推开这个亲兵,他径直走出去,这里是他的指挥室,在城中最高的三层塔楼上,离城门有一段距离,但视野最好,可以清晰看到城门的情况,也能看见驻扎在远处敌军的行动。
申养锐站在砖石堆砌的垛子边上,看到城门处有上百人举着一根厚重的圆木,正在猛烈的撞击城门,而城墙上本该有的弓箭手,此刻都已经横尸遍野。
镇北王在哪里?
申养锐茫然的找了一圈,才发现屈云灭在城墙的另一段上,每个胆敢来到他面前的人都成了他那柄仇矛之下的亡魂,而在收割完两个人的性命之后,他突然抬头,满面戾气的看向这个塔楼。
申养锐跟他对视,整个人如同被定住了一般。
但屈云灭没有看他很久,只短暂的一秒,他就看向了申养锐旁边的原百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