萌新病友,但恐怖如斯by楚山咕

作者:楚山咕  录入:08-15

「了不起。」凤曲啧啧,「莫饮剑真有本事,在这种地方,还敢打扮得这么花枝招展。」
说曹操曹操到,阿珉还没来得及回应凤曲,就听身后一道明显端腔拿调、压沉了嗓子,故作低沉的话音:“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
伴随而来的,还有一阵环佩琳琅的脆响。
阿珉蹙眉望去,只见一顶小巧的红珠金冠跃然眼前,来人比他矮了些许,但察觉到这份差距后,他就立刻抬高了头。
阿珉低头看看,对方的那双脚也踮了起来。
五十弦被他吓得不轻,破口大骂:“莫饮剑,你有病啊!”
红衣金冠的莫饮剑才不理她。
一会儿不见的功夫,他的胸前又多了一串青白玉璎珞,腰封上金丝缠珠,挂满了名贵珍稀的珠宝翠玉。
竟然比刚才还要花枝招展,好像特意给谁展示一样,整个人都像个行走的宝器匣。
“穆天仙!在下十步宗莫饮剑!我爹说,身为男儿要内外兼修,文能出口成章,武就盖世豪杰!他给我取这个名字,就是取‘鲸吞未饮海,剑气已横秋’之意——”
穆青娥歪了歪头,打量那个殷勤地朝着阿珉耸动的背影。
是她听错了吗?
那家伙刚才管倾凤曲叫……“穆天仙”?
阿珉寒声打断:“滚。”
莫饮剑愕然瞪大了眼睛,大叫:“你——你真厉害!女扮男装是吗?竟然连声线也仿得如此之像!!”
阿珉:“……”
白不簪看得双耳羞红,急忙上前拉开了自家少主,垂首致歉:“抱歉,少主他不善交际,还请少侠……”
话语一顿,白不簪的目光落在了阿珉腰上的佩剑。
传闻中的穆青娥分明是个医师,怎么可能佩剑?
白不簪双眉一攒,抬目审视片刻。对方的身量体型都有几分眼熟,虽然还显清瘦,但怎么看都不可能是女儿身。
倒更像是……那天穴外偶遇的……
“少主,快别丢人了!”桑拂看得眼皮直跳,也上前来拽人,“快走快走,快跟人道歉,对不住啊,吓到你们了。”
她就不像白不簪那么客气,提上莫饮剑就押着回走。
莫饮剑犹且不甘,挣扎着回头喊:“天仙!你轻功好生玄妙,能不能跟我比上一比?你听我说,我师门是取‘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之意!我就是内外兼修、文武双全的那种人啊——天仙——!”
阿珉:“………”
连日养伤,都被穆青娥的补药精心伺候着,又不出门见光,他的皮肤的确养得有些白皙如玉,精神也日渐转好。
但……怎么说都不该被认成女人吧?
凤曲大笑:「他还内外兼修文武双全呢!」
阿珉:“你不也女扮男装貌若天仙?”
「……」
才反应过来的商吹玉蓦地变了脸色,气到结巴:“他、他敢轻薄老师?!我要杀了他!!”
商吹玉握弓的手颤抖不停,秦鹿已是忍俊不禁:“莫非是被踩了那一脚,踩得正中心上?”
五十弦:“噗哈哈哈老娘能笑他一辈子!!!”
旁观了全部闹剧的观天楼人这才开口:
“诸君的私交我们概不过问,接下来,贫道会对玉城考核的规则稍作讲解。”
众人微敛神色,静等后话。
“玉城的考核共分五轮,每过一轮,就能向前行进一座县城,待到五轮之后,四方大侠都会在玉城中心的观天楼汇合。彼时,‘天玑’大人就会颁发信物,如今诸位所在的孝陵,正是第一轮考核之城。”
五人相视一会儿,穆青娥问:“第一轮需要我们做些什么呢?”
“只需要五位各自回答四个问题,就可以进入第二轮。阁下不必忧心,本轮考核绝无性命之虞,答案亦无对错之分,只要从心而答即可通过。”
这话让几人更加狐疑。
如果真这么简单,莫饮剑怎么还被欺负得那么凄惨。
五十弦带头道:“该不会要按照我们的答案又分出什么幺蛾子吧?”
她是熟悉玉城地貌的,这里到处都是绝崖峭壁,县城与县城之间都是铁锁独桥,越往里走,县城就越分散,且都各自孤立,难以沟通。
怎么看都很适合空山老祖借题发挥。
但说话的观天楼人仅作引导,说罢就笑而不语,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随他们猜疑。
五十弦轻啧一声,把穆青娥交付到阿珉身边:“我先去看看情况,要是出了事,我就大叫,你们再来救我。”
穆青娥问:“我们不能一起接受问答吗?”
“答案不同,分到的考场便有不同,这是关乎下一轮试验的抉择。诸位从明城来,心中或有忧虑,不过,空山老祖亦对盟主大选极为用心,还请大家至少相信他的名誉。”
此话说得有些谦卑过头了。
可也相当恳切,至少穆青娥再说不出拒绝的话。
商吹玉道:“左右都在玉城境内,就算分散也是临时。”顿了顿,他又看向阿珉,“我会和老师选择一样的答案。”
换作凤曲,大概就会笑脸以对了。但阿珉连个眼神都不多给,反而拨开五十弦,把她推回了穆青娥身边:“我先去。”
“诶?boss……”
道人行了一礼,侧身道:“请随贫道来。”
阿珉对空山老祖的印象不差,至少比对偃师玦要好上不少。
前世他虽然也不曾拿到玉城的信物,却是唯一输得心服口服的一场。空山老祖用他的宗旨说服了年少的阿珉,将刚刚在武功上大有进益的他的心性也带到上一级台阶。
那时,空山老祖面对杀到最后一轮考核的他,问:“你为何要来参加盟主大比?”
阿珉如实回答:“我要面圣,要让扶桑人救我师父。”
他的确只此一个心愿。
空山老祖也认可了他的诚实。
“可惜,可惜……”他只是叹息,“你是孝徒、是高手、是名侠,是你愿意成为的一切。可惜,你唯独做不了盟主。”
道人的身法极佳,一路披风穿行,轻快无匹。
阿珉前世已经走过一遭,知道必须每一步都踩在道人踏过的地方,否则就会踩中机关,被迎面杀来的暗器耽误脚程。
他跟得极紧,毫无差错,很快就随道人穿过了整座孝陵。
途中无数居民翘首期盼,发现他没有疏漏之后,都露出了不甘和惋惜的眼色。他们无比期待着这些考生遭殃,这样,他们才能群拥而上,落井下石,从外来人的身上劫掠钱财和食物。
玉城风气如此,阿珉也无甚感想。
道人倏然转回身子,向后一飘,稳当当落在一柱石上。
那根石头是驻在悬崖边上,勾连铁桥的基石。崖下烈风呼啸,卷起黑袍猎猎。阿珉扫了一眼这座横亘在悬崖之间,却错综复杂的巨桥。
桥并不止通向一个出口。
它从半路分叉再分叉,直分出数不清的岔路,连通了肉眼难以企及的无数的彼岸。
道人开口:“考核开始之前,先向您确认一件事。”
“假如在接下来的桥上您将遇到一个正面迎战的敌人,您是希望他比您更强,还是比您更弱呢?”
和前世一模一样的询问。
阿珉垂眼,心中问:“怎么选?”
「诶?你选就好啊。」
“这是你的考试吧?”
「这是‘倾凤曲’的考试啊!你想怎么选就怎么选——」
阿珉叹了一声:“我选强者。”
道人点一点头。
“如果您已明知强者比您更强数倍,您竭尽全力也不过和他同归于尽,是战,还是退?”
“战。”
道人便引他走上了那座吊桥。
凤曲还是初次这么兴致勃勃地旁观,所有压力都堆在阿珉身上,让他理解了此前阿珉的心情。有种……虽然忧心,但也期待的感觉,特别是由阿珉接手这具身体,几乎比他自己还让人放心。
但阿珉显然不这么想,他的心情一直沉重,跟随道人时,每一步都慎而重之,唯恐行差一步。
越是接近下个岔路,阿珉的呼吸都不觉变得轻了不少。凤曲能感受到他逐渐紧绷的肌肉,不禁好奇:「难道真会给你一个不可战胜的敌人?现在还有几个是你不可战胜的敌人?」
“……不是。”
「那是怎样?」
阿珉无奈地磨了磨牙:“如果都照我的心意前行,那和前世又有什么分别?走到最后,又是末路,难道玉城的信物还要拱手让人吗?”
话到后半句,显然带了些情绪。
凤曲却静静地没有反应。
他越安静,阿珉的心跳也越急。眼见下次抉择就要来临,阿珉沉声命令:“下次你来选。”
「我就不。」
“就说这是你的考试!”
「你的选择就是我的选择,我们又没区别。」
“……”
阿珉的情绪不是冲着他来的。
与其说是恼怒,不如说是恐惧。他好像认定了自己的抉择只会招致悲剧,所以格外依赖另一个倾凤曲的回答。
仿佛坚信着,换了另一个倾凤曲,就一定能做得比他更好。
凤曲太了解这种逃避的心情了。
就像他也总认为换作阿珉,一切就能更变得顺利。
「别担心,」凤曲道,「我们是一样的。」
“如果您发现自己的敌人是自己从前的恩人,再向前一步,他就会被您刺于剑下。是战,还是退?”
阿珉已经不再寄希望于凤曲了。
他犹豫要不要说出和前世不同的答案,但那样就像是曲意逢迎一般——倾凤曲从来就不是这样的人。
“我会退。”
凤曲的话音同时在颅内响起:「会退哦。」
阿珉:“……”他磨了磨牙,“学人精。”
“那么,假如对方对于天下而言又是一大祸害,除您之外,无人再有希望将他斩杀呢?是战,还是退?”
「我的话,当然会选择——」
阿珉垂眼静默。
他的声音和凤曲的回答一齐响起:“……杀了他。”
前世的他走火入魔,屠戮众城,彻底沦为百姓眼中的大患之后,这个问题便在他的梦中反复忆起。
商吹玉固然是个难缠的劲敌,可要杀他,也绝非易事。
到了那一步,除却商吹玉,天下能伤他的人已经屈指可数。
但真正帮上商吹玉的,却不是任何一个名震江湖的前辈或者名侠——而是那天突发奇想,想要徒步走去决战场地的他。
他们决战于半步巅峰,四下云雾飘渺,围观的人都只能蜷缩于山腰甚至山脚,或者攀上相邻的高山竭力遥望。
阿珉——倾凤曲便从山脚一路向上。
穿过了顶礼膜拜、战战兢兢的人群,一张张或惊或惧、或怒或怕的脸庞闯进他的眼中。
一颗石头却从静默的人群里飞出。
孩子的哭骂倏然响起:“混蛋……魔头……你还我娘亲!还我爹爹!!”
群情哗然。
有人安抚、有人辩解、有人求饶、有人痛哭。
有人如同被火种点燃的柴木,短暂的寂静后,他们掀起沸天的怒火:“魔头!!恶种!!滚出我们的大虞!!!”
“……”
他一弹指,投石的小孩便猝然倒地,声息全无。
再弹指,喧闹的人群七窍流血,五脏俱裂。
“倾凤曲,你还不知悔改?!”碍眼的白发世子打断了他的屠戮,倾凤曲啧一声,敌不过他的怒视,暂且收手。
世子怒斥:“连无辜弱子都不放过,你简直、简直是病入膏肓,无可救药!本座一定要将你绳之以法——”
“……就凭你?”倾凤曲哼笑一声,轻蔑尽显,“还是凭商吹玉?”
世子一噎,胸膛起伏难平。
良久他才找回声音,哑声说:“吹玉……绝对会赢。本座已经看到了他的胜利,而你,倾凤曲……是被天道遗弃之人,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无聊、荒谬且聒噪。
“是吗?所有人,乃至天道都在祈祷死的是我吗?”
倾凤曲面上的笑意愈发浓重,他举步经过世子身边,擦肩而过时,慢条斯理地垂下视线,在他耳畔轻道:“……那我偏要让你们事与愿违。”
世子眉目凌冽:“且走着瞧。”
“呵。”他笑着颔首,重复了一遍世子的话,“——且走着瞧。”
世上有一个强悍无匹,又和他息息相关的家伙。
凡人咒不死他。
天道惩不死他。
商吹玉杀不死他。
那个所谓运筹帷幄神机妙算的世子,也不可能靠几句话逼死了他。
“唯独我能杀死他的话……”
阿珉说:“我就杀了他。”
凤曲说:「我会杀了他。」
“终点共有甲乙丙丁四个地方,您的回答带您来到了‘乙考场’。”
……这不还是和前世一样吗?
“接下来,您要在这片考场里找到愿意和您结对之人,然后一起前行。”
没有那种人。
前世走到这里,所有人都对他望而生畏。
他只能等到出现第二个和他一样无可选择的人。可即便那样,他们还是会对彼此充满鄙夷和厌恶,在短暂的同行中,他甚至会因愤怒而杀死那些临时的“同伴”。
他是只能独行的人。
他就是命中注定被天道遗弃的人。
“你来得好慢,我居然比你先到了。”
一道女声打破了此地的寂静,穆青娥抱臂站在一旁,指尖绕着发丝,信口道,“这里就是玉城考场?上辈子还真没到过这儿,挺威风的。”
“……”
“好了,别发呆了,你听到规则了吧?从这里开始要两人结对。
“我猜他们都去了别的地方。所以,你我结对,有异议吗?”
凤曲说:「我会杀了他。」
「但是我相信,即使我仍是我,命运也会发生诸多改变。
「因为改写悲剧这件事,从来都不只我一个人在努力。」

据道人所说,从这里开始,就可视为玉城考核的起点。
“每一轮考核,队伍都可以自愿寻到另一支队伍约定切磋,胜出的队伍可以从败方队里抽走一个考生,组成新的队伍继续前进……直到走出第五轮,也即组成了五人队伍的一队,方可备战最后一场考试。”
穆青娥问:“赢了的队伍可以抽走一人,那输掉的队伍就回减员,那又要怎么办呢?”
“当然是退回上一轮再次组队。”道人笑答,“不过,也可以弃权。只要不曾放弃,玉城的考场就会欢迎每一个考生,直到盟主大比结束的那天。”
“胜负的判断依据又是什么?是比武吗?”
“非也。具体的考核不便公开,但在方寸之间都可找到答案。”
“这么说来,不同轮次的考核,要考的东西也不一样了?”
道人笑而不语,只是微微侧身:“恭候二位大驾。”
这些规则说得云里雾里,但凤曲一概不动脑子,丢给阿珉作罢。
穆青娥几次想要和他讨论,可扫过阿珉冷若冰霜的面色,又默默移开目光,暂且不去触他的霉头。
这些天,她一直逼迫自己忽视“凤曲”的异样。
一定要找个解释的话,穆青娥猜他是在地穴遭遇了什么。前些天凤曲一个人去了河边,花了一天一夜,把那座地穴连同偃师家的阵法一同捣毁。
连日的暴雨蓄上了水位,湍急的河流足以将一切故址封存。
可是事到如今,总不能一直这么不发一言。
二人一齐走进他们落脚的城池。
城外矗有“睦丰”二字的界碑。穆青娥有些失笑:“‘睦’者,融洽亲切;‘丰’者,茂盛充足。这城名和这县城……真是毫不相干。”
眼前的县城居于山群环抱之中,又不同于宣州那样纯粹的“山城”。它的四面环矗巨山,山体却生得暗红,仿佛蕴有涌动的鲜血,又像将县城作为炉膛,烈焰才照亮四壁。
因此,睦丰县建城所用的一砖一瓦、一石一木都如沐夕阳,横竖看去都红得瘆人且刺目。
至于明城惯常的“淳朴民风”……在睦丰县自是毫无保留。
刚进城门,分明门户紧闭,两人却都感受到令人不适的视线,从四面八方扎了过来。
“跟着我。”阿珉言简意赅走到穆青娥的身前。
穆青娥心下微定,打趣道:“原来还是会说话的,我当你修闭口禅呢。”
阿珉斜她一眼,没有多说,慑人的内力压下了四周窥视,他大步流星走在前方,让穆青娥循着他的步迹跟来。
可他的脚步实在太快,穆青娥一时不慎,触碰到地上一颗看似无害的石子。“唰”地惊响,一支箭矢从右后方倏地刺来,穆青娥正想侧躲,却被阿珉一手握住右臂,生生停在原地。
接着,那粒石子被他以脚尖一带,掌风拂送,石子便在半空同箭矢相触,生生撞折了尖锐的箭镞。
穆青娥呼吸微窒,感受着手臂温凉的触感:“你……”
——这半年里,进步有这么大吗?
阿珉淡淡地收回了手:“跟紧我。”
语气神情都无变化,和先前的“跟着我”却有了一字之差。
虽然荒唐,但穆青娥竟然从这点变化里听出了一点不耐——这是以前的凤曲绝不会有的。
发号施令之后,阿珉便想接着前行。
身后的脚步却断了。
穆青娥伫在原地,眼眉中闪过一丝困惑:“你该不是有些……走火入魔了?”
突飞猛进的武功、天翻地覆的性情,实在让人不能不怀疑。
但还没有等到阿珉的回答,从街道另一侧忽然传来一声怯生生的询问:“哥哥姐姐……你们有没有看到我爹?”
那是一个毫不引人注意的瘦小身影,顶着阿珉的目光,颤颤地走上前来。他一动,便牵发了道路中的机关,机括暗响,从路边的一座废弃房屋里倏地飞出一柄巨锤!
穆青娥急道:“小心!”
阿珉却比她的声音更快,一阵清风掠过,小孩稳稳地挂上了阿珉的臂弯,飘回原地,身后巨锤震地,他们却都毫发无损。
凤曲长吁一声:「好险好险。」
小孩一脸的惊魂未定,若非阿珉出手相救,他这会儿只怕已经被捶成一滩肉泥。
可阿珉对他也没什么和颜悦色,救下一条命,就把他丢到了安全的路边。
穆青娥神色稍缓,问:“令尊没和你一起吗?”
男孩缩了缩脖子,有些感激又有些畏惧地看了阿珉一眼。面对穆青娥温和的问话,他的眼睛很快变红,小声嗫嚅:“爹爹让我在这里等他,可是这里的人都好可怕……”
“你爹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穆青娥皱了皱眉,“你叫什么名字?你们不是本地人吗?”
男孩摇头:“我叫阿枝,我们是从幽州来的。爹爹说他要参加一场考试,后面的路太危险了,不能带我一起,所以……”
「哈?带着这么小的儿子跑来考试?是我听错了吗?」
甚至还把儿子一个人丢在玉城。
简直是闻所未闻,令人发指。
相较于凤曲,阿珉倒没什么情绪:“前世我连带着襁褓赴考的人也见过,深究下去,个个都说自己有苦衷。”
穆青娥深皱眉头,似乎想到什么,忙喊:“凤曲——”
阿珉淡淡回应:“不用管。”
穆青娥错愕地看向他,却见阿珉已经踏上了前路,当真没有多看阿枝一眼的意思。
她之所以叫他,也的确是怕他又动善心,带着小孩上路。
毕竟以凤曲以前的性格,这种决定也没少做。
可现在,凤曲这么主动自觉地丢开包袱,又让穆青娥不禁为难起来:“……真不管?”
阿珉张了张口,忽然间头痛欲裂,凤曲强占了身体,瞪目道:“怎么可以不管!他还这么小,我们不管的话,他会出事的!”
但他再强势,也压不过存心和他作对的阿珉。阿珉再次抢占先机,面上又恢复了平静:“不过出不出事都是他的命数,要管,也该他爹自己来管。”
「你怎么能这样!」
“我就这样。”
「他那么小,那么可怜,那么无辜——」
穆青娥便眼睁睁看着少年时怒时静,时而捞起小孩要一起走,时而又把阿枝丢回地上。
她有些害怕了。
“……倾凤曲?”
虽然她早就发现凤曲有些阴晴不定,但从前可没见过这么剧烈频繁的转变。
只见凤曲忽然抬起右手,重重给了自己一巴掌,赌气喊:“你要是不管他,我就跳崖!我就自刎!我就死给你看!”
接着又收回了手,极冷漠地说:“你最好说到做到。”
真像要走火入魔一样,可莫名让人觉得……
幼稚得好笑。
阿枝也被这副变化惊呆了,忍不住眼泪,当场嚎啕起来:“哥哥、哥哥,不要打自己了,我可以帮上忙的!”
“听到没有,他能帮我们忙!”恰好占据上风的凤曲一把搂住阿枝,问,“好阿枝,你要帮我们什么忙?我们也帮你找爹爹好不好?”
穆青娥扶额片刻:“至少跟我商量一下吧?”
阿枝则抽抽噎噎地道:“我听爹爹分析过一点规则,可以说给哥哥姐姐听。只要哥哥别打自己了……哥哥救了我,我不想看到哥哥受伤。”
凤曲忙道:“不怪你的,我没事就爱抽自己玩儿,平时也这样。”
阿珉:「……」
看出眼前人是变回往日那个凤曲了,穆青娥无可奈何地一叹:“总之,天也晚了,先找一处落榻的客栈。如果阿枝真能告诉我们什么规则,那也算你善有善报。”
凤曲点头:“说得在理。”
阿枝便自告奋勇地道:“爹爹临走前帮我找到了落脚的客栈,那间客栈很安全,哥哥姐姐也可以去那里。”
穆青娥柳眉微蹙:“既然令尊把你安置得不错,你又为什么冒险出来呢?”
“因为……”阿枝害羞地挠了挠脸,“他留下的盘缠,恰好到昨天用完了……我也没钱住客栈了……”
凤曲:“我们甚至连没钱这点都很有缘分。青娥,你忍心不管吗?”
穆青娥:“闭嘴。”
他们从且去岛一路向北,又是皇商公子、又是“天权”大人,最后居然还是他们两个两袖清风的穷鬼碰头。
好在,也不用担心被玉城居民盗窃财物,半夜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说着,凤曲把荷袋和袖子摸了个遍,掏出几颗碎银,穆青娥则顺手接了过去,把自己的钱加在一起。
阿枝看了看:“够两晚呢。”
凤曲:“……够两晚呢。”
穆青娥长叹一声,挥挥手:“能住就好,走罢走罢。”
此时在丙考场的边缘处,两道身影面朝悬崖沉默地盘坐着。
在他们身后,白衣飘飘的美人斜倚赤壁,手上折扇轻摇,扇去傍晚的余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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