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眼师尊感化逆徒失败后by九千钱

作者:九千钱  录入:08-20

“师尊真以为,数十年来,弟子记挂的只有仇恨么?”
青年低沉的声音回响在耳畔,青涩磅礴的爱意将他的心砸出了一个小小的口子,他怕的、克制的隐在心底最深处的东西终于无法压制,从那道小口喷薄而出,冲散了所有桎梏,得见于天日,终而融入骨血。
手上青筋突起,他面色清寒,喑哑的声线透着十分的森然,寒意逼的人不敢抬头。
“取魔剑来。”

第48章
玄铁榻外五尺处,烛火透过红纱帐,映出一座兽骨铸成的森白剑架,顶上擎着一柄赤纹长剑,正是数十年前从两界剑中破封而出的魔剑。
魔剑之下,留有另一搁置长剑的缺口,细窄而薄,纵使已经预留出剑鞘的厚度,寻常长剑也难以搁下。
长京不着痕迹地扫过床边立着的那柄冰霜窄剑,心中长长一叹,当年旧情,少主未有一日忘却。
魔剑认主,长京看似从容,实则拿出了七成的魔力来压制乱窜的煞气。
煞气狂乱,他修炼百年尚且难以抵御,楚霜衣虚弱至此,恐怕受魔剑波及不轻。
长京抬眼看他,脸色仍旧苍白,眉眼坚毅,如同被一层薄冰拢住了,触之即碎。
彩云易散琉璃脆,清霄仙尊亦如是。
听脚步声停落,楚霜衣顶着一脸玉碎冰消后的淡然,伸出一只手腕冷冷吩咐道:“砍这里。”
长京惊讶地瞪大双眼,楚霜衣这莫非是不堪受辱,要断腕明志?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说点什么,就见楚霜衣慢条斯理地拉起衣袖,露出套在腕间的一只墨玉镯。
长京好歹也活了上百年,子母镯还是认得的,还有这上面的禁制,透着精纯强悍的魔息,放眼整片魔域,除了少主,再没第二个魔族做得出来。
玉镯之下,净白的皮肉上,深深地印着一圈指痕,嫣红地烙在腕间。
这是谁的手笔,更不必说了。
陪着少主走到如今,长京僵硬地将目光移到床榻上,头一回生出些近乎于丢脸的情绪来。
这么下作的手段都使出来了,少主……还真是个……大才……
“魔剑煞气狂乱,”他斟酌了片刻,才道:“仙尊未必经得住——”
榻上,裴夙又痛苦地喘了两声,紫色魔纹起起落落,随时要从梦魇中惊醒一般。
“经得住。”
楚霜衣眉头轻轻地蹙起,语气生硬的打断长京的话。
眼下事态紧急,北疆虎视眈眈,少主身负重伤,若是能得楚霜衣相助,简直是天赐的因缘!
长京反手握紧剑柄,赤色剑刃在半空中划出一抹血色残影,万千凶煞集于一点,猛击在玉镯上。
“当”的一声脆响!
楚霜衣身后,整幅红纱帐被一劈为二,一袭珠帘叮叮当当散落开来,小珠子银尾鱼似的满地乱蹦。
腕间玉镯几乎毫无损伤,上面浮着一层贵气的紫流光,嘲讽似的在楚霜衣腕上晃了晃。
纵使魔剑之锋能克制魔息,但这禁制真能斩的断么?
长京犹疑地望向楚霜衣,却见他纹丝未动,高高地抬着手,送到了魔剑底下,决然地等着下一剑落下。
他不再犹豫,剑光接二连三的落下,直到寝殿的地面石屑飞溅,裂开了十几道缝子,镯上的禁制总算松动了六七分。
压制魔剑也并非易事,长京几乎力竭,不得不停下来喘息。
他只是持剑的人,尚且如此。
长京凝神看向楚霜衣,额角的冷汗登时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楚霜衣露出的半截小臂青筋暴起,呈现出丑陋的暗紫色,是煞气侵体之状!
纵使魔剑汇集众生凶煞,也绝不可能在短时间内侵蚀经络的,除非,他身上早就有残余的煞气。
他整张脸仿佛被抽干了血色,神情决绝,犹如一座碎玉拼凑起来的神像,分明已经通体裂纹,却仍悲悯世人。
既然如此,那当初又何必执意封魔?
“仙尊……”长京忽然想替少主问一问,对自己的至亲弟子下手,他究竟当年有没有过一点迟疑不舍?
话还未说完,楚霜衣就像洞彻了他未尽之意一般,微微挺直了摇摇欲坠的身子,抬起颤抖着的手臂,淡淡道:“再来。”
长京看不懂,只能握紧剑柄,十成魔息倾注而下,冲破禁制就在此一击!
魔剑高举,裹挟万钧之力,破空之际,犹如厉鬼凄嚎。
咔嚓一声巨响,不是玉碎。
而是脱手的魔剑破开了地面!
铺天盖地的剑意骤然爆开,长京持剑的右手满是鲜血,一连退了数十步才堪堪稳住身形。
他顾不上自己,连忙抬首去看楚霜衣的情况。
飘零破碎的红纱后,楚霜衣仍旧立在原地纹丝未动,高举着的手腕连带镯子被一只手掌掐着。
粗长的指节严丝合缝地与腕上指痕重合,就连两枚墨玉戒的痕迹都一丝不差的对上了。
高大的身形缓缓从楚霜衣身后的阴翳中探出来,那人气息相当急促,紊乱的魔息充斥着整座寝殿,与清寒剑意交织缠绕。
“又想……抛下我……”那人咬着牙挤出这样一句话。
“都是为师的错。”
情绪沉落,楚霜衣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声音轻轻柔柔,安抚一般。
青年一愣,继而是惊愕,终是身子一软,带着满脸的不甘倒在了楚霜衣肩头。
长京这下不敢再旁观下去,大步冲上来,正见楚霜衣从容地抽回点在少主腰间的手,另一手轻轻一抖,裂成两截的玉镯掉在地上,摔的更碎。
他动作利落地一抽身,赶在少主落地前将人揽住,但动作相当随意,以至于少主垂落的一只手结结实实地砸在床边,咚的一声响。
不像动怒的样子,也不像在意的样子。
看不懂,看不懂,着实看不懂。
“别站着,把人扶床上去。”
冷冷的一句吩咐将长京从胡思乱想中点醒,立即上手去扶人。
少主安置妥当,长京一转身,就见满地白霜,两副坠着毛皮的脚镯连着铁链,空空荡荡地扔在地上。
纯钧化作一缕白霜消失楚霜衣手间,长京刚刚提起的心又平稳地落下去,慌忙让开床边的位置。
神识探入经脉,楚霜衣霎时间全都明了了,伤口不是问题,松开的眉头又狠狠凝起。
这逆徒,竟生生辟出了半数修为!
不然这蛊毒怎能流入通身经脉,以至于伤口迟迟不能愈合。
蛊毒阴诡无形,寄生于魔血之中。楚霜衣渡了大股的灵力过去,所到之处虽能暂时驱散蛊毒,可不消片刻却又卷土重来,侵蚀骨肉。
长京来时并不急于处理伤口,看来是早知内情。
楚霜衣将灵力化作一层霜华,缓缓送入裴夙体内,护住心脉,反问道:“是什么蛊?”
“乌玄蛊。”
“魔域特有的蛊毒,依附魔血而生,中蛊者七情六欲皆被激化,修为愈深,毒性愈强,毒发时癫狂而亡。”
“戒战、戒怒、戒淫——”长京余光扫过楚霜衣外露出的斑驳痕迹,停顿了一瞬,接着道,“可保月余。”
楚霜衣神情更冷,源源不断送入裴夙体内的寒气甚至扩散开来,薄薄的霜华沿床榻向四周蔓延。
“那……若是破戒,会如何?”
一句话说完,楚霜衣牙都快咬碎了。
长京连头也不敢抬,只小心翼翼地拿捏着语气道:“有三次,蛊毒发作三次后,当即殒命。”
“长京。”楚霜衣微微侧目,忽然转了语气,仿佛有锐利的目光隔着布条落到他身上,问道:“这些,是谁告诉你的?”
长京心头一紧,匆忙半跪,解释道:“几日前有人留下无名信,上面详细的写明了蛊毒来源,确与魔族古籍记载一致。”
“可有解毒之法?”
长京沉默半晌,郑重地朝楚霜衣叩首,继而才恳切道:“信上说,解毒之法就在浮光山。”
楚霜衣抵在裴夙背上的手一顿,忽然道:“他看过?”
“看过。”长京飞快回答,话音脱口的瞬间就后悔了。
看仙尊的神情,少主分明是未曾提过此事,岂不是宁愿受蛊毒煎熬,也不肯服软。
果不其然,楚霜衣立即收回手,脸色犹如冰封。
“仙尊,少主只是嘴硬逞强,这几十年来,他心里一直惦念着您。”
“仙尊,其实少主他对您日思夜——”
楚霜衣抬手打断他的话,道:“我已护住他的心脉,你去取一套衣裳来,带我去传输阵。”
长京迟滞了片刻,醒过神来,“长京这就去办。”
话落起身便向外跑去。
殿门关合,沉闷的声响消弭在层层纱帐里。
楚霜衣俯下身,护着裴夙的后脑,扶着人平稳地躺在榻上,轻柔地扯过锦被盖住半个身子。
地面被魔剑煞气劈出道道沟壑,上面铺着的软裘早已七零八落,一片狼藉中,楚霜衣才刚踏出一步,不知踢到了什么,咕噜噜滚出了老远。
他半蹲下去,在脚边摸索到一只玉盏,似乎是裴夙方才逼他喝合卺酒的那只。
再想摸另一只,滚的太远,他却摸不到了。
刹那间,楚霜衣仿佛被抽干了全身的力气,愣愣地捏着那只玉盏,身上拢着一层浓浓的悲戚。
半晌,一滴血珠滴落在玉盏中,混着残余的酒水,晕出一小片旖旎的红。
殿门再次打开,侍女小心翼翼地将衣物放在桌上,偶然抬眼,瞥见一道长身玉立的身影隐在纱帐后,心里愈发紧张。
微微颤抖着转述道:“长京护法说,传输阵晚间方能开启,届时他亲自来请。”
“好,你且下去吧。”
这声音十分好听,倒是有些耳熟,侍女却不敢多想,带她来的人吩咐过,这殿里住的是位贵人,需得小心伺候。
她垂眸正要离开,却忽然被纱帐里的贵人叫住了,泠泠之声透过红纱帐而来,他问:“是谁带你来的?”
侍女愈发觉得熟悉,却不记得在何处见过,只得老实答道:“十几日前,魔尊遣人带奴来此,只说要奴伺候一位贵人。”
纱帐里只传来一声冷笑,就让她离开了。
侍女不敢再多留,转身时又偷偷瞄了一眼,长腿窄腰,声如玉罄,更觉得那身段风流极了。

侍女并未走远,不知是得了谁的示意,就在门外候着。
同为一族,裴夙将那花娘带回来本是情理之中的事,但他将人放在苍灵宫守着自己,其中深意,思之心乱。
此举何意,楚霜衣无心追究,桌上还残留着逆徒留下的酒水,他状似无意,展袖一拂,玉壶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酒水涌集碎玉映着红纱薄幕,楚霜衣正襟危坐,只两指微抬,酒水便逆流而起,随着传影符青芒闪烁,在他面前顺从地聚成一面水幕。
粼粼水幕中很快映出个气韵肃杀的女修,眉眼间略带薄怒。
“师姐。”
郁姜已经在南林城找了他十余日,连带旧友故去的哀恸,面容都憔悴了许多。
“霜衣。”
楚霜衣所处之地阴沉晦暗,身后红帘横断,邪气至盛,再看他容色惨白,郁姜脸色当即变了:“你在魔域?是那逆徒?”
不容楚霜衣辩解一句,对面剑鞘声响:“狼心狗肺的东西,竟敢对你下手。”
“师姐。”楚霜衣连忙叫住她,无由来地心虚了一瞬,才解释道:“我没事。”
“小苏,他可在师姐身边?”
郁姜将信将疑地放下剑,伸手把小苏召到跟前,目光却不离开楚霜衣,仔细地打量。
姿容清减不少,缎发粗拢,眼前厚厚地缠着白布,整个人密不透风地包裹在一席青纹黑袍中,更显羸弱,如一枝竹、一段霜,好似遭人蹂躏过。
郁姜刚想开口细问,就被小苏的声音打断。
“师尊!小苏好想你!”
“小苏没用,没能保护好师尊。”
“师尊!是不是魔族把你抢走的?小苏这就去救你!”
十余日不见,胖仙草圆溜溜的眼睛明显没了往日神采,可惜楚霜衣看不见,只能听见他中气十足的哭喊声。
“小苏别哭,师尊无碍。”
楚霜衣的声音不由得放柔了许多,“小苏,为师留给你的百宝袋呢?”
小苏抹掉眼角大颗大颗的泪花,忙高高举起一只小荷包,证明道:“师尊,在这。”
“好,小苏保管的很好。”
听着他稚嫩的声音,楚霜衣心头的沉重不觉间也减轻了几分,安抚他道:“师尊暂时还不能去接你,小苏要听话。”
“嗯!小苏一定听话!”
交代好小苏,楚霜衣的神色转而严肃起来,“师姐,百宝袋里有只镯子,是平娘的留下的遗物。”
“平娘应是再无在世的亲人了,我想,这遗物还是交由师姐处理最好。”
郁姜点点头,神色稍缓,“霜衣,多谢你。”
“师姐节哀,平娘的死——”
郁姜知道他想说什么,接过他的话,“平娘的死因,我已查探清楚,如你所说,确系上任城主靳文宣所害。靳文宣暗布移魂阵,毒害修士,被平娘撞见后便起了杀心。”
“靳文宣人面兽心,残害平娘后,更以其子祭阵,终遭移魂阵反噬。被族人发现后,囚于郊外,处以梅毒噬骨。如今死于瑶姬之手,也算告慰亡魂。”
“囚禁靳文宣的族人,应当就是他的义子,南林城的新城主吧。”楚霜衣指尖下意识摩挲袖边的纹路,面色忧虑。
郁姜微微颔首:“正是此人。”
“探访此事时,隐约听到些传闻,此人心思缜密,亦正亦邪,师姐与之来往,要小心些。”
“此人确实心计诡谲。”郁姜手上忙个不停,并不十分在意,“无妨,自有仙盟的人出面。”
“师姐——”
楚霜衣还想再劝,却被郁姜冷冷打断。
“霜衣,手臂伸出来,我看看你身上的煞气如何了?”
楚霜衣愣了一瞬,不知想到了什么,小幅度地扯了扯衣袖,悄悄别过脸,接着整片水幕就开始震动起来,画中人像也逐渐模糊。
“师姐,我没事,这次传影符画的有些简陋,就先不——”
连他声音都断断续续的,好像真出问题了似的。
郁姜显然不吃他这套,漠然扫了他一眼,冷酷道:“伸出来。”
方才还震颤不止几近消散的水幕果然稳定下来,清清楚楚地映出一张犯事心虚的脸。
楚霜衣哑然无话,顺从地拉起衣袖,露出半截小臂,大片青色阴影在皮肉下沿经脉蔓延,如同密密麻麻的根,紧紧勒在血肉里。
“颜色……”郁姜一抬眼,目光正落在师弟手腕处新旧层叠的暗红指印上,手头一只瓷罐猛地拍在桌上,柳眉倒竖,厉声问道:“他对你用刑?”
楚霜衣虽然心有准备,却还是被突如其来的声响惊到了。
脸上青白交加,他讷讷拉下衣袖,张了张嘴,清风朗月的姿态险些没挂住,低声道:“没用刑。”
不算用刑,旁的手段,他也说不出口。
楚霜衣忍不住又去摩挲袖边,这才开口道:“师姐,我没事,只是眼下魔域内乱,我想——”
“你想留下来帮他,再像几十年前那样,把自己……”
郁姜冷漠地打断他,脸色难看的像在寒潭里泡了十年刚捞起来,说到最后自己都说不下去了。
沉默半晌,她才开口:“煞气青纹颜色淡了不少,但蔓延的速度惊人,照常不该如此,霜衣,你做了什么?”
末了,郁姜又生硬地补了一句,“或者,裴夙对你做了什么?”
门外还有人,楚霜衣沉默了一瞬,道:“师姐,此事晚些再说。另有一件事,还请师姐帮忙。”
郁姜瞥他一眼,无奈道:“你说。”
从刚才开始,那边就不断传来瓶罐相碰的脆响,楚霜衣微微倾了倾耳朵,疑惑道:“师姐,在配药?”
这次郁姜没有答话,她面前大大小小的瓶瓶罐罐摆满了桌子,手指飞快地穿梭,简直忙成了一团乱麻。
小苏满脸天真地掀开一只桌上的小瓷罐,兴冲冲地抓出一只红尾蝎给楚霜衣看,“师尊!是蝎子哎!”
说着依次去念小瓷罐上贴着的名字。
亡冥蜕、断魂花、透骨草、三转饲骨丹……
楚霜衣心中疑惑,这都是剧毒之物,还没开口,就听那边幽幽道:“来的路上,遇见邪祟制毒炼活尸,我虽照样仿制了一瓶,但苦于无人试毒难以炼制解药。”
“听闻魔族体质强悍,是试毒的上佳选择。”
对面沉默了半晌,这次师弟没急着替那个逆徒辩解,这倒是令郁姜有些意外。
她抽空往小苏嘴里塞了粒解蝎毒的小丹丸,一抬眼,却见楚霜衣已经起身,穿过层层纱帐,往殿内深处去。
水幕随之而动,映出一段劲瘦的腰身,匆匆掠过四下里的光景,阴森的白骨剑架、纤细的铁链、四溅的血迹……
一阵波动后,郁姜的视线最终随水幕落在一张硕大的铁榻上,上面平卧一人,面色惨淡。
水幕中,楚霜衣摸索着扯开那人的衣襟,露出小腹上的伤口,伤势严重,但溃烂的地方明显被人仔细处理过,除了浸透衣裳的血污,皮肉上没半点血迹。
楚霜衣负手立于榻边,拉扯衣裳的指尖染上血污,在身后握成拳,微微抖。
“乌玄蛊。”
“师姐,该怎么救他?”
郁姜脸色明显一变,急促问道:“中蛊多久了?发作过几次?”
“月余,一次。”楚霜衣飞快答道。
“霜衣,你必须尽快离开魔域。”郁姜眉头紧蹙,疾言厉色道:“乌玄蛊是专为魔族而制的蛊毒,其毒源自传闻中沉水渊底的巨兽乌玄,极其稀有。魔域内乱,裴夙身为魔尊被种下此蛊,这说明苍灵宫眼下已经出了问题,不能久留。”
郁姜一番话堪称严厉,楚霜衣心中也清楚,却仍固执,“师姐,乌玄蛊的解药是否就在浮光山?”
“你从何处得知?”郁姜面色一凛,口吻严肃,显然验证了这一说法。
楚霜衣敏锐地捕捉到郁姜语气中的愕然,追问道:“解药到底是什么?浮光山天材地宝数不胜数,究竟是什么?”
郁姜却没再回答,只说,“等你回山,掌门师兄自会告知。”
半晌,冷着脸又道:“裴夙的伤口,不必敷药,乌玄蛊最忌药性冲撞。若想遏制溃烂,冰封上就是,足够他撑到蛊毒发作的那天。”
楚霜衣明显松了一口气:“多谢师姐,我今夜就动身回浮光山,小苏,就劳烦师姐了。”
“无妨。”郁姜脸色难看,语气也不善。
“师姐。”楚霜衣听她冷淡的声音却只觉得心头温暖,胸腔涨满了酸涩,低声道:“这些日子,有劳你了。”
那边传来一声冷哼,水幕哗啦一声散作满地酒水。
楚霜衣无奈一笑,笑意转瞬即逝,他俯身摸上逆徒的小腹,指尖凝霜,霜华沿他指尖缓缓覆盖了伤处,不见一点血色。
极寒极痛,榻上的人额头滚烫,隐约闻得些许清雅柳香,从喉间溢出一声闷闷的“师尊”。
许是酒气掺杂血气,熏得楚霜衣一时竟有些有些失神,指尖还在逆徒腹间,忘记收回。
就这般,楚霜衣在他榻边,守到日头西坠,夜色深重。
上等锦缎织就的袖口被昏迷的人无声无息地卷进手里,当成是水中浮桥般,紧抓着,皱成一团。
夜半,殿门开合,进来的却是个美貌侍女,满鬓珠翠,一看就是副蛇蝎模样。
楚霜衣袖口被人握着,只好隔着纱帐问道:“何事?”
“仙尊,传输阵已开,快随属下来。”
长京不知怎么扮作一副女相,风韵艳丽,手上搭着一件给楚霜衣准备的黑披。
楚霜衣对他点点头,旁若无人地从裴夙手中抽出衣袖,反手召出纯钧,俯身放在裴夙枕边。
“仙尊——”
长京有心提醒他还是把纯钧留在身边,却见他摆摆手,手头赫然另有一把剑。
他只觉眼熟,却不记得在哪里见过。
眼下也没时间让他细想,领着披着黑披的楚霜衣直奔传输阵而去。
路程不短,长京女相更觉得别扭,心里暗自庆幸楚霜衣还未复明,看不见他这身荒唐的装扮。
楚霜衣看不见,却能听见他鬓间珠翠叮当,不禁担忧:“长京,就你连也不得不做此装扮,苍灵宫可是……?”
长京脚步一顿,脸上瞬间烧红,他以为楚霜衣察觉不出的。
定了定神,才道:“仙尊放心,只是几只小鱼小虾,属下定会守好少主。”
楚霜衣再无他言,传输阵开启,他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原地。
长京总算松了一口气,刚一转身,一道迅猛黑影迎面袭来。
他一时不察,被黑影猛地按在墙上,鬓间钗环摇摇欲坠,脆响不止。

第50章
长京反应极快,瞬时抬肘狠厉地攻向身后人的胸膛,同时手中魔焰已起,只要那人一瞬的犹疑躲避,手上的这簇魔焰就能瞬间烧穿他的喉管,焚尽偷袭者的皮肉与灵魂。
然而那人似乎对长京了解很深,瞬间就看破了他的后招,摇身一晃,闪身隐入了斜后方的黑暗里。
长京的肘击落了个空,动作一滞。他微微俯首,目光划过颈边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的黑刀,手上的小火苗在风里无助地晃了两下,灭了。
黑暗里传来一声嗤笑:“早就说你这招对我没用。”
长京缓缓转过身,面前一团浓郁的墨色,明显愣了一下才裹上来,桎梏住了他体内魔息。
那感觉像是被阴沟里的鼠蚁舔了一口,长京两线竖瞳金光一闪而逝,脸色越发难看。
颈边的黑刀撤下,黑袍下伸出一只手,扶稳长京鬓边一只流苏珠钗,气息好像有些不稳似的,忍着笑道:“失礼了,没想到你这次用的是女相。”
长京愤愤地别过脸,艳丽之余全是愤懑,咬牙切齿道:“拜你所赐!”
若不是骏骨在苍灵宫布满了眼线,盯他盯的太紧,他也不必以此掩人耳目。
骏骨压下唇边的笑意,彬彬有礼地一展手:“请吧,去见见你我的魔主。”
骏骨话音刚落,宫殿深处一道阴邪红光冲天而起,古老而妖异的魔息层层荡开,不容抗拒地冲荡开来。
长京体内魔息受制,所受影响甚小,附近的魔侍却没有这样的运气,霎时间被这股魔息侵蚀,双眼发黑放直,僵立在原地。
红芒笼罩下,死气蔓延,整片宫殿都寂静了下来,所有魔侍都僵立在原地,仿佛瞬间被抽走了生机,如同鬼魅过境。
长京一下就明白了,一切都发生在刚刚那个瞬间。
胜负,他与骏骨之间的胜负!少主与瑶珩之间的胜负!
楚霜衣是他们有意放走的!
妖邪的魔息仍在散开,长京回头怒视骏骨,满心战栗。
骏骨察觉到他质问的目光,擦去嘴边血迹,露出一个毫不在意的笑容:“一点牺牲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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