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凌息搞不清状况,姑父咋突然要收他做徒弟了?
令全场震惊的话还在后头。
周顺目光灼灼地盯着凌息,“往后我干不动了,就由你来接替我。”
如果大徒弟邹旺在现场,必定会破大防,他日思夜想,费尽心思琢磨的继承人位置,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被周顺给出去了。
然而,剩下的几位徒弟,二徒弟醉心技艺,三徒弟脑子里只有干活吃饭,四徒弟半路出家不愿占周家任何便宜,小徒弟,他还是个孩子。
总的来说,他们对谁做继承人没所谓,只要不是自己就行。
凌息当然有所谓,他深吸一口气,脑袋摇成拨浪鼓。
周顺眼神随之暗淡,“也是……以你的天赋,我没能力教你什么。”
凌息急忙叫住他,捋了捋思绪开口:“姑父,多谢您的好意,但我有更想做的事情,所以……抱歉不能答应您。”
周顺目光落在凌息身上片刻,眼底的落寞散去,“没关系,是姑父唐突了。”
周盐偷偷扯了扯凌息衣袖,好奇询问:“师父,你更想做的事是什么啊?可以带上我吗?我保证不给你添麻烦。”
他坚信只要跟着师父走,自己一定会越来越厉害!
被拒绝的周顺驻足,背对着凌息,故作不经意地竖起耳朵。
凌息眉眼舒展,唇角上扬,绽开灿烂的笑容,声音爽朗:“当然是种田啊!”
没错,凌息的梦想就是种田,万顷良田,不愁吃喝。
所有人:“……”
这还真是相当朴素的愿望。
周顺扶额,身体摇摇欲坠,霍垚忍笑将他搀进屋,“你别折腾了,你那么些个徒弟,老周家的手艺如何也不会失传。”
周顺感慨道:“我只是不希望祖辈传下来的手艺,断在我这代,以后下去没脸见祖宗。”
霍垚戳戳他皱在一块儿的眉心,“你啊,顺其自然吧,就是因为你执念太深才容易招小人。”
不必明说,周顺清楚霍垚指的是邹旺,他对邹旺私下搞小动作的行为早有察觉,但一直没揭穿,就是希望邹旺能回头是岸,几个徒弟中,邹旺确实最适合做他的继承人,可惜邹旺太过贪婪,一步错步步错,尝过甜头哪那么容易放手。
自从他把邹旺赶走后,再没听过邹旺的消息,即使闹得不愉快,作为邹旺曾经的师父,他还是盼望邹旺日子能顺遂。
可周顺不知道的是,邹旺恨毒了他们一家,暗中窥伺一段时间,愣是找不到机会对周盐下手。
“妈的,成天窝在家里也不怕发霉。”邹旺骂骂咧咧。
周盐不爱出门,就喜欢在屋子里捣鼓小玩意儿,十天半个月不出门是常有的事,从前没觉察,现在邹旺真是烦死了周盐这点。
好不容易等到机会,周盐前脚出门后脚走出一位身材颀长的夫郎,看清楚对方的面容,邹旺的脸蓦地痛起来。
哪怕伤已经痊愈,瞧见那俩口子依然条件反射地感觉疼痛。
别说跟上去,邹旺双脚愣是挪不动半步。
“妈的!”他低骂一声。
“啪!”肩膀突然一沉。
邹旺寒毛直竖,差点叫出声,谁他妈敢吓他!?
未等他转过头看清楚来人,便听到熟悉的声音自他身后响起:“你在这儿做什么?”
邹旺身体遽然僵化,腿肚子打颤,灵魂刹那升天。
这声音的主人不是那尊煞神是谁。
“没……没什么……”邹旺哆哆嗦嗦,简直快吓尿了。
“我我我……我还有事,就……就就先走了。”
邹旺撂下话,一头钻出草丛,顶着满脑袋的草屑逃命似的跑走。
霍琚目光幽深地望着邹旺跑开地方向,转头将此事告诉了周顺二人。
“他来干什么?”周顺思考对方是不是想来求原谅。
霍琚却说:“不清楚,你们多注意点。”
霍垚一愣,缓了缓才问:“啥意思?他难不成还敢起啥歪心思?”
霍琚没反驳,“兴许。”
周顺眉头紧锁,神情冷肃,一拍桌子,“他敢!”
但凡想到邹旺企图对他的家人不利,周顺胸口陡然窜起一把火,自己好歹教了邹旺多年,没有人情也有感情,邹旺若真敢起歪心思,他必不会让邹旺好过。
霍垚拍拍霍琚手臂,“姑姑姑父记下了,多亏你机警。”
霍琚轻轻摇头,不是他多警惕,而是邹旺藏身的本事太拙劣,凌息一出门就觉察到了,给了他一个眼神,果不其然有条尾巴。
“师父,这是什么东西啊?”周盐蹲在凌息身旁眨巴着大眼睛,好奇又是期待。
凌息手中动作未停,一口气吹掉积蓄起来的竹屑,“一个小玩意儿。”
没得到具体答案,周盐心头更痒了。
“小盐巴,进灶房来帮把手。”霍垚的声音从灶房传来。
周盐依依不舍,在他娘又一次呼唤中,才肯挪动脚步不情不愿地往灶房走,“师父你做好一定要给我看啊!”
凌息埋头干活,随口应承,“嗯。”
周盐觉得师父答应得太过敷衍,想再次叮嘱,转头就瞧见他娘叉着腰站在堂屋门口,双眼冒火地瞪着他,当即吓得心惊胆战,顾不得其它。
“我以为你聋了呢。”霍垚揪住周盐耳朵。
周盐“哎哟哎哟”叫唤起来,“我错了我错了,娘,别揪耳朵。”
可怜的周盐就这样被拎进了灶房。
没了周盐,半分钟没到,身边又长了个霍琚,凌息好笑,这俩兄弟在干嘛,一个个跟没断奶的孩子似的。
“你在做暗器?”霍琚压低嗓音。
凌息毫不意外他能发现门道,抬眸朝他竖起食指,“嘘。”
到嘴边的疑问尽数被迫咽下,霍琚嘴唇抿成一条直线,目不转睛地盯着凌息手上的动作。
片刻后,凌息停下手,再不说点什么,霍琚的眼神要把他烧穿了,无奈地叹口气:“想问什么问吧。”
霍琚剑眉一挑,诧异他突然改变主意,不过他并不介意顺势而为,“你做的是弩?”
虽然有些相似,但弩不太方便普通人随身携带,他做的东西要更小点。
“不是,是袖箭。”
准确来讲,是简易版袖箭,毕竟是竹子做的,杀伤力远比不上金属,但用来对付普通人足够了。
霍琚几乎是电光火石间弄明白凌息的用意,“给小盐巴做的?”
凌息轻轻颔首,“以防万一吧。”
虽然周盐喜欢待家里,霍垚夫妻近来不会让他独自出门,可向来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难保不会有疏漏。
霍琚视线长久地落在凌息身上,直到把凌息看得有许不自在,才郑重开口:“谢谢。”
突然这么严肃,凌息摸摸后颈怪不习惯的,“顺手的事,没啥好谢的,况且小盐巴也是我弟弟嘛。”
霍琚一向冷肃的眼中洇开笑意,像日光下山巅融融的春雪。
凌息猝不及防对上他的视线,一时没能移开眼,处于热潮前期的身体再度躁动起来,皮肤滚烫而敏感,好似此时霍琚只要触碰他一下,他的灵魂都会颤栗。
空气陡然升温,坐在遮阳的屋檐下,凌息无端汗湿了后背。
似乎一个眼神,一个讯号,两人便将不管不顾吻到一起。
然而,他们双双偏过了头。
一个雪白的皮肤红得滴血,一个耳朵热得烫手。
他们不约而同地想,如果是在自己家院子里该多好。
周顺家开门做生意人来人往,他俩要是大喇喇在院子里接吻,恐怕接下来几年,他们都将是十里八村茶余饭后的谈资。
晚饭开了凌息带来的果酒,桌上平日不管喝不喝酒的人都倒了点。
周盐小猫似的嗅了嗅,“真是甜甜的!”
凌息翘起唇角,冲他扬了扬下巴,“尝尝。”
师父发话,周盐无有不应,立刻喝了一口,“唔!”
他吐了吐舌头,甜甜的,有点辣辣的,味道清冽甘甜,宛如琼浆玉露。
“有点怪。”再喝一口。
这么一喝就停不下来,周盐喝得眼睛发亮,他亲爹更是大口闷。
“头回喝到如此醇香的酒,这酒当真是你们自己酿的?”周顺怀疑地问道。
担心两个孩子糊弄他们,说是自己酿的,其实是花钱买的。
凌息夹了筷子煎蛋,铺在米饭上,金黄的鸡蛋边沿带着点焦色,一口咬下去格外酥脆,配着米饭别提多好吃。
“放心吧姑父,过些日子县城就会有卖的了。”
霍琚见他吃饭吃得香,替他解释:“这是凌息和村中刘阿叔一起研究出的新酒,酿造方法与以往不同,算是独一份,我们这回过来烧制器皿,就是用来装酒的。”
凌息一边扒饭一边点头,饭桌上顿时鸦雀无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我滴个乖乖,凌息居然酿造出了新酒,还能卖去县城,依照他今日要的酒坛数目,貌似是笔大生意!
“老天爷,我家真来了个金疙瘩,小姑之前还担心你们吃不饱饭,转头就和城里大老板做起了买卖,我做梦都不敢想呐。”霍垚握住凌息的手,把人反复看。
凌息腮帮鼓鼓,眼睛明亮,模样又漂亮,别提多招人喜欢了,霍垚越看越喜欢,他们家大郎真是苦尽甘来,上辈子修了多少功德,才换来这么好的夫郎。
周顺回忆起自己之前想收凌息做徒弟的事,老脸一红,按凌息的本事迟早飞黄腾达,自己的小小工匠坊人家怕是看不上。
“师父!我太佩服你了,你就是我的榜样!你咋那么厉害呢,脑子能不能分我一点儿?我好笨哦,一件事都干不好,不像你啥事都能干得漂漂亮亮。”
凌息手臂陡然一沉,周盐大半个人挂在他臂弯,两腮酡红,音量特别大,连说带比划。
用不着猜,铁定喝醉了。
“这小盐巴真是的,起开,别挂你表嫂身上,你自己多沉不知道啊?”霍垚伸手去拉周盐。
凌息无所谓地摇头,“没事小姑,他喝醉了。”
霍垚惊讶,“两杯酒醉了?”
周顺在旁边替自家哥儿找补,“他以前没喝过酒,头回喝醉得快。”
霍垚当真是亲娘,“那他没口福了,等他醒来酒肯定喝光了。”
周顺:“……”
他走过去俯身抱起周盐,霍垚嘴上吐槽儿子,行动上却半点不耽搁,打了水给周盐擦拭,又去煮了醒酒汤给人喂下。
除了满嘴醉话,周盐倒也乖巧,抱着枕头呼呼大睡。
吃过晚饭,各自喝了碗醒酒汤,四师兄的妻子正好上门来接他,三师兄夫夫顺路帮忙把四师兄推回去。
成了亲的徒弟基本回家去住,只有二徒弟和小徒弟住在家里,二徒弟家在县城,特意到乡下来学木匠活计,每月月底家中会派车来接他回去小住几日。
小徒弟家中孩子多,少他一个节省粮食,一年到头大多时间都在师父家住着,他年纪虽小,但人机灵,手脚勤快,周盐夫妻对他很是喜欢。
凌息和霍琚照旧住上回的房间,洗漱过后便歇下了。
“我吹灯了。”凌息夜视能力好,通常由他吹灯剪蜡烛。
霍琚已经躺好,低低应了声:“嗯。”
他们出门前喂了小鸡,拜托丹桂婶傍晚过去喂一次。
“咱们今晚不回去,也不晓得小鸡会不会饿着。”凌息第一次养鸡,心中时时惦记。
“小鸡坐实了就不太容易死掉,你要是不放心咱们明天早些回去。”霍琚说。
要么说丹桂婶考虑周全呢,知晓凌息没有养鸡经验,带他去虞阿叔家挑选的鸡崽都是坐实了的。
没坐实的鸡崽很容易死掉,十只鸡崽得死两三只,村户人家可得心疼坏,但没办法,鸡崽脆弱,这样的损失难以避免。
凌息没养鸡的经验,直接把鸡崽当宠物养,住的地方得干净,吃的东西得健康,每天会放它们在院子里跑一阵。
听说走地鸡肉更紧实。
看着小鸡崽们,想象它们长得又大又肥的样子,凌息咽了咽口水,馋了。
大清早凌息会起来给鸡崽们挖新鲜的虫子吃,顺便挖些地龙放门口地里,帮忙钻钻土,过些时候好种树。
脑子里想着小鸡崽们,不知不觉酣然入眠。
半夜凌息是被热醒的,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打湿,呼出的气息温度烫得惊人,皮肤粘黏,热得难受。
漆黑的屋内,本该与夜色融为一体的眼眸亮起奇异的光,眨眼间变成野兽般的竖瞳,透着股诡谲的妖异。
体内像是有什么在躁动,凌息额角青筋暴起,牙关紧咬,呼吸越发沉重,舌尖抵在齿关,心脏好似战鼓擂动,咚咚咚——
一阵高过一阵,仿佛要将他的胸膛击穿。
“凌息,凌息。”
耳边隐隐响起熟悉的声音,那到声音在岸上,他沉在水底,隔着遥远的距离,听不真切。
手臂突然传来沁凉的触感,凌息蓦地睁大眼睛,他像是即将渴死的骆驼,一脚踏进了绿洲。
遵循本能,凌息行动灵敏矫健,猛地翻身将那毫无防备的人压制住,长腿跨坐在结实的腰上,双手牢牢反剪住对方的手,由于体型差距,他不得不使上两只手。
模糊的视线中好似有一块香甜的奶油冰淇淋,凌息艰涩地吞咽唾沫,迫不及待咬上一口,以缓解岩浆爆发般的热潮。
这样想着,他便这么做了。
一口咬下去,半点没留情。
这雪糕有点硌牙,而且近了看才发现,原来不是奶油冰淇淋,是巧克力的。
吃到心心念念的冰淇淋,凌息紧绷的弦松动,困意再度席卷,顾不得思考别的,快速陷入黑甜的梦乡。
这可苦了霍琚,在他的视角中,睡到半夜察觉凌息气息紊乱,立马睁开眼睛查探凌息的情况。
然后便被这小子袭击了,不经历这一遭,霍琚完全没发现自己对凌息居然毫无防备,以至于对方可以轻易将自己制住。
不知从何时开始,他已把凌息划入自己的安全线内,无需担心凌息会对自己不利。
谁知,居然在这种事上翻了船。
猝不及防被剪住双手,力道大得他难以挣脱,霍琚自是知晓凌息的力气有多大,却也未料到能大到他束手无策的地步。
他不说力能扛鼎,也算孔武有力,竟翻不出少年的手掌。
直到腰上一沉,霍琚再无法思考多余的事情,他得庆幸凌息把他翻了个面,坐的是他的后腰,否则他不敢想象自己会如何。
可他这口气到底松早了,后颈被滚烫的气息喷洒,霍琚未来得及反应,肩胛便被重重咬了一口,如同跟他有仇般,要生生咬下一块肉。
饶是生性沉稳淡漠的霍琚也忍不住飙脏话,凌息究竟平时对他积攒了多少怨气?准备一口气报复回来?
腰正准备使力把人掀下去,肩上的疼痛倏然变成细细密密的啄.吻,再是小猫舔毛般的舔.舐。
前一刻的疼痛叫人无法忍受,此时的亲密更加让人难以忍耐。
霍琚险些咬碎后槽牙,趁着人分神挣脱开钳制,抓住凌息的后衣领把他扯开,“你是来折磨我的吧。”
正要不管不顾把人狠狠吻一顿的霍琚愣住,刚才对他又咬又啃的家伙,居然就这么……睡着了。
霍琚:“……”
凉风穿过窗户送入屋内,带走一室闷热。
慢慢冷静的霍琚意识到,凌息反常的原因应该是热潮。
稍一动弹肩膀便传来火辣辣的痛感,理智上纵然明白情有可原,情感上霍琚却异常头疼。
撩开沾湿在凌息额前的发,霍琚注视凌息仍泛着不正常潮红的脸,大拇指轻轻摩挲两下他的脸,起身去外面打了盆水回来给凌息擦拭。
流了一身汗,凌息肉眼可见地不舒服,眉头紧缩,辗转反侧。
刚发作过一场的凌息,皮肤温度尚未恢复正常,往日雪白的肤色犹如上了层胭脂釉色的瓷器。
霍琚收敛目光,不敢多看少年肌理分明,骨肉云亭的躯体,那会令他袒露出最丑陋的面目,与世上万千男人无异的贪婪,下.流。
在凌息面前,他时常感觉自己像个修行多年的苦行僧,凌息就是那诱他破戒的妖精。
指腹擦过少年柔软的唇,霍琚像被烫到般收手,匆匆端起盆子朝外去,顺带冲了个凉水澡。
第二天醒来,凌息丝毫不记得昨晚发生的一切,甚至杀人诛心地问:“你怎么有黑眼圈了?昨晚没睡好吗?”
霍琚咬牙切齿地回答:“好,睡得好极了。”
凌息莫名其妙,睡得好就好,干嘛跟要嚼了他一样?
“诶呦,你们夫夫感情好小姑自然高兴,可也不能闹得太过。”霍垚把霍琚拉到一旁去小声叮嘱。
霍琚不明所以,回望霍垚。
霍垚虽是生了孩子的妇人,但大侄子好歹二十五了,她不便讲得过于清楚,干脆指了指自己脖子那圈,“把衣领拉高点。”
霍琚这下还有什么不明白,凌息昨晚留的齿痕和印子在他弯腰搬东西时被小姑看见了。
肩颈处仍火辣辣地疼,好在霍琚恢复速度快,要不了两天就会痊愈,他本来没放心上,忽然被小姑拉住教训,耳朵一片通红。
霍垚经过凌息身边,视线仔仔细细打量他洁白的牙齿,真没看出来,瓷娃娃似的小少年,居然和自家老实木讷的大侄子玩得那么花。
啧啧啧,自己果然老了。
“嗯?”凌息回头,谁在看他?
迷茫地挠挠头,凌息打了个哈欠,隐隐绰绰记起昨晚好像做了个梦,梦里吃到了巧克力味儿的冰淇淋,除了有点硌牙,味道挺不错。
砸吧砸吧嘴,凌息开始想念冰淇淋,如果能做出来一定很受欢迎。
转念一琢磨,又觉不现实。
首先当地养的几乎是耕牛,鲜少有人养奶牛,没有牛奶,换成羊奶也行。
哥儿生产后不似女子能产奶,家里会提前牵头羊回去,以羊奶喂食。
羊奶在此地倒是常见食物,但还有另一个问题,就是冰,能够用得起冰的人家非富即贵,朝廷每年有冰敬,往往是下级官员对上级官僚的孝敬,简而言之是一种常见的行贿。
普通人家断然用不起冰,更别提做冷饮生意,换作太平盛世还有希望,就如今这内忧外患的朝代,还是别瞎折腾,保命为上。
凌息只能等手中宽裕点儿,在家里偷摸制冰,满足下自己的味蕾。
到时候说不定能找到制作巧克力的原材料。
第64章
“砸!给我狠狠地砸!居然敢戏弄我家老爷,我看你们是活腻了!”男人粗犷的声音响彻院子。
“哎哟,别别别!别砸了!你们这是要了我老曹家的命啊!”曹老头儿冲上去阻拦,被人一把推倒在地,摔得头晕眼花。
曹老太见状立马躺地上撒泼打滚,可她忘了这群人不是村里人,随她撒点泼就会放过她。
“滚开!”曹老太被人一脚踹开,得亏她躲得快否则那一脚下来非去半条命不可,这一脚总算叫她认清了形势。
涕泗横流地抱住领头人的大腿,“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各位要这般糟蹋我家!”
领头人恶狠狠瞪她一眼,冷笑道:“你不晓得你们做错了什么?你再用你的脑子好生回忆回忆呢?”
曹老太闻言懵住,她做了什么?
呆滞的眼睛缓缓瞪大,瞳孔震颤,难道是以次充好的事迹败露了?
钟老板要的酒水家里量不够,曹老婆子又舍不得不挣那份钱,眼珠子一转,干脆往酒里掺水,这样量就够了。
那么多坛酒,谁会一坛坛检查,哪怕事后有人找上门,事情也过去一段时间了,他们大可不认。
万万没料到东窗事发得如此快。
领头人见曹老太面无人色,嗤笑道,“老子真是开眼了,几个泥腿子竟敢算计我家老爷,吃了熊心豹子胆不成。”
曹家被砸成废墟,别说前面的酒坊,连同后面曹老太儿子住的屋子也没被放过。
一群高壮汉子凶神恶煞进入屋内,一言不发开始砸东西,曹贵直接吓尿了裤子,尿骚味儿将汉子们逼了出来,他因祸得福,成了家里房间保存最完好的那个。
由于钟老板派来的人声势浩大,愣是没人敢靠近瞧热闹,偷偷从自家门缝露出双眼睛,确定那群人浩浩荡荡离开,陆陆续续往曹家聚拢。
“哎哟,曹家被砸得干干净净,连片遮雨的地方都没有,你是没看见那群人多凶恶,吓得好几个小娃娃当晚发起烧,嘴里说胡话。”赵丹桂和刘淑芬坐在凌息家院子里聊闲天,谈到村里近日的热闹话题。
凌息坐在院子里手搓蚊香,连着下了几天雨,树叶竹叶腐烂在河沟里,滋生了不少蚊虫,昨天夜里他被叮了一手臂包。
霍琚反而没被咬几下,据霍琚说,从前基本他在哪儿,蚊子跟着他飞到哪儿,头一次遇上蚊子不爱叮他的情况。
凌息听得胸口一堵,稍作思索便明白,霍琚血热,体温高更容易招蚊虫叮咬,偏偏最近他热潮期将近,温度更高,可不得把方圆百里的蚊子全招来。
挠了挠脖子上的蚊子包,刘淑芬暧昧地笑了笑,“凌息,真看不出来,你家大郎挺厉害啊。”
凌息茫然抬头,赵丹桂一手肘怼上刘淑芬,“少当着凌息面胡说八道,他那明显是个蚊子包。”
“没到岁数呢,你咋就老眼昏花了。”
刘淑芬凑近仔细瞧,真是蚊子包,“哎哟,擦药了吗?咋这么严重。”
凌息皮肤雪白,在寻常人身上无甚存在感的蚊子包,放他身上又红又肿,中毒似的。
“擦了。”凌息点头,抬了抬手,“这不是被咬怕了吗,赶紧做点驱蚊香出来。”
刘淑芬和赵丹桂双双张大嘴巴,“这是驱蚊香?”
两人看凌息在旁边玩泥巴一样折腾半天,压根儿没敢想他是在做驱蚊香。
这东西县城有卖,但和香一类牵扯上关系的东西都不便宜,不是平头老百姓用得起的,凌息自己就会做,那得剩多少银钱啊。
二人深吸一口气,淡淡的药香钻入鼻子,沁人心脾,非但不刺鼻,反而很好闻。
她俩打起眉眼官司,你推推我,我推推你,半天没好意思开口。
哪个女人小哥儿不爱涂脂抹粉,香香的东西对他们天然具有吸引力,何况这东西还能驱赶蚊虫,寻常人家要么用艾草洗澡,要么在屋里烧一烧艾草,熏一熏,不仅刺鼻,而且烟气重。
“你们不是说曹家被砸了吗?他们得罪了谁?”凌息记得自己八卦听了一半。
提起八卦刘淑芬来了劲儿,“嘿,前些日子不是在传他们家攀上高枝儿了吗?”
“嚯哟,你是没见着,曹老婆子出门都是拿鼻孔看人的,跟她说话爱答不理,偏生村里真有些软骨头,跑去巴结她,叫他们家好出了阵风头。”
赵丹桂撇撇嘴,“因着他家飞黄腾达,不少丧良心的帮着曹家说话,对刘枝指指点点,刘枝他娘还偷偷跑去找过刘枝,让他去曹家认个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