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不躲,还有活下去的可能。
谢琅在赌,对方并不是想杀他,只是来试探他是否结丹初期修为。
乌黑光团忽一下撞入谢琅眉心,一股强大的电流贯穿全身,谢琅眉心撕裂般疼痛,咳出口鲜血,踉跄几步,跪倒入河水,身体摇晃两下,面朝上,倒入河水中。
河水到人大腿,谢琅倒入河水中几息,似乎意识回到身体,挣扎着想爬起。
黑衣人已近面前,拧住他衣领,一把甩到岸上。
谢琅后脑勺磕到河岸上坚硬的石块,暗红血液瞬间流了出来,他呼吸急促,撑着地面欲要爬起,似是无力,又倒回地面,后脑勺重重磕在石块上。
黑衣人从河里走了过来,他走到谢琅身旁,狠狠踹向谢琅□□。谢琅额头青筋暴起,他手指蜷起,疼痛闷哼一声,眼神涣散,缓缓失去意识。
黑衣人见状,狠狠踩向谢琅膝盖,低低骂道:
“娘的,你小子居然敢踹老子命根子,找死。”
谢琅已然失去意识,并不能听到他在骂什么。
“够了,上头说了,若是他修为仍是结丹初期,不必杀他,不值得杀。”
空气浮动,两个黑衣人出现在河岸,对这黑衣人道。
那黑衣人闻言,这才收回脚,他唾骂道:“便宜这小子了。”
“行了,走吧,回去给上头报告。”另外两个黑衣人不耐烦道。
那黑衣人跟随另外两个黑衣人离开。
河岸恢复平静,妖物尸体浸在河边,鲜红的肉溢出丝丝缕缕的血液。
谢琅忽然睁开眼睛,他早料到会被踹小谢琅,所以护了层灵力,那一脚没有伤到他,只是膝盖生疼。
忍住疼痛,顾不得许多,谢琅撑地爬起。
他这边被试探了,温见雪那边会不会也被试探了?
谢琅紧紧皱起眉头,他收回半月剑,甩出几道瞬移符。他来猎杀妖物时,担心出现什么意外,用灵力定了位,用几张瞬移符即可回到宗门。
很快回到宗门,谢琅快速朝住所赶去。
几个巡夜弟子见他急匆匆往住所去,正欲问他是不是出事了,是否需要帮忙,谢琅的身影如风一般,已经消失在眼前。
谢琅回到住所,他推开院门,院中无人,推开房间门,房内无人,就连小书房和厨房都没人。
人去哪里了?!
谢琅呼吸沉重,他死死抓住剑柄,眼睛泛出暗红的色泽。
房后浴池传来轻微的响动。
在浴池?
谢琅冲向浴池,浴池在一间很大的房间内。谢琅踹开房门,提着剑,满身戾气地走进房间。映入眼帘的却并非温见雪与人缠斗,或者被人压着检查灵根是否损伤的场景。
温见雪刚从浴池中站起,乌黑头发披散在肩头,雪白皮肤被温热池水蒸得微微泛红,水珠顺着肌肉流畅且铅薄的胸膛往下滑,滑过细腰,顺着修长白嫩的腿,缓缓滚过精致细腻的脚踝,落到地面。
他手里拿着一层薄薄的沐巾,准备擦拭身体。
“你干什么?”温见雪愣住,他目光落到谢琅提着的半月剑上。
他愣了会,意识到自己身无一物,站在谢琅面前,顿觉羞耻,脸部发烫,立刻抓过挂在一旁的干净衣物,披到身上,遮住身体。
热气慢慢腾上大脑,谢琅被一片白里透红的皮肤晃了眼,他立刻转过身,握紧手中半月剑。
“我不知道你在沐浴,抱歉。”
温见雪修炼完,觉得疲惫,便想洗个热水澡,哪里会料到刚洗完,身上水还没擦,谢琅便闯入浴间。
一手捏住披着的衣服,一手摸去挂在眼睫毛上的水珠,温见雪走到谢琅身旁。
他遮住了重要部分,不觉得羞耻了。
温见雪走进谢琅,才嗅到谢琅身上有血腥味,他打量谢琅,注意到血腥味来自谢琅后脑勺。
谢琅后脑勺磕破了。
“你受伤了?出什么事了?”温见雪察觉到不对劲。
“被人袭击了。”谢琅心绪起伏很大,他不敢看温见雪,道。
“谁袭击的?”温见雪有种不详的预感。
“我并不清楚是谁,猜测是上界那几个宗派得人袭击我,他们并没有要我命,确定是结丹初期后,便放过我。我担心他们会来试探你,着急忙慌赶回来,不料你在沐浴,并非有心闯入。”
谢琅垂着眼帘,吐字清晰,快速解释道,他抬起手,捻了捻有些发烫的耳垂。
温见雪没在意谢琅的小动作,他蹙起眉,快速道:“我没有被人试探,或许是我早上炸炉了,他们确定了我确实灵根受损。”
谈及正事,一切旖旎都被压下。
谢琅放下手,目光直视前方,道:“有这可能,无论如何,这是好事。”
“你伤势怎么样?”
温见雪盯着谢琅后脑勺的伤,因为担忧,语气带上几分责备。
“为什么不先治疗?服用过止血丹药吗?我怎么瞧着伤口还在溢血。”
谢琅不以为然道:“小伤而已,不算什么。”
“万一伤口感染了,或者撞得脑溢血……”
温见雪话未说完,谢琅大步流星,径直朝门外走去。“温郎君,你好啰嗦啊,都说了是小伤。”
“除了脑后,其他地方可有受伤?你等等,我穿好衣服,给你上药包扎……”
谢琅走到门框,脚步微顿,拨了拨锥形银耳坠,道:“闭嘴,在我看来,你的安危更重要。你不要不识好歹,再叨叨,惹恼我,有你好看。”
温见雪:“……”
温见雪微微蹙起的眉松开,心底泛出层层涟漪,他噗嗤笑出声。
谢琅为什么能把在乎、看重,说得像要灭你全家一样。这就是大反派的气势吗?
谢琅已经走出浴房,顺手带上了门。温见雪烘干贴在身上的外衣,走到衣杆前,脱下随意披着的外衣,拿起中衣,有条不紊地穿衣。
经过长时间相处,温见雪摸清了谢琅脾气。
外冷内热,一旦认定你值得信任,就会对你格外好。
温见雪真真切切体会到谢琅的好,深知谢琅特别在乎他。
温见雪从未体验过被人心心念念地在乎,亲戚朋友都有很在乎的人或者事物,他知道他不是他们最在乎的,可是他很容易满足,并不期待成为他们心中最在乎的存在。
谢琅把他放到第一位,让他彷徨,感动,喜悦,有什么比放在第一位重要,让人更高兴的事?
温见雪自觉没有。
温见雪心底淡淡的孤独散去了。
自从穿到修仙界,他心底就有些孤独,虽然后面有了师父、宗主长老、师兄师姐、师弟师妹,可偶尔修炼时,依然会出现淡淡的孤独,想念现代的一切。
现代对于他来说,才是家,这里不是。
温见雪清醒地知道这里不是,可是,他想不出办法回去,只能接受现实,压抑着情绪,为了生存,努力适应修仙界。
可能就是忙着生存,所以他只是偶尔修炼时,想念现代的一切,情绪来得快也去得快,因为根本没有时间伤春悲秋。
谢琅走出浴房,来到庭院内,他运转灵力,迫使耳朵温度恢复正常后,拿出传音符,将遭到袭击的事告知师父与宗主。
话罢,问及乌黑光团。
黑衣人吐出的乌黑光团,融入谢琅眉心后,便消失不见了,谢琅如今怎么也感受不到融入他眉心的乌黑光团。
虽感受不到,但谢琅知晓,乌黑光团绝非好物。
“乌黑光团?”宗主听到乌黑光团,声音沉了下去,“难道是引魔珠?这就麻烦了。”
上界,华丽阴暗的石室内。
之前袭击谢琅的黑衣人半跪在地,不敢抬头看上座几人,恭声道:“谢琅确实是结丹初期,属下朝他吐出一枚引魔珠,他也未曾避开。”
引魔珠说白了就是戾气凝结而成的珠子,本身没有任何毒性,甚至算得上提高修为的绝好之物,但前提是,在身体彻底吸收引魔珠前,不被修炼时时不时出现的幻觉,引得走火入魔。
上座一个男人闻言,拂下桌面青玉茶杯。青玉茶杯摔在地上,发出哐当一声,却并无破损。
“放肆,我们让你用引魔珠了?”男人冷声道。
黑衣人全身肌肉绷紧,道:“属下只是想谢琅放弃修炼。他若继续修炼,或许会对主上构成威胁。”
“威胁?未免太看得起他了。”上座有人开口,说话这人披着黑袍,左胸别着一枝金色莲花,他声音低沉浑厚,很明显是个老头。
无人反驳。
这老头看向黑衣人,道:“罢了,不说这事,姓温那小子呢?确定灵根受损了?”
“剑宗内的人皆是这样说的,今日早上,温见雪还炸了炉,据我们打听,是接受不了灵根受损,心态崩了,炸炉了。”
“姓温的未免也太脆弱。”上座有人评价道,评价这人从头至尾笼着层白雾,她声音温柔轻慢,显然是个女子。
“话不能这样说,毕竟是个连你我零头的黄毛小子,能有多好的心性,只是可惜了,我本想将其招收到门下。”老头道。
“当年打压剑宗,可是你出的主意。收温见雪为徒,也不怕他背后给你一刀。”女子道。
老头淡淡地笑道:“虽是我出的主意,但获利的可是大家。我其实也不愿打压剑宗,只是资源就那么多,总得有人退出。说不准以后,退出的就是你我。”
“你说起话来,真是冠冕堂皇。”女子笑道。
“退下吧。”中间端坐的中年人朝黑衣人道。
黑衣人和站在一旁的两个同伴退出暗室,可方退出暗室,三个黑衣人发出一道痛苦的声音,身体忽然爆开,变成血雾。
暗室内的人停止说话,看向中年人,中年人从容不迫道:“留着终究是祸患,杀了清静,不过动动手指的事。”
“这可是替我们办事的人。”摔杯子那位立刻道。
“妇人之仁。”中年人淡淡道。
“真是不可理喻。”摔杯子的男人甩袖离开。
“当初派人攻击剑宗,没见到他说什么,下手比谁都狠,如今得到了好处,就开始满口仁义道德,仿佛与我们在一起,侮辱了他。”坐在左侧,身材矮小,从始至终没有说话的老妇人这时开口道。
老头似笑非笑道:“棋局上的兵,看你们愿不愿意吃了。”
“你好大的胃口,吃了剑宗主宗,现在连盟军都打上主意了。”女子道。
老头耸肩道:“随口说说而已,毕竟大家都看他不爽。”
暗室灯火明亮,其余三人没有说话,在思考什么。
温见雪很快穿好衣服、鞋袜,他一边束发一边往庭院走。
谢琅坐在房间内,摆弄着他的金漆弓箭。他还未包扎伤口,不知在想什么,手指拉紧弓弦,又松开,弓弦发出铮的响声,弓弩剧烈颤抖。
温见雪从乾坤袋里拿出药箱,正欲叫谢琅吃一枚止痛药。
谢琅道:“就这样上药吧,不痛。”
温见雪弯腰看谢琅,谢琅表情冷淡,不太高兴。温见雪戳了戳谢琅肩膀,道:“别生气了,我不是不接受你好意,我很高兴你在乎我,我只是生气,你不先给自己包扎伤口,凡事还是要以自己为重。”
“另外,你嫌我哆嗦,我向你道歉,以后不会话多。别生气了?”
温见雪边说边观察着谢琅的表情。
谢琅抬起眼帘,看向温见雪:“谁说我生气了?我没生气。”
温见雪道:“可是你看起来不太高兴。”
谢琅挑起眉,嘴角微微上扬,笑道:“一直保持着笑容很累,我很多时候都保持着冷淡的样子,因为这样十分省力,甚至可以避免很多不必要的事情。”
温见雪无言以对,他打开药箱,给谢琅后脑勺上药。
谢琅后脑勺只是撞伤,并无大碍。
温见雪上好药,又给他喂了颗加速伤口愈合的低级丹药,这才停手。
“其他地方没事吧?”温见雪问。
“其他地方没什么事。”
谢琅转动脑袋,觉得脑袋缠上纱布后,有点重,他适应了好一会才习惯纱布的存在。将头发用发带松松缠起,谢琅拿起金漆弓箭,走到门前,搭上羽箭,绷紧弓弦,瞄准庭院内的柳树。
“刺啦——”羽箭脱弦而出,势如破竹,扎入柳树树干。
谢琅快步走到柳树旁,羽箭扎得很深,他盯着羽箭看了许久,拔下羽箭,并着金漆弓箭,一并收回箭筒。
引魔珠?引魔珠又如何?
他该修炼就修炼,怕幻觉,怕走火入魔,笑话。
他又不是没经历幻觉,无非是一些让他痛苦的事,保持冷静,全杀了,幻觉不就破了。
引魔珠算个屁。
“谢琅,你真的没生气?”温见雪打量谢琅,他对谢琅的一系列举动,颇为不适,不适之余,直觉谢琅非常不对劲。
温见雪不清楚是自己之前惹恼了谢琅,还是在这段时间内,出了什么事。
总而言之,他特别担心谢琅。
谢琅转身走了回来,他关上房门,打了个洁尘术,脱了外衣及鞋袜,躺到床上,道:“没生气,睡觉。”
温见雪道:“黑衣人偷袭你的事,你与师父、宗主说了吗?”
“说了,他们说他们来解决这事,让我们藏好锋芒即可。”谢琅闭上眼睛。
温见雪点点头,他坐在桌前,拿出藤妖转交给他的那张残缺的、不知等级的丹方。
十日后才是炼丹大比,这期间,温见雪打算专心修炼,同时看看能不能修复这张残缺的、不知等级的丹方。
藤妖转交给他的丹道心诀,他白日里,配合着修炼,运转了一下,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只是配合着修炼后,植物对他更亲近了。
至于藤妖转交给他的十来张中级丹方基本是比较罕见的中级丹方,拿出去买,势必会买出个好价格,也不知母亲是从哪里得来的这些东西。
当然,温见雪并不想把这些中级丹方买了,这些中级丹方是母亲留给他的。
温见雪现下特别好奇这张残缺的、不知等级的丹方会炼制出什么丹药。
丹方没有被命名,纸张破旧,左下角似乎被火烧过,缺了一块,纸张上面潦草地写着密密麻麻的药材名。
温见雪拿着丹方,轻手轻脚打开门,走到小书房。
小书房内一片漆黑,温见雪点燃房内灯,铺开白纸,往砚台里倒入水,研好墨,坐在书桌,誊抄下纸上药材名。
温见雪很快誊抄完毕。
他用灵力吹干墨迹,发现大部分药材都生长在上界,且十分名贵。
——温见雪背了各种药材书籍,所以识得这些药材。
奇怪,这到底是什么丹药的丹方?竟然需要这么多名贵的药材。
温见雪将白纸放到桌上,用黑梓木镇尺压好,重新拿起破旧丹方,看向左下角。
左下角缺的那一块并不大,温见雪估计缺的那块纸上,只有三个药材名。
温见雪现在连这是什么丹方都不知道,根本无法补全这三个药材名。
不过根据这丹方所需的药材大多在上界,且十分名贵,可以推断出,这是张高级丹方。
高级丹方基本为个人私藏物,有市无价,市面上根本见不到。
温见雪深知高级丹方价值,更想补全丹方,可他实在没有头绪,一时之间,焦灼无比,忍不住咬笔头。
烦死了,到底是哪三种药材。
咬着咬着,温见雪发觉窗外有道视线盯着他,警惕看去。
房间内的灯光倾斜至窗外,谢琅穿着中衣,倚在窗边,注视着他。
温见雪尴尬地吐出笔头,正欲问你睡醒了。
谢琅把窗户关上,推开房门,走了进来。他几步走到温见雪面前,拿过温见雪咬的毛笔,丢到笔洗里。又将陈旧丹方和誊抄着药材名的纸张叠在一起,抽了张白纸,一并包起来。
“打开。”
“打开?打开什么?你干什么?”温见雪被他进入小书房后的举动震惊了。
谢琅弯腰,探过书桌,勾下温见雪系在腰间的乾坤袋,在温见雪眼前晃了晃。
“打开乾坤袋。”
温见雪看了看自己乾坤袋,又看了看被谢琅包起来的丹方和纸,最后再看了看谢琅,终于明白谢琅要做什么。
他抬手想将丹方、纸、乾坤袋拿过来。“我还没想出药材名,还给我。”
谢琅避开他伸来的手,将这些东西一并丢进自己乾坤袋。
“你想半天想出来了吗?把自己弄得如此焦虑。”
温见雪哽住。
谢琅拽着书桌一脚,往自己的方向一拉,将书桌和温见雪分割开,温见雪坐在椅子上,伸长手臂都够不到书桌。
温见雪:“……”
温见雪很不高兴,他猛地站起身,道:“谢琅,你搞什么,我正忙着,你睡你的觉,不要来捣乱行不行……!”
温见雪双脚悬空,被谢琅单手扛了起来。
温见雪错愕无比,反应过来,抓住谢琅衣服,扭动着身体,想要挣脱下去,屁股却挨了一巴掌。这一巴掌不重,却让温见雪羞愤无比,他瞪圆眼睛,停止挣扎,心中腾地升起一股怒火。
“谢琅!”
谢琅抱紧他腿,掐灭小书房内的灯,扛着温见雪,朝自己房间走去。
“想也想不出来,睡觉,休息。”
“我不睡。”
谢琅抬手拍他屁股:“睡不睡?”
温见雪气死了:“不睡。”你居然敢打我屁股,狗屁在乎、看重,从现在起,他跟谢琅恩断义绝,再也不是好友了。
谢琅冷冷道:“你不睡,那我就只能打到你睡了。”
“谢狗!你!”温见雪气得不知说什么,他运转灵力,想拍谢琅一掌,即将拍到时,想到谢琅刚受了伤,又收起攻击,掐谢琅手臂一下。
“睡。”
谢琅回到自己房间,把温见雪放到床上,随即坐了下来。温见雪气得脸都红了。
斜看一眼,谢琅移开视线,捻了捻手指。
“早说不就好了,偏要我来硬的。”
温见雪:)
第85章
温见雪脱掉外衣、鞋袜,解开发带,掐了个洁尘术,抱过自己的枕头,拉着自己的薄被,滚到最里面,侧着身,背对着谢琅,一副不想搭理你的表现。
谢琅平躺在床外侧,他偏头看向温见雪。
纤细身形被薄被勾勒出,腰臂线条流畅,乌黑头发散在枕上,漂亮得不可方物。
拂灭房内灯,房内一片漆黑。
谢琅双臂交叠,枕在后脑勺下,支着一条腿,看着乌青床顶。
“你面对着墙,是要面壁思过?”谢琅问。
温见雪还在生气,说话呛人。
“要你管。”
谢琅闭上眼睛,道:“脾气还挺大的。”
温见雪不理谢琅。
因记挂着丹方,温见雪心中烦躁,久久睡不着,他闭着眼睛,打算养会神,便起床去修炼,可怀揣着这个念头,竟慢慢有了睡意。
温见雪又梦到丝丝缕缕的绿光。
绿光在他眼前晃来晃去,温见雪被绿光扰得心烦意乱,正奇怪这些绿光是什么,眼前绿光消失,梦境发生变化,变成了一个狭窄的房间。
温见雪站在房间内,听到身后传来动静。
咯嘣——
咯嘣——
咀嚼脆骨似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温见雪头皮发麻,他不喜欢这声音,这声音让他想起了小时候,阿姨给他讲得熊嘎婆故事。
住在大山深处的姐姐和妹妹要去外婆家,碰到熊嘎婆,被熊嘎婆骗到家里。晚上睡觉时,姐姐听到熊嘎婆在吃什么东西,吃得咯嘣咯嘣的响,便问:
“外婆,你在吃什么?”
熊嘎婆说:“我在吃干胡豆,香得很。”
姐姐也想吃,拿了一点,结果发现是妹妹的脚趾头!
自此,成了温见雪的童年阴影,如今想起来,也心中发毛。
深吸一口气,温见雪安慰自己这是在梦里,他召出丹火,警惕转身。
一只比常人高大许多的银白狼妖蹲在地面,低着头,嘴里嚼着一枚血淋淋的修士内丹,内丹已经四分五裂,在咀嚼中,发出咯嘣咯嘣的声音。随着声音,磅礴的力量从内丹涌入狼妖体内,肉眼可见,狼妖银白色的毛变成银灰。
温见雪注意到地上有具修士尸体。
尸体的皮肤因失去精气、元神,变得十分苍老,如一张覆盖在肌肉上的破纸,轻轻一拉,就能将整张皮剥下来。
尸体腹部有个不规则血洞,这显然是狼妖为了挖出内丹,用尖利爪子刨出的血洞。
血洞周围的黑红血液还未凝固。
狼妖慢条斯理嚼完嘴中修士内丹,它浑身银灰色的毛变回银色,舔了舔嘴边血液,似乎察觉到投至他身上的惊恐的目光,猛然抬头,朝温见雪看来。
那是一双泛着一点魔气的暗红眼睛,犀利凶狠。
“谢琅?”温见雪错愕,他往后退了两步。
狼妖朝他龇牙,突然扑了过来!
温见雪脸色煞白,醒了。
天色大亮,谢琅平躺在床外侧,苍白阴郁的脸在明亮天光下,绮丽浓稠。
温见雪背后衣衫汗湿,他额角冒出冷汗,撑坐起,心有余悸地看向谢琅。
“做噩梦了?”谢琅缓缓睁开眼,他坐了起来。
谢琅观察力太强,似乎时时刻刻注意着他的变化。
温见雪下意识矢口否认,他总不能对谢琅说,梦见他吃人,像个熊嘎婆。
谢琅没有追问,修长手指探向温见雪汗湿的额角。
温见雪抬头看向谢琅,正好对上谢琅眼睛。
谢琅眼睛格外漆黑,对上他眼睛时,仿佛落入无边黑夜。
温见雪心跳快了一点,不自在地躲开谢琅的手,道:“乾坤袋和丹方呢?给我。”
谢琅打量片刻,把乾坤袋和丹方还给他。
温见雪立刻起床,他换了身干净的衣服,把汗湿的衣服洗了出来,晾在院内。
做完这一切,温见雪拿出丹方,继续思考到底差哪三种药材,可左思右想都想不出,想去询问师父,却得知师父闭关了,很长一段时间不会出来。
温见雪只得作罢,他收好丹方,开始修炼。修炼时,温见雪没用藤妖转交给他的丹道心诀,他怀疑自己屡次梦到丝丝缕缕的绿光,跟丹道心诀有关。
可不用丹道心诀修炼,夜晚睡觉时,睡梦里,依然会出现丝丝缕缕的绿光。
温见雪深觉不对劲,他想来想去,想到在温府时,温韵派刘桦送来的,母亲生前的东西,即遗物。
温见雪拿出母亲的遗物,发现那个据说根本孵化不出的七级妖兽蛋上面出现丝线般的绿光。
这枚七级妖兽蛋本来就长得丑,出现丝线般绿光,愈发丑了。
直觉告诉温见雪,梦中绿光与这蛋有关,温见雪拿起蛋,打算把蛋锁进抽屉里,这蛋却自己动了动。
温见雪:?
温见雪犹豫几息,道:“你是不是听得懂我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