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邪剑漆黑光滑的剑身倒映出他暗红的眼睛。
一片狼藉的水潭吹来一道凉风。
谢琅烧焦的额发被吹动,几乎是吹动的瞬间,斩邪剑剑身震出一道淡淡的剑气。
剑气割断谢琅几缕烧焦的额发,在谢琅额头留下浅浅的血痕。
天下第一名剑,好生有脾气。
谢琅运转灵力,一手持斩邪剑,另一手祭出半月剑。
孟前辈说,斩邪剑拔出来就是他的,那他势必要将其定为本命剑。
半月剑如今是他的本命剑,若想将本命剑置换成斩邪剑,只有两个办法。
一,将半月剑融入斩邪剑。
斩邪剑品质高,杀气重,不可能被半月剑吸收。
二,切断与半月剑的联系,直接将斩邪剑定为本命剑。
谢琅稍加思虑,用灵力将半月剑融入斩邪剑,第二种办法,有个致命伤害。
——切断与本命剑联系时,会遭到反噬,境界下跌。
半月剑融入斩邪剑后,本命剑成了斩邪剑。
谢琅清晰感知到斩邪剑的秉性,通过斩邪剑看到孟然使用斩邪剑,镇妖魔,斩山岳的磅礴场景。
谢琅挽剑,剑起势时,一股不寻常的力量从剑身流窜到他手掌。
毫无招式,甚至没有使用丝毫功法、灵力的一剑,落于保护圈外,将地面劈出一道几米深的裂缝!
裂缝还冒着丝丝缕缕的黑色气体。
这剑真好。
谢琅收回视线,他走到孟然面前,双手握着斩邪剑行礼。
“不错。”
孟然很少夸赞他人,上次夸赞他人还是许多年前,他已不记得当时夸赞了什么,又是夸赞了谁。
“从今日起,我将传授你,我毕生所学。但愿最后结果,如你我所愿,如此便皆大欢喜!”
孟然笑着道,他心情很是愉悦。
漫长的岁月与阴暗的莲都,磨去了他所有希冀与热切,他只是固执地守在此地,直到谢琅进入莲都。
他那颗蠢蠢欲动、企图剿灭莲都内一切妖邪的心再次活跃。
谢琅站直身体,松开一只手,单手持着斩邪剑,垂在身侧,转身看向黑雾沉沉的丛林。
他只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
定天宗。
殿宇恢宏,楼阁高耸,飘渺云雾环绕着定天宗所占据的十来座灵山。
灵山皆横向分布,共同构建成定天山脉,定天山脉之下有两条灵脉,定天宗很少开采灵脉中的上品灵石;
灵山山脚开辟了数千亩灵田,灵田由外门打理,其间灵谷、蔬菜、药材茂盛;
灵山山中建着无数雅致的小楼,小楼排列整齐,周围环种果木,果木葱郁,时不时能听到灵兽嘶鸣之声,端得是一片昌盛之意。
灵山最左面是一片海,海面漂浮着数艘灵船,海中有一座小岛。
小岛上的樱花已经凋零,只剩下光秃秃的樱花树。
观测上下界动向的长老想也不用想,便知宗主不在小岛,他走出观测阁,快步穿过灵田田径,沿着阔气的,两旁栽种着各类奇花异草的玉石阶,来到德馨殿。
宗主果不其然在德馨殿处理事务。
他朝德馨殿殿上的蓝衣中年人行了一礼,直起身体,道:
“宗主,莲都上空,出现天雷,似乎是有人晋升。”
“或许是莲都那群妖魔鬼怪,怕罪犯太快玩死,强喂灵药,逼其晋升。这种事十分常见,为此来打扰本宗主——”
定天宗宗主,即蓝衣中年人,姓林,单名一个翡字。
他从繁杂的宗务中抬头,看向长老,眼神平和,不怒自威。
“是否欠妥?”
长老将腰弯下,拱手道:“宗主,莲都上空出现了两次雷劫。”
“所以,你认为有人在莲都里修炼?”林翡道。
“是。”
林翡道:“你可知莲都是什么地方?你我进入,都要掉一层皮,谁能在里面修炼?再则,莲都有剑仙布下的阵法,有进无出,谁会进去修炼?”
“你与其说有人在里面修炼,不如说,里面的妖魔鬼怪夺舍了罪犯,在修炼,妄图逃离莲都。这个可能性还大些。”
长老闻言,当即觉得林翡所言极是,是他大惊小怪,没有根据事实思考事情。
“退下吧。”林翡道。
长老道:“是。”
长老退下后,林翡坐了片刻,搁下剔红云鹤毛笔,站起身,联系到其他三位宗主,说明此事,让离莲都最近的鹤云宗宗主用神识看看莲都。
鹤云宗宗主正是那个佝偻着背的老太婆。
她闻言,皮笑肉不笑道:“且不说莲都内,剑仙留下阵法让人的神识无法靠近,光是莲都内混杂的气体,便让人的神识无法探入。林宗主实在是为难我,我办不到。”
“我也办不到。”蒙着轻纱的女子继而笑道。
她是岫玉宗宗主岫烟,几人中,她年纪最小,修为最低。
“林宗主何不派个人进去?”金鳞宗宗主汪禹提议道。
金鳞宗宗主汪禹正是那个一身白袍,胸襟前绣着金莲的老头。
他笑眯眯道:“我这里有张符仙尊赠予的坠天符,即便莲都有阵法,进去的人也能透过阵法,向外传递一两句话。一两句话,足以知晓莲都内发生了什么事。”
“关键是,谁愿意进入莲都?”岫烟慢条斯理地问。
“好处给够,总有人会进去。”汪禹笑眯眯道。
“不好找。”林翡道,“这个人至少要活着将莲都探查一遍,传递出的消息,才能用。可若要活着将莲都探查一遍,修为至少要在炼虚期。试问谁手头上有炼虚期修士甘愿去莲都。”
“林宗主莫急,好处给够,总会有人愿意去。”汪禹弹了弹衣袍,“若实在无人去也无妨,莲都就算破了,也不殃及我们,何必操这心。”
林翡方才展颜,他道:“汪宗主所言极是。”
林翡把找炼虚期修士进莲都这事交于自己大弟子秦三四。
林翡大弟子秦三四就是之前那个乘着朱雀,告知剑宗弟子来上界的锦衣青年。
秦三四接下命令,立刻点人寻找,顺道问了一下两个执事的失踪之事。
几个外门定天宗弟子在风月楼内,寻欢作乐多日,方才尽兴。
他们偷偷摸摸回宗,却发现两个执事从风月楼离开后,一直未归。
疑心是出事了。
——因两位执事是被他们约去风月楼寻欢作乐,若追究起来,他们要担责,不敢迟疑,更不敢欺瞒,忙向上面报了此事。
秦三四负责调查此事。
他先是审问了几个外门弟子。
几个外门弟子说:两个执事站在厢房窗前不知看见什么,从窗户离开了,他们也不知两位执事去了哪里。
直觉告诉秦三四,两位执事出事了。
秦三四翻看口供本,上面清晰写着,两位执事失踪前,见过剑宗弟子温见雪。
温见雪。
他知道。
慕容复这一批剑宗弟子初到上界时,他向师父林翡提起过温见雪。
师父说,看在定天宗与剑宗往昔情谊,若温见雪想入定天宗,便允他一个记名弟子的身份。
谁知他不识好歹,竟瞧不起定天宗,去了天水派,如今住在天水派。
据说在天水派获得了莫大好处。
师父说这是他福气。
依他看,并非福气。
天水派弟子几乎不服温见雪,都暗暗说他关系户,瞧不上他,等着哪日给他难堪。
也就只有天水派老祖还把一个落魄宗派当宝,护着一个废物。
秦三四敲了敲口供本上温见雪的名字。
据几个外门弟子说,当天两位执事羞辱了温见雪,拿他当清倌儿,要求弹琴。
或许温见雪与两位执事失踪之事有关。
他虽是个废物,可背后还有剑宗,还有天水派,指不定身上有什么厉害的灵宝,能够悄无声息除掉人。
当然,这只是一个猜测。
他手头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温见雪与两位执事失踪之事有关。
“秦师兄,你还在想两位执事失踪的事?”慕容复撩开珠帘,走入执事堂。
“慕容师弟。”
秦三四合上口供本,笑着看向慕容复。
“你醉心修炼,怎么得闲来这破事一堆的执事堂?”
慕容复进入定天宗后,拜了鲁长老为师,如今是鲁长老的四弟子。
鲁长老原来是剑宗主宗长老,剑宗主宗彻底在上界消失后,他便与几个剑宗长老来到了定天宗,如今已是定天宗重量极人物。
慕容复目光扫过秦三四手中的口供本,行了一礼,道:“听闻两位内门执事失踪之前,与温师弟有过节,却不知他与两位执事有何过节,所以来看看,可别与两位执事失踪之事有关。”
秦三四身为宗主大弟子,岂听不出慕容复话里有话?
他笑着道:“清者自清。”
慕容复道:“我与温师弟在剑宗做了多年师兄弟,知道他的秉性,最是乖顺纯良,断不可能与两位内门执事失踪之事有关。”
“若叫他知道,指不定要多惶恐。”
秦三四闻言,眼神一闪。
若说他之前还怀疑温见雪与两位执事失踪之事有关,现下是什么怀疑也没有了,散得一干二净。
温见雪早些日子入了紫薇宝境,慕容复未与温见雪有任何联系,便急匆匆跑来为温见雪开脱,生怕两位执事失踪之事牵扯到温见雪。
可见温见雪有多扛不起事,多柔软无能。
只是一朵被剑宗上下好生呵护的娇花罢了。
秦三四觉得自己与其怀疑温见雪,不如怀疑天水派少门主简容、秦家花倾城。
据说那日,天水派少门主简容、秦家花倾城听闻温见雪被两位执事为难,都去了风月楼。
指不定两位执事失踪之事与这二位有关。
特别是这花倾城,出了名的爱管闲事,哪里有不平,哪里就有他,灵敏得像条狗。
秦三四心里如此想着,脸上却挂着笑容,一副异常好亲近的模样。
“慕容师弟如此关心往昔同宗师弟,实在叫人感动,我也觉得温道友与两位执事失踪之事无关。”
慕容复爽朗一笑,他将手臂搭在秦三四肩膀上,道:“秦师兄,过些日子宗内大比,秦师兄可要一举进入前十。我师父给了几坛好酒,到时候给秦师兄好生庆祝。我自入宗,全托秦师兄照顾,不胜感激。”
“慕容师弟有心了。”秦三四道。
慕容复离开执事堂。
他离开执事堂后,笑容就消失了。
他大步流星离开了内门,径直来到几个外门弟子住所,命人提了一桶冷水,倒在几个外门弟子头顶。
几个外门弟子因着去风月楼寻欢作乐,挨了几十板子,如今正唉声怨气。
慕容复这一桶冷水把他们浇得透心凉。
他们正要怒骂,抬头看向慕容复身上的内门弟子服饰,又硬生生将怒骂声压了下去。
“这位师兄,我们得罪你了?”
“得罪我啊?肯定得罪了啊。”
慕容复笑着坐了下来。
“我听风月楼红倌儿说,温道友受两位执事所邀,入房弹琴时,你们目光放肆地落到他身上,毫不掩饰心底肮脏想法。”
“我觉得很恶心,所以泼你们一点冷水,望你们洗去心底那些肮脏的想法。”
几个外门弟子万万没想到,他们挨冷水是因温见雪而起!
心中骤然生出许多火气,但面对气势强盛的慕容复,那些火气又消了下去。
他们低下头,不敢说话。
慕容复在屋内呆了片刻,便起身离去。
“你们今后若再敢拿那种眼神盯着我师弟,我有的是办法让你们悄无声息丢掉眼睛。”
慕容复走出房门,回头看了他们一眼,声如寒冰。
自听闻温见雪去了紫薇宝境,慕容复便打心底认为,温见雪在风月楼受到非常严重的羞辱。
若非受到非常严重的羞辱,温见雪怎么会去危机重重的紫薇宝境?
——慕容复猜测,温见雪冒险去紫薇宝境,是想寻找机缘,修复灵根,找回尊严。
慕容复心道:早知如此,就不让温师弟来上界了,待在剑宗,快快乐乐多好。
等他在上界声名鹊起,占据一席之地了,温师弟再来上界。
届时,便无人敢如此羞辱温师弟,温师弟也能安心想办法修复灵根。
在慕容复看来,天水派始终是外人,他们之所以会护着温见雪,完全是看在剑宗的面子上。无论是哪个方面,他们都远不及自己,远不及剑宗。
慕容复现在最关心的,就是紫薇宝境中的温见雪。
希望不会出什么岔子。
——慕容复很想进紫薇宝境寻温见雪,但紫薇宝境入口已经关闭,他压根进不去。
炼虚期修士实在不好找。
秦三四找了一个月,总算找到一个,禀告给林翡后,将其请进了莲都。
“但愿能传递出有用的消息。”林翡抿了一口茶,慢条斯理道。
秦三四笑道:“师父不必担忧,定然能传递出有用的消息。”
秦三四说罢,退下了。
两位执事失踪之事还未解决,天水派少门主简容与秦家花倾城,皆否认自己与两位执事失踪之事有关。
他们也确实与两位执事失踪之事没有直接联系。
秦三四查来查去,陷入了僵局,干脆将此事丢给了下面的人。
为了两个废物执事,如此浪费时间,实在没有必要。大比在即,他要好生练习枪法,以便顺利进入前十。
乌云密布,细雨如针,砸向地面,润湿树叶、泥地、树干……
山谷内,一群衣衫褴褛、满身是伤的玄衣人手持各种灵器,顶着细雨,谨慎地向前探索着。
前方雨雾弥漫,即便用火符开道,也看不清前路。
“魏师兄,还要继续前行吗?”
一个玄衣青年握紧手中长剑,雨水顺着他脸庞往下流,然而他大气不敢喘,绷紧了神经,喉结滚动,无意识吞咽口水。
“继续前行。”魏盛擦去脸上的雨水,斩钉截铁道。
这一群玄衣人正是天水派弟子。
距离温见雪进入紫薇宝境已经四年半,江来宗少宗主大婚,魏盛等人收到江来宗请柬,代表天水派,前去赴宴。
不料半途遭遇魔物袭击,跌入百妖谷。
百妖谷,顾名思义,这里生活着数百种不同的妖兽,他们以百妖谷为自己的老巢,孕育自己的子嗣。
魏盛等人跌入百妖谷,不幸砸中大鹏鸟妖的鸟巢,将人家鸟巢砸坏了,被追着杀。
好不容易摆脱大鹏鸟妖,又碰到妄图吞食修士提高修为的狂蟒。
一路磕磕绊绊,总算来到稍加安全的大妖领地。
大妖懒得理他们这些小虾米,只要他们穿过大妖领地,再穿过前方魔花林,再穿过一条汹涌澎湃的大河,便能离开百妖谷。
——他们不能使用灵器飞行。
百妖谷的大妖们不允许有东西从它们头上飞过,这是对它们的羞辱。
它们的胸怀最多允许你从它们领地经过。
之前有个小门派的憨憨弟子不信邪,非要用灵器飞出百妖谷,结果刚起飞,就被大妖碾成肉泥。
“可是……”那师弟犹犹豫豫看向魏盛。
“魏师兄,我认为,前方妖物更多。”
“那你想怎么着?在此过夜?在大妖领地过夜?!你疯了还是我疯了。”魏盛额头青筋暴起,他怒道:“你若愿意在此过夜,那便过夜吧,我们走!”
其他人闻言,加快脚步,跟上魏盛。
那师弟被魏盛吼了一通,呆愣在原地。
他愣了片刻,环顾周围朦胧的雨幕,握紧手中剑,立刻追上魏盛。
“魏师兄,我错了。”
“闭嘴。”魏盛道,“好生走你的路。”
魏盛加速赶路,没过多久,他们便抵达了魔花林。
魔花吸取世间一切负面情绪生存,其藤漆黑粗壮,其花暗红厚实,大如华盖,其花蕊金黄。
它们本身没有攻击力,让魏盛他们忌惮的是被魔花馥郁香气引来的魔蜂、吸血虫。
魔蜂攻击性很强,且成群结队,稍一惊动它们,便会被追着蜇。
它们的毒性很强,化神期以下,只要被蛰一下,全身皮肤就会生脓包,不出一炷香,皮肤便会溃烂。
若是蛰个四五下,一步到头,直接见阎王。
吸血虫?
吸血虫也不是个善茬,无论上界还是下界,都能见到它们的踪影。
它们细小如山蚂蝗,喜欢藏在阴暗处,一旦有人出现,就疯似地扑到人裸露的皮肤上,直到吸饱才离开。
一只两只吸血虫好说,吸便吸,能吸多少血?
可若是一群呢?若是一堆呢?若是一乾坤袋呢?
人非得被活生生吸干。
魏盛命令师弟师妹贴好护身符,放轻手脚,缓步穿过魔花林。
师弟师妹依言行之。
魔花遮天蔽日,魔花林内,阴冷潮湿,空气稀薄,光线昏暗。
行走在林间,花朵腐败味尽数往鼻腔内钻,偶尔还能碰到命丧于此的修士骸骨。
一行人逐渐行至魔花最密集处。
魔花最密集处,天光无法透进,伸手不见五指。
魏盛等人不敢点火,因为这会引起藏在暗处的吸血虫的注意。
他们深知,若是引起吸血虫的注意,吸血虫势必会扑上来吸血。
届时,惊动魔蜂,前后夹击,简直是难以想象的灾难。
魏盛等人在黑暗中摸索着前进,没走多久,他们就踩到柔软的泥土。
不对,这是……
魏盛忍着伤痛,用神识一探,发现是魔蜂产在魔花花藤下的卵。
他正要传音给师弟师妹不要慌张,绕路避开就是,几个师弟师妹心绪过于紧张,误以为是什么污秽之物,已然出手攻击。
魔蜂的卵骤然炸开,炸开的刹那间,翅膀震动声不绝于耳。
一道道淡紫色的流光,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
——魔蜂个个有手掌大,它们的眼睛向外凸出,呈淡紫色,在黑暗中飞行时,会发光。
见到这一幕,魏盛在心里破口大骂。
他抛出一道蕴含着强大力量的符箓,将扑过魔来的蜂群击飞,同时喝道:“快走!”
同行师弟师妹反应过来,来不及责备方才几个贸然出手攻击魔蜂卵的同伴,纷纷掐出火花,朝魔花林尽头逃去。
魔花林数以万计的魔蜂怎么会让他们离开?一只只魔蜂,如潮水般,将他们的去路堵死。
同一时间,那些隐藏在黑暗中的吸血虫也被这一声响动给惊了起来,它们的尾部依旧贴在阴影中,比如魔花叶子下,花藤交缠,花根之上,脑袋却转向魏盛等人,乌黑油亮的身躯一拱,摆明了是要跳向魏盛等人。
魏盛深深地呼吸,他催动已经很长时间没有使用过的血咒。
魔蜂,吸血虫,无穷无尽。
血咒就如一杯水,完全浇不灭这汹涌而来的火焰。
几个师弟师妹很快被魔蜂蛰了,他们的皮肤开始起脓包。
魏盛余光瞥见这一幕,心里有些烦躁,就在此时,一只魔蜂悄然绕到他身后,锋锐的尾针直刺他的后颈。
“魏师兄!你身后!”有人看见了意图偷袭魏盛的魔蜂。
魏盛立刻后撤,并甩出一道寒斩诀,可来不及了,他后颈还是被蛰了。
脖子后面传来一阵刺痛,魏盛伸手往脖子后面一抓,那里已经长出一个巨大的水泡。
魏盛不动声色,一边吞服下一颗解毒丸,一边将那些想要冲过来的魔蜂击毙。
不知是他被蛰的位置过于靠近头部,又或者是刚才战斗时伤口崩裂。
他脑袋昏昏沉沉的,连站立都做不到,更别提击杀魔蜂。
魏盛踉跄两步,朝地面倒去。
无处不在,蓄势待发的吸血虫见状,立刻扑向魏盛。
“刺啦——”一股薄薄的黄雾在魏盛身旁升起。
那些扑向魏盛的吸血虫,触碰到黄雾,抽搐起来,不过片刻,化成一摊黑水。
而魏盛没倒在地上,被一只漂亮白晳的手揪住后领,硬生生拉住了。
魏盛顺着这道力量站直身体,昏昏沉沉的脑袋清晰了一些,他扭头朝那个拉住他后衣领的人望去。
那人是个俊秀青年,身量高挑,满头墨发用白色发带整齐束好,穿着普通的蓝袍。他眉眼温柔,目光干净纯粹,朝人看来时,给人如沐春风的感觉。
这个人,魏盛并不认识。
“你是……”魏盛目光微闪,开口问道。
青年松开他后衣领,手中多出数颗暗红色的丹药,随手一抛。
丹药飞至半空,炸开。
“屏住呼吸。”那青年说。
青年的声音也很好听,字字珠玑。
天水派众人虽然不知道这人是何方神圣,但看到他救治出手救了魏盛,迟疑片刻后,便纷纷屏住呼吸。
不出几息,丹药炸开的地方升起诡异的暗红气体。
暗红气体朝四周弥漫开来。
魔蜂和潜伏在黑暗中,随时准备攻击的吸血虫似乎感觉到什么,纷纷朝魔花林外逃去。
“噗呲——”
“啪嗒——”
魔蜂、吸血虫没逃多远,皆炸开,天空像是下起了大雨,魔蜂与吸血虫的尸体噼里啪啦落到埋藏着无数腐败花朵的魔花地。
众人见状,目瞪口呆地望向青年。
青年神色淡定,他掐出一道火焰,踩过地面密集魔蜂尸体,道:“走。”
在场之人收住惊诧,他们紧跟着青年离开魔花林。
魔花林外是一片空地,距离空地十来米处就是一望无涯、汹涌澎湃的大河。
日光照耀下,这条大河恍如一条银带,在地表起起伏伏,偶尔扬起细碎的金箔。
青年抬起视线,看了一眼大河,从腰间佩戴的乾坤袋中拿出一只红漆瓷瓶,远远抛给他们。
“普通解毒丹需要很长时间才能化解魔蜂毒,那时,你们皮肤都溃烂了。若是不愿皮肤溃烂,试试这个丹药。”
大家皆被青年所救,此时对青年已没有什么防范之心。
他们接下丹药,拔出瓶塞,倒出里面的丹药。
里面的丹药如水一般透明,李子核大小,看起来平平无奇。
魏盛率先服下丹药,其他人随后也服下丹药。
服下丹药后,冰冰凉凉的气息包裹身体,被毒蜂蛰中的地方,火辣辣的疼痛慢慢消失,不消片刻,便彻底不痛了。
有人抬手去摸被毒蜂蛰中的地方,脓包消失了,只有淡淡的脓水。
拿出手帕,擦掉脓水,众人感激地向青年道谢。
魏盛道:“我们是天水派弟子,我姓魏,魏盛,天水老祖大弟子,不知前辈怎么称呼?待我们回了门派,定当请长辈答谢前辈。”
青年遮掩了修为,魏盛看不出青年的修为,只是见青年轻松解决毒蜂与吸血虫,认为青年十分有手段,修为应当比他们高,故而称呼前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