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是腿刚才又伤了吧?
陈涧先看了一眼307,门掩着的,里面没人,于是又跑上四楼,敲了敲办公室的门。
刚才在306缓了一会儿,他现在感觉已经好了不少,敲门的时候中气都足了不少。
里面没有回应。
他又敲了几下,还是没人应。
他只得掏出了手机,拨了单羽的号。
办公室里传来了电话铃声,接着听到了屋里单羽喊了一声:“哎进!找不着电话在哪儿!”
陈涧推开门走了进去。
单羽的腿架在一摞靠垫上面,正躺在沙发上。
他的手机卡在靠垫和沙发靠背中间响着。
陈涧挂掉电话,把单羽的手机抽出来,递到了他面前:“胡畔让下去吃饭了。”
“你拿上来吧,”单羽坐了起来,“我在这儿吃,不下去了。”
陈涧看着他:“腿不舒服吗?”
“没,”单羽说,“早上这事儿他们不得讨论一下么,给员工留点儿八卦时间吧。”
“……哦,中午的菜单赵姐给我了,”陈涧说,“你看看……”
“随便,都能吃。”单羽说。
陈涧下楼之前顺便把他喝完可乐的杯子洗了放回了原处。
办公室门关上之后单羽躺回了沙发里,拿过手机放到了旁边的茶几上。
往办公桌上扫了一眼,他发现那半罐可乐被陈涧拿走了。
不喝,但是接了最后还拿走了。
想想陈涧也只比刘悟大不到两岁,但有时候陈涧处事的风格会让他忽略掉这一点,像现在这样突然想起来的时候,就会有些感慨,陈涧就算退回两年前,也不可能像刘悟那样快乐自如仿佛一个傻子。
他叹了口气,过不了几天就又要见到这位活力四射的大学生,顿时有些发愁。
不知道刘悟跟胡畔对接了没有,他摸过手机看了一眼日历,大概是准备国庆假期的时候过来,这会儿没准还在跟同学讨论细节……
快乐的大学生。
单羽顺便回忆了一下自己的十八岁,想起来居然有些模糊,没有目标瞎混的日子每一天都差不多,并没有什么能留下的记忆点,大概只有受伤了才会对某一天有些印象。
“受伤了吗?”赵芳芳往餐盘里夹菜,“刚那一下我看得腿都抽筋,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抽筋不用去医院吧?”陈涧没听明白,他有点儿走神,看到陈二虎他就又想到了陈大虎的事儿。
“单老板啊!”赵芳芳看了他一眼。
“他也没抽筋啊。”三饼说。
“谁抽筋了?”陈二虎问。
“陈店长?”三饼看着陈涧。
“你们仨都得去医院。”胡畔边笑边说。
给单羽的午饭单独装出来之后,陈涧端着餐盘准备往楼上去,胡畔交待他:“记得问问单老板那个清单哦。”
“这么急,吃完饭的嘛。”赵芳芳说。
“肯定急啊,十五间房啊,”胡畔说,“这么大的单子呢,必须得完美拿下。”
“嗯。”陈涧笑着应了一声。
“什么清单?”单羽看着陈涧把一张纸和餐盘一块儿放在茶几上。
“刘悟跟胡畔说,他们大概三十个人过来,”陈涧说,“登山带徒步,想问问沿河和进山的路线之类的。”
“给我看的意思是?”单羽把餐盘放到自己面前,看着餐盘里的菜。
“要不要做,怎么做,”陈涧说,“她不会。”
单羽抬头看着他。
“……我也不会。”陈涧说。
单羽啧了一声:“我会啊?”
“那我试试吧,我去……”陈涧琢磨着去哪儿打听一下。
“去屁,打电话给刘悟。”单羽拿起筷子。
“嗯?”陈涧愣了愣,“说什么?”
“骂他。”单羽回答得很干脆。
黑店吗?
陈涧沉默了。
“一帮大学生,出来徒步,路线都不了解,”单羽说,“你让胡畔问问他要不要再给他计划个救援队。”
“会暴露,”陈涧说,“不是说了要保密他是你弟弟吗?”
“表弟。”单羽说。
“不是说了要保密他是你表弟吗?”陈涧说。
“那你打。”单羽说。
“不是说要检验一下接待能力吗?”陈涧说。
单羽看了他一眼:“在这儿等我呢?”
“不是,”陈涧叹了口气,“是真不知道怎么弄。”
“胡畔接待拿不准的事儿问你,这个没什么问题,”单羽放下了筷子,“现在是检验店长的应变能力,我就教你怎么弄,打电话骂刘悟。”
“这要不是刘悟,我打个电话骂人,民宿还干不干了。”陈涧让他说得都有点儿想笑了。
“关键现在他是刘悟,这就是你能变通的点,”单羽说,“骂就行。”
“行。”陈涧应了一声,想想在茶几旁边的椅子上坐下了,看着单羽,“如果是陌生人呢?”
“拒绝,谁还提供这服务,统共就这三个半员工。”单羽说。
“但是十五间房。”陈涧说。
“财迷啊。”单羽说。
“嗯。”陈涧点点头。
“你要实在想这么周到,”单羽说,“你就抽时间去跑跑,反正这小镇是一点儿宣传都没有,你各种旅游资源了解一下,推荐点儿官方成熟的路线,介绍一下路线特点就行了,你在这儿长大的,应该很熟。”
“我自己都不玩这些,我都没进过山,也没有沿河徒步过,”陈涧说,“小镇后来开发出来的那些旅游内容,我见都没见过。”
“那去玩玩吧,”单羽说着再次拿起筷子,“以前忙着打工也没时间,现在你带薪去玩。”
“嗯。”陈涧点点头。
“陈涧,”单羽把筷子又放下了,“你是店长,做的是店里的日常管理协调工作,别什么都揽自己身上,很累的,也不多拿钱。”
“刚才陈二虎问我,你能不能把这儿干下去,”陈涧说,“他怕自己离开这儿就会被陈大虎打死。”
单羽靠到沙发里,看着他:“钱宇不算利息欠我八十万好几年了,我就是把他当场打死,他也还不上,所以我之前的计划是过来看看这民宿,收拾收拾能卖出多少钱来。”
“不好卖吧。”陈涧说。
“卖谁啊。”单羽啧了一声。
“所以你干也得干,不干也得干。”陈涧说。
单羽笑了起来:“这话说的,我手头还有点儿钱,干,我得把钱都投进来,干不好全赔光,不干,我把这民宿拆了就算回不了本儿多少也能卖点儿钱。”
陈涧皱了皱眉。
“你说的,能拉一把是一把,”单羽重新拿起筷子,“我拉这些人一把,这些人最好也能拉我一把。”
陈涧看着单羽,有些说不上来的感觉。
单羽说这些话的时候难得的正经和真诚,他甚至都有些不适应了。
“你下去吃饭吧,我也要吃饭了,”单羽看着筷子,“再聊两轮筷子都得搓细一圈儿。”
“嗯,”陈涧站了起来,“我先下去了。”
还没走到门口,陈涧腰上挂着的对讲机突然响了起来,胡畔高了八度的喜悦声音传出来:“店长!”
“哎哟。”单羽被吓了一跳,有些无奈地把筷子拍到了餐盘上,“不吃了。”
“什么事?”陈涧问。
“正式的开门红单子来啦!”胡畔喊,“刚有人打电话来了,我之前重新登记了平台,才两天就有人打电话来啦!”
“好的,我马上下去。”陈涧说。
“告诉老板,他挑的这个日子是大吉!”胡畔说。
“好的,”陈涧笑了笑,回头看了看单羽,“老板,听到没?”
“听到了。”单羽叹了口气,再次拿起筷子。
这一单的客人是打电话过来订的房,跟上回的客人差不多,应该是三对情侣,陈涧下楼的时候,胡畔已经把房间什么的都安排好了。
“那个大单怎么弄?”胡畔边吃饭边问。
“我一会儿给他们打电话,”陈涧说,“你踏实吃饭吧。”
“我减肥呢,”胡畔说,“随便吃两口就行。”
“你也不胖。”赵芳芳说。
“人没那么容易胖,”陈二虎说,“你看单老板天天喝八百罐可乐,小镇上的可乐都供他一个人了,那都多少糖,他胖吗?”
“他都让我买点儿无糖的了。”赵芳芳说。
“他把镇上有糖的喝光了?”老五问。
陈涧没忍住笑了起来。
吃完午饭大家都没怎么休息,晚上的聚餐人不少,现在就得开始准备了。
陈二虎叫上了自己那帮兄弟,兄弟们又带着女朋友什么的,赵芳芳会带自己女儿过来,胡畔也叫上了自己小镇上的那个同学,再算上锐哥他们,还有小豆儿和爷爷奶奶……
人很多,场面估计也会很乱很吵,但陈涧有种兴奋的感觉,他很久没有过这样的体验了,没住到小豆儿家的时候,很多时候他过年都是一个人过,看着别人的热闹,听着别人的喧嚣。
张老板三点多的时候打电话来让他去拿菜,说是都装好了。
陈涧往外走的时候,陈二虎跟了上来:“我跟你一块儿去,我开车。”
“我放摩托车后头也行……”陈涧说。
“我跟你一块儿,”陈二虎说完又放低了声音,“我怕你万一碰上我哥,开车安全。”
虽然陈涧感觉短时间内陈大虎不会再出现,但还是答应了。
陈二虎被他哥一顿暴揍仿佛揍通了任督二脉,突然拥有安保公司陈老板的觉悟。
楼下很热闹,客人还没到,光自己这点儿人就喊的喊笑的笑,声音站四楼楼梯口都能听得清。
单羽站这儿得有二十分钟了都不想下去,感觉下面有十几个刘悟,脑袋疼。
好在因为老板什么事儿都不管,这帮人也没谁管他。
他把对讲机打开了,能听到每隔几分钟就有人喊。
“陈涧!”
“店长——”
陈店长忙得都没空到四楼来找他,直接打了电话过来:“单老板,客人都到了,准备开餐了,你下来吧。”
“我自己下去吗?”单羽问。
“……开你的电动轮椅下来。”陈涧说。
“你推一下吧,”单羽说,“自己开下去显得我行动力太强,这么灵活的老板,客人来了我才出现不太有礼貌。”
“……你还知道,”陈涧小声说了一句,“我上去。”
“你说什么?”单羽问。
“我说我上去。”陈涧说。
“前面那句。”单羽说。
陈涧没出声,直接挂掉了电话。
陈涧跑上四楼的时候,单羽坐着轮椅在电梯那儿等着他。
“走吧。”陈涧过去按了电梯,“刚走得急,电话不小心挂掉了。”
单羽笑了笑没说话。
“可能有点儿闹,有三个小孩儿,赵姐女儿,小豆儿,还有三饼的小侄女,”陈涧说,“都是小姑娘,但小孩儿都活泼。”
“没事儿,”单羽说,“胡畔一个顶她们仨。”
陈涧推着他进了电梯:“一会儿你要讲几句吗?”
“店长讲吧。”单羽说。
“别吧,”陈涧说,“我开个会都难受。”
“那我都躲了一下午了,”单羽说,“让胡畔说吧。”
“欢迎大家光临我们大隐的开业晚宴——”胡畔站在椅子上,举着一个酒杯,“我代表我们单老板,陈店长还有全体员工,敬大家一杯!”
所有人都举起杯子,跟着喊成一片,小豆儿坐在陈涧身边,也举着茶杯跟着喊:“恭喜发财!”
“希望大家吃好喝好,”胡畔说,“回去帮我们多宣传宣传,我们大隐民宿房型齐全,想看山,看瀑布,看林子,都有……”
“哎……”单羽转开头,忍着笑。
“这活儿还得是她干,”陈涧说,“我光听着都快不行了。”
“老板哥哥,”小豆儿趴在陈涧腿上,手里拿着茶杯往单羽这边伸着,“爷爷说要祝你发大财,祝你发大财。”
“谢谢,”单羽赶紧拿过自己的可乐,跟她碰了一下杯,“不叫叔叔了?”
“你才六岁啊。”小豆儿说。
“什……”单羽看了陈涧一眼。
“我不知道。”陈涧笑了起来。
单羽也没追问,从兜里拿了个红包出来:“小豆儿,这个给你的。”
“过年吗?”小豆儿问。
“对。”单羽点点头。
什么乱七八糟。
陈涧拦了一下:“怎么还给红包?”
“小孩儿都有。”单羽把红包放到小豆儿手上,又拿了两个红包出来,“一会儿给赵姐女儿和三饼家那个小姑娘。”
“……嗯。”陈涧接过了红包。
致词环节过后,因为都是挺熟的人,大家一点儿客套都没有就开始边吃边聊,陈二虎不知道是不是今天被他哥勒出了回光返照,这会儿格外兴奋,举着杯子一个个拍肩撞背的边说边喝。
整个餐厅里热闹得不行。
“陈店长。”单羽在陈涧胳膊上轻轻戳了一下。
“嗯?”陈涧转过头。
“你酒呢?”单羽问。
陈涧拿过自己的杯子。
单羽跟他碰了一下杯:“谢谢。”
陈涧愣了愣,看着他没说话。
“谢谢。”单羽说完仰头喝掉了杯子里的酒。
第024章
陈涧一时之间品不出来单羽在谢什么, 但他闻到了酒味儿,注意力瞬间就被转移了,单羽杯子里是白酒。
“你不是不能喝酒吗?”他拿过杯子又闻了闻, 确定就是白酒。
还好这是个小杯子, 要换了陈二虎手上那个茶杯, 这一杯下去单羽当场就得暴毙。
“我今天没吃药。”单羽说。
“间隔怎么也得有一天吧!”陈涧压着声音,掏出手机就开始查。
开业上午打架, 晚上老板再喝出个好歹来……
“一直就没吃过药。”单羽说。
陈涧在屏幕上飞快点着的手停下了,转头看了他一眼:“你这腿伤成这样不吃药?”
“上支架都一个多月了,”单羽说, “谁吃这么久消炎药的。”
“那你就是……”陈涧话没说完, 一条胳膊就伸到了他和单羽脸中间。
“我就知道, ”陈二虎拿着杯子, 脸已经红了,“单老板你骗我……”
陈涧惊了,说这么小声也能听到?耳朵这么好吗?
“你刚是不是喝的白酒!”陈二虎指着那个小杯子, “是不是!”
看来是眼神好。
“这几天没吃药,”单羽拿过杯子,往里倒上了酒, 跟他碰了一下,“陈老板辛苦。”
陈二虎看来是喝多了, 情绪非常饱满,眼里泪都出来了:“不辛苦, 但是我拿你当兄弟, 你不……”
“陈老板, ”陈涧抓住他胳膊, 起身把快扑到单羽身上的陈二虎架了起来, 又一伸手把单羽手里倒满了酒的杯子拿了过来,杵到陈二虎面前,“拿不拿我当兄弟了,这杯要不要喝?”
“喝!”陈二虎用力一点头,“兄弟!”
喝了这杯酒,陈二虎的腿开始发软,老四老五都过来了,跟三饼一块儿把他往客房那边架了过去,就是之前陈大虎睡了两分钟的那个屋,陈涧让留着没做清洁,就是备着晚上谁喝多了可以先扔进去。
陈涧松了口气,回到位置上坐下了。
“真操心啊陈店长。”单羽说。
把你酒拿走了不爽是吧。
“你还是别喝酒吧,我看你茶几下面一堆药呢,”陈涧说,“就算没有消炎药,也还是少喝吧,有伤本来就不应该喝酒。”
单羽叹了口气,没再说话,拿过旁边的可乐喝了一口。
陈涧沉默了一会儿,终于想起了之前的话题。
“刚才你说谢谢……”他现在想起来这声谢谢还能感觉鼻尖发酸,虽然话题已经无奈地滑过去了,但他还是往回倒了倒,“不用这么……客气。”
“陈涧,”单羽靠在椅背上,偏过头看着他,“你真是……”
“嗯?”陈涧看着他。
“没事儿,去招呼一下客人,”单羽抬了抬下巴,“就胡畔一个人来回蹦了。”
“哦。”陈涧起身。
今天人多,又都挺熟的,大家吃得都很放松,几个小朋友吃饱了就跑着玩,大人跟在后头喊着。
别说小豆儿,陈涧都有种过年的感觉,之前在饭店打工的时候,过年就是满地孩子跑大人追……
绕着桌子跟人聊了一圈儿,招呼得差不多了,他回过头准备回自己那桌吃几口,却猛地发现单羽已经没在位置上了,旁边放着的轮椅也没在了。
刚想过去问问小豆儿爷爷,唐锐拿着酒过来了:“刚都没跟你好好说说话。”
“锐哥。”陈涧笑笑。
“你别喝了,我看刚这一会儿就喝了不少,”唐锐喝掉了杯子里的酒,“我喝就行。”
“你开车来的吗?”陈涧问。
“我今天不回店里,”唐锐说着拍了拍他的肩,“陈涧啊,是真的出息了,以前我就来过这里一回,送车,还没进来,都不知道这里头这么漂亮,这么好个店,都归你了,你可得好好干啊!”
“锐哥,不归我。”陈涧笑着说。
“归你管,”唐锐在他背上一通拍着,有些激动,“我就知道你不会一直打工,这么好的孩子!我俩是真为你高兴。”
“谢谢锐哥。”陈涧说。
唐锐被陈小湖拽走之后,陈涧走到小豆儿爷爷身边问了一句:“爷爷,我们老板哪儿去了你看着没?”
“说是上楼歇会儿,”爷爷说,“估计是这几天忙开业的事儿累着了吧?他腿又那样。”
那倒不是累。
他累什么他对讲机都懒得开。
累的是我。
“嗯,知道了,”陈涧点点头,“我上去看看,爷爷你们一会儿要走的话告诉我,我送你们。”
“不用,”爷爷摆手,“陈佳礼让我们跟他表嫂一块儿回去,今天带着孩子都住村里,顺道的,不用管我们。”
陈涧看了那边的三饼一眼,陈老板手下唯一清醒人员陈佳礼冲他点了点头,还微笑着举了举杯,相当端庄的样子。
……也不一定真清醒。
陈涧又看了一眼餐厅里的人,走到了电梯门口看了看,楼层显示电梯是在四楼,还真是上去了。
他犹豫了一下,按下按钮,电梯下来之后他走了进去。
按楼层的时候他停住了,看着对面金属板上映出的面板,瞄准了往后一戳。
再瞄了一下,又一戳。
按到了三楼,电梯开始往上走。
算了,他叹了口气,又按了一下四楼。
随着外面的声音慢慢变小,他感觉自己今天应该是喝了不少,这会儿靠着墙都有点儿晕。
他平时也就有时候跟唐锐喝点儿,这样大量喝酒的场合基本就没有过。
不过还好,说话走路起码都还是正常的。
办公室的灯开着,门也半开着。
陈涧过去在门上敲了敲,没听到动静,探了半个脑袋进去看了看,发现单羽躺在沙发上,胳膊架在眼睛上,腿下面还是垫着那一摞靠垫。
“单老板。”他低声叫了一声。
单羽睡眠不好,应该不可能这么早就睡着了,也不会是喝多了,毕竟那一小杯酒就五钱的量……
就这么躺着不动了实在有点儿反常,加上单羽离开的时候甚至没跟他说一声。
“我陈涧,”陈涧走进了办公室,“我进来了啊,你没事儿吧?”
单羽没声音,也没动,就那么静静地躺着。
“单羽?”陈涧有些发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喝了点儿酒,他思维有些过于活跃,莫名其妙就有了些莫名其妙的担心。
他走到了沙发旁边观察了一下,实在观察不出个所以然来。
“单羽?”他又轻轻叫了一声,弯腰想听听他的呼吸。
不得不说,单羽这呼吸几乎听不见,小豆儿睡着了呼吸声都比他重,加上之前楼下那一通吵轰轰的,他耳朵里现在都还响着嗡鸣声,别的动静也听不清。
正想直起身的时候,单羽的胳膊突然微微抬了抬,说了一句:“关一下灯。”
“哎。”陈涧呼吸都吓停顿了,强烈而尴尬的做贼感,他想退开些的时候,被旁边突出的垫子角一绊,直接跪在了沙发前,“好。”
单羽移开了胳膊,转头看了他一眼:“就一万四,站着吧。”
“……我刚喝得可能有点儿多。”陈涧撑着茶几站了起来,“你是醒着呢还是被我吵醒了?”
“我这辈子都没在晚上九点多睡着过。”单羽说。
“那我叫你你都不应一声?”陈涧震惊了,“我以为你……怎么了呢。”
“怎么了呢?”单羽笑了笑,“死了吗?”
谁知道呢,喝多了就是思维活跃。
“你休息吧,我就是听小豆儿爷爷说你走了,以为有什么事儿,就上来看看,”陈涧说着就快步往门口走过去,“你要不进屋里睡吧,现在晚上有点儿凉了别感冒。”
没等单羽说话,他已经走出了办公室,顺手把门带上了。
“喂!”单羽在里面喊了一声,跟着又是一声短促的口哨声。
陈涧迅速退回去,打开门,伸手在门边的开关上拍了一巴掌,然后关上了门。
回到楼下的时候,不少客人已经开始离开,胡畔和三饼在门口招呼着,院子和门口路上的灯全都打开了,这一片都灯火通明的,看上去非常热闹。
陈涧到门外小路上站了一会儿,又往里看了看,亭子那儿坐着几个抽烟的人,都是里头民宿的员工。
客人都走了之后,员工们踩着飘忽的步子回到了餐厅,开始收拾。
“我耳鸣了。”胡畔一下下按着自己的耳朵。
“一屋子人,不喊着都说不了话,还开了音乐,”赵芳芳麻利地收着碗筷,“可不得耳鸣嘛。”
“赵姐我们收拾就行,你上去安顿一下你女儿吧?”胡畔说。
今天晚上赵芳芳女儿和她一块儿住四楼员工宿舍。
“不用管她,她从小都自己收拾自己,”赵芳芳笑着说,“我们两口子这情况,平时也不太顾得上她,有些老板,上班十几个小时,请半小时假都不让的。”
“我碰上的这种老板多了,”胡畔啧啧啧地摆着手,“要不说单老板这种老板好呢,我第一次碰上这样的老板。”
“老板都差不多。”陈二虎在房间里睡够了,这会儿出来坐在旁边的椅子上,伸长着腿仰着头。
“那可不是差不多,”赵芳芳说,“单老板的确是好,之前那个钱老板,又抠又凶。”
陈二虎笑了笑:“单羽那是会当老板,会收买人心。”
陈涧正拿着扫把扫地,看了他一眼,也不知道陈二虎是喝多了还是脑子被他哥勒缺氧了。
“他见过世面,说话很真诚的样子,对人也很平等的样子,”陈二虎撇着嘴,“你们,你们看看自己,哪一个受过这种好,立马就感觉这里跟家里一样,立马就死心塌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