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生只得跟在秀娘身后进了厨房。
“你们在山上玩什么了?”花旗脸色阴沉地坐在炕边,盯着门口处的坨坨审问。
“云善今天会翻身,我就带他去山上翻身。”坨坨一点一点地向后蹭到门边。如果一会儿不对劲,他立马开门喊秋生和秀娘。他不信,花旗会在人类面前使用法术。
“去山上翻身怎么翻哭了?连奶都不喝了?”花旗眼神凶狠,“你给我老实交代!”
“交代什么呀。”坨坨背靠着门,委屈地说,“你不信,你就上山去问问。当时,他们可都在旁边看着。我没欺负云善!”
秋生在厨房门口扒着蒜,眼睛一直盯着东屋窗户。
“花娘不会揍坨坨吧?”
秀娘炒着菜回道,“应该不会吧。别看花娘是后娘,我看得出,她疼孩子。也疼坨坨。”
屋子里,花旗端坐在炕上。
门口的坨坨松了一口气。
花旗现在元神出窍,想来是去了山上。
满山的小妖精可都能为他作证,只要花旗回来,就能还他清白。
花旗没等回来,西觉和梁树叶先回来了。
西觉毫不费力地拖回一根一人环抱粗的大树,扔在院子外面。吃完饭后,就去将树砍开,给家里做一张新桌子。
梁树叶拖着根木棍跑进院子。
在院子里找了一圈,坨坨、兜明和小丛一个都不在,云善弟弟也不在。
“秋生叔,坨坨还没回来吗?”
“回来了。”秋生指着东屋,“喏,花娘把坨坨拎进去训呢。”
秋生捣鼓西觉,“你进去看看?”花娘教训孩子,他不方便进去。西觉可以呀。
“花旗为什么训坨坨?”西觉知道花旗和坨坨一直不太对付。有机会两妖就互掐。不过花旗从来没这么明显地欺负过坨坨。
“云善也在屋里?”他砍树的时候也听说,云灵山的小掌门会翻身了。
秋生摇头,“云善不在,让兜明带出去了。”
秋生继续小声道,“云善一路从山上哭着回来。回来要谁都不要坨坨。花娘觉得坨坨欺负云善,直接给拎屋里去了。”
“什么?坨坨敢欺负云善?”西觉不敢相信。发过心魔誓的人参精,竟然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欺负云善。坨坨真是胆大包天!
“我瞧瞧去。”西觉一脸不愉地进了堂屋。
“哎?”秋生心道,不对吧,你不应该是去拦着花娘的吗?怎么看样子是要去对坨坨进行二次教育?
哎呀,遭了。秋生一拍大腿,好心办坏事。他忘了,花娘和西觉最是偏心云善的。心都快偏到肩膀上了。
“怎么了?怎么这张脸?”秀娘端着菜出厨房,就见着秋生一脸懊悔。
“哎呀,我可坑了坨坨了。”
梁树叶不敢跟着西觉进屋,问秋生,“坨坨挨打了?”
“应该没吧。没听着哭呢。”
秋生话音刚落,听着屋里叫了一声,“哎哟!”
声音是坨坨的。
西觉推门,将蹲在门边的坨坨推地趴在了地上,忍不住叫了一声。
西觉走上去,踢踢坨坨的屁股,语气不善,“你欺负云善?”
“我没有!”坨坨爬起身,嘟嘟囔囔地念叨,“让不让妖活了?怎么都来冤枉我。都说是他自己哭的,自己哭的。怎么都不信。我坨坨像是欺负人类幼崽的妖吗?”
这倒确实是不像。西觉上上下下地将坨坨打量一遍,觉得坨坨实在是不像有胆子违背心魔誓的妖。他又看了炕上的花旗。
“去山上打听了。”坨坨拍拍屁股,也不敢靠近炕,就顺着门墙蹲下。一脸不服气,“等问了就知道我是被冤枉的。”
秋生和秀娘在外面听得揪心,就怕这两人打孩子。其实要他们看,家里大孩子欺负小孩子,不算什么事。谁家孩子弄在一起不是吵吵闹闹的?
“你把花娘叫出来。”秋生鼓动秀娘。
秀娘扬着声对着东屋喊,“花娘,你看今天还炒什么菜?秋生把鸡圈收拾好了,你出来看看收拾的行不行?”
屋子里没回应,花旗还没回来呢。
西觉出了屋子,“花旗在屋里找东西。我看鸡圈弄得很好。菜也够。等兜明和小丛回来,就能开饭。”
“坨坨没挨打吧?”秋生赶紧问。
“没。”西觉简单地回了一个字。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兜明和小丛怎么还不回来?
兜明怕花旗牵扯他和小丛,两只小妖抱着云善一路上磨磨蹭蹭地往家走。
走到村子口了,小丛又担心花旗还在生气。
两只小妖怪商量了几句,带着云善坐在村子口,打算再等一会儿回家。
山上,花旗召集小妖怪们,仔仔细细地问了早上的事。
小妖怪们说,小掌门睡了一早上,翻了三个身就哭了。坨坨大人怎么都哄不好,赶紧就带着小掌门下山去找秀娘。
话说得和坨坨说的一样。可见小人参精没有撒谎,他确实没欺负云善。
花旗想了一路,没想明白问题出在哪里。许是云善今日不喜人参精?
“怎么样?我是冤枉的吧?”见花旗回来,坨坨底气十足地站起身。
花旗白了他一眼,“总之就是你的问题。”谁让你今天不招云善喜欢。
“怎么还是我的问题。”坨坨撅着嘴巴不高兴。他今天不敢在花旗面前造次,自己跑出了屋。梁树叶立马就迎了上去。
两个小的不在院子里说话,专门跑出院子。
“云善呢?”花旗走出屋子,第一句问的就是云善。走廊下的摇篮里可没人。
“兜明带去接小丛了。”秀娘回他。
饭菜全端上桌,也不见兜明和小丛。
西觉有些担心,怕那两只小妖怪遇见什么事。就打算去西莱村找妖。
刚踏出院子,见兜明和小丛慢步走在小道上。
见到西觉,两只小妖这才加快脚步。
云善在兜明怀里睡得香甜,时不时地动动小嘴。眼圈不红了,粉□□白的,惹妖喜欢。
西觉接过云善,抱在怀里轻轻拍着。
坨坨见到云善,也蹭过来,垫着脚尖看。
云善睡了一觉, 将上午的事全忘了。
坨坨抱他,他不哭也不闹,睁着大眼睛到处看, 和原来一样乖巧。
看得花旗惊奇,原来云善只是上午不喜欢人参精。
坨坨一脸含冤的样, 抱着云善在厨房门口叽里咕噜,一旁的梁树叶时不时地跟着点点脑袋。
小小的云善哪听得懂坨坨的话呀, 他盯着坨坨一张一合的嘴巴瞧。有时候也会附和一句,“呀。”“嗯。”“啊。”
两个小的加一个奶娃娃凑在一起, 竟然也聊得欢快。
除了花旗和坨坨见到云善翻身, 其他妖怪都没见过。
没等坨坨和云善说完话,兜明就将云善抢了过去,抱回屋里。
炕边上围了一圈妖怪, 还有秋生抱着春花凑热闹。
在几人几妖的注视下,云善趴在炕上歪着脑袋冲着花旗笑了一下, 口水滴在今天新铺的床单上。
他扭扭小身子, 翻了过去。
花旗夸他, “云善真厉害。”
云善好像能听懂似的, “咯咯咯”地一直笑。
小丛捏着小手绢替他擦干净脑袋边的口水,他就伸着小脑袋要去抓手绢,穿着桃红色小袜子的小脚不安分地在细棉布床单上来回蹭着。
春花躺在一旁, 偏着脑袋,盯着自己小伙伴瞧。没瞧几下,很快被云善的笑声感染,动着小手小脚跟着一块“咯咯咯”笑。
小丛给梁树叶量了上身尺寸, 趁着午休间隙,打算给他做上衣。
“再没咱们小丛更忙的了。”秀娘赶他上炕, “你去睡会儿觉。下午还要去学堂。婶子闲得很,婶子给树叶做衣裳。”
小丛被秀娘推到炕边,抿着嘴笑,“秀娘,我不累的。”
“不累也睡觉。”秀娘摸摸他的脑袋,“小孩子多睡觉长得高。以后长得和你爹一样高。”
小丛抬头看一眼西觉。他印象中,沉默的花豹有一身优美、敏捷的肌肉,得有半人高。他只是一只小小的穿山甲,高度刚刚过人类的脚面。他可长不了西觉那么高。
上午的事,坨坨想不出原因,索性放弃思考。转而又想起自己一直在做,却始终没能做成的是——成为小掌门最亲近的妖。
云善大哭,只有花旗能哄好。这可不行。云善可以亲近任何妖怪,就是不能和花旗最亲近。不然,等回了山上,花旗怕是敢去云灵观造反了。
坨坨越想越觉得云灵山的妖怪们未来堪忧,云灵观未来堪忧。
他一脸深沉,胖脸上两条小黑眉毛紧锁,显然是遇见了烦心事。
“咋了?”秋生路过院子,忍不住逗坨坨,“你抱着云善晒太阳还晒出心事了?”
坨坨抬头看看秋生,想了想,决定请教一下人类。
他站起身,走到秋生旁边,看了眼堂屋,小声说,“秋生叔,咱们出去说。”
“哟。坨坨有事和我商量啊。”秋生觉得坨坨有意思,跟着他一块去了自家院子。
坨坨抱着云善一脸愁苦地开口,“秋生叔,你说怎么才能让云善和我最亲近?”
兜明早晨上山打猎,平时也常帮家里干活。小丛自打上学,只有中午回家。
平日里,坨坨常常看着云善。这样还不是最亲近的吗?
秋生笑着哄坨坨,“你已经是云善最亲近的小兄弟了。我觉得云善最喜欢你。”
“最喜欢”三个字让坨坨心里美得冒泡。他低头看看云善,小声问,“云善最喜欢坨坨吗?”
云善抬了下眼皮,迅速垂下眼睛,低头瞧着自己的小手。
秋生瞧着坨坨的傻样,兀自哈哈笑着,说了一句,“坨坨像个傻哥哥。”
“我才不傻呢。”坨坨噘嘴,声音小小地说,“兜明才傻。”
心里美了半天,坨坨才想起来问,“秋生叔,云善更喜欢我还是更喜欢花旗?”
秋生刨着木头花,笑道,“花娘是娘,你是哥哥,不一样。孩子都最爱娘。”
“娘和哥哥有什么不一样?”坨坨说,“我也会给云善喂奶、洗澡、抱他、哄他。”
秋生被坨坨说笑了,“娘和哥哥就是不一样。”他心想,坨坨果然是个小孩,这种大家都知道的事只有小孩才会问。
“我也养云善啊。”坨坨认真地说。“我要给云善当娘!”
秋生“噗嗤”笑出声,捂着肚子笑得直不起腰,“你,你一个小男孩,哈哈哈,给云善,哈哈,做什么娘?”
“男孩怎么不能做娘了?”坨坨瞪大圆眼睛,十分认真地说,“我也能给云善做娘!”
花旗一条公蛇还给云善做了三个月娘呢。都是公的,怎么花旗能做娘,他不能做娘?
“谁家男孩做娘?你个小孩莫要瞎说了。自古只有女人做娘。能生孩子,会奶孩子的才是娘。”秋生继续刨木花。想想,又止不住地笑。
坨坨自己站在原地琢磨又琢磨,就觉得,花旗能做娘,他也能做娘。
云善更亲近花旗是因为花旗给他当娘。要是自己也做云善的娘,云善一定会比现在更亲近自己。到时候,他再对云善好些,以后小掌门一定和他最亲近!
打定主意后,坨坨便晃着云善,在他耳边念叨,“云善小乖乖,以后坨坨给你当娘。”
秋生听着不对啊。“坨坨,你不能给云善当娘。”
“我能!”坨坨坚持。
“你不能,你是男的,你不能生孩子。”
“我会奶孩子。”从春意那接奶水,就可以喂云善了。
“不是那个奶。”秋生急道。
坨坨歪着脑袋看向秋生,“那是哪个奶?”
“不和你小孩说。”这种事小孩现在不用知道。
“哼!我就要给云善当娘。”坨坨不理会秋生,抱着云善跑出院子。
秋生怕他在外面闹笑话,追着跑到西觉家。
院子里,坨坨正抱着云善宣布,“以后,我给云善当娘!”
花旗眼皮轻轻一抬,这幅表情瞬间就让秋生想到了云善刚刚的样子,小眼皮一抬,再一副爱搭不理的模样。
“你给云善做娘?”花旗心想,这不就是要抢我的位置吗?他面上明显就是不高兴的模样。
秀娘哭笑不得地在一旁劝着,“坨坨你老实些。上午刚惹了你娘。现在老实点,自己去玩吧。别来招打。”
梁树叶忍不住哈哈笑道,“坨坨,你羞不羞,竟然给云善做娘。要做也是做云善的爹。”
云善现在的爹——西觉抬起头,看向挺着肚子的人参精。坨坨想做云善的爹?问过他同不同意了吗?
“我不要做云善的爹。”坨坨一口回绝,“我就要做云善的娘。”
比起西觉,云善明显更亲近花旗。
花旗不轻不重地哼道,“我看你是皮痒!”
“凭什么你能做云善的娘,我不能做?这不公平!”坨坨现在觉得花旗一定是故意的。肯定是一早就想好了,成为小掌门最亲近的妖后,他就可以在云灵山上为所欲为了。
公平?秀娘“哎哟”一声,“小子说这话不害臊。你是男孩,做什么娘。坨坨是云善的好哥哥。”
“我不做好哥哥,我要当他娘!”娘比哥哥好。
秀娘捂着嘴笑。
花旗重重地哼了一声,“公平?我还用对你讲公平?”他慢悠悠地站起身,走在墙角处。那儿放着梁树叶今早拖回的树枝。
这架势,院子里的人和妖都看懂了。花旗这是真的要揍坨坨了。
坨坨赶紧往秋生身后躲,“你,你别打我。”
“你皮痒我给你挠挠皮。”花旗握着树枝靠近。
秀娘赶紧拽树枝,“小孩子不懂事,闹笑话。你咋还和他计较。”转过头,秀娘对坨坨使眼色,“坨坨出去玩。别在这气你娘。”
坨坨也怕挨打啊。抱着云善一溜烟地跑出院子。
花旗在后面喊道,“再把云善弄哭回来,你跑不了一顿打!”
坨坨边跑边翻白眼,“就会欺负妖。”
他翻白眼的空挡,没看见脚下的石头。被向前绊了一下,他怀中的云善脱手而出,飞在了空中。
跟在后面的梁树叶心提到了嗓子眼。这要是摔地上了,可不得了。云善弟弟还是个小宝宝呢。
“云善!”坨坨紧张得大叫,微微用了法术爬起身,在云善落地前,将他抱在怀中。
坨坨爬起身,拍掉屁股上沾到的灰土,拍拍自己胸口,也替云善拍了拍小胸脯,“吓死了,吓死了。云善小乖乖不怕,娘在这。”
“坨坨,你不是娘。”梁树叶提醒他。
“是!是!是!我就是。”坨坨不理梁树叶。他现在一门心思,只想做云善的娘,从而成为小掌门最亲近的妖。
西觉家院子里,秀娘一边笑着,一边劝花旗,“小孩子能懂什么。你能和他置气吗?哈哈哈。他现在这个岁数,能分得清男女就不错了。不知道坨坨咋想的,是不是玩过家家了?怎么想着给云善当娘。哈哈哈。”
管他玩了什么。云善的娘只有一个——就是他,花旗。
花旗心里冷哼,小人参精敢和他抢?让他再活三百年也抢不去!
坨坨抱了云善一下午,一门心思地想做云善的娘亲,让云善认娘。
可回了家,听到花旗的声音。云善转着脑袋,到处找花旗,毫不留情地从坨坨的怀中离开。
到了花旗怀里,人类小崽就像是好几天没见过花旗似的,亲热地在花旗怀里蹭蹭小脸,让花旗摸摸小手。
看得一旁的坨坨十分羡慕。他幻想着,自己给云善做几天娘后,云善对他也这么亲热。
美好的画面让坨坨心生荡漾,决定明天继续让云善认他做娘。
小丛下学回来后,带着课本。搬个小凳子,坐在走廊下背书。
花旗在厨房里炒菜,锅铲碰到铁锅“铿铿”响。
兜明蹲在菜园子边看今天刚种下的小葱。小葱是从秋生家移来,兜明自己种下的。他爱惜的很。
坨坨趴在云善的摇篮边上和云善悄悄说着小话,来回就那么几句,“云善,我是你娘。你要认清楚,坨坨也是你你娘哦。”
西觉在厨房外劈柴,梁树叶跟在一旁捡柴火。
听着小丛的背书声,梁树叶好奇地跑过来。看看书又看看专心背书的小丛。他就蹲在小丛边上,安静地听小丛背书。
小丛看书,他伸长脖子也跟着看。书里的字他一个也不认识,瞧着就像是画的一个个墨团。可他知道,读书是好事。认了字就比一般人强。以后去镇上做学徒也比不识字的招师傅待见。
小丛背完书,拿着小木棍去菜园子里戳土练字。梁树叶也跟着蹲在一旁。
小丛写一个字,他就跟着问,“这字念什么?什么意思?”
小丛给他讲了后,他也捡了根树枝,学着小丛的样子,在土里划拉。嘴里念念叨叨地说着小丛刚刚告诉他的知识。
“吃饭了。”花旗在厨房里喊道。
菜园子旁的兜明立马站起身应道,“来了。”
西觉放下斧头,大家一块围在木盆边等着洗手。
兜明端着热乎菜往堂屋走,坨坨洗完手后跑进厨房端了饼子。
云善连着摇篮被西觉拖进堂屋。
在奇形怪状的木桌上,一家人热热闹闹地吃了到新家后的单独一顿饭。
这顿饭是花旗自己做的,不比秀娘做的差。
花旗学习做饭的这项任务算是圆满完成了。
在西觉家前面,秀娘和秋生没滋味地坐在自家的小方桌前,觉得家里有些冷清。
西觉家人多,能将院子塞得满满的。以往吃饭前,坨坨会在院子里乱跑着玩闹,兜明守着菜园子。小丛会自己背书。
现在院子里只剩两个大人和摇篮里的春花,一下子竟叫人不习惯。
秋生说了句,“还是人多热闹。”
秀娘喝下一口粥,“可不是。”
“得多生孩子。家里人口多就热闹,是不?”秋生看着秀娘笑。
秀娘也跟着笑,“等春花两岁的。她大点了,咱们再生一个。”
“一个可不够。”秋生笑道,“得再给我生三个!”
现在黑天早,吃完饭,稍微收拾下,天色开始发暗。
梁树叶一个人兴奋地在西屋转来转去。
一人拥有一间大屋子,这是他原先想也不敢想的事。
原本他以为今晚会高兴得睡不着。
可往稻草堆里一躺,很快就犯了困意,没一会儿就安心地睡着了。
“笃笃笃”,轻轻地三下敲门声在夜里格外响亮。
花旗睁开眼。
西觉已经在黑暗中抬起脑袋。
云灵山上小妖精们的味道。
西觉嘴中吐出两道光,两道光飞出东屋,一道奔着西屋去,在西屋门口搭出一个结界,不让外面的声音传到西屋里。
另一道光冲出堂屋,弹在院门上。
院门倏地打开。
外面小妖精们手里拎着篮子,排着队,安静地进了院子。
堂屋门打开,兜明踱着步子,打着哈欠从屋内走出。
“兜明大人。”猴子精站在队伍最前面,说了这次来的目的,“听说大人们今日带着小掌门搬进咱们云灵观的分观里,加上小掌门会翻身,我们特意带着东西来祝贺。”
这次活动是小麻雀张罗的。他经常飞到人类镇子上转悠,懂得一些人类的习俗。
大妖精们带着小掌门在人类中生存,小麻雀就想着学习人类送些贺礼,顺道来看看云灵观分观建成后是什么样。
“云灵观分观?”兜明疑惑地问。这里既没有神像,也不会有人类来供奉。小妖精们怎么管新房子叫分观?
“小掌门住的地方就是云灵观分观。”在小鹿背上的小松鼠回道。
这么说,好像也没错。兜明点点大脑袋,让他们把东西拿进堂屋。
坨坨晚上水喝得多,起夜时正好瞧见小妖精们将篮子里的东西倒在堂屋墙角。
“你们怎么拎着屎篮子来?”坨坨嫌弃地退后一步。“你们刷篮子了吗?”
“不是屎篮子。”小麻雀喳喳喳地解释,“这是才编的新篮子,特意用来送贺礼的。”
花旗抱着睡熟的云善到堂屋给小妖精们看。
小掌门睡得小脸红扑扑,两只小手攥成小拳头放在脑袋边上,时不时地砸吧两下小嘴。
小妖精们嘴甜地夸着云善,“小掌门长得真好看。”
“小掌门一看就很聪明,以后一定能得悟大道。”
“小掌门长得真好,真胖乎。”
“小掌门可真白呀。”
花旗听得心花怒放,脸上一直带着笑。仿佛小妖精们是在夸他似的。
若真是他被夸,花旗定然不会像现在这样满脸喜意,他通常顶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让小妖精们不敢靠近。
最后,小妖精们提出,想要在云灵观分观里睡一觉的请求,花旗心情很好地立马答应了。
于是,厨房里,院子里,凡是能睡觉的地方,都趴满了小妖精。
天边刚透一丝亮, 院子里的小妖精们便起了身。
他们如同来时一般安静,排着队伍,悄悄地出了门回山上。
在云灵观分观睡了一夜, 这些小妖精们别提有多满足。
正儿八经的云灵观他们不敢进,能在分观里睡一夜, 怎么都是件值得高兴的事。
外面野鸡叫了三声,梁树叶睁开眼。
在稻草堆里滚了一圈, 他爬起身。
开了西屋门,没听见东屋里有动静。梁树叶轻手轻脚地走进院子, 想像昨天一样为家里干些活。
走廊下没扫帚, 院子没法扫。
去鸡窝里看了一圈,想掏鸡蛋,被野鸡拧了两口。
梁树叶吃痛地缩回手, 自言自语,“山上的东西就是凶。”
转到杂物间, 他想找鸡食喂鸡。
杂物间空空荡荡, 什么也没有。
没有鸡食, 鸡吃什么?
梁树叶站在屋子里犯起难。别的活, 他也不会做呀。
花旗出门就瞧见杂物间的门开着。东屋的妖怪一个没少,都在屋里睡觉,想来只有西屋的梁树叶在里面。
“树叶?”花旗站在鸡圈前冲屋里喊, “怎么了?”他记得杂物间里好像什么也没有。
“没有鸡食,也没扫帚。”梁树叶跑出屋子。
花旗一愣。昨日秀娘说院子里要养鸡下蛋,兜明上山就去捉鸡了。可家里压根没准备给鸡吃的麸子。
花旗看向杂物间的墙边,确实没想到扫把的事。
“西觉。”花旗叫住往院门走的西觉, “今早去镇上卖肉,买些鸡食, 买把扫帚。”
西觉“嗯”了一声,打开门往外走。
花旗进厨房做饭,梁树叶在院子里又转了三圈,实在是找不到自己能干的活,无聊地蹲在东屋窗户下,等着坨坨和小丛起床。
屋子里先响起云善的哭声,接着兜明跑出屋子,从晾衣绳上拽下条戒子又跑进屋里去。
梁树叶听见屋里传来兜明和小丛的说话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