岛台前的刑厄沉默了好一会儿:“你想做什么,不用刻意讨好我,我……”
刑厄喜欢霍序则,对霍序则的脸、声音、身体、触碰极度敏感都是因为这个人是霍序则,是因为心理性喜欢才产生的生理性喜欢。
他不会去占有霍序则,从他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对霍序则情感不一样开始,他就没想过占有。
霍序则习惯掌控一切,表面温和实则所有事都有自己的主意,高中有个同性同学喜欢过他,聪明如霍序则却毫无察觉。
刑厄很清楚,霍序则从前根本不是同性恋,也不可能真正喜欢做承受方。
一个“我”字以后,刑厄停顿了超过半分钟,霍序则圈着恋人耐心等待,刑厄缓缓握紧霍序则在他腹部温柔摩挲的手,重新问:
“如果我动手,但有一天血液冻结异能失效了,你身体里的精神丝还会继续溢出吗?”
闻言,霍序则圈着人的手不自觉颤了下,指尖冰凉刺骨。
刑厄这句话的意思是……
什么情况下一个顶级异能者的异能会失效?
——只有当这个异能者死亡的时候。
经历过那么多的苦难,刑厄不曾放弃自己,不被期待的降临这个世界,刑厄没有放弃,面对亲生母亲的怨怼憎恨,刑厄没有放弃,蹲在路边擦一百双鞋只为一口饭,刑厄没有放弃,面对学校不公开除,刑厄也没有放弃……
霍序则本就苍白的脸上血色一瞬彻底褪得干干净净,他下意识自我否认:“刑刑不会的……”
“不会那样……对不对?”他满怀希冀,执着要恋人一个肯定答案。
然而,被霍序则环抱的人却罕见地没有回答他这个问话。
第50章 关于明恋
还以为殉情只是古老的传言,刑厄却避开了霍序则的问题,只是转身回抱霍序则,询问:“郑所长想怎么做?”
霍序则的答案不言自明,刑厄什么都没有再多说,唯一的问题大约只有这里面涉及到一旦最终还是研究失败,刑厄能不能对霍序则动得了手。
“她说她会再让人送针剂过来。”
霍序则小心翼翼观察恋人的脸色,慢慢说:“可能是镇定剂一类的吧,但我对药物有些抗体应该要打多几针,郑所长的意思是会将我秘密转移到其他地方去。”
北部基地外丧尸围城情况还在加剧,其实霍序则松口答应跟刑厄离开,本来也有缓解基地丧尸潮危机的考量。
刑厄听后静默了许久,然后问:“我不能去,是吗?”
霍序则拿着一盒套下楼问刑厄“想不想要他”,如此小心翼翼哄着自己,一点点观察自己的反应,只可能是这件事的走向,霍序则知道不是刑厄想要的。
恋人聪明又敏感,霍序则浅浅叹了口气,挠挠恋人的后脑勺发茬,愧疚说:“刑刑,北部基地需要你。”
观察中心前不久刚遭遇大火,基地民众各个人心惶惶,再加上城外源源不断的丧尸……
刑厄是霍序则的恋人没错,但在成为霍序则的恋人前,他首先是北部基地排名第一的顶级异能者,应对高危感染者拥有绝对行刑处决权的首席执行官。
“我应该会离开基地比较远,而且研究的时候一切都是不可控的,我提出希望一个人封闭式实验研究,郑所长远程协助我就可以。”
因为不想重蹈南部基地研究院的覆辙,霍序则希望这次精神丝研究实验由他自己单独完成,北部基地研究所只需要提供研究思路与要求,他配合完成后会实时传输实验数据回去。
“刑刑,我想再试一次。”霍序则摩挲恋人的后脑勺,亲吻眉心,“你都瘦了,我会心疼。”
这段时间,刑厄整个人就会如同一张拉满绷紧的弓,霍序则只要稍有风吹草动,就算刑厄没表现出来,他的精神体白狮焦躁不安的状态,霍序则都看在眼里。
他不想看到自己的恋人再这样痛苦煎熬下去。悬在头顶的刀总要落下,无论如何都该有个了结。
“如果我变成怪物……”霍序则还想说什么,然而才开了个头,感觉腰间环抱的手臂骤然收紧。
他缓了缓,笑了下,改口说:“给我一件你的衣服吧,下次见面再还给你。”
霍序则说,下次见面。他最终不忍让恋人难过,留下了一句带着希望的承诺。
霍序则走了,秘密离开了北部基地,刑厄不知道霍序则被郑灿送去了哪里,他抱着用了三倍量镇静剂才缓缓睡去的霍序则上了直升机,直升机上驾驶位坐着的是个熟人——梁幸。
刑厄没有问梁幸他们要去哪里,他在送走霍序则后,径直出了北部基地,从那天开始他一直驻守在北部基地外,没日没夜处理城外大规模丧尸潮,直到某一日眼前黑暗陡然而至,失去了意识。
刑厄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似乎回到了北部基地内城。
刑运坐在刑厄的病床边,第一时间发觉哥哥醒来:“哥,哥,你感觉怎么样?”
刑厄皱起眉头,没回话。
虽然他是高等异能者,被感染几率比普通人小很多,但这段时间刑厄一直呆在北部基地外处理丧尸潮,他是有携带丧尸病毒病毒风险的,刑运怎么可以毫无防护坐在他的病房里?
兄妹连心,刑运与哥哥相处二十载,刑厄不用说话只看眼神,刑运就知道哥哥的意思。
“哥,你睡了一个星期,已经安全通过观察期了。”刑运解释道。
她起身替哥哥倒水,刑厄躺在床上看着妹妹的动作,刑运的脊椎神经恢复后,观察中心失火、南部基地研究院事件调查、霍序则突然失控,所有的事一件接着一件,刑厄还是第一次看到七岁后的妹妹用双腿站立在自己面前。
“你的腿……”刑厄开口,发现自己的嗓音艰涩,咳了两声没再继续说话。
刑运将水喂到哥哥嘴边,刑厄摇了下头,自己坐起来。
刑运小心提醒:“小心营养针。”
刑厄到底是身体强化异能者,哪怕在病床上躺了一星期,行动也没有任何阻滞,他坐起来,靠在刑运为他摆好的靠枕上,没喝水,只重新开口:“你的腿感觉怎么样?我为什么会睡这么久?”
刑厄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他异能耗尽最多是短暂失去意识,在失去意识前他已经找到了队友,确认自身安全才放任自己陷入昏迷,根本不可能一睡就是七天。
“序则哥很厉害,我的腿恢复得很好。”刑运对哥哥有问必答,跟着解释,“是王部长说哥哥长时间没休息,医生也说哥哥身体耗损严重,所以,所以……”
所以他们在刑厄的输液针剂中,大概添加了安眠成分的药剂,才会让刑厄一睡就是七天。
刑运一时不知该怎么解释这件事,注入安眠药剂前,王展望部长和哥哥的主治医生都有询问过刑运,也是经过刑运同意后,他们才进行的这一举措。
“没事。”刑厄能猜出妹妹欲言又止的后文。
他没有责怪妹妹自作主张,只是一个星期时间太长,刑厄双手撑住床沿,像是一个要起身的动作。
“哥,你要做什么,我帮你……”
刑运话没说完,刑厄环视了一圈病房,没有发现自己的身份手环,他直接问:“霍序则有消息吗?”
霍序则走后,刑厄在北部基地外一驻扎就是一个月,期间他一句霍序则的消息都没有问过,但他这次从医院昏迷醒来,不知为何觉得心跳有些快,很不规律、不安的感觉。
刑运愣了愣,结巴了下:“序,序则哥……”
刑厄一顿,抬起头:“霍序则怎么了?”
刑运下意识摇头:“没……我没听说序则哥的消息。”
刑厄看着妹妹,凝视她的眼睛:“我要听实话,刑运。”
刑厄猛然意识到,他足足昏睡了一个星期或许不仅仅是因为医生考虑到他睡眠不足。
面对哥哥质问,刑运低下头,依旧摇头说:“我真的……不知道。”
“那好,我自己去问。”
刑厄干脆利落拔掉了自己手上的输液针,刚下床,病房门突然打开。
病房外,王展望与梁幸一同走了进来。
梁幸一只手插兜,一只手朝刑运做了个招手的动作,刑运犹豫了一下,慢慢走了过去。
梁幸盯着刑运红红的眼,“啧”的一声:“你这家伙,才刚醒怎么就把自己妹妹弄哭了。”
刑厄没回家的这段时间基地戒严,刑厄的副官刘磊承只是个普通人,戒严期间无法在基地内自由行动,这段时间都是梁幸在照顾刑运,陪刑运复健。
梁幸是霍序则的朋友,霍序则信得过梁幸,他就信得过,他在梁幸表露出对刑运有兴趣时,没有干涉过梁幸与妹妹的进一步认识交往,只是现在也没心思询问细节进度。
“霍序则出事了,是吗?”
鲜血从刑厄拔掉针头后没有及时按压止血的伤口处顺着手背涌出,刑厄没管染血的手,转身看向病房门口刚进来的人。
视线从梁幸移到另一边的王展望身上。
“这件事郑灿所长一会儿会亲自来和你说。”王展望没有回避问题,无缘无故让刑厄沉睡了一个星期,刑厄是聪明人,醒来后会问是他们意料之中的事。
他让刑厄先坐回床上,刑厄没动,王展望只好退而求其次,自己走到刑厄身边。
他看着刑厄的脸色,语重心长道:“气色好多了,你被送过来的时候,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被病毒感染了。”
刑厄昏迷被送进医院,脱掉防护服检查瞳孔时,两只眼睛内布满了盘根错节蜘蛛网似的可怖血丝,检查的医生吓得差点拿不住检查仪器。
还是王展望再三保证刑厄是北部基地第一的异能者,他身上只要没有被丧尸直接咬伤的伤口,他的感染几率就是全球最小的那一批!医生才硬着头皮继续替刑厄检查治疗。
“虽然你是异能者,但身体也不是铁打的,你被送过来的时候,健康指标满排亮红灯,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年轻人也要注意可持续发展才是。”
刑厄没有回应王展望的话,醒来后妹妹的欲言又止,梁幸避重就轻转移话题,王展望说等郑灿亲自来说,每个人的反应都预示着霍序则极可能出事了。
刑厄握紧双拳,没有处理的手背针孔血液再度溢出,刑运看不下去,上前双手握住哥哥的手:“哥,序则哥肯定不想看到哥哥现在这样。”
霍序则秘密离开基地后,梁幸也一直在帮忙处理北部基地外的丧尸,可他至少隔几天还会回一次基地内休养半天,可哥哥却一次都没有回过基地内部,更没有回家。
“序则哥那么厉害,他会没事的,你也要好好的。”刑运几乎带上了哭腔。
刑厄醒来后一口水都没来得及喝,嗓音沙哑得近乎生出粗糙质感:“我没事。”
他摇了摇头,最终还是被妹妹安抚下来坐回了床上,刑运摸摸哥哥脸上没空清理的胡茬,眼神难过极了:“哥哥瘦了。”
从前,无论日子多难,刑厄总会想方设法让自己看起来更结实,他小时候会在餐馆帮工,因为年龄不到拿不到工资,他就想方设法努力吃东西,把自己喂得饱饱的,吃不下了也会继续硬塞。
他需要一个强健的体魄来应对生活的种种挑战,这么多年哪怕是哥哥少年期抽条猛窜身高的时候,也没有像现在这样极速消瘦过。
闻言,刑厄沉默下来。
他在霍序则离开的一个月时间里根本无法入睡,他的确没有爱惜自己的身体,他只要闭上眼睛一想到霍序则如今正在世上某个角落受苦,吃不下东西,睡不了觉,刑厄就不可能自己过正常生活。
他只能让自己忙起来。
“刑厄,情况也许没那么坏,别先把自己搞垮了。”梁幸走上前,语气犹豫,“序则他……”
“霍序则已经失联超过半个月了。”梁幸的话才开头,病房门再次打开,门外是依旧一身白大褂装束的郑灿走了进来。
刑厄抬头望向病房门口。
王展望伸手想牵郑灿,郑灿没理,只是冷静直视病床上的刑厄,问:“可以单独和你聊聊吗?”
梁幸带着刑运暂时离开病房,王展望也在没得到妻子一个眼神的不甘中回避走了出去。
郑灿在病房门关上的刹那,开门见山:“实验研究开启的第一个星期,霍序则清醒的时间只有不到三分之一,他要求独自完成精神丝实验项目,我们只能通过远程监控画面查看他的情况。”
“但两周前——”郑灿顿了顿,“霍序则在失控两天后,所有监控全部失效了。”
“霍序则的精神丝可以当武器使用,也能够干扰信号。”听了郑灿转述霍序则的情况,刑厄表现得非常镇定,甚至主动解释了这个现象发生可能的缘由。
郑灿闻言点点头,这点她已经猜到了,她继续说:“霍序则在独自前往地下研究基地前交代过,如果他失联超过七天,让我们通知你。”
通知什么呢?
总不可能是通知刑厄过去亲亲抱抱谈情说爱,刑厄是全球唯一可以控制霍序则体内精神丝不外泄的顶级异能者,这个通知只可能意味着通知北部基地的首席处决执行官前往处理高危感染体。
郑灿低下头,不忍叹息:“时间太短了,我们连方向都还没有锁定成功……”
正如霍序则同意研究实验前所预料一样,只要脑域异能者想,他的精神丝可以无形无状无孔不入,感染根本防不胜防,而当霍序则无法自控,没有人可以接近他,这也大大增加了研究难度。
郑灿在监控视频中日日夜夜盯着霍序则,看着他用尽了一切办法让自己多保持哪怕一分一秒清醒,他真的已经做得很好很好了,但生命对他同样也每一分每一秒都是折磨……
“他失联超过七天约定期限的时候,城外又恰好传来你昏迷不醒的消息。”郑灿闭了闭眼,“是我建议主治医生让你多休息恢复身体的。”
霍序则的异能一直在以一种并不正常的速度极速暴涨,要不是因为他反复自残,反反复复伤害与他根本就是同根生的精神体,恐怕现在就连北部基地第一异能者刑厄都早已奈何不了他分毫。
“失控就意味着精神力增长速度同步失控。”除了霍序则本人,没有人能伤害他那只完全展开长达七八米的庞然巨物精神体蜘蛛。
郑灿遗憾又残忍:“十四天已经是我们可以拖延的最长期限了,刑厄,你必须前往秘密实验基地对他进行……”
“处决”二字,郑灿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她亲眼见过刑厄在被幻觉控制的情况下卸下自己一只右臂抵抗控制,他气急呛出的那口鲜血,郑灿不曾忘记。
同性感情在末世并不罕见,郑灿的弟弟同样是……
她的亲生弟弟郑燃曾经也是一名异能者,当时明明已经逃出北部基地的郑燃在丧尸病毒真正发作前又再次潜回基地,就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只为要替被执行处决的同性恋人报仇。
郑灿停顿一秒,然后又重新变回了那个干练果决的郑所长:“抱歉刑厄,我想你需要履行你的职责了。”
刑厄从郑灿口中得知霍序则失联的消息后,从头到尾没有过任何表态。
直到郑灿说完所有执意等待刑厄的回复,刑厄在静默了许久后,开口:“他在哪里?”
他只问了四个字,他在哪里。
郑灿最后也没能得到刑厄的一句肯定答复,这像是一道无解的难题,末世、生存、人性、爱情、错综复杂交织在一起。
如果不是因为自己在这样的位置上,她的丈夫又在这样的位置上,郑灿也不得不承认刑厄的妹妹刑运有句话没有说错——
人性是不能被要求的,对于许多个体生命而言,所见即世界,她的世界如果只有一个哥哥,全人类存亡的确都抵不过他哥哥的一个笑容。
刑厄与霍序则的感情到底如何,刑厄究竟会怎么做,郑灿在目送刑厄坐上离开北部基地的飞机上时都毫无把握。
这一次,飞机驾驶座上的人不再是梁幸。
“序则在他老家的地下室里。”北部基地不可能一次性放两名顶级异能者离开,梁幸拍了拍刑厄的肩膀,“你妹妹这里我会看着,你……”
“序则留了句话给你。”梁幸深吸了口气,再缓缓吐出说,“他说他见过你的母亲,你的母亲一定很爱你。”
当刑厄很小很小的时候,从他记事起,他的母亲就是疯狂的、怨恨的、不可能爱他的,但霍序则见到的刑厄母亲,那一次千里万里地离开,是他的母亲对儿子无声的爱与歉疚。
霍序则的原话是:“刑厄母亲的躯体绑架了她的灵魂,如果有一天我不再是我,那么不要让绑架我的躯体,再去束缚你的人生。”
霍序则的恋人,刑厄,前半生一直被母亲的悲惨遭遇所累,他的母亲身不由己,害了他的妹妹,也害了他,霍序则绝不愿意看到刑厄往后的人生再被一个同样的“疯子”阻挡通向自由与幸福的道路。
“月光不会消失,只是黎明将至。”
“刑厄,我们一起等一个日出。”
从霍序则的家人在末世初期意外惨死后,霍序则其实从没惧怕过死亡,他背负了太深的自责与悔恨,死对于他来说,反倒是一种枷锁的解脱。
唯一的意外,只是霍序则遇上了刑厄。
刑厄,黑夜终将过去,月光皎洁,但阳光也不该错过。
“我一个外人本来也不该说什么。”梁幸这段时间修身养性,很长时间没爆过粗口,这会儿却还是破了功。
“他大爷的什么人类存亡关你们毛事,找到霍序则就他妈远走高飞啊,糟心玩意儿受那么多罪不该享受生命?死什么死,要我说……”
“梁幸哥。”梁幸话说一半,同样跟来送行了的刑运拽了下梁幸的衣袖,“我想和哥哥说几句话。”
言下之意,是希望梁幸可以回避。
梁幸狠狠呼出口气,霎时闭嘴,利落转身。
等梁幸的身影走得远了,刑运慢慢走上前去牵哥哥的一只手:“哥,你高中退学后说将来想修飞机,是因为序则哥吗?”
刑运早该想到,哥哥在被学校劝退后一度在家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出门也没说过一句话,好像一刹那失去了所有前行的方向与动力。
可是有一天,哥哥办完退学手续从学校回来,一切仿佛又忽然恢复了,那之后哥哥开始每天出门,他找了一份前期并没有什么收入的汽修学徒工作,每次回家都很累很脏,可哥哥的精神却一天天好了起来。
而序则哥……是哥哥的高中同学,序则哥是飞行员。
“哥,谢谢你托举我的人生,这些年真的辛苦你了。”刑运从小营养不良尤其瘦弱,她的手握着哥哥的手,一只手甚至圈不住哥哥宽大的手背。
她的小手在哥哥青筋凸起的手背上珍惜地轻抚,刑运说:“序则哥是很好很好的人,但哥哥是更好更好的人,所以序则哥望着哥哥的眼神才会总是那么专注欢喜。”
无论在一起前还是在一起后,刑厄平日里在霍序则身边时,其实极少真正去与霍序则对视。
霍序则是刑厄年少时遇见的一束光,破开他生命前方道路引领他前行追逐的光,从前的刑厄习惯了黑暗,不敢直视这道光,哪怕是在时隔九年后,他依旧不习惯直视这道光。
“你出门执行任务的时候,序则哥总是一遍遍告诉我,我不是哥哥的累赘,我是哥哥的礼物。”
霍序则是真正可以理解刑厄、心疼刑厄,也是懂得照顾刑厄的人,每一次哥哥为序则哥做点什么,有些只是很小很不起眼的事,但序则哥的反馈永远都会在下一秒即时出现。
哥哥给序则哥剥虾,序则哥会细心替哥哥擦手,一人一天轮流做饭,每当轮到哥哥做饭时,序则吃的都要比自己做的那一天更多几口。
霍序则也一直鼓励刑运。
他告诉刑运,她的存在拯救了刑厄,哥哥的人生不是因为刑运而负重累累,而是因为有刑运存在才坚定前行。
霍序则说:“被人需要也是一种能量,你就是他的能量,我也要谢谢你,小运。”
序则哥那样温柔优秀的人,哥哥喜欢他,他喜欢哥哥,刑运希望他们在一起,不被任何人任何事裹挟妨碍。
“我会好好的,你也要和序则哥更好更好。”刑运放开哥哥的手,那双牵了她二十多年的手。
“哥,你做什么,怎么选择,都是对的,你要幸福。”
刑厄最后抱了下单薄又坚韧,如同小树苗般在自己无暇顾及的角落努力茁壮成长的妹妹。
刑厄从来话少,他的感情表达如果不是被逼到死角,他的爱都融在骨血里,强大、坚定、寂静无声。
他揽着刑运瘦小的身躯,慢慢说:“如果没那么喜欢,不用勉强自己。”
靠在哥哥怀中的刑运一怔。
她抬头,刑厄同样低头看着妹妹:“霍序则什么都没发现,也没有将你推给别人的意思,我也没有。”
刑厄与刑运相依为命二十载,刑运可以说就是长在刑厄背上,由刑厄背着长大的。
他第一次不知道妹妹看霍序则的眼神是因为什么,可那么小的屋子,多次的同桌吃饭、近距离共处,霍序则又是一个那样耀眼夺目的人。
他不是没注意到妹妹的目光,但霍序则于他不一样,他只能装作毫无察觉……
“不是,哥。”刑运慌乱摇头,她极力否认,“我没,我没有……”
“小运。”这是霍序则称呼刑运的方式,刑厄拍拍妹妹单薄的背脊,“我只是想告诉你,梁幸不行,还有别人,世界上还有很多人,你可以慢慢遇见,慢慢了解,不要着急。”
刑运静默下来,静了很久很久,她才仰头虔诚望着哥哥:“除了序则哥,没人配得上哥哥,我没有勉强,梁幸哥很好,我想多了解他。”
臭豆腐与飞行制服,是刑运对那个小小的方寸之家以外,这个世界上陌生善意的最初印象与美好向往。
而她的哥哥刑厄,值得被这种美好独一无二地偏爱。
霍序则睁开眼前,只觉得右手手臂酸麻,血液流淌不通。
他皱着眉头睁眼,入眼是一颗扎乎乎十分熟悉的后脑勺?
刚恢复意识清醒过来的霍序则愣了下,盯着眼前圆润的、青色的、短而有那么点毛绒绒质感的后脑勺看了好一会儿,才确定刑厄竟然在他怀里。
此刻,赤条、满身伤痕的……刑厄正枕在他的右臂上,背对他微微蜷起身体,似乎正在熟睡?
霍序则没管麻木的右臂,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忍住动手擦擦眼睛的冲动,反复眨了有个十来次眼睛后,缓缓低下头——
他不再蒙着一层诡异血色的视野里,他的恋人刑厄赤条着身体蜷在他的身前,肌肉紧实力量勃发的后背上满是咬痕、牙印、血迹,而他们甚至直到现在某个身体部位都还负距离串连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