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少爷考上了地府公务员by宸砸

作者:宸砸  录入:11-07

方棋:“?”
“可能……”寅迟又忽然笑了下,“可能关着关着就习惯了,不舍得出来了?”
方棋:“……”
关着还能被习惯?
一听就是又在说废话。
方棋也不问了,拿了筷子咬了一口排骨。
酸甜口的话梅排骨汤汁非常爽口,肉质也嫩,还撒了芝麻提香,味道确实很不错。
所以寅迟问的时候,方棋也随心点了点头。
寅迟又给他夹了其他的几道菜。
方棋一一尝着,心里却想着,听寅迟的意思,他后来就算能出来了,似乎也不怎么出来。
为什么?
和陪他学习的那个人有关吗?
他莫名有点在意,一时走神。
周围潺潺的水声就没断过,他好像听到对面的人叫了他一声,混着水流声没太听清,等他回神的时候,一只手已经伸到了他的嘴边。
冰凉的触感贴在了他的嘴角,指腹轻轻擦过,捻走了他嘴角的某样东西。
一触即离,却有微凉的温度留在了脸上。
“沾上芝麻了。”寅迟抬手给他看。
方棋:“……谢谢。”
他垂下眼,若无其事地继续低头吃饭,眼睫却不自然地多颤了一下。
没一会儿,餐厅门口有了别的声音,大概是到了真正的饭点,这家刚来时还有点冷清的餐厅很快就变得热闹起来。
他们没进包厢,就在大堂里离门口不远的地方,几乎每个新来的食客,都会从他们身边路过。
而不管什么样的客人,从他们旁边路过时都会侧头多看两眼。
毕竟那两张脸实在惹眼。
“那两个人好帅啊!”
“我能上去要个微信吗?”
“别闹!那两个一看就是一对儿,你要谁的都不会给的!”
这样的对话清晰地进了两个人的耳朵里。
方棋不为所动……起码脸上的表情没动。
而说着要来试菜的人,桌上的菜没动几口,听人说话更加津津有味,最后还发出了一声笑。
方棋没忍住问:“笑什么?”
“没什么。”寅迟说:“你觉不觉得我们现在,很像是在约会。”
起码周围的人是这么认为的。
方棋:“……”

第064章 白影
现代社会飞速发展, 人的思想也随之进步,两个男人走在一起已经不是什么容易被人诟病的事,甚至嗑cp成了一种盛行。
在学校的时候不管是论坛上还是平时去食堂或教室的路上, 就总有人用直白的文字或戏谑的目光曲解他和寅迟的关系。
别人的曲解没必要解释,因为你不知道你的解释最后又会演变成什么扭曲的样子。
所以方棋从来不在意别人怎么看他俩。
只要当事人自己清楚就行了。
他一直以为寅迟是很清楚的。
但最近这段时间他又不太确定了。
寅迟的一些举动让他觉得, 他之前在鬼屋镜像里胡诌的那些话, 十有八九是真的!
可是那怎么可能呢?
尽管脸还能看, 但方棋知道自己的性格有多不讨喜,除了一些肤浅地看脸的人, 他从来不会真的招人喜欢。
寅迟这种万众瞩目性格样貌家庭样样都好的人,喜欢谁都不应该喜欢他。
他和自己走得近,只是因为身体原因不方便和正常人接触而已。
至于他看自己的眼神, 用粉丝吹捧艺人演技的话来说, 就是他看一条狗都深情。
可如果只是身体原因,寅迟处处帮他干什么?为他动怒干什么?身体还没恢复又跟着他往危险的地方凑什么?
他在会所里莫名其妙咬自己一口干什么?
“你……”
方棋欲言又止地开了口。
寅迟:“嗯?”
“……”
他总是这样句句有回应,自己说什么都会认真聆听的样子。
方棋莫名被他带着笑意的眼睛看得心头一跳,一句“你是不是真的喜欢我”差点就要脱口而出, 又被他及时按回去了。
他知道寅迟一定会回答是。
但他突然不敢问了。
总感觉问了之后, 有什么东西就回不去了。
而他还没想好之后的路要怎么走。
他没忘了他是为了什么留在学校, 留在寅迟身边的。
他滞了片刻,干巴巴地说:“你吃好了吗?”
寅迟:“……”
他脸上笑意不减, 黑沉的眼眸浅浅地眯了一下, 又无声地叹了一下,移开眼道:“好了, 走吧。”
他移开视线的一瞬, 方棋微微绷紧的身体放松下来,心里却像是被什么东西浅浅地刺了一下, 不疼,但也没办法忽视。
离开餐厅的时候,他走在前面,沿着进来时的木板走出去,走得太靠边,连裤腿被水池里溅出的水浸湿了不知道,但也不要紧,外面温度很高,水分很快就会被蒸干。
他置若罔闻地继续往前走,眼睛依旧没有焦距,完全凭着本能走向寅迟之前停车的位置——和餐厅隔了一条马路的对面。
但本能可以带着他往前走,却没办法帮他避开他没发现的危险。
走到马路中间时,一辆车忽然从路边冲出来,等他发现时,车已经离他近在咫尺,他几乎可以看到车里的司机惊慌失措到扭曲的一张脸。
电光火石间,有什么画面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他还没来得及看清,手臂被人猛拽了一把,随即腰间一紧,他被人用力按进了怀里,车头的后视镜堪堪从他后背擦过,他感觉到了推力,但没觉得疼。
车从他身边擦过之后,司机回头看了一眼,然后一刻不停地开车走了。
方棋站的地方和车转过来的路口隔了一块广告牌,那辆车出现时,司机看到他除了惊吓和恐惧没有任何其他的情绪,应该不是故意,逃走也只能说是没有道德责任感,方棋也懒得追究。
他愣愣地看着自己刚刚站过的地面,晃如看到一具新鲜的尸体,倒在血泊里,然后眨眼的瞬间,又恢复了一片水泥空地,这时太阳从云层中钻出来,照在那片空地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刺得人眼睛生疼。
“想什么?路都不看了?”
明显沉下来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方棋从一片恍惚中回神。
他又看了眼地面,然后拧起眉说:“没什么。”
于是他耳边的声音变了,像是被气笑了,“那是我请你吃个饭吃得你魂不守舍了?”
“……”
一阵一阵的气音喷在脸上,方棋才惊觉两个人现在的距离有多近,他转头一抬眼,差点直接撞在那人脸上,顿时呼吸一滞,他下意识反手去扒那只按在他后背上的手,却碰到了点点湿意。
他手被烫到似的一缩,再抬手,看到了指尖沾上的一抹血色。
方棋:“……”
他躲得不算及时,确实被车剐蹭到了,只是有人替他挡了。
寅迟松开他后,方棋第一时间抓起了他的手,看到了他手背上翻起了皮肉的血色。
他抬头看着寅迟的脸,几次想开口,最后连唇都没能动一下。
还是寅迟自己开口,“帮帮忙?”
“……”
阴气入体,那点儿剐蹭的皮外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了,寅迟便不以为意地甩了甩手,揽住了方棋的肩膀,“行了,走吧。”
上车之后方棋依旧一直没有说话。
他想起来了一件事……也不能说想起来,他从来没忘过,只是没有去在意。
刚刚的事故,让他想起了他曾经的初中班主任,在学校门口出了车祸,被车碾破了头,血和脑浆混在一起,淌了一地的血泊。
这个消息他也是听说的,车祸的画面他后来在新闻上看过,是模糊不清的。
但是刚刚在脑海中一闪而过的画面,异常的清晰。
又是脱离他的记忆但又和他息息相关的画面。
前两次是在梦里,现在却映在他眼前。
做梦还能说是自己脑补,补全了他想象过的画面,但刚刚的一幕呢?
方棋又皱起了眉。
忽然驾驶座上的人一声轻叹,“受惊吓的是我,你又生什么气?”
说着伸手从他面前横过,握住了他身后的安全带,方棋这个时候抬眼,看着那张几乎贴在他面前的侧脸,呼吸微微一窒。
这个过程没有持续多久,寅迟只是为了给他系安全带,扣上之后,他又靠回了驾驶座。
也不开车,微微侧头看着他,问:“刚刚怎么了?”
方棋不觉抿起了唇。
一看他这样,寅迟就知道他不会开口了,于是发动引擎:“不想说就……”
“没生气。”
“……”
寅迟又有点意外的看向他。
然后方棋又说:“想起了一点小时候的事。”
其实初中也不算小了,他本来也没多大。
他开了这么个头,又没了下文,寅迟也没问,安静地等着。
等到了方棋从不正常的情绪里抽离出来,发现了另外一件事,转头问他:“你不是晕你自己的血?”
寅迟一怔,并没有谎言被戳破的尴尬,一笑道:“怎么还成了你质问我了?”
方棋:“……”
这算是质问吗?
“这不是不敢晕吗?”寅迟说:“这会儿晕了,你把我丢这儿了可怎么办?”
方棋:“……”
是他干得出来的事。
于是寅迟又瞪大了眼:“真打算把我丢这儿?”
他故作惊讶,方棋没好气道:“你走不走?”
寅迟:“走。”
“……”
这人总能轻易地惹他心里来气。
但是仔细一想,又根本没什么可气的,尤其是看到他手背上愈合了伤口却依旧留下的几条红痕,方棋就什么气都没有了。
比起躺在血泊里的班主任,寅迟刚刚翻起的皮肉更让他觉得刺眼,心里涌出一种难以形容的阻塞,让他的呼吸都变得不平稳。
车已经开始驶行,周围的景物开始在他的视野里倒退,方棋不再看寅迟放在方向盘上的手,而是望着窗外发呆。
最近频频地想起“旧事”,不停地遇上“旧人”……其实也就只有覃家两兄妹,还都入了他的“梦”。
而对于他的旧事旧人,寅迟的好奇心贫乏到几乎没有。
他从来都没有问过自己的过去。
想着方棋微微一愣。
寅迟为什么要好奇他的过去?
他为什么会这么想?
他在期待什么吗?
意识到这一点,他心里又开始变得怪异,这种怪异说不清楚,也无从发泄,他只能皱着眉和自己生闷气。
得亏他现在早亡了,不然等他老了,估计会比同龄人多出好多条皱纹来。
路上寅迟也没有说话,直到车停在了公寓楼下。
方棋抬手就要解安全带,被人伸过一只手按住了。
盛夏的天,车厢里开了温度适宜的空调,寅迟可能身体和常人不一样,不能保持恒温,被冷气吹过之后,手心比平时更凉。
方棋也没躲,只是抬头,用眼神询问他。
寅迟一开始看着他没说话,好像是在观察着什么。
从离开公寓到现在回来,方棋还是一样的神情一样的状态,并没有因为出门一趟而出现什么改变,“好吃的”对他来说不过是填饱肚子的生活必须,跟啃一个馒头没什么两样。
好玩的更不用说,或许他还会觉得是浪费时间。
寅迟在心里叹了口气,忽然问:“地府关于炼鬼的调查有结果了吗?”
方棋不知道他怎么突然问起这个,还是说:“没有。”
地府对异常死亡的筛查都还没有结束,实在是工作量巨大,效率远比不上人间的工作系统。
寅迟又问:“最近有任务吗?”
方棋:“没有。”
大概是阵法的反噬让幕后那人吃了大亏,最近消停了不少,就算有事也是小打小闹,办事处的鬼差完全可以处理。
寅迟便笑了,说:“那你有兴趣跟我出个任务吗?”
方棋:“?”
“我接了个委托,在一个新开发的游乐场。”寅迟说:“去吗?”
方棋看了他一会儿,直接拒绝道:“地府有规定,不能接外单。”
要是所有鬼差都利用地府的便利在人间接活赚外快,地府早就得乱套了。
他说着要抽回自己的手,却反被按得更紧了。
寅迟对地府的规定不以为意,“我雇你啊,你暑假不是打算找兼职吗?这应该不算违规吧?”
方棋:“……”
雇他干什么?当保镖吗?
这确实是他还没有涉猎过的行业。
但他还是皱了下眉,“你又接委托干什么?”
西城区的委托才过了多久?
别人接委托是为了钱,他又为了什么?
寅迟面不改色地犯了一句中二:“为了正义。”
“……”
暑假的安排就这么提前被定下了,省了找工作的功夫,还专业对口,对方棋来说实在没有拒绝的理由。
回到公寓,之前翻过的书还停留在翻开的那一页,窗户大敞着,但他住的楼层低,夏天的风又着实不给力,一页都没舍得替他翻过去,好似故意要提醒他今天计划好的任务才完成了0.1%。
方棋看着书桌愣了一下,随即后知后觉地想,他跟寅迟出去一趟是为了什么?
就为了吃个饭?
在公寓里吃点什么不行?纯属浪费时间。
但时间已经浪费了,他只能认命。
发呆的一会儿,原本无聊地在床上跑来跑去的傀儡娃娃,似乎是突然好奇他在想什么,无声地跑到了床沿,歪头打量他的脸。
方棋被提醒回神,往床上看了一眼,又是眼皮一跳。
只见起床后被他铺得平平整整的床单,在他离开公寓的时间里惨遭蹂躏,不是这里多一个褶,就是那里皱成一团,一看就是被娃娃踩的,没准儿还在上面奔跑时把自己绊过一脚。
这不是个傀儡娃娃吗?
它哪儿来这么旺盛的精力?
这娃娃和他的主人一样,都是活祖宗!
方棋只能又把床收拾了一遍,并给娃娃下达了以后禁止上床的命令。
于是娃娃绷紧的唇线瞬间向下弯了几十度,看起来就像人抿唇瘪了嘴,委屈极了。
方棋对他的委屈视而不见,坐下来继续看书。
没人干扰的时候,他自律性很强,很快就能沉浸进去,然而让他意外的是,他看了没一会儿,就犯起了困。
又不像常规意义上的犯困。
没有任务的时候,只要晚上睡眠充足,他白天连睡意都没有,现在却像是有着什么在拖他入梦,几乎是在他闭眼的一瞬间,意识就陷进去了。
“……方棋,我活这么大岁数,没儿没女,我把你当自己的孩子看待,你是个好苗子,以后肯定能上重点高中,如果因为打架被退学就太可惜了,这件事我会处理好的,你不用管了。”
沉稳温和的声音透着能让人放下防备的亲和力,因为刚刚看到过尸体,所以方棋很快想起来,那是他初中班主任周冥的声音。
周冥是教历史的,人长得有点微胖,脸上总是挂着亲切的微笑,在学生里很受欢迎。
刚上初中时,方棋平等地排斥所有靠近他的人,没有朋友,对老师也不热情,如果不是他成绩不错,是被校园暴力了老师都不会多问一句的怪孩子。
周冥是唯一一个看过他的冷脸之后依旧不厌其烦地接近他,遇事会耐心开导他的老师。
他和周冥第一次有交集,是方棋一次跟人打架,原因好像是学校里一个挺有号召力的初三学生,他喜欢的女孩子给自己递了情书,被那人知道后,找了一帮初中生趁着晚自习下课,把他堵在了回宿舍必经的一个小树林里。
现在想起来很弱智,但方棋也不能嘲笑他们弱智,毕竟自己当时“应战”也是挺弱智的。
当时那一架打得两败俱伤,方棋被一个急红了眼的人随手捡了一块石头砸了头……那石头是扔过来的,他中了招怎么也应该头破血流的,但他醒过来时,人在医院病房,虽然晕过去了,但头上干干净净,一点破皮都没有。
周冥当时就守在他身边。
“医生说你没什么事,有点脑震荡,休息一下就好了。”
那时候周冥的声音就跟他平时上课时似的,没有多余的关切,就像对待一个普通学生。
但他从医院离开之后就变了。
周冥好像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的学生被人围殴了,还特意找人弄清了事实真相,向初三的那几个学生的班主任甚至是家长告了状,让他们公开对方棋道了歉。
再之后,周冥就变得格外地关注他。
他知道了方棋的家庭状况。
方慧不给方棋买的教学资料给他买,方慧故意忘掉的伙食费他也给。
但方棋没有放下警惕,他没有接受周冥的好意,而是把事情闹到了教务处,接受义务教育的学生填不饱肚子这种事学校不可能不管,当即给他的监护人打了电话,让方慧在校领导面前闹了个没脸,回去就对方棋动了手。
于是方棋故意拿手挡,在手臂上留了清晰的伤痕,继续闹到校领导面前,直到方慧被警告要剥夺她的监护权。
她“母凭子贵”的计划不能出任何岔子,就算恨得要死,也不能真的把方棋逼走,那次警告让方棋过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安生日子。
只是家里安生了,学校里没安生。
他给自己“维权”的做法被周冥大肆夸赞,不仅是这一件事,还有很多不值一提的小事,周冥都会夸奖或是给他鼓励。
他遇上有人找茬,周冥也会无条件地站在他这边,替他说话。
那种无条件不是不分对错,而是不问对错,他连狡辩的机会都不留给其他人。
这看起来是件好事,但是久而久之,这种“不问是非”的做法在其他不知情的人眼里,成了周冥对他的故意偏袒,让其他人更疏远他了。
疏远不疏远无所谓,周冥的做法也没让方棋感觉到“偏袒”,反而更加警惕,但他面上除了冷淡,怀疑什么的一点都没表现出来。
后来周冥或许是时间不多了,又或许是觉得自己做得已经足够了,开始展露出他深藏的目的。
他脸上开始出现病态,尤其是几次单独叫方棋去办公室的时候,他平时打理得一丝不苟的头发垂散下来,提神的眼镜也摘了下来,看起来差不多是病入膏肓了。
他的暗示过于明显,所以方棋问了。
周冥跟他说他患上了尿毒症,一直没找到肾源,他已经坚持不了正常上课了,很快就会辞职回家修养。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一直盯着方棋,眼含某种期待。
方棋那会儿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却没有给出回应,从办公室离开之后,方棋去了一趟医院,去找了当时给他诊断脑震荡的医生,不出意外的得知,周冥当时还给他查了血。
他和周冥的血型是一样的。
或许是走投无路,或许是被死亡的恐惧冲昏了头,周冥居然把主意打到了他头上。
因为他无父无母,没人管没人在乎。
因为他看起来很容易被哄骗。
但周冥失望了。
不管他怎么暗示怎么痛苦,方棋始终无动于衷,对他的病情连句关心都没有。
离职之前的最后一节课,周冥已经开始发肿的眼睛阴恻恻地盯在方棋脸上,暗沉的表情让教室里的学生噤若寒蝉,一场告别几乎无声无息。
又过了几个月……具体时间记不清了,周冥出事了,在学校门口出了车祸。
他一个已经离职的医生突然死在了学校门口。
据说他死的时候眼窝凹陷,面部浮肿,脸色蜡黄,没了半点活人气儿,就跟死了很久的僵尸似的。
方棋在梦里再次目睹了他死去的场景,他原本是坐在车里,却莫名其妙地下了车。
那时候是冬天,他站在自己的车前,在一片冰天雪地里,他的车阻碍了别人的视线,在一辆车开过来时,他毫无征兆地冲了出去,直接被撞飞了出去,身体落地,又被另一辆来不及刹车的车轮从他头上碾了过去。
白茫茫的雪地里血色四溅。
周冥死后,他的死被定义为受不了病痛折磨选择了自己结束生命。
还死在了他奋斗一生的学校门口。
但在周冥死亡的场景里,让方棋注意到的不是周冥的尸体,而是周冥走下来的那辆车。
那辆车在后视镜上绑了一条明黄色的丝带,看着就很奇怪,所以方棋印象深刻。
更令他印象深刻的,是那辆车从他面前擦过的场景。
他记起这件事的同时,梦里的场景跟着变换,同样是在冰天雪地里,在他低着头踏上马路时,早就停在路边的一辆车冲着他疾驰而来,车窗后是周冥怨毒而扭曲的脸。
这不是方棋的视角,但让他看清了更多的东西。
方棋记得当时自己避过这一劫,是因为迎面掀起了一阵大风,冬天的风本就凛冽,那阵风大得仿佛要将人的脸生生割破,逼得人不得不后退了两步,就是那个时候,方棋看到了那根黄丝带从自己的眼前擦过。
但梦里却不是。
梦里依然有狂风,但那阵风不是凭空起的,风起仅限他周围一米的范围,起风的同时,有一道白影扑向了他,明明根本碰不到他,依旧徒劳地挡在了他面前。
莫名的,那道白影护住他的动作,和之前餐厅外某人护住他的动作重叠。
方棋就在这个时候醒了过来,维持着他被拖入梦境的姿势,发了好长时间的呆。

这是方棋脑子里冒出来的第一个问题。
前有覃元彦, 后有覃瑶,这两个人做的事情都是在方棋不在场的情况下发生的,他看见了也只会迷茫, 觉得自己夜有所梦。
但刚刚的场景发生在他经历过的地方,只是换了一个方向和角度。
如果那些不属于他记忆中的画面出自另一个人的视角, 似乎所有的事情都能解释得通了。
去到地府之前的方棋, 既看不见鬼, 也没有通灵这项特殊技能。
所以在他看不见的那段时间里,有一个鬼影一直跟着他?
那鬼影帮他教训了覃元彦, 帮他拆穿了覃瑶,还帮他杀死了周冥。
他在周冥之前他差点遭遇的车祸,应该是周冥想杀他故意为之。
他一直以为自己逃掉了周冥对他的算计, 但没想到周冥病得丧心病狂, 利用不成就直接想要他的命!
那救下他的人是谁?
想到寅迟身上有关他的铺天盖地的因果线……答案显而易见。
可寅迟不是说他逃出来之后直接回了尹家吗?
等等……逃出来?
方棋倏地一顿。
从哪里逃出来?
——因为出不来啊。
——身体里的东西不受控制,被关起来了。
——嗯,一直被关着。
——有人跟着一起学,他学什么, 我就学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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