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的水被他们搅得乌漆嘛黑。
若是落霜负责彻查,余晖可能会收敛一些。
落霜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这属于机密,不能泄露。
余晖不问了,反正也就那么回事。
落霜复职,他就收敛些,免得把人搞得太累,现在他在暗处,落霜在明处,很好拿捏。
只是担心元成那边出事......
余晖忧心忡忡地靠在落霜身上。
落霜只是按着他的脑袋,轻轻在他头顶蹭了一下。
他必须尽快复职,最近风波不断,早点回去了解详情。
军部认为是“邪教”活动,但落霜不这样觉得,很有可能是那个藏匿的灵兽持有人在捣乱。
恰好每次边境出问题,京都就会闹事,没有这么巧的事情。
掩人耳目的恐怖袭击。
余晖无聊地切换电视栏目,在娱乐频道停留了很久。
落霜一直在出神,余晖不知道他在思考什么,但他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
晚上,余晖将他的预感说给可辛听,可辛啃鱼干的动作一顿:“你为什么那么担心落霜发现?为什么你觉得他会发现?”
他们的身份隐藏得还不错,从来不逾矩,余晖是太紧张,还是有事情瞒着它?
余晖一时语塞,这还能怎么说?他只能干笑两声说可能是自己想多了。
可辛严肃地放下小鱼干,“余晖,你有很严重的事情瞒着我。”
要说谁最了解余晖,莫若可辛。
他们相依为命十几年,早就建立不可磨灭的亲密关联。
就算余晖不肯说,可辛强行侵入他的意识,也能得到答案。
余晖见瞒不过它,只能把事情跟它交代了。
“这种事情,你怎么能瞒着我!”
可辛很生气,一脚踢开心爱的小鱼干,对着余晖的脑袋左右开弓,邦邦邦就是十几拳。
小猫咪柔软的肉垫打人一点也不疼,但足以感受到可辛的愤怒。
“我......你这让我怎么说......”
余晖抱头鼠窜,躲进被子里,“我也是不久前才发现,而且无法证明我的直觉是真的。”
只是八九不离十......
可辛啃了他好几口,知道怪他也没用,只能趴在他肩上,“这事儿暂时不能告诉组织。”
余晖眼前一亮,猝然回头,“你不会告诉元成吗?”
“废话,这种时候说出去,你是怕落霜死得不够快?”
可辛摸摸胡子,转而说道:“必须想个办法说服他们才行。”
余晖说不出话,只是紧紧地抱住了可辛,“谢谢你......都是我不好,应该早点告诉你的。”
“好了,勒死猫了。”
可辛一脚踹开他,蹲在床头,冷漠输出:“我可不是单单为了你的爱情,若是你早点告诉我,也许我真的会上报组织暗杀他。”
但是现在不行。
局势危急,白虎持有人受伤是个非常有价值的信息点,杀了他,军部会换下一个人,反倒是他们会失去一个已知信息。
可辛说得无情无义,但看到余晖那样惊喜的表情,它还是难免动容。
尽量选择两全吧。
“晖啊,你觉得你们的感情有多深呢?”
“这……”
余晖也不知道。
好像很深厚吧?但是他们之间的亲密都只是浅尝辄止。
不深厚?不深厚的话,他才不会管别人的死活,像黎成和父亲,杀掉都无所谓。
他是杀手、间谍,不是仁慈的救世主。
“那我换个问题,他会为了你,背叛他的国家吗?”
可辛的问题直刺人心,余晖默然良久。
他不知道。
可辛耐心地等待着,短短两分钟,余晖想了很多,如果他连可辛都说服不了,就更无法说动组织里刀尖舔血的其他成员。
“我们不需要他背叛,力争把他和白虎一起带走。”余晖看向可辛,继续说道:“我们赌一把,好不好?”
可辛为他眼底的执着感到震惊。
“从京都带走联邦帝国的战争机器?”
多么可笑又难以实现的话语。
可辛嗤笑一声,从床头跳下来,坐在余晖的膝头,“你胆子很大啊,拿这种条件跟我谈?”
“赌一把,要是失败,我们马上就逃,潜藏在周边继续实施行动,要是成功,你我身份暴露,但能带走他们的利刃。”
◇ 第55章 咬他
余晖望着它,可辛叼起小鱼干:“好,我陪你赌。”
“要是成功,我也要你答应我一个条件。”余晖将胸前的钥匙拿下,脑海里浮现过很多人死去的画面。
母亲、小猫、兄弟姐妹、父亲继母。
好的、不舍的、坏的、该死的。
他从未拥有过任何人全部的爱。
“什么?”
可辛大概猜到了,但还是想听余晖亲口说。
“如果我们成功带走他,不能有任何人伤害他,就算他不肯改变自己的政见,也不可以。”
“好,成交,我会尽力替你办到。”
可辛在稞罕的地位要比余晖高得多,它作为智慧灵兽说出的话,高层更愿意接纳。
他们说完,房门响了,可辛赶紧吞下鱼干,钻进钥匙里。
落霜的胳膊已经拆了石膏,他提着医药箱,交给余晖。
余晖很顺手地接过来,顺道摸他的胳膊。
“是不是很痒?”
“嗯,骨头痒。”
余晖开玩笑道:“取出来做骨头汤,熬一熬就不痒了。”
落霜困惑地盯着他,你竟有如此爱好,“也不是不行......可以装回去。”
“逗你呢。”
余晖日常检查他身上的其他伤势,早就已经痊愈,甚至连疤痕都没有留下。
他的眼睛经过张琛的治疗,已经康复了90%,连疤痕都小了很多。
“疤痕还有吗?”
“不大,隔远了根本看不见。”
“隔近了很明显?”
落霜好像有点伤心,余晖赶紧找补:“当然很明显。”
落霜更伤心了,撇开脸。
余晖趁机亲他一口,“明显更好看了。”
“......”
“你又瞪我。”余晖好想笑。
他没想到落霜还会容貌焦虑,“你已经特别特别好看了,我……特别喜欢。”
他从未对任何人表露过欢喜,说完臊得慌,只能紧紧拥抱对方来缓解尴尬,迫切希望落霜能主动转移话题。
但落霜回抱他,偷偷拿了镜子,眼睛里的痕迹确实不明显,只是他仍然有些介意。
从前不在意身上的伤,现在不一样,余晖看见会难过。
落霜丢开镜子,两人静静地拥抱良久。
他们之间的沟通其实很少。
没有很多话题能够供他们畅谈。
但他们很默契。
只需要一个眼神或者拥抱就足以表达所有暗含的情绪。
落霜早就发现余晖藏了心事,他不知道是什么方面的事情会让他如此煎熬,只希望不是和他相关的。
只要和他无关,事情就会很好解决,不会困扰余晖多久。
“落霜,我好喜欢你。”但他并不明白真正的喜欢是何种模样。
他们不浪漫,没有情调,不会调情,不约会,很少经历情侣或者夫妻寻常会做的事情。
落霜只是应了一声,没有说和余晖相似的话,只是收紧了双臂,刚刚康复的右臂有点酸疼,但他不想放手。
“你不喜欢我吗?”余晖抬起头,往落霜脸上蹭。
“没有不喜欢。”落霜将脑袋埋进他的脖子里,张口在他肩上咬了一口,留下一个很浅的印子,像掉了色的章。
落霜复职,余晖等人的行动难度提高了好几个度,有三名组织成员在任务中死去。
他们选择自爆,没有留下任何线索。
这是余晖第一次在自行带队出任务时,亲眼看到他人的死亡。
十几分钟前还在说说笑笑,之后连尸身都消散在风中,灰败的尘烟遮天蔽日,骄阳都变得暗淡。
他们不是为余晖而死,却是在余晖的带领下走向死亡,走向不知意义为何的结局,不知始终,不明所以。
有一名成员自爆时炸伤了几名联邦的战士,余晖仔细辨认过,里面没有落霜,回到家后反复确认,落霜确实没有受伤。
只有一次,他们的小队和落霜对上,用尽全力也没能在他身上留下一丁点痕迹。
他们始终没有切实的证据证明落霜就是白虎的持有人。
余晖一边庆幸,一边担心。
这意味着他们只有将落霜和白虎一起带回稞罕,才能让组织信任他们。
余晖沉寂了很长时间,每天还要装作没事人。
他不敢想元成这些年是怎么熬过来的。
听可辛说,和元成共事过的老成员已经不剩几个了。
余晖趴在办公桌上,夕阳洒进来,他枕在臂弯里,短暂地闭上双眼。
他不明白为什么要争斗,为什么要压迫,为什么同样享受着共同的天空,却要争夺太阳的归属。
不明白。
永远不会明白。
关于边境的新闻再次滚动播放,看得出来联邦有点急了,新闻不少话语不符合实际,更像是在安抚人心。
余晖知晓绝大多数的内情,并不把新闻放在眼里。
但是新闻的最后一句,宣布联邦已经进入战时准备。
余晖睁开眼,新闻是直播。
很快到了下班时间,年轻人们各自回家,余晖躲进休息室。
“可辛,元成有消息吗?”
“有,不算好,也不算坏,联邦开始往边境增兵,基地那边的村庄里也增派了驻地面军营。”
“基地怎么样了?”
可辛将进度摆在床上,两人一起看元成总结的资料。
“元成他们已经攻克了一处联邦掌控下的营地,但兵力不足,无法进一步发展。”
对话进行到这里,已经不需要继续了。
余晖比任何人都知道接下来会面临怎样的局势,他必须要参与前线作战,但与此同时,他们必须向联邦施压,让军部增派白虎奔赴前线。
“不能是战甲,而是融合后的人形执行任务。”
可辛给他的任务增派了一个要求。
余晖已经有了主意。
元成离开京都之后,给余晖安排了一支小队,人手上不用愁。
这一次战役,必须是人对人,而不是战甲,不然他对上落霜,绝对会输。
可辛望着他,但余晖一言不发,连它也不告诉。
“这么神秘?”
“嗯。”
他无法确定自己的计划会给未来造成怎样的影响,但他别无选择。
余晖照常回到家里,落霜最近忙,已经好几天没在白天看到他。
余晖只需要知道他是安全的就行。
◇ 第56章 甜甜的七夕
【时间线:世界和平】
余晖很久之前就计划了要去旅行,但看着陌生的地名,攻略做了一次又一次,最终也没下定决心。
他一直将这次“蜜月旅行”当做惊喜,从未对落霜吐露心声,忙活了将近大半年,余晖丢下设备,仰躺在地毯上,进度为零……
斯科特低头看着他,“在苦恼什么呢?”
余晖两手一拍,赶紧把他拉到后花园,窃窃私语,“你年轻的时候……”
斯科特马上正名:“我现在也很年轻的!”
余晖摆摆手,顺从:“好好好,年轻的斯科特先生,你结婚的时候旅行过吗?”
他期待地看着斯科特,对方摸摸胡子,他和夫人结婚……那时正值扩张的重要时期……确实是出去过的。
斯科特娓娓道来,余晖听完却垂头丧气。
斯科特:“怎么了?”
余晖:“你提到的很多地方……现在还在重建呢……”
斯科特:“……好吧。”
余晖亲手摘了新鲜的花,等他打理好,放在客厅最显眼的地方时,落霜回来了。
他养好身体后依旧在为变革后的国家做好防护工作,大变革后是大动荡,很多现存制度无法立即更改,他们力图平稳过渡,落霜这段时间四处奔波,人都累瘦了。
确实不是出去玩的好时机,余晖将小本子收进口袋里,等到......忙完了再说吧。
可是什么时候能忙完呢?
事情总是一件接着一件向他们滚来,什么时候才有结束的机会?
落霜路过花瓶,轻触下垂的绿叶,“修剪得很好看。”
“嗯?你怎么知道是我弄的?”
落霜看看有些东倒西歪的花枝,“很有特色。”
余晖扶了扶枝干,被夸得直挠头,他很快调整脸上的温度,转而抱住落霜,偷偷叹了一口气。
落霜不清楚他在忧愁什么,暗暗藏在心里,晚饭结束后,趁余晖接电话,偷偷问了斯科特。
傍晚,两人到附近的小公园里散步,大战结束一年了,公园里的人慢慢多起来,落霜不必再带着面具,余晖也能正大光明地牵着他的手。
孩子们扯着风筝奔跑,偶然路过他们身边,他侧目看着小男孩跑远,仿佛和另一种童年擦肩而过。
如果世界始终和平,他会干什么呢?
余晖摇摇落霜的手,问了他的意愿。
落霜没有立刻作答,春天来了,一阵风过,落霜个子高,头发被下垂飘摇的枝丫扫到,突然觉得自己的愿望不太适合在这里说。
他沉默地牵着余晖走到空地上,身边偶尔有孩子们嬉笑疯跑,他这才说道:“做木雕。”
开个小铺子,做木头、卖工艺品,或许挣不了多少钱,也许因为性子太闷,遇不到合适的人,那......那他就一人吃饱全家不愁吧。
但是......那他和余晖还会见面吗?
落霜说完之后再次陷入深深的纠结,是啊,过去的事情,哪怕有一点点不一样,就会引发一连串蝴蝶效应,他不是上将,是个木匠,还能遇到余晖吗?
余晖没发现他在出神,落霜一如往昔,沉思的时候很专注,像个呆呆的布娃娃,他们站在中央喷泉前方,正好到了喷泉时间,孩子们在绚烂的水流中嬉闹,偶然有水溅到落霜的衣服上。
余晖给他擦掉水珠,在人声鼎沸里凑到落霜耳边:“那我去你隔壁开个蛋糕房,卖小蛋糕。”
他笑得格外明艳,他没有令人惊艳的容貌,没有拿得出手的特长,只懂得捧着一颗残缺但足够赤城的心,提得起剑,也拿得了烘焙工具,他吃得了苦,也做得出甜,他不够出挑,但笑起来时格外好看。
落霜看着他,不自觉地握紧他的手,他不会说出自己的顾虑和忧愁,因为余晖已经给出了答案。
不论身份是敌对还是陌生,他们都会尽全力,在时间的洪流中找到对方。
也许世界上存在着很多个时空,落霜淡然地笑了,可不管在哪个时空里,一旦看到余晖,他都会不自觉停住脚步,抓住每一个擦肩而过的机会。
他们会熬过属于自我的寒冬,一起走向新的春天。
这天之后,余晖放弃做攻略,竟有工作狂的性质,想着赶紧忙完,赶紧轻松,落霜都看在眼里,没有阻止他。
这一忙就到了冬季,瑞雪兆丰年,院子里的那棵常青树上落满了雪,枝头险些被压断。
落霜仰头看着,呵出白气暖手,余晖看看树,最后侧目看着落霜鼻尖上的雪,突然坏笑一声,弯下腰,突然把落霜抱了起来。
落霜吓了一跳,反应很快,立马按住余晖的肩膀,稳住身体。
余晖龇牙一笑,笑容又坏又傻,落霜突然明白他的意思,抬手扯了枝头,大雪和一年的好运落了满身。
初雪之后,工作渐渐少了,余晖早上能赖床,能趴着当咸鱼,但这天,冬阳爬进窗,照在脸上的那一刻,他眯着眼睛被落霜挖出被窝,迷糊地跟着他换上衣服。
“嗯?有事吗?”
“嗯。”
落霜一直保持沉默,坐上车时也依旧沉默,余晖看看身后逐渐远去的房子,“嗯?去哪里?”
“秘密。”
车越开越远,今天的天气非常好,阳光透亮,气温还是低,但不至于很冷,偶尔放下车窗,吹吹风倒挺惬意。
一连开了两个小时,余晖一路上和落霜唠嗑,百般打探,对方始终不透露。
“还不告诉我吗?”
“不告诉你。”
开着开着,路况终于熟悉起来,余晖掏出小本子一看,“哎?你怎么偷看呢?!”
落霜没绷住笑,两眼弯弯,笑容些坏,余晖看在他正在开车的份上没有跟他计较,车停到服务区,余晖掐住落霜的脸颊,“你什么时候发现我的攻略的!”
里面有很多私密话,是不是也被偷看了!
落霜只是笑,缩着脖子任他左摇右晃,“你整天随身携带,早就被我发现了。”
“你还怪得意的?”
余晖挂在他身上闹他,笑得眼泪顺着梨涡往下掉,全擦在落霜身上。
有人愿意给他惊喜,真的很好。
从这一年起,余晖相信了在冬季摸一摸雪会带来好运,势必每年都要那样把落霜抗上去。
◇ 第57章 亲爱的宝贝
斯科特见他日渐沉默,除了在落霜面前,平时连个笑容都难以见到。
“夫人,是哪里不周到吗?”
“没有,你怎么会这样想?”
余晖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变化,斯科特简单安抚了他几句,余晖拍拍他的肩膀:“你打理好这里就行,不用担心我。”
他只是心里闷而已,这些时日实在太累了。
斯科特看看楼梯,说道:“落先生每次累了都会去阁楼上待一会儿,想必夜景不错,您若是烦闷,也能去看看。”
但是落先生从来不允许任何人上去打扫,不知道他自己有没有清理过。
斯科特还是提醒他,可能会有不少灰尘。
余晖早就注意到那个阁楼,但一直没有机会上去。
“门上有锁,我去了他会生气的吧?”
斯科特一脸困惑地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一串钥匙,取下最老的一把,“落先生不会生气的,他说要是您好奇,找我问了,就把钥匙给您。”
他说完,余晖还是神游状态,又补了一句:“您......不知道吗?”
“他、从来没有跟我提到过那个地方。”
余晖拿过钥匙,在房门口徘徊良久,最后望向那扇上锁的门。
也许里面什么都没有,也许真的会有美好的夜景。
落霜累了就会去上面休息,应该会是好风景吧。
为什么不带他呢?他从来不知道落霜会上去。
余晖无意识地走到门口,犹豫了很久,终于将钥匙插进锁眼。
随着钥匙转动,余晖莫名紧张。
这里会是落霜的秘密吗?落霜会有......秘密?
咔嚓一声,门开了。
没有幻想里的吱呀声响,和其他门没有任何区别。
打开的时候十分寂静,里面灰蒙蒙的,余晖没有开灯,反手关上门,阁楼不大,甚至不高,可能只比落霜高一点点。
只有一个书桌、一架钢琴、以及很少的玩具。
看玩具的类型和大小,适合1-3岁的孩子。
有满是灰尘和蛛网的玩偶,有很小的汽车和飞机,也有小马扎和画板。
这就是落霜的秘密。少得可怜。
里面有些闷,余晖推开窗,看到后院的花房,夕阳无限好。
若是夜景,是没有美好可言的画面,但落霜每晚回来都是深夜,他看不到风景。
余晖猜到这些东西的来历,心里更闷。
钢琴上的水晶球是唯一没有落满灰尘的玩具。
他曾经也有过这样的玩具,是六岁时,母亲带他去商店里买的,在八岁那年摔得稀巴烂,不知道被丢到哪里去了。
他已不是当年的小孩,可看到这种玩具仍会不自觉地上前。
他小心翼翼地拿起它,钢琴上有分层的灰尘印记,说明落霜也曾经拿起过它。
余晖尝试找到它的开关,却在音盒底子上看到一串小字,不同于音乐盒的材质,是买者手动加工的产物。
余晖深吸了一口满是浮尘的空气,尝试旋转开关。
他不指望它还能发出声音,随便拧了好多圈。
松手的那一瞬,怪异的音调在阁楼里空灵地响。
不是生日快乐歌,是一首说不上名字的音乐,余晖将它放到原本的位置,做出没人来过的假象。
他关上门,走了很远,那首走调的歌还在脑海里旋转。
余晖麻木地关上房门,行尸走肉般进入浴室,洗掉落了一身的灰尘。
他看到了落霜的秘密,也看到了无数人隐藏的过去。
也许很多人的家里都有那样一个阁楼,锁着不敢轻易回想的过去。
他想起刚来到这里时,斯科特说落霜已经很多年没有回到这边。
他们一群人守着这个空荡的房子,工作了十几年。
在此期间,没有任何人打开过那扇门,没有人愿意想起那些拥有过又被彻底夺走的温暖。
落霜是在什么时候重返阁楼?为什么最近去得很频繁?余晖仰起头,任由水拍打在脸上,湍急地流淌。
他不想揣测他人的一切。
没有意义。
但他也不想询问落霜究竟。
没有意义。
他只是害怕重蹈覆辙,只是有一点怕而已。
浴水很暖,打在脸上很舒服,像是他回忆了多年的母亲的抚摸。
他们曾经都被人爱过,只是被夺走了而已。
余晖捂着脸,擦干净脸上的水,换好睡衣时,房门响了,落霜带着一身硝烟气息回来。
“今天很早。”
“嗯。”
余晖知道他会很早,因为今天没有突发事件。
落霜摸过他还在滴水的发,“吹干,小心感冒。”
余晖故意往他肩上靠,浸湿他的肩头,仿佛这样就能把情绪传染给他。
落霜纵容他偶尔的放肆,两人在门口静静地拥抱彼此。
他们不喜欢用性的方式占有对方,情绪最浓烈时也只是接吻而已。
于他们而言,最重要的是安宁、呼吸、心跳、体温,而拥抱能同时满足上述所有。
如果爱是不想让那个人死,那他们肯定是爱的。
如果欲是为了确定那个人还在身边,是为了拥有并且永恒占据,那他们早已深陷欲海。
如果他们即将背道而驰,即将奔赴死亡,即将毁灭彼此,他只想再索要一个拥抱。
“最近少出门,城里不太平。”这是落霜唯一能叮嘱的话。
余晖默默点头,更像是在他肩上蹭脑袋。
余晖松开了他,落霜洗去一身疲惫,两人相拥而眠。
落霜并不习惯这样亲密的睡法,但感觉很好。
余晖偶尔会在他的脖子上亲两下,双手总是在他身上游弋,尤其是某些留下疤痕的地方,会被格外关注。
他发现余晖今晚格外不安,藏了很重的心事。
他想起昨天晚上跟余晖说,可能过段时间要离开。
难道是不渝说的分离焦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