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聿见此也没说什么,把主座空了下来。
褚尧年偷看了褚聿一眼,见褚聿还是一副波澜不惊的表情,轻轻抿了抿唇,沉默地领着褚珣在座位坐下。
毕竟还带着小孩儿,褚珣还和褚聿和池析亭都不太熟,褚尧年只好把褚珣安排在了自己旁边的座位。
褚聿看了一眼,表情平淡地示意池析亭就坐在原来的位置,而后自然地在池析亭的右手边坐下。
一脸莫名地被夹在褚聿和褚尧年之间的池析亭:“?”
褚尧年的神色也微妙地变了一下,但还是没去戳破这层窗户纸,夹了一筷子菜进嘴里,眉弓微动,主动缓和气氛道:“阿聿,这虾是不是淡了点?”
池析亭把虾咽下,闻言下意识回味了一下。
淡了吗?
没有吧。
他觉得刚刚好呀。
可能是他口淡吧……
池析亭默默揣测,然后又夹了一筷子虾进碗里。
感觉今天的菜要比前两天更合他的口味。
褚聿语气平静:“最近口味变了。”
褚尧年捏着筷子的手一顿,蓦地扭头看向褚聿,神色颇为意外。
口味变了?
这放其他人身上还说得过去,但是放褚聿身上可能性可不大。
他也是看着褚聿长大的,自然非常清楚褚聿的性子。
要褚聿轻易改变自己的习惯比登天还难。
二十多年都没变过的口味怎么可能突然就变了?
褚尧年的目光毫不掩饰,但是褚聿全然当做没有看见,全程垂着眸子沉静地吃饭,眼皮都不带抬一下的。
另一边的褚珣也不敢乱动,菜也不敢夹,只是埋着脑袋安静地扒白饭。
褚尧年心里瞬间有些五味杂陈,漫天繁杂的思绪在胸腔里肆意翻涌,但就是找不到一个宣泄的地方。
他是看着褚聿长大的,对待这两兄弟,自然对褚聿会更加偏心一点,更何况褚聿这么多年是真的受了不少委屈,不管处于哪个层面,褚尧年都非常坚定地站在褚聿这边。
只是他的那个不孝子一定要逼着他去做选择。
褚子旭打什么算盘他当然清楚,毕竟是和自己流着同样的血的人,褚尧年对褚子旭只能说是爱恨交织。
爱他是因为他是他的儿子。
恨他是恨他的不负责任。
当初不顾后果地抛下了褚聿,他都可以勉强为他们找一个不够成熟的借口,亲自将褚聿带大。
现在二十多年过去了,褚尧年原以为褚子旭怎么也该成熟一点了,但是依旧没有,还是任性又不负责。
自以为他们这是在爱褚珣,为褚珣好,强迫式地逼褚珣和褚聿磨合好关系,维持住那本就不存在的兄弟情义。
褚尧年想想那对夫妻做的事都觉得荒谬的可笑。
褚聿不愿意带褚珣去公司,他们就自己擅自把褚珣丢在褚氏楼下的咖啡店,给褚聿发个通知的消息就自顾自地离开,完全不担心褚珣出什么意外。
他们就是在赌。
赌褚聿不会忽视他们的消息。
赌褚聿不可能会忍心把自己的亲弟弟就这么丢在外面。
他们也确实赌对了。
褚聿把褚珣带进了褚氏。
也为此推迟了一个重要的会议。
褚尧年在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差点没气出脑溢血,直接驱车两小时去褚氏把褚珣接了回来,然后开始处理褚子旭夫妻俩给他丢下的烂摊子。
这俩人不知道又上哪儿野去了。
只是撂下了一句褚聿会照顾好褚珣后就没了消息。
褚尧年给褚子旭打了一天电话才终于打通了一个。
褚子旭的语气还有些不以为然,安抚好自家震怒的老爸,又好声好气地和褚尧年分析这两兄弟调节好关系的好处,求着褚尧年一定要帮忙推动一下。
褚子旭拿着一家人团团圆圆,家庭美满的筹码来赌褚尧年一定会帮他。
不得不承认的是。
褚子旭又赌对了。
只是现在这个境况……
怕是他也没有办法,也下不去手去逼褚聿。
一顿饭吃的没滋没味的。
池析亭也是个聪明又敏锐的,自然能察觉到饭桌上氛围的不对劲,但是碍于自己的身份,也没去干没眼力见的事,安安静静地把饭吃完就准备去帮忙洗碗。
但才堪堪收起一个碗就被褚聿拦下了。
“你去休息吧。”褚聿把池析亭手里的碗接了过去,道,“我来。”
池析亭幽幽:“咱也注意点分工啊,不能又是你做饭又是你洗碗的,多不合理?”
褚聿终于笑了一下,道:“不让你干活你倒还不高兴起来了。”
池析亭也笑:“那没办法,周一到周五注定是要吃苦的,你要是让我周末洗碗我还真不一定会去。”
洗碗也是洗碗机在洗,他只是负责把碗端进厨房,然后放进洗碗机里而已。
见池析亭强行揽下了洗碗的任务,褚聿也没办法,帮池析亭把碗端进厨房后就离开了。
留下池析亭盯着那一堆碗发呆。
这下真的就只是打开洗碗机,放进去,然后按键了。
连碗都是褚聿端进来的……
洗了个寂寞。
池析亭一边机械式地完成放碗的大动作,一边胡思乱想,在整理好一切后才直起腰去洗了个手,慢悠悠地又晃荡进了客厅。
客厅只有褚尧年和褚珣在。
池析亭脚步一顿,停在了原地。
褚珣率先看到了池析亭,立刻冲池析亭扬起了笑容,“哥哥!”
褚尧年闻言也看了过来,和池析亭在空中目光交汇。
“过来坐会儿?”褚尧年主动邀请道。
池析亭犹豫了一会儿,但毕竟褚尧年是长辈,还是褚聿的爷爷,池析亭总归拒绝不了。
“好。”池析亭应声,抬脚走了过去,在褚尧年附近找了个位置坐下。
褚珣似乎也看出两人有话要聊,一双大眼睛一会儿看看褚尧年,一会儿看看池析亭,虽然好奇,但是还是乖乖地在原地坐着,没有吭声打扰两人。
“还没有问你叫什么呢?”褚尧年问道。
池析亭:“我姓池……”
不待池析亭说完,褚尧年便直接念出了池析亭的名字。
“池析亭?”
池析亭微怔,而后才想起先前褚聿叫过他的名字。
“嗯。”池析亭点点头。
褚尧年夸道:“好名字。”
池析亭笑:“您客气了。”
“冒昧问一句。”褚尧年犹豫了一会儿,道,“你和阿聿是……”
这个问题早在池析亭的意料当中,答案也已经提前想好了,这会儿说出来毫不心虚和犹豫。
“朋友。”池析亭道。
“那你怎么……”
池析亭面不改色:“家里出了点事,这几天只是暂住在褚……褚聿家。”
差点露馅。
不过好在那一顿似乎并没有被褚尧年注意到,在故作恍然地哦了一声后,褚尧年看池析亭的眸光更深了几分。
“你和褚珣也认识?”褚尧年又问。
听到了自己的名字,褚珣立刻看了过来。
池析亭侧目和褚珣对上了视线,斟酌了一下语句后道:“先前在咖啡店里见过一面。”
褚尧年眉梢一扬,道:“哦,那褚珣那天带回来的小摆件是你送的?”
池析亭嗯了一声。
“那天也该谢谢你。”褚尧年抚了抚大腿,道,“不然一直让一个小孩儿一个人在那儿待着也不安全。”
池析亭眉心微跳。
褚尧年继续道:“只是褚家……阿聿和褚珣的父母确实在为人父母这个层面做的不好。”
说到了自己的家庭,褚尧年的表情倏然变得有些怅然。
褚尧年也很难办。
他心里偏向褚聿,但是许是年纪到了一定程度,就开始无限地希望家庭能够圆满,家人之间可以没有隔阂。
何况褚珣其实并没有什么错。
池析亭其实并不想掺和进别人的家事里,何况主人公还是他的领导,于情于理他都不该知道太多。
但是褚尧年不知道是苦闷了太久,亦或是有些别的念头,在打开了倾诉的口后便一发不可收拾。
“我不想逼阿聿,我心里也清楚阿聿这么多年来受了多少委屈和不平等的对待……”褚尧年叹了口气。
可怕的并不是亲情的缺失。
可怕的是不平等的对待。
如果没有褚珣的存在,褚聿或许都不会显得那么……
褚尧年没敢继续想下去。
池析亭歪了歪头,眉心也不自觉地蹙了一下,反问道:“可是您现在不就是在逼他吗?”
池析亭突然想起上次褚聿和他说的话。
早就接受了父母没有那么在意他的事实。
如果单单只是不在意褚聿一个人,也还能找个他的父母就是不负责任和不重视亲情的理由,但是偏偏又有备受宠爱的褚珣的存在。
那对褚聿公平吗?
现在他们想要调和他们兄弟之间的感情了,那褚聿之前缺失和从来没有拥有过的东西还能补上吗?
光是褚聿的父母这么想也就罢了,如果连褚尧年都打着这个心思,池析亭想想都为褚聿感到心寒。
褚尧年抬头看向池析亭,嘴唇微微张了张。
池析亭的眉心还蹙着,抬眸和褚尧年锐利的眼睛对上视线,隐约从褚尧年的眸子里捕捉到了什么情绪,但是略过的太快,池析亭还来不及深入琢磨,就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许是还是顾念着褚尧年长辈的身份,池析亭没有把话说的太直接,在反思了一下自己刚才的话后,池析亭还是委婉地找补了一句。
“褚聿是个很理性很聪明的人,他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需不需要都自在褚聿心里,哪里需要旁人去推动他做决定。
这和道德绑架有什么区别?
褚尧年盯着池析亭看了半响,也没有说什么,沉默地收回了目光,只是搭在大腿上的手指不易察觉地蜷了蜷。
客厅陷入了安静。
褚聿的手缓缓从门把上松开,手指微动,书房门便被轻轻合上了。
池析亭最近其实已经很少再去回忆自己的上辈子了。
许是已经习惯了在这个世界的生活,家庭还算幸福,工作还算轻松,人身也比较自由,再幸福舒适惯了之后,感觉再去回忆上辈子的苦难只是在给自己增添烦恼。
池析亭也有意无意地去淡忘上辈子的一切,好好享受当下的生活。
只是褚尧年的话难得地又让池析亭回忆起了上辈子。
他是一个相对来说比较重视亲情的人,也许是因为缺失,所以才过分的在意,以至于会逼着自己去忍受一些非常无理又荒唐的行径。
只是心寒是慢慢累积的。
池析亭一直在大城市工作,只有逢年过节的时候才会回家乡,和家人团聚一阵子,可是每次回家都会碰上一堆烂摊子,他当然知道源头是他滥投资的父亲,所以在家的时候总是会试图说服他的父亲不要再随意投资,堵住那个无穷尽的窟窿。
但是没什么用。
没有人站在他这一边。
甚至他的弟弟妹妹也抱怨他,说平时都好好的,只要他一回家,家里就会吵架,话里话外都在说是池析亭不孝顺,影响家庭氛围,说池析亭干脆以后都不要回来了。
池析亭觉得挺讽刺的,他的弟弟妹妹是他一手带大的,包括现在的学费也都是池析亭支付的,现在倒由他们说起他不孝顺来了。
在家待着的每一天都让池析亭觉得喘不过气,后来也渐渐不回家了,这就给了他们一个新的道德绑架的理由。
他的弟妹开始说和他和父母的关系。
哭诉父母的不容易和对他的爱,以此为把柄逼着池析亭去缓和家庭关系,然后继续掏空池析亭。
其实抛开原有的经济基础,他和褚聿的家庭情况在某种程度上还有一点相似,所以在发觉褚尧年也有隐含地推动褚聿去缓和家庭关系的时候,还是没忍住替褚聿说了句话。
但是冷静下来想想,他说那话确实也没有什么立场。
池析亭浅浅地内耗了一晚上,第二天都没用得上闹钟,自己就提前醒了过来。
想着醒都醒了,池析亭也没在床上赖着了,稍微收拾了一下就起床出了房间。
昨天晚上褚尧年和褚珣在褚聿在留宿,不过房间离池析亭的房间比较远,池析亭也没过多关注,只是早上起来的时候倒是注意到两人似乎已经离开了。
褚聿倒是难得地还在家里,姿态闲散地坐在沙发上,手里似乎捏着枚翡翠戒指,目光凝在那枚戒指上,嘴唇微抿,神色看起来有些许晦暗不明,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在察觉到池析亭出来后,褚聿细长的手指微动,那枚翡翠戒指就从指尖滚进了掌心,被褚聿攥了起来。
池析亭环顾了客厅一圈,确实没发现褚尧年和褚珣两人的身影,犹豫了一会儿后才径直走向坐在沙发上的褚聿,问道:“你爷爷他们走了?”
褚聿颔首。
池析亭哦了一声,目光又在褚聿身上游移了一圈,问:“那你今天怎么还没走?”
按往常,池析亭这个点出来褚聿早就去公司了。
褚聿:“今天没有会议。”
褚氏最近在接触新领域的开发,高层会议一个接着一个,每一个都需要褚聿亲自参与和坐镇,加上每天源源不断的合作客户的请见,褚聿这段时间的行程排的满的惊人,几乎完全没有停下来休息的时间。
今天算是这段时间褚聿难得抽出来的可以喘息的一天。
褚聿的话倒是提醒池析亭了。
“哇,那真好。”池析亭道,“我今天好像有个会。”
褚聿眉梢一扬,手指又不自觉地把玩起了手心里攥着的戒指,那抹浓郁的翠绿灵活地在褚聿的手指间跳跃。
“是吗?沈之哲组织的?”
池析亭的目光很轻易地就被褚聿手里的戒指吸引了,瞅了一眼后才将目光放回褚聿脸上,耸了耸肩后道:“嗯哼。”
沈之哲也是个很有行动力的人。
估计前脚刚确定要组织一场团队竞争,后脚就立刻开始投入计划,迅速地就把竞争排上日程。
毕竟是市场部的事,褚聿没有多问,在得到了池析亭的回答后若有所思地应了一声,便开口道:“去吃早饭吧。”
池析亭哦了一声,见褚聿起身前将那枚戒指又放回了茶几上的盒子里,好奇地问道:“这是你的戒指啊?”
翡翠戒指……
感觉不像是褚聿的风格。
褚聿回头看池析亭,开口:“我爷爷留下的。”
池析亭惊讶:“啊?给你的?”
池析亭下意识地想起了自己昨晚和褚尧年的对话,还有褚尧年在听他说完后脸上微妙的表情。
不能吧……
褚尧年不能是因为这个觉得自己该补偿褚聿了吧?
褚聿的目光还凝在池析亭脸上,一向波澜不惊的眸子泛上了些许让人捉摸不透的情绪。
褚聿移开视线,淡淡道:“给你的。”
池析亭:“?”
“啊?”池析亭吓晕,脸上肉眼可见地泛上了离谱和不理解,张了张嘴后脱口而出道,“我救他命了?”
给这么贵重的东西。
虽然池析亭没接触过什么奢侈品,但是那个翡翠戒指的成色饶是他这种完全不懂的人都能看出来价值不菲。
褚聿:“……”
“你不要?”褚聿把戒指盒阖上,侧目扫了池析亭一眼。
“不要。”
池析亭斩钉截铁。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在自己铿锵有力地吐出那两个字后,褚聿面上飞快地闪过了一丝小失望。
池析亭有些纳闷地挠了挠下巴。
该说不说,现在真有点搞不懂有钱人了。
一千块的路费说垫就垫。
几十万的手表说借就借。
现在肉眼估计得大七位数的戒指也说送就送。
有钱人的快乐难道是扶贫吗……
池析亭不愿意收下也在褚聿的意料当中,没有多说,只是将戒指收了起来,而后褚聿便开口转移了话题,让池析亭先把早餐吃了,待会儿一起去公司。
池析亭应声,在和褚聿一起吃完早饭后相继去楼下停车场的途中,突然意念微动,觉得这种情景实在奇怪。
和不合适。
也不知道公司的宿舍什么时候批下来。
池析亭看着前面的褚聿的背影,抿了抿唇,按捺下了心里那一点点别扭,在车上张了几次嘴都没问出口。
到达公司停车场时褚聿临时接到了一个电话。
池析亭见此只好暂且收起了自己的问题,和褚聿示意了一下后便自己先上了楼。
池析亭刚踏进办公室就被黎漾叫住了。
“析亭。”黎漾似乎一直在注意办公室门口,刚看见池析亭的一个衣服角脸上就迅速漫上了笑容,连忙开口喊住了池析亭。
见池析亭看了过来,黎漾道:“你能来一下吗?我有点问题想请教一下你。”
池析亭的目光在黎漾旁边的几个实习生上落了一下。
那几位实习生都看着眼生,应该不是C组的。
见池析亭走过来了,实习生们面上有些局促和尴尬,僵在原地挠了挠头,也不知道自己是该留下还是先走一步。
黎漾扭头好声好气地对那几位实习生道:“我也有些问题要问问他,不然你们晚点再来问我吧,等我有空好吗?”
见黎漾都把话递出来了,几位实习生连忙点头应好,还不忘提醒黎漾一句,等有空了给他们发消息。
黎漾也好脾气地接受了。
池析亭微不可查地蹙了下眉。
见几位实习生都走了,黎漾才又笑着看向池析亭,“等你半天了,你能帮我看看这个板块吗?我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总感觉算不明白。”
黎漾指了指电脑屏幕,眉心微蹙,面上是肉眼可见的苦恼。
池析亭微微弯腰看向黎漾的电脑屏幕。
是一个市场费用管理的问题。
除此之外桌面上还有各式各样的项目书和策划文件,数据报表和调查汇报情况,单是看桌面就能看出黎漾最近的工作量不轻。
“有些数据是没有办法追踪的,这些你更应该去关注实施效果。”池析亭简单地扫了一眼就发现了问题,“还有这个收费模式的计算有问题……”
黎漾目不转睛地盯着池析亭示意的位置,拧着眉努力地跟上池析亭的节奏,在池析亭讲完问题和解决办法后眉心才松了下来。
“哇,谢谢谢谢。”黎漾转首看向池析亭,笑道,“要不是你,我都不知道我要卡在这里卡多久了。”
这个项目都已经在黎漾手里很久了,虽然沈之哲没有催,但是黎漾自己的责任心和职业操守也不允许她一直拖着这个项目不完成。
何况她还有其他项目也没有进度,一环接着一环的,如果第一关不过去,之后的项目也都永远都拖在那儿了。
想想都让黎漾非常头疼。
池析亭看了黎漾一眼。
黎漾披着头发,一个月前还非常有光泽的头发已经变得有些毛躁了,黎漾原本朝气蓬勃的脸也染上了无法遮掩的疲态,眼下的黑眼圈都快挂到下巴上了,眼睛里的光也暗淡了不少。
上班果然吸人精气。
池析亭收回目光,道:“不用谢,只是你……”
黎漾疑惑地看着池析亭。
池析亭纠结了一会儿,还是开口道:“工作是做不完的,不要把自己逼太紧了。”
黎漾微怔,而后笑道:“嗯,我知道的。”
“只是……”黎漾顿了一下后才有些无奈地开口,“其实一开始都是按照我自己的计划进行的,每个阶段该完成那一部分的任务。”
黎漾是个很典型的J人,把自己的工作和生活都安排的井井有条,一切都按照计划行事。
只是一旦步入了社会,有了人际关系,就无法避免地会面对计划被一些未知的事情打破的情况。
比如现在。
“但是也没办法,我实在不会拒绝别人。”黎漾耸了耸肩,又沉重地吐了口气。
池析亭很懂地点头,“我懂。”
这个问题他也不好评判,毕竟他刚进社会的时候也是这样,不会拒绝也不敢拒绝别人,就担心别人对自己有不好的想法,然后在背后蛐蛐自己。
不说黎漾了,相信这个社会上大部分人都有这个问题。
只是……
池析亭对黎漾的印象其实挺好的,见黎漾这么内耗和自我折磨也颇不是滋味,想了想后还是开口劝了一句。
“但是你可以这么想。”池析亭委婉道,“当你不好意思拒绝别人的时候,想想别人是怎么好意思来麻烦你的。”
黎漾:“……”
有,有点道理。
见黎漾似乎陷入了沉思,池析亭也不再多说了,伸手拍了拍黎漾的肩膀,行动上鼓励了一下后就回了自己的工位。
池析亭和黎漾不太一样,池析亭心里很明确自己需要什么,不需要什么,也没有那么强烈的道德感和需要自我认同。
主打的就是一个摆烂和无所谓。
都上班了。
主打的那不就是一个松弛感吗?
松弛感拉满的池析亭心安理得地摸了一上午鱼,直到临近中午放饭的时候才把策划书打开,完整地占满整个屏幕,认真地看了两眼,假装自己已经专注地上了一上午班了。
十一点半整。
池析亭毫不犹豫地起身下楼吃饭。
一个上午都风平浪静,池析亭回到工位的时候开始回忆起了昨天沈之哲是怎么和他说的。
应该是说周五开会分组选项目呀。
池析亭注意了几遍时间,才终于在两点半的时候收到了通知。
这次的通知是方奔来告知的。
C组的实习生得到了通知,都有些愕然地互相对视了几个来回,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了不安和紧张。
周五临时开会。
这六个字光是放在一起都是非常不详的预兆。
池析亭反倒松了口气,立刻起身朝会议室走去。
黎漾见池析亭这副淡定的模样,心里略微揣测了一下,稍微加快了一点脚步追上了池析亭,和池析亭先后脚进了会议室。
会议室里已经坐满了人,实习生基本上都到齐了,都安静如鸡的坐在座位上,后到的实习生前一秒还在小声讨论,在踏进会议室的瞬间就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小心谨慎地拉开椅子坐下,然后偷偷抬眼瞟一眼主座上的人。
褚聿微垂着头,侧对着大门,乌发朗目,眉目深浓,线条凌厉的下颌线给他精致的五官增添了几分冷硬的英俊,发色呈墨黑,浓厚的黑显得肤色更有冷感的白。
池析亭进门的瞬间也第一眼就看到了褚聿,脚步一顿,一切都已在掌握中的淡定的表情蓦地松动了。
褚聿怎么也来了?
似乎过分熟悉池析亭的目光,在座位上已经接受过无数的目光投注,却依旧冷淡的眼皮都没掀一下的褚聿终于抬起了眸,若有所感地望向了门外,和池析亭撞上了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