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琞低声开口,“大人,天色昏暗,我牵着大人走安全些。”
林三春后头跟着的林元财和林澜对视一眼,两人齐齐鄙视看向和他们一起跟随的影甲:卑鄙无耻!这两旁的橘子灯是摆设吗?!
影甲憨憨傻笑。
林三春哦了一声,也不在意,说开了,心头舒服多了,也没有那么抵触了。
“大人之前曾经说过,若是有矛盾疑惑便要马上说出来,不可拖延隐瞒,以为是迁就,但是往往到最后便会成为两人间的冲突的点火线。”萧琞牵着林三春的手腕,一边缓慢温和的说着,“是这样说的吧,大人?”
林三春轻咳一声,“啊,是这样的嘛?我不太记得了。”
“大人之前会说萧琞不该拖延隐瞒矛盾,为何今日却是什么都不说?”
林三春侧头,哼了一声,凑近萧琞,压低声音,“我说了啊!你那些影什么的,不都告诉你了吗?”
萧琞微微弯腰,也学着林三春凑近,压低声音,“可是,大人,这些事情难道不是应该面对面说清楚吗?”
是这个理没有错,但是……那时候他都不知道在气什么!
“哦……”林三春点头,是这个理,但是——
“我、不、高、兴!”林三春一字一顿的说着,说完,仰头一笑,很是懒散得意。
萧琞心头有些纵容的无奈,抬手轻轻的抚了抚林三春的头发,弯腰,低声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今后便再多些重复啰嗦提点大人,毕竟我年长大人十岁,是个糟老头子。”
林三春,“……”
——男主你,你怎么可以这么小气!
*****
锁村广场里,热热闹闹的。
盖因锁村的第一次论辩大会即将开始,论辩大会又叫“闲敲棋子落灯花”,于是,还摆了一个棋盘,一局论胜负,胜了也没有奖励,但却依然围着很多人在看,下棋坐庄的是丁老,他从晚膳后来到广场,已经连赢七局了。
而论辩大会的摆设,一样是中间四张桌子,摆着糕点和茶,两旁分别是三张桌子,论辩的题目一早就贴在公告栏了。如今,报名参加论辩的两方人正手里捧着纸张低声的讨论着什么。
林三春和萧琞到的时候,广场的众人,纷纷起身,跪地伏首做礼。
林三春摆手示意众人起来,转头见崔娘子似乎很是欣慰的看着他们,便挥挥手,咧嘴一笑。萧琞也微微点头,示意问好。
崔娘子就屈膝做了一个福礼。
待来到中央主位上,今晚论辩会担任评判的范显,陈元,郑秋远,裴老太太几人都已经在等他们了。
范显陈元等人见林三春和萧琞两人携手而来,心头都大大的松了口气,本来听闻似乎大人和宗主吵架了,但现在看来,还好?两人应是和好了吧。
林三春和萧琞落座后,范显,陈元等人也一一入座。
随后,沈平之和谢羽舒就上前来,再次展示今日的论题:敬人者人恒敬之
林三春再次看了眼论题,小声对身侧萧琞说着,“你这个题真的很难辩啊。”
萧琞低头,将糕点挪到林三春的手边,一边温和说着,“大人且看就是了,不要低估了他们,这里可是有岳阳书院的几位颇负盛名的,定然不会让人失望才是。”
林三春瞅了眼坐在陈老身侧的郑秋远,这矮瘦老头抚着胡须,脸上的笑自信满满的。
今天双方辩题成员也很有意思,一方是岳阳书院的两人加范之虞和郑题,另一方是卢家娘子和范庆兰,以及范敏德和木之理。
“哎,木之理难道不是应该在那边的嘛?”林三春瞅了眼下头的分组,觉得很是奇怪。
坐在林三春身侧的萧琞瞥了眼笑容有些僵硬的范显,慢慢端茶喝着。
站在林三春后头的林元财小步上前,蹲下,小声开口,“公子,昨儿个我看见木之理摘了后头山坡上的野花送给了范姑娘……”
林三春眼睛一亮,哦?
“然后呢?”林三春转头,眼睛亮亮的问着蹲着的林元财。
林元财偷偷的瞅了眼僵硬的范显,小小声的开口,“范姑娘拒绝了。范姑娘说她已经和阿福管事在议亲了。”
“啊?!”林三春瞪大了眼睛,我靠!他这个公子怎么都不知道!
“公子,阿福真的和范姑娘议亲?”林元财疑惑的小声问着。他怎么都没有听公子提过?
“那当然是——”林三春差点脱口而出说没有。
“咳咳!”萧琞一旁突兀的咳嗽两声。
林三春猛然把“没有”两个字咽了回去。
“不能告诉你!”林三春生硬的带着凶巴巴的开口,“这件事不许外传了!听见没!”
林元财茫然又觉得疑惑,但还是乖乖应下,站了回去。
林三春转头过来,看向萧琞,萧琞只是倒茶,温和开口,“大人,快开始了。我们看吧。”
林三春,“……”他现在还能看得下去吗?范庆兰和阿福哎!这议亲是怎么回事啊!
林三春忍不住侧头看向坐在他另一边的范显,但范显只是笑呵呵的端茶敬意,只是这笑容看着有些僵硬。
“大人,开始了。”萧琞抬手微微握住林三春的手腕,温和示意,一边压低声音继续说着,“回去后问问就知道一二了。”
林三春点头,深吸一口气,端起茶慢慢的喝着。
下头的论辩非常精彩,嗯,一开始,范之虞和木之理等人还能保持理智,有来有往,遣词用典都非常不错,上头坐着的郑秋远和范显陈元都十分满意,但是慢慢的,双方陷入了无差别攻击!——
“木之理你这个龌龊小人!你你你就是小人!小人!”
“哈哈哈!敬人者人恒敬之!范之虞!你现在就是我们的最好证据!”
“小人!伪君子!”
“范之虞你就是一只臭鱼!臭鱼!”
林三春托腮,叹气,还是太嫩了啊。骂人都骂得这么幼稚……
于是第一次论辩会无疾而终,当晚参加论辩的双方都被学习屋的两位掌事人留了下来,痛骂了一顿,外加罚抄书本,学习屋学习三天!
林三春和萧琞回了司监所,天色已经暗沉了下来。
林三春回去后立即叫了林元财和林大福过来,林大福正在后厨看着炖汤的火。
林大福疑惑的躬身拱手,“公子,怎么了?”
此时的林三春和萧琞坐在前堂回廊下,萧琞在煮水泡药茶。
“阿福,你和范姑娘是怎么回事啊。你们……好上了?”林三春疑惑问着。
林大福脸色微微一变,随即正色拱手,“公子,没有的事,我与范姑娘之间清清白白,范姑娘聪慧温柔,大方又开朗,是个好姑娘!那些个闲言碎语定然有人传出来,企图玷污范姑娘的名节!”
“哎!阿福,是我亲耳听到的!那个木之理给范姑娘送花,范姑娘拒绝了!范姑娘说她已经和你在议亲了!”一旁的林元财跳脚嚷嚷道。
林大福脸色又变了变,转头狠狠的瞪了林元财一眼。
林三春接过萧琞端来的药茶,一边慢慢的喝着,一边叹气,“阿福,是不是范姑娘对你说过了什么了,然后,你拒绝了范姑娘?”
林大福低着头,沉默了。
林三春看着林大福这样子,想说什么,又抓了抓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一直母胎单的林三春最怕遇到这种事了。
“阿福,我也不知道该跟你说什么好,总之,就是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你,别后悔就是了。”林三春说完,就接过萧琞递过来的药茶一饮而尽,转身就慢步走向后头的厢房了,林元财忙跟了上去。
林大福沉默的躬身拱手。
萧琞慢慢的喝着最后一杯的药茶,站起身时,淡淡开口说了一句,“范姑娘勇气可嘉。”说罢,眼神淡淡的瞥了一眼缩在一旁的影甲。
影甲会意,恭敬躬身拱手。
待萧琞走后,影甲上前收拾茶杯茶壶,转头看着还低着头站着的林大福,低声说着,“要不去后厨,我陪你喝两杯?”
林大福抬头,脸色有些木然的点头。
厢房里,林三春趴在床上,抓着萧琞的手一下一下的戳着那些疤痕。
萧琞斜靠着大抱枕,微微低头看着林三春,眉眼不自觉的柔和。
“阿福真是固执。”林三春一边戳着,一边叹气。
“影甲说过,说阿福比他能干。”萧琞慢慢的握住林三春戳着他手掌的手指,一边轻轻摩挲,一边低沉开口,“你说阿福固执,可是因为他曾经的身世?”
“他当初是会考第一,在越州的时候,他乡试,会试都是第一。然后,他家发生了一件事。”林三春坐直,神色带着几分认真的低声开口,“他家发生的事很是可怜。”
“什么事?”萧琞坐直,拉过一旁的披风给林三春披上,一边温和问着。
“他是庶长子,他的嫡母所生的女儿杀了他的生母,盖因他的生母在他会试第一后,在家中猖狂,又在他父亲耳边谗言,欲将他嫡母所生之女下嫁给生母娘家的表哥,而他父亲似乎有了这个意思。那天,他嫡母所生的女儿一把刀刺死了他的生母,随后自杀,留下血书一篇,他的嫡母就癫狂而疯,当晚也悬梁自尽。他会友归来,看到种种,当天晚上,他就将他的父亲绑缚送进了州府,将他父亲贪污的证据以及家中惨案一一讲来,当堂述说他父亲的三大罪状——”
说到这里,林三春又叹了口气。
萧琞抬手轻轻的抚了抚林三春的脸颊,低声问着,“是哪三大罪状?”
“为夫不专,为父不仁,为官不忠!”
萧琞沉默了一下。
“……然后,那天他也自请革去功名,当天晚上,他就跳进越江,大概是他命不该绝,碰上我的船了……我就跟他说,既然他死了一次了,现在他的命就是我的了,我不死,他也不能死。”林三春说着,弯了弯嘴角,“他大概是后来想通了,主动告知了他在越州发生的事,也跟我讲明,他今后就是我的管事侍从,我就给他起名,叫林大福了。”
萧琞眉眼一片柔和,“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林三春重重点头,随即又叹气苦恼的说着,“他不愿娶亲成家,他说他不配,额,这个我是没有办法理解了,但我也不想逼他,这人活着就已经很艰难了,又不是非得成家立业才能活着,所以我一直都随着他,我爹我娘他们后来都知道了越州那边的事,也没有逼过他。就是我娘偶尔爱逗逗他而已。”
萧琞微微点头,“既然大人不想逼他,也不愿意勉强他的意愿,那么他和范姑娘的事,大人就顺其自然吧。”
林三春点头,但又继续苦着脸,“可是我看阿福好像也不是不喜欢范姑娘啊,看他现在这个样子也挺难受的。”
“明明在意,但却不敢触碰,这种心情的确不好受,需要十分强大的忍耐和克制。”萧琞微微垂下眼说着。
林三春眨了眨,忽然凑到萧琞的跟前,眼睛亮闪闪的,带着几分好奇,“萧琞,听你这句话,你好像颇有心得哎!以前,还是现在,你看上哪家姑娘啦?”
萧琞默然的看着林三春半晌,才带着几分无奈的低沉沙哑开口,“大人,时候不早了,睡吧。”
第103章 牢头的进阶日常15
厨房外的台阶上,影甲端着一个酒壶,和林大福手里的酒壶碰了碰,一边开口说着,“我就这么两壶了,前年主子赏赐我的,你倒是慢点喝啊。”
林大福却是直接喝了一大口,喝得太急,也因这酒微烈,轻咳了几声,才沙哑开口,“萧公子的这酒不错!”
“那是,昆仑山酿的,天池里冰了五年呢。”影甲有些得意,主子身边的影子卫里,他是唯一一个独得两壶的!
影甲得意后,就看着林大福的一脸木然,忍不住叹气问道,“你是真的很喜欢那位范姑娘啊。”
“姑娘青青而我孤老。本是不堪匹配,何苦提心仪二字。”林大福哑声说着。
影甲一时间默然,这三句听来,竟有沧桑凄凉之意。
影甲提起酒壶和林大福微微碰了碰,低声开口问着,“你的这些想法,可是告知过范姑娘了?”
“我与她在锁村偶尔碰面,都极为守礼,身边也都是有人的,谈论公事也是三言两语,偶尔会有些其他琐事也是随意谈了谈,只是那日,她在幽山小径上哭泣,我一时担心,上前询问……后来,她偶尔会在幽山小径上等我,有时候送我鸡蛋,说是她养的鸡生的,让我带回去做给大人吃……有时候给我送一点糕点,说是她自己跟崔家娘子学的……”林大福低声说着,说着说着,眼眶慢慢泛红,“她真的非常聪慧,知道我必定不愿意,所以她从来都不说,在锁村里遇到,也是装作意外遇见一般……可是那日,她突然问我,问我为什么不成亲。”
影甲默默的喝着酒,听了这话,侧头看向林大福。
林大福的笑容似哭似笑,“我便把我的那些不堪的家世一一的说来,毫无遮瞒!”
“然后呢?”影甲忍不住追问。
“她说,她会禀报祖父,她心仪于我,她只愿嫁给我。”林大福低声说着,声音沙哑又压抑,“……我后来得知,那日她问我,是因为锁村中有人对她穷追不舍,是木之理。而范老他们似乎是默认了。她不愿意,她说她本来是想陪着我,慢慢的等着我。可是范老他们的态度让她没有办法再等下去了,所以她孤注一掷,用与我议亲的事拒绝了木之理,也告知了范老,她心仪于我……”
影甲摸了摸鼻子,“范姑娘也真勇敢。”
林大福抬头看着天空,慢慢的喝着酒,喃喃的说着,“她就像月亮……
*****
夜深了。
厢房里,萧琞揽着又滚到他怀里握着他手的林三春,眼睛微微闭着,意识渐渐有些昏沉,忽然外头传来极为轻微的脚步声。
萧琞猛地睁开双眼,先是低头看了眼怀里的林三春,深黑色泛红的眼眸幽深温柔,抬手轻巧的将揽抱着的林三春放下,又伸手招来穿着粉红小裙子的涂着腮红画着红嘴唇的木头萧萧放到林三春的手里,见林三春握紧了木头萧萧,才悄然起身,瞬间消失在房间中,而厢房的门也只是轻微晃动了一下而已。
——厢房外,林元财和林澜一人一边正靠着廊柱闭目养神,萧琞突然出现,两人都惊得差点拔剑和拔刀了。
而影乙已经出现,双膝跪地伏首,“禀主子,北地和西南急报。”
萧琞微微点头,转身对林澜和林元财低声说着,“好好守着大人,如果大人醒了找我,便说我去了锁村议事堂。”
“是!”林元财和林澜拱手低声应下。
******
锁村议事堂里。
半夜被叫起来的范显和陈元,郑秋远,丁老,沈平之,孟居易几人都恭敬半坐在椅子上。
影乙双膝跪地,低声禀报,“……北地明家军已经战败三局!已经准备弃掉广城了,裴将军想下场,说广城决不能丢了!眼下,神策军三营也在北地,长孙将军以为,广城不能丢了,不若以义军之名,下场再战!”
听影乙禀报所说,范显等人脸色都微微一变!
“若广城一丢,那便是我们大周北地丢掉的第三个城了,宗主!广城不能丢啊!”陈元急急起身说道。
萧琞面色平静,沉声开口,“还有呢?”
“回主子的话,西南急报,西南柳州学子静坐府衙门前,今日傍晚被府衙下令抓进牢中!已经有三名学子扛不住酷刑而死!”
“他娘的!白崇明那个混账王八蛋!”郑秋远猛然跳起怒骂。
萧琞微微皱眉,轻轻抬手示意,一旁面色凝重的范显立即抬手将郑秋远和陈元都分别按坐了回去。
而沈平之立即上前恭敬拱手,“宗主,请下令,我今夜便可赶赴柳州!”
“你不能去。”萧琞平静说着。
沈平之一时间有些愕然,之前不是说让他去柳州一个月吗?
萧琞说罢,就看向郑秋远和陈元等人,一字一句,“若欲离幽山,需有大人的正式批文。”
沈平之怔了怔。
“幽山,司监官林三春大人才是真正的主人。”萧琞语气缓慢的又强调了一句。
范显若有所悟,站起身,恭敬应下。
“北地,明城玉虽然用兵水平有限,但也不至于会丢了广城,可是明城玉已经不在北地了 ?”萧琞微微眯眼问下头跪着的影乙。
影乙低头拱手,“是属下疏漏!”
“查淮南,明城玉如果离开北地,一定是前往了淮南,传令裴年光,将夷族拦在北海关外!若让夷族踏入北海关,就提头来见!且若是明城玉回返了,就马上撤离!”
影乙恭敬应下!
“西南柳州,只能暂且如此,传令天玑,想办法保护剩下的学子吧。”萧琞语调平静的说道。
待说完剩下的事,众人退下,但范显和沈平之留了下来,跟在走回司监所的萧琞身后。
“……宗主今日与大人争吵可是因为沈平之去柳州一事?”范显直接低声问道。
“大人忠于职守,他并不反对,也表示同意,但大人的心里不高兴,或许他自己也没有发现,他将幽山司监官视为一种责任,守护好幽山是他的责任,看守好幽山犯人也是他的责任。他对我所做之事不闻不问,但其实他是有底线,他的底线便是他对幽山的责任。而我这个暗中掌控幽山的人,今日触犯到他这个底线了。”说到此处,萧琞带着几许无奈,“而他太过清醒通透,明明我触犯到他的底线了,他所选择的对抗方式也就只是装作不知,然后,疏远我……”
说到最后三个字的时候,萧琞的声音低沉了几分,透着阴冷。
范显拱手,低声开口,“宗主是对的,幽山唯一的主人只能是司监官林三春林大人。”
沈平之也拱手,但却是带着几分迟疑,“宗主……那现在大人他不生气了吧?”
“大人不生气了。”萧琞说着,侧头看向犹豫迟疑又不敢出声的沈平之,淡淡开口,“可是要问我,柳州那边该如何?”
沈平之恭敬拱手,低声开口,“若是沈云经过柳州,或许可以缓和一下柳州的局势?”
“沈云不能路过柳州,他必须直奔西南边陲,苗国公主一旦发起攻势,必定极为凶猛,如今的大周西南边陲,已经是一滩烂泥,只怕苗国会直接打到柳州!”萧琞凝眉说罢,便挥手示意道,“柳州之事,暂且如此,待看看接下来的局势再做定夺。”
沈平之只好拱手恭敬应下。
范显此时低声开口,“宗主,我记得西南驻军统领中,有一位是我范家的远亲,叫周塘的,不知此人可否有用?”
“周塘?那倒是难得的,地方驻军已经十年未曾轮换,烂成泥了,他倒是坚持着带兵训练,西南太阴山四周的贼寇都被他清缴了,但此人颇为迂腐,只怕不会对抗柳州府衙。但可留着。”萧琞说着,说话间,已经走到了司监所了。
范显和沈平之便恭敬拱手告退。
萧琞瞬间闪现在厢房门前,却不见林澜和林元财,厢房的门开着?大人?
萧琞脸色一变,忙匆匆进入厢房一看,床榻上的被褥还没有折叠?而人呢?
萧琞不由攥紧手掌,低声开口,“影一!”
影一在厢房门口闪现,单膝跪地,拱手,“主子!”
“大人去哪了?”
“禀主子,大人此刻正在文书房中。”
文书?萧琞皱眉,深更半夜的跑去文书房做什么?
萧琞转身,大步走向文书房,文书房在前堂最后的一个房间,较为偏僻,最近大人对文书房扩充了,将幽山十年来未曾清理的文书记录清理了一遍,费了几天功夫,但尚未清理完毕,文书房中现在也是乱糟糟的。
当萧琞来到文书房时,就见文书房里林澜和林元财一人一边的翻着一堆册子,而他的大人就在文书房中的书案后头,就着烛火翻着竹卷,然后似乎找到了,兴奋的摊开,一边抬头喊着,“澜澜!阿财!不用找了!我找到了!我——哎,萧琞,你回来了?”
林澜和林元财这时候也发现了萧琞,忙起身躬身拱手问好。
萧琞摆手,上前看了眼竹卷,是幽山的日志?三十年前的?
“萧琞!你看,三十年前,幽山的一位犯人被带出去过一个月,陪着他的老母亲过生日,但是没有上报刑部,只是持着幽山特令,不过我得找找,幽山特令是什么东西,哎,这幽山的文书乱七八糟的!”
萧琞心头有些复杂,抬手拦住还想继续翻的林三春,声音低哑开口,“明日再找如何?我们回去睡吧。”
“我想找到……”林三春打着呵欠说着,找不到的话心里总是不踏实。
“大人……不急。听话,我们回去睡吧。”萧琞语调柔和的说着,伸手牵住林三春的手腕,将他从书案后拉了出来,一边转身对林澜和林元财淡淡说道,“你们也下去歇息。”
林澜和林元财看向林三春,见林三春点头,便恭敬躬身拱手退下了。
回到厢房,林三春窝进被子里打了一个呵欠,萧琞看着,拉高被子,抬手将林三春揽进怀里,林三春已经困倦得不行了,迷迷糊糊的蹭了蹭,就沉沉睡去。
萧琞的身躯有些僵硬,刚刚怀里这人的蹭蹭,让他的不可言说的渴望差点就沸腾了起来。
缓了一会,萧琞才抬手轻轻的抚着怀里人的脸颊,目光深深的凝视着,暗淡的夜明珠的光芒之下,半边狰狞半边谪仙的脸透着说不出的诡异和温柔。
——半夜起来翻找文书,是急于想找到幽山条例里是否有犯人短暂离开幽山的条文……
他的大人呀……
第104章 牢头的进阶日常16
翌日,睡到快中午了才爬起来的林三春,洗漱完毕,用膳后,就叫来了冯典和范显。
摊开昨晚找到的竹卷,认真问着冯典,“本来该让你休息的,昨日寻那几个药农的事真是辛苦了。但是眼下这事也比较急。你看看这份文书,你以前有没有听过类似这样的事?”
冯典忙恭敬拱手,双手接过,看了看,抬头对林三春说道,“大人,这份文书我没有见过,但是我小时候曾经听父亲提过的,我母亲病重的时候,他曾经出去外头寻过我母亲娘家的人,想让他们来接母亲出去治病……只是,父亲没有成功……”说到此处,冯典垂下眼睛,低声说到,“我母亲那边的人并不承认我母亲的存在,还把我父亲痛打了一顿,说我父亲造谣生事……”
林三春一时间有些默然。
坐在廊下泡茶的萧琞端着茶走了上来,轻轻放到林三春的手边,一边抬手抚了抚林三春的背脊,一边低沉开口问道,“也就是说,幽山一直都有让犯人出外治病或者出外探访亲人的惯例,只是大概需要一些限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