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奴持刀重生by今州

作者:今州  录入:11-25

白昼他是连唐维都看不出异样的稳重寡言的谢大人,硬是能在琐碎的政务里不出差错。
夜晚回到天泽宫,他不动粗,不厮缠,只是夜复一夜地固定占用他两刻钟的时间,恳求他取出天命念珠,被拒绝也没有多余的妄动,猫一样安静地在除了龙床以外的任一地方休憩。
劝不动,说不通,安安静静。
暴君就是在和他耗着,试图让拉长的时间抹平他的念想。他想时间越往后,谢漆这样冷静的人,要么理智地选择放弃,要么大动干戈地与他殊死一争。
然而重阳节之后,一整个月的日日夜夜,他没见过谢漆流泪,没见过他失控,谢漆始终是冷静克制、无甚情绪波动的清冷模样,不误公不溺私,像一个精密的上了发条的玩具,只有一个愿求,不成全他的愿求,他也不会大行破坏,只是冷寂地蜷在某一角落。
不失体面,但绝不正常。
十月初十,又是一个双重日,长洛下了今年的第一场小雪。
刚入夜,暴君便迫不及待地伫立在窗前观雪,风雪是他更熟悉的天气,熟悉的东西总是让人更安心。
“陛下。”
谢漆的声音从窗上传来,紧接着,他利落轻松地从檐角上跳下来,轻飘飘地跳到了窗台上。他见他站在窗前,便抓住窗栏卸掉去势,半蹲在窗台前挥手。
“陛下,晚上好。”
即便知道他是来讨债似地求念珠,暴君的心也变得很软,他握住谢漆的手,想拉他进天泽宫:“好好好,外面下雪了,你进来。”
谢漆反拉住他的手指向窗外的雪景:“陛下,你看,今年的第一场雪。”
暴君顺着他修长的手指眺望出去,夜色与寒气都不重,小雪纷纷扬扬,挂在远飞檐、近植株,朦朦胧胧,飒飒如画。
“陛下,北境一般什么时候下雪呢?”
“比长洛早大半个月,这个时节,北境的雪花得有杯盏口那么大一片了。”
“那一定很冷吧。”
“很冷的,稍不注意就冻伤了。”
暴君轻声应着,展臂轻轻揽住了半蹲在窗台上的谢漆的肩背:“谢阁主,你真清瘦,你这样的在北境,就很省兽皮。”
“可我不矮。我以前的十六个小影奴,如今共有十个在北境述职,他们要是没有长高,比我还省布料呢。”
“你不想亲自去北境看看他们吗?”他凑近去,轻轻把下巴抵在谢漆后肩上,“谢大人,你别再惦记着讨念珠,别再想走了好吗?你看,你的大朋友小朋友都在这人世,你在这能飞能跳,多好啊,不要想走了好吗?”
“那不行。”谢漆温和道,开始平静又魔怔的恳求,“陛下,你能把那念珠给我吗?”
一个月了,这句话暴君听了许许多多次,谢漆温温静静的,他便也没有歇斯底里,逐渐习惯用和他同样温和的语气说话:“不能,我宁愿你跑去东境忙里忙外,也不想看你去异世送死。”
“不一定是送死的。”谢漆改蹲为坐,弓着背坐在窗台上,两条长腿微微晃着,脚踵磕着窗下宫墙,语气轻轻柔柔,“到了异世能见到高骊,什么都值得了。”
他的确是想见另一个高骊想疯了。
暴君鼻尖泛酸,抓着窗栏挨着谢漆翻上去,两人一起弓着背并坐窗台上,他更高些,不小心脑袋便磕到窗顶,唉哟唉哟地缩着脖子。
谢漆很快从衣服的里层里摸索出一个袖珍药瓶,飞快地把金疮药涂在他额头上:“现在好点了吗?”
“不怎么好。”暴君学着谢漆的模样,两条腿在半空中晃悠,“坏透了。”
谢漆伸长手接了雪花,捧到他面前给他看:“没有的事,自陛下来到这世界,一切都在变好。”
他伸手盖住谢漆的手,感受雪花消融的清凉:“可你不爱我,真心坏透了。要是你爱我,你就既不会想跑去东境,也不会想跑去异世了。不爱我也正常,是我糟糕透顶在前,才会有你不接受我在后,可我还是想着,只要我们相处的时间够长,有一天你会改变主意的吧?”
不等谢漆答话,他自顾自地絮絮起来:“谢漆,就像你曾说过的,我会在这里待很久很久,你爱着的那个高骊,我身上也有他的部分,有一天你会因爱他而爱我的。为什么要浪费现在这些时间呢,与其抗拒、远离我,你还不如早早和我在一起……你好犟啊,强迫不行怀柔不行,卖惨卖乖也不行,你就这么清楚地把我和他分割得明明白白。”
“人生不同,自是不一样。”谢漆温柔地握住他的手,牵引着伸出去沐雪,“你们确实有些地方是一样的,可惜截然相反的四年过去了,你们终究千差万别。我明白你因烟瘾而陷泥沼,也相信你戒除烟瘾后获新生,你会变得很好的,可那和我有什么关系呢?陛下,我不要一个鲜活的容器,我要那个陪我蹚过低谷,伴我走上云端,见过我最糟糕也最完善之时的灵魂。”
夜色慢慢浓,小雪逐渐大,暴君握住谢漆的手伸回窗檐下,把积压了数十天的疑问低哑地问出来:“那你为何不求我……”
“我求了陛下一个月了。”谢漆笑道,“我求您把天命念珠给我,您不愿给,我待会还会再求的。”
“我是说……你为什么不求我用那颗念珠,回异世,把另一个……”暴君还未艰涩地说完,就被谢漆陡然压低的声音打断了。
“陛下,雪变大了。”
他抬头看谢漆的神情。
“你看,很快便会有一个霜雪皑皑的宫城。你说你更熟悉北境,北境以冰雪闻名,比起姹紫嫣红,你大约更习惯素白的冬雪,现在下雪了,你不抵触它了吧?你大可先熟悉长洛的冬季,再慢慢接受长洛的另外三季。”
谢漆左手微抖,并起二指按在颈间脉搏上,侧首朝他轻笑:“陛下,你会处在长洛的怀抱中,直到熟悉它如熟悉故乡的。”
暴君专注地看着他,觉得他既是在温柔的疯魔中,又在尖锐的清醒里。
他心想,是啊,谢漆怎么可能没想到更好的解法,一字不提,不过是想成全我。
成全我留在此世,无病无灾,无祸无虞。
所以他就只求自己去异世。
他放不下那个高骊,又何尝放得下我。
冬季日短夜长,时间不疾不徐地过去,一场又一场的冬雪簌簌落下,谢漆每夜惯例的恳求,暴君每夜惯例的拒绝。
谢漆开口前,暴君有期待,暴君回答前,谢漆亦期待。无望的希望便在这一问一答里每天如约而至,宿命的森冷严酷便也化成了一声声轻柔的问询与回复。
“能把那颗念珠给我吗?”
“不能哦。”
谢漆心中其实谈不上多少失望,他知道这是个无解的局。那颗天命念珠若是在七月七之前寻到,或许还有回转的余地,现在终究是晚了。
他数次想进护国寺,入幻境寻找那位不死不灭的建武帝萧然鬼魂,但迈步刹那,总觉徒劳,害怕在萧然那里得来一个即便手握天命念珠,他也去不了异世的答案。
每天日出日落,行进行出,七情六欲蜷缩在心魂深处,不觉喜悲不感甘苦,他也只是在耗着时间。
谢漆的感情陷入无知无觉的空洞,可理智仍在,周遭有许多事都在往好的方向突飞猛进,桩桩件件,他都看得分明。
重阳节之后,暴君心志失控的抽疯次数慢慢减少,他身上的戾气正随着太平人间的时间流逝慢慢消失。他与周遭的人和善相处,攻克繁琐的政事,学着做一个尽量正常的凡人,也学着做一个责任重大的皇帝;
皇子卫所的小皇女高子稷在失声大半年后,才学会艰难地再度开口。她在懵懂的小小年纪里目睹仲父杀生母,血腥的阴影凝固在身后,那阴影也许一生都难以磨灭,但她如今口齿清楚,哭笑正常,已正式跟着梅之牧习字读书、跟着张忘习武,未来皇储的心性算是奠定了强基;
霜刃阁再经秋考,一众新生代小年轻光明正大地考到功名,荣登新科榜,投身光明业;
北境的谢如月传信来告知那广袤天地的局势,狄族圣女阿勒巴儿基本联合了白狄、赤狄,统一了乱哄哄的北狄异族,人形藏书阁的公主高白月靠着满腹学识在北狄站稳脚跟,不是和亲胜似和亲,和阿勒巴儿一起率领狄族与中原盟好;
青坤经过一年半的悉心调理,和锲而不舍的练武复健,祛尽身上的蛇毒,把丧失的武功先捡回了三成。恢复轻功的那天,他得意洋洋地悄摸进了长洛,找谢漆一起跳上屋顶,坐在高高的飞檐旁聊发少年狂;
东境的许开仁也传信告知东境的大体,禁烟之路漫漫,改制道阻且长,不过办法总比困难多,他多智多计,摸索到了治东境的办法。方贝贝把他的许先生夸得天花乱坠,用词不当地夸他是“不省油的灯”、“光脚不怕穿鞋的赤脚大仙”;
谢红泪用积攒多年的惊人财富买下了三十年前的睿王府旧址,那块大火烧焦的疮痍土地经过翻整,从打地基到立庭柱,慢慢建起了一座低调复刻睿王府的新小宅子,挂的是谢府的匾额。谢漆还知道,谢青川搬进谢府的第一天便给自己的院子挂了块“爱钏阁”的匾额,很快被谢红泪冷着脸摘下了;
唐维赶在谢漆生辰前整理完毕睿王庞大的蒙冤旧证,自去年从战场归来,他花了整整一年的时间,终于做到万分准备,展开厚重漫长的血泪卷轴,提笔为睿王一派正名。公文布告时,三十四年前被幽帝下令屠戮的近四万人昭名,数量之巨引来举国哗然,蒙冤者瞑目,有过者唾弃……
林林总总,谢漆知道人世向上,人世很好,他才能久久维持冷静温和的表象。
他只是在和高骊生别离后,聚不起对这人世的七情六欲。
步入十二月,便是年关将近,为了迎接即将到来的飞雀五年,满朝又投入了新一轮的忙碌。谢漆无视了越来越近的生辰日,白天一股脑地扎进政务,夜晚惯例到天泽宫,暴君宿床榻,他宿在从前爬梯的位置,天泽宫地下烧着旺盛的地龙,隆冬寒夜**秋,他有时安然入梦,有时安静失眠。
他与暴君高骊的关系,在夜复一夜的默契中拉扯出了相望的羁绊,外人口中嚼碎了八卦的爱侣,实际却是一对互相倚靠的病友,他病他疯,他逐渐好,他逐渐坏,日常稀松平常,疾患里滋生了守助。
谢漆生辰的前三天,北境的袁鸿、东境的张辽踩着年关的时节赶回了长洛,暴君高骊见到他们肉眼可见的开心,甚至开心到翘了一下午的内阁午会,专程和他们出宫跑马去。
他的开心一直持续到谢漆的生辰,除了睡觉,谢漆就没见他的笑意消失过。
到了十一夜,谢漆斟酌好了新的恳求言语,还未向他开口,他便先笑着截断:“谢漆,你的生辰再过一个时辰就到了,我想给你过生辰,我带你去跑马吧?”
外面下雪了,雪势不小,谢漆刚摇头,暴君便蛮横起来,二话不说抓起他背在背上:“我的谢大人,你只需要点头,听我的准没错。”
谢漆被他铁一样的臂膀箍得差点呕出来,无奈地掩口商量:“陛下,夜深了,纵马扰民,明天不成吗?”
“不成!”暴君爽朗道,背紧他往外大踏步。
迈出天泽宫,他热烈又野蛮地在轻薄夜色里的宫道跑着,中气十足地大喊:“阖宫听着!待会就是谢大人的生辰,速速和朕一起大呼,祝谢大人生辰快乐!”
谢漆:“……”
夹道的宫人自是听从,果真齐声跟着他高呼。暴君牢牢背着谢漆飞奔,一路野马脱缰,野蛮命令,生辰快乐的回音几乎在满宫城里回响,饶是谢漆再如一潭死水,也架不住这满宫城的呼喊接力。
不管他怎么抗议,暴君都不予理睬,只顾着恣意大笑,用蛮力生背硬抱地将他掳上了马背。
暴君箍着他共骑一骑,弯腰附在他耳边轻笑:“我以前在北境的时候,每逢生辰就骑上马到野外大跑特跑,地平线在眼前,海东青在头上飞,我在风雪中觉得自己也长出了双翼。谢漆,长洛很小,但我不管,我就要带你跑到天涯海角去。”
话落,他扬起缰绳,搂紧谢漆策马上大道,绕开万家欲眠未眠灯,在长洛的八条主街上跑马。
他带着他跑了将近一个时辰的马,这是在发疯。
他偏偏在大雪里把发疯营造成快意盛事。
“雪山脚下的冰川,狼群嚎叫的明月,划破天际的流星……谢漆,我把我整个世界送给你,好吗?反正我的人间是你帮我找回来的,送到你手上,特别适合。”
雪花拍打了满身,谢漆不觉冷,只是眼睛被雪花扑簌掩住,看不太清茫茫夜色。
他擦过眼想询问,身后人却忽然在疾风里勒紧缰绳,烈马长嘶一声,他掰过他的脸,准确无误地吻他。
一吻如天荒。
隆冬十二月,子时四刻到,伴随着久违的熟悉共振,双重日在八方钟声里降临。
暴君缓缓睁开眼,眼前所见不是风雪中的巍峨城门,而是难忘到令人作呕的天泽宫——他待过四年的天泽宫。
灯烛明亮,他一人独坐,他先摸索脖颈,摸索不到便摸索手腕,在左手腕上找到缠成两串的念珠吊坠。
那颗原本血红的天命念珠,呈现出使用过的透明。
暴君心里咕咕囔囔地想,他到底还是回来了,到底还是想方设法地告知了另一个自己黑石吊坠的特殊。
“到底还是回来等死了。算了……反正我也到那边去过活了五个月,见到了一堆本来见不到的人,做到了很多本来做不到的事。这里本就是我的容身之地,回来就回来了,怎么地?”他捋下袖子自言自语,抬眼望向周遭,边看边数落,“这天泽宫怎么还是塞得这么满满当当,明明在另一个世界空旷得能跳舞,那家伙待在这里时都整了些什么鬼?一股狗屎药味。”
他一边嘀咕一边活动身体站起来,忽然发现身体筋骨强健,眼前没有幻觉,更没有百蚁噬心的吸食云霄烟冲动。
暴君震惊了,手足无措地胡乱摸索自己这具原本堪称疮痍百孔的身体,他慌乱地感受了一盏茶的时间,难以置信地确定——另一个高骊不仅咬牙替他戒掉了身瘾,还顺带着把身体的一堆内伤治疗好了。
暴君发出虚弱的夸赞声:“妈的,这么狠。”
他鼓起臂肌敲敲拍拍,心想不过是调换了五个月的时间,那个高骊怎么有毅力做到的,难怪这天泽宫里一股苦了吧唧的药味,必然是那家伙日日夜夜泡在药汤里,才能把烂到透的身体治回来。
可是,就算把身体救回来了又怎么样呢?此世的晋国世家林立,朝堂党争乌烟瘴气,云国虎视眈眈,狄族不甘人后,这个世界的晋国大概很快就要被灭了。国破家不在,亡国之君,要殉国的。
暴君这么沉重地想着,很快又想到了更心碎的。
这个世界的谢漆……大约已经……
他越发颓然了。
泪水顷刻蓄满了眼眶,他难受得站不住,正就地坐下,忽然听到宫门打开的细微声音,有人于深夜进来了。
暴君自暴自弃地背靠椅子,颓唐坐在地上,心想就是来了个索命的牛头马面,他也引颈就戮。
脚步声从门边传来,一脚深,一脚浅,右脚轻,左脚重。
“陛下。”
暴君瞳孔骤缩,猛然扒着椅子胡乱站起来——
一身黑衣的跛脚玄漆向他轻缓地走过来。
“陛下,我药浴完回来了,你怎么还没休息呢?”
眼泪无知无觉地汹涌,暴君高骊撞倒了桌椅,跌跌撞撞,排山倒海地向他扑过去。
“谢漆!!”
子时四刻,长洛风雪渐停。
烈马不安分地跺跺马蹄,高骊一吻罢,松开缰绳将谢漆抱进了怀里,抱得太紧,以至于戴在脖颈上的念珠吊坠硬邦邦地硌在了两人锁骨之间。
他几欲想将谢漆楔进骨血里。
高骊睁开被长风刮得干涩的眼睛望向前方,看到了夜色里巍峨高耸的东门青龙门。
他与长洛结缘于这扇门,与谢漆也结缘这扇门。
四年前的七月七之夜,青龙门内血火红天,现在,青龙门前大雪素白。
光阴如逝水,战火纷飞夜,太平盛世夜,他们都在一起。
“老婆。”高骊摩挲着怀里人的骨肉,一寸一寸地丈量,低头亲他颤栗的耳畔,“你又瘦啦。”
“高……骊……”
“诶。”
“——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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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骊刚回来的时候,谢漆一入夜就默不作声地紧紧抱着他,前三天还强撑着冷静,第四夜才从失而复得的梦游状态中清醒,忽然握住他的手,低头抵在他手上,哭得昏天暗地。
积压的情绪需要慢慢宣泄,两人依偎着慢慢缓过来,跨过这最后一劫,终于能卸下无形的镣铐。
谢漆听他讲述异世,最难以置信的便是异世的自己没有死,恐因为自己这个变数,触发什么不好的连锁。
高骊抱着他轻抚脊背笑:“放心吧,天命之事,我心里有数。”
前人栽树后人乘凉,谢漆重生在这世界让他乘凉,他穿越到异世去为玄漆栽树,冥冥之中,自有因果。
谢漆含糊问起那个暴君回去之后会如何,高骊便亲着他朱砂痣笑:“放心,我都铺了路,虽然那人世分外艰难,但经此一役,他说什么也会咬牙撑下去的。”
谢漆在他臂弯里沉默了好一会,仰首贴到他耳畔来:“异世的我会不会给他拖后腿?”
高骊心脏突突一振。
高骊想着,异世的暴君是更兽化的自己,对暴君很是有些复杂的看不上,还担心着他会对玄漆不好,可谁承想,谢漆觉得异世的玄漆是更黑暗的自己,身上竖起来的冰碴荆棘会刺伤他。
这自厌的默契也是没辙了。
“你啊你……”高骊想通这一点后团紧谢漆使劲揉,“才不会,异世的你很乖很厉害的,便宜那蠢货了,哼。因为有异世的你,异世的我才会有好好生活的动力,才不会再自甘堕落,他们会互相支撑。”
那两个都是从深渊爬出来的,羁绊独一无二,暴君不会再让他当奴,玄漆也许刚开始会倍感迷茫,但来日若他们能从君臣发展成其他的关系,主动权必在玄漆手里。
腊月二十八深夜,因除夕临近,即便是深夜,宫城中似乎也弥漫着一层雀跃的年味,守夜的宫人有打盹的,竟也在浅梦中笑,挨了同僚不轻不重的一下捏。
深夜的天泽宫倒是隐着一阵阵细微的啜泣。
高骊在异世沉浸了五个多月,意志强悍地办了一箩筐正事,但心魂或多或少因为沉浸在那具重度烟瘾的身体里而受了影响,正在积极纠正过来。
刚回来的半个月里,他待谢漆是一整个轻拿轻放的小心态度,仿佛吹口大气就能把谢漆吹散架了,究其原因是照顾异世的玄漆的后遗症。
现在他缓过来了,登时敞开了“胃口”,摁着谢漆一通“吃”。
比之从前,他野蛮了不少,力度深度俱稍微有些失控。
待结束,谢漆眼皮都掀不开了,指尖勾着高骊的一缕卷发,脸色绯靡但气若游丝。
高骊将他揣进怀里抱着,怎么亲近都觉不够,又是摩挲又是亲吻,嘴角快要飞到太阳穴去,苦行僧了太久,一开荤便收获了直白彻底的极乐。
谢漆被欺负狠了也主动贴着他,没甚安全感地靠在他胸膛前,累得意识飘忽,依然不停地唤他名字。
高骊声声应着:“诶,是我。”
谢漆埋头蹭他,要他再说说在异世的事,高骊被他蹭得心软软,心想眼下他便是央求把心掏出来,他也二话不说,买一送一地再掏点别的。
高骊在他脸上来回亲,不知第几次将异世的事娓娓道来,剔除了煎熬,挑着好的方方面面,事无巨细地说给谢漆听,就当是哄他入睡的睡前民谣。
在迎接新年到来的忙碌当中,高骊还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做。
这件事从大长公主高幼岚回到长洛后就在暗中筹备,上代的幽帝高子固利用天命念珠重生,积下的血债太多,高骊在想,要如何让这个晋国往后脱离各种重生、穿越之类的事。
他是真不喜欢护国寺里的建武帝萧然。
这个在史书上笔墨寥寥的开国皇帝,活着的时候就搞了一大堆功过难评的事,关键是死了还不肯就罢,守在龙脉上自封晋国的国师,利用龙脉之力炼化每代天子血,制造每代的天命念珠,利用每一个踏入幻境当中的高家天子,由此窥伺掌控了数代的晋国。
高骊正是在四年前八月初八的天命仪式里踏进幻境,第一次和萧然碰面。
即便他从本代开始废止天命仪式,但只要护国寺在,高家血脉不断,萧然恐怕还能在未来伸出不甘的幽灵手。
人死如灯灭,活人有活人的国度,亡灵有亡灵的所在,人间不需要神鬼的从插手。
高骊在七月七前的双重日常去护国,明面上是为了利用那片幻境实现和异世的暴君碰面,也有为了查探萧然的缘故。
他光明正大地在护国寺内外慢慢加重了亲兵的部署,如果萧然这个幽灵无法送走,不能弑“神”,那就物理囚禁。
更何况,高骊还在频繁造访萧然的途中发现了一个真相。
除夕夜很快在漫天烟花中来到,高骊结束完歌舞浮华的朝宴,带着谢漆和一队禁卫军赶去了护国寺。
谢漆不问为何要在新岁将至时到这儿来,缓过那段魔怔时期之后,他恢复了先前那股冷静的生命力,眸子沉静清亮地看向他时,眼中有信任,也有一股稳操胜券的自信。
高骊看着不动声色劲劲的他,心中好笑地想,自家老婆毕竟是霜刃阁的头头,情报网灵敏得很,八成是知道他要做什么的。
两人心照不宣地戳戳手指,高骊摸摸谢漆的脸,自己单独进了护国寺的南寺。
南寺为皇家之寺,北寺才为民间开放,此时虽是深夜,北寺仍有些百姓在供奉长明灯,灯烛数量是一年之最,幽幽的烛火连成了一片汪洋。
奉灯即捐香油,普通的长明灯不贵,是护国寺覆盖面最广的捞钱业务,堪称薄利多销。点灯是为寄托愿景,为求渡化,但倘若神佛的渡化名额有限,大约是渡不了穷户的。
好比南寺的建武帝萧然,只“渡”皇室家族,还得是天子。
高骊走进南寺深处的列祖殿,列祖殿地下便是龙脉,高骊很快熟门熟路地踏进了幻境之中,以灵魂之态见萧然之魂。
萧然身着朱雀乌衣,碧眼如琉璃,仍在千枯树下坐着,臂弯里抱着那个由千枯花编织成的无头人偶。见高骊来他并不意外,他先朝高骊身后巡视,待确定只有他一个人前来时,碧绿的眼眸里浮现了难以掩饰的失望。
但他还是轻笑着向高骊打招呼:“新岁大吉,恭喜你回到这世界。”
推书 20234-11-25 : 穿越之赘婿by北沐》:[穿越重生] 《穿越之赘婿》作者:北沐南【完结+番外】晋江VIP2019-12-31 完结总书评数:104 当前被收藏数:1943 营养液数:1094 文章积分:18,491,604简介:  作为直男的陈修一穿越就做了林家哥儿的赘婿,原本想着就这样一直混吃等死就好了。  不料却结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