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夫在上by喜欢伯乐树的魏依云

作者:喜欢伯乐树的魏依云  录入:01-22

众人下山后径直去了陆家宅子,瑶光抽空写了一封信给伶官坊递去。
展飞慌忙撕开信,看完瘫坐在冰床上唏嘘一声。
他一脸疲惫的晃晃信纸,向抱琴坐在对面的美人说道:“回来了,没伤着。”
美人冷若冰霜的脸微微化开,朝侍女递了个眼色。
侍女将书信给她接过来,她看完,终于卸去一脸寒霜,眉目弯弯的抿唇笑道:“这十年他什么也忘了,连马长什么样子也不知道,哪来的马术一流?瑶光这鬼丫头净是瞎写。”
她说着,微微挺直背脊说道:“不过这信上虽夸耀过多,却有一句话说得很对,他骑上马没露怯,稳稳当当的跟着人回来了,这才不愧是将军的亲骨肉呢,够淡定。”
展飞抹抹汗,跑了一夜他有点虚,闻言低哼一声。
“淡定算什么?他胆子大着呢,当年千军万马围困徐州,他一个人提着一把小剑,朝谢遇跑过去时连眼皮都不带眨的。”
这抱琴的女子沉下脸:“这事你还好意思说?叫你和莫姝去琅琊护着他,你们倒好,一个孩子也看不住!”
展飞盘腿坐起来:“别说风凉话,那种情况下换做是你也看不住他,当时谢遇的亲兵不知道听了谁的消息,以为咱们将军要害谢遇,一伙人就把他扔在琅琊,猴急猴急的走了。”
这些人走后,那孩子孤零零的站在琅琊城的大街上,浑身上下只有一把小剑。
背后的宅子锁了门。
谢禅一气之下带着亲兵跑了,留他一个人立在那大宅门口,一整天都没动一下。
当时莫姝看不下去,买了一袋肉包子去找他,他没要,只说道:“能给一点盘缠么?我得去找谢遇,他会还你的。”
他不管楚温惜是谁,樊璃是谢遇养大的,他只认谢遇。
谢遇去北方边境平敌了,他就辨认着方向一路向北走去。
跟在他身后的两人都是高手,要看住一个孩子何其容易?
但他太敏锐了。
当他意识到这两个陌生男女不仅没伤他,反倒有些护着他时,他就再也没了顾忌。
那北去的路上,他提着小剑,狗挡杀狗,人挡杀人。
被关进屋子他就劈屋,劈不开就撞墙,要么死要么去找谢遇,他就只有这两个想法。
额头磕破皮他不在意,脚下跑出血泡他也不停。
他奋力抗争的结果是展飞先败下阵来,接着就是莫姝。
两人绞尽脑汁也拦不住他,只好先哄他去徐州。
谁知谢遇也在徐州城呢?
展飞运了一遍功,双手掐指搭在膝盖:“谢遇这个坎他是过不去了,如今他和樊静伦那病秧子串通起来,又要查谢遇、小狸,又要找记忆,真被他查出什么端倪,顺藤摸瓜的想起那些事,咱们都提着脑袋去给将军谢罪吧。”
女子眉头微蹙,抱着琴拨了一声:“他不会找回记忆。”
展飞瞧过去:“这种大话少说。”
对方抬眼看着展飞,郑重道:“并非大话,那术士施法时我和莫姝在一旁引琴助阵,固法的阵辞是‘忘杀’,破法的阵辞是‘身死’。”
忘掉以前的自己等同于杀死自己,醒来后就是一张白纸、得重新做人了,所以叫忘杀。
用死亡作为破法的阵辞,那么,樊璃要想起往事的唯一方法就是死。
人都死了,那些记忆还有什么用呢?
这个杀气凛然的术法是要他忘掉谢遇好好活下去,此外再没有其他方法。
展飞猛然一喜,跳下床给对方端了一杯茶:“天权妹子,你怎么现在才说?害老哥白白担心十年!”
天权琴不离手,端着茶施施然轻啜一口:“将军养我一场,我总得替她操点心。这些年你对樊璃不闻不问,也不让咱们去见他,我不留一手,你怕是连那点担心都免去、干脆撂开手不管他了。”
展飞嘴角发苦:“我并非是不管他,而是不能管。盯着侯府的人太多了,我不好进去,也不能让你姊妹七个冒险。”
“再者……”展飞想起那蜷缩在门槛上睡过去、被雨水湿了半身的小少年,说着说着突然哑声了。
“你别怪我心狠,每次去见他时,你知道我心里是什么滋味吗?他一个人在那小破院里等着,我一走他就撵路,我都怕多回头看他一眼就把他带走了,当时王糜遍地撒网,温洋的狗也不知道藏在哪盯着他……”
展飞提着紫砂壶。
室内光线暗淡,他的脸就藏在这黯然光影中,给天权添了半杯热水。
这发育畸形的人炼了二十多年的童子功,把自己炼得像个六岁的小童。
可眼底的沧桑怎么也盖不住。
他惨笑道:“将军没了,就留下这么一个孩儿,我怎么敢带走他,拿他的命去赌这些人的慈悲啊?”
有软肋的人永远潇洒不起来。
他不巧就有这么个软肋。
天权抿着唇望着杯中茶水,良久,她轻轻放下茶杯,抱着琴起身:“莫姝那边离得远,我去知会她一声。”
展飞低着头擦拭桌子:“顺便告诉她,小狸是谢遇的童养媳,防止以后说漏嘴……”
这小矮子一把丢开抹布烦躁道:“陆言这鸡肋!若不是他,老子去杀了樊静伦什么事都省了,万事大吉!”
那样一来,就没有人钻破脑袋的去找樊璃的记忆了。
但有陆言那个军痞混混护着,展飞轻易不敢动手。
可留着樊静伦这个隐患,以后指不定一抽疯,就找道士、和尚、术士给樊璃看脑子呢!
侍女打开帘子,天权款款而出,说道:“陆言那边我去打招呼,真杀了他男人,这厮会干出什么事天知道。”
展飞:“让他盯着樊静伦,千万别找什么道士进侯府了,上次谢玄安进去,差点吓死老子。”
京郊陆家宅子,谢玄安拎着星盘站在樊璃面前,含笑道:
“还记得贫道么?”

樊璃掀着唇:“你要是被我滋一脸口水,一定会把这张脸记一辈子。”
他捂着翻腾发潮的胸口压下胃中不适,坐在椅子上面向陆言。
“言叔,不是让你别请道士么?这人怎么来了?他来一次得五两银子,不划算。”
陆言淡定的在樊璃头上轻拍一下,起身向谢玄安客套着拱手引坐。
谢玄安站在对面,一身月白色锦袍衬得他身形挺拔。
他温声道明来意:“有人要见樊璃,特请贫道带他去宿碧庄相会,车马已在外面等候多时,请——”
樊静伦端着茶杯淡声说道:“宿碧庄是大将军的产业,那位什么来头,非要在这庄子里见他?”
说话间凤眼微抬,凌厉目光斜落在谢玄安脸上:“莫要见怪,他昨夜被强人拐出去,日上中天才找到人,出了这种事,我这个做兄长的自然要多费点心思。”
谢玄安笑道:“那位陆兄也认得的,不是什么坏人。时间差不多了,若世子不放心,可随他一同前往。”
陆言思忖一瞬,轻拍着樊静伦手背将他安抚下去,向谢玄安道:“都是相熟的人,没什么不放心的——瑶光,你送樊璃。”
瑶光没动身。
陆言:“去吧,谢氏子弟都不是那等胡来的人。”
瑶光这才背着大马刀起身。
雪意坐在樊璃旁边,眼巴巴的看着老爹:“我也去。”
“你去厨房,油放轻一些,口味要淡,去吧儿子。”
“那樊璃就这样走了?”
三三窝在樊璃怀中说道:“有我呢,你好好做饭,可别把小娘吃坏了。”
陆言微微俯身,摸摸小猫脑袋轻声说道:“看好小瞎子。”
三三:“遵命!”
“回来记你中等功,奖励两条小鱼干。”
“大帅万岁!我要头等功,三只小鱼!”
“不是,你们都没问我的意思啊!我不去——”樊璃两脚扎地抱着门不肯松手,低喘着,“瑶光,快把小道士赶走,他一定是找我算账的,待会可别把本公子打了!”
“我跟你算什么账?”
“……刚才我是被什么东西上身了。”
谢玄安饶有趣味的瞧着他:“现在呢?”
樊璃:“现在好了。”
谢玄安捏着他后颈塞进马车,见这小瞎子挣动着要窜来下,便一抬手摁住樊璃肩膀将他定在车壁,劲瘦五指弯下去时骨节凌厉凸起,仿佛能瞬间穿破铁壁。
瑶光站在马车边,拎着大马刀冷声说道:“谢小家主请自重。”
青年收手,半屈身轻笑道:“要动身了,别闹啊,当心我烧符水嘴对嘴喂你。”
樊璃:“……”
樊璃坐直身,向钻进车厢的瑶光说道:“谢遇也不管管堂弟,你看他动手动脚的!”
瑶光登时牙疼:“公子快别提大将军了,您一会儿上昭陵,一会儿去宿碧庄,这两处全是他的地盘,您不觉得古怪?”
“哪里古怪?”
“哪都古怪!咱来陆家又没跟谁说,前脚刚到,小白脸后脚就找来了!”
在车外驾马的人温声回道:“在下顺着罗盘找来的。请姑娘淡定,世上没那么多稀奇古怪的事,别吓着他。”
瑶光:“他没你想的那么胆小,天天把大将军的名字挂在嘴边的人,皮实得很。”
樊璃:“我就是胆小,现在怕得要命。”
他抱着三三,缓声问道:“堂弟,是老太傅要见我么?瞧我,这会儿两手空空像什么样子,得准备一车东西孝敬他老人家才不失礼呢。”
谢玄安驱着马:“他老人家在白鹿书院讲经,没空见你。”
樊璃摸索着掀开车帘。
“那么,想必是令尊?”
谢玄安像没听到似的高扬马鞭。
鞭尾即将抽中樊璃肩膀时被一道无形屏障拦下,随即落入瑶光手中狠狠拽住。
她穿着侯府统一的侍女服,这轻纱绿袖盖不住她眉目间的匪气。
她笑容野性锋利:“谢公子,当心着些。”
话落松开短鞭,带着樊璃坐回去。
谢玄安唇角带笑丝毫不见恼怒,微微偏过头朝马车里看去。
少年与那侍女面对面坐在左右两边,车中除了这两人一猫再无别的东西。
车轮滚动间布帘微晃,透过缝隙,只见那小黑猫一脸凶恶的龇着牙,仰脸冲少年身侧的虚空低咆。
“谢遇,你可都看到了,这小道士要打他!”
车厢外的人盯着小猫,顺着它的视线抬眸望去。
须臾,谢玄安收回目光,笑说道:“对不住了,第一次驾马车,手生,没控住力道,你可别向堂兄告状啊。”
“第一次?!”
“天杀的!谢遇快让马停下,樊璃脸都吓白了!”
宿碧庄四面环水,原本叫九园,谢禅接手庄子后,便改名叫宿碧,平常接待达官贵人、富商王族。
庄内玉宇琼楼与画似的山水相连,百丈悬崖上,人工穿凿的瀑布银线般从天而降,直直泄落在崖下绿潭中。
潭边一株早开的绿萼梅垂着枝条。
花瓣落下时哗的一声脆响,鳞色雪白的寒鱼破水而出,张嘴吞下花瓣后便立马潜入水中。
有人站在对岸收起鱼竿,提着一尾鱼朝不远处的大片华屋走去。
副将拴着围裙快步窜出,粗粗擦着手上的水朝青年伸来。
“小将军,这种事交给属下吧。”

第131章 谢禅:“听说你想做谢家儿媳?”
青年踏着鹅卵石铺就的小道,避开副将的手径自走上一条曲折游廊,哑声道:
“叫人再去把归鸿轩的地板擦一遍,今天庄子不招待别人。”
副将和宿碧庄的管家不敢多言,望着对方的身影消失在曲廊尽头。
管家手揣袖子瞅着副将:“小将军要回来的书信还压在案头呢,这才几天,怎么就到了?”
副将一脸疲态:“这算什么?更疯的事他还干过呢。”
两人没日没夜的从山南道跑来,进官驿换了马就上路,硬生生跑死了四匹健马。
若不是山南道忽然来信在路上耽搁了一会儿,昨天中午就该到的。
管家沉吟道:“作甚这般急?”
副将:“急着回来见人。”
管家望着副将愣了一下,喃喃道:“那这是要来见樊璃啊……”
副将解下围裙转身朝外走去:“不然呢?除了他,也没人能让小将军不要命的赶路了。”
“可小将军把他丢在琅琊时,不是说过这辈子都不见他么?”
副将突然刹脚。
他和这管家都是谢遇派去琅琊的亲兵,自然知道当时的情形。
那会儿谢禅把樊璃丢在琅琊,带着一帮人掉头北上找谢遇报信,跑一半又后悔了,兵分两路,一路北上继续找谢遇,一路则折回琅琊。
然而谢禅回去,翻遍了整座城也没找到樊璃。
后来他终于在徐州找到了,可隔着百步远看到那趴在银甲上血肉模糊的人,才发现一切都太迟了。
太迟了,他崩溃下做出来的决定像索命的刀,急匆匆的葬送了樊璃。
而他呢?
他根本没办法弥补错误,永远在那无尽狂奔的路上慢一步。
回琅琊的路上慢了一步。
去徐州的路上也慢了一步。
马蹄踏过樊璃身体时,他终于要奔到尽头了,但这次,上天在他和樊璃之间切割了整整一百步。
少年朝倒地不起的人疯跑过去,这百步之距一步一血泥,他淌着血狂奔,一辈子的辛酸全在那短短的路上涌进眼底。
假如他没意气用事把樊璃丢下,老老实实的在琅琊护着他,今天的结局会不会好那么一点?
副将想起那些往事便匆忙垂下头,指节搭在布满划痕的刀柄上用力一捏,将满腔复杂的滋味压下去。
他若无其事道:“小将军的话有几句作数?”
管家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
却见副将偏头盯着他,脸色凝重的压低嗓音。
“樊璃是小将军的心病,他能提咱不能提,这些事你我都知道一些,所以私底下才能悄悄说几句,但见了别人必须守严嘴,甚至连樊璃的名字都不能说,记住,不然被小将军知道就是死路一条。”
当年管家奉命去了北方,也就不知道分开后的事。
只记得谢遇下葬后,谢禅一脸惨白的翻身上马,踏出楚京时他红着眼说以后都不见樊璃了,这之后便将樊璃的痕迹从陈留抹去。
从此世间就有了个给谢遇殉葬的女童小狸。
管家困惑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樊璃重伤从徐州回来,是为了大将军?”
副将一口说道:“不是。”
“那他怎么失忆?”
“你去问小将军。”
“……”管家瞬间歇了问下去的心思。
两人出去时马车轰隆隆开进院中,副将上前几步,垂首揭开帘子向马车里的人伸出手去。
瑶光推开副将的手:“劳驾让让。”
副将闷着脸让开几步,抬头,看向那阔别十年的人。
阳光照着眼睛微微刺痛,他眯眼望着少年,突然有些恍惚。
十年时间足以让水滴凿毁硬岩、两寸的幼苗不知不觉的参上天。
那七岁的孩子长成大人了,长发披散着,俯身出来时背脊弯成薄薄的一片。
他浑身上下哪都变了,只有一双狐狸眼和左眼角的小痣一如当年。
清凌凌的眼睛朝副将这边抬了起来,好像要看看站在对面的人是什么样子。
然而这视线虚虚定在副将旁边的假山,几人这才想起来,他双目呛了毒、算如今已失明十年了。
樊璃下车后顿住脚,耳朵微侧着听着那哒哒细响:“下雨了?”
管家连忙背过身擦掉眼泪。
他原以为见一面没什么,哪成想一看到那失神的目光,眼泪瞬间就开闸泄洪,失控了。
当年大将军起坐间都带着这人,冬天不敢让他玩雪,夏天不敢让他晒太阳,春秋两季护得跟心口上的肉疙瘩似的,打个喷嚏就急得找大夫,价值百金的裙子绊脚,甩手就替他扔掉了。
若大将军还活着,樊璃哪会变成这样?
然而大将军毕竟是死了。
副将压低声对管家说道:“这里交给我,你去厨房帮忙。”
说着无声在前面带路,引着三人去了归鸿轩。
归鸿轩是谢禅的私人领地,不对外人开放,连谢太傅都不行。
但今日却为小瞎子破了例。
瑶光背着大马刀跨过水榭时心里说不出是忧是喜,察觉副将幽幽投送过来的目光,她蓦然偏头。
对方看着她背上的大刀,没出声。
瑶光眉头微锁,背着刀直直进了归鸿轩。
暖厅里两张矮案相对而放,副将引着樊璃在右边落座,随即请谢玄安在左边坐下。
谢玄安一脸淡然的给自己倒了杯酒,正饮着,一声琴音隔着一座莲池,忽地从软烟帘外传来。
樊璃坐在案后静静听着琴声,桌案上的精致点心他一概没碰,没多久,一丛侍女便悄无声息的上来,将点心全部挪走。
谢玄安放下酒杯笑问樊璃:“怕人在点心里投毒?”
樊璃:“啊?有点心么?我看不到啊,我瞎。”
副将捏轻嗓音:“这里的东西都有人层层把关,或许是不合公子的口味。”
他说话间就有侍女将新换的花样摆放上来。
为首的人款款坐在樊璃左手边,翘着纤白指尖替樊璃倒了一杯甜酒,递给他细声说道:“这甜酒是和田米酿的,公子请用。”
樊璃抽出手:“兄长管得严,不准我喝酒。”
侍女便放下酒杯,斟了一杯果汁递来。
瑶光捏着樊璃手腕将杯子拿走,递给侍女:“甜酒、果酿,这些冷酒凉水他都不喝,劳烦姑娘拿去热热。”
对方细声道:“热过了才端上来的。”
瑶光:“那就再热一遍。”
手上一轻,这杯子冷不丁落入一只带茧的手中。
有人在那侍女的位置坐下,屈起左膝,一仰头,将杯中温热的果酿一饮而尽。
瑶光浑身神经绷紧警惕的盯着青年,对方拈起一块点心放入嘴中,大口大口吞嚼下去。
吃完两碟又倾身侧过来,晦暗眸光微抬着从樊璃脸上一带而过,将他右手边的碟子全端到自己面前,一口一个,三碟点心转瞬又见了底。
狼吞虎咽不过如此。
他随手将五只空碟整整齐齐垒在一起放去案尾,舌尖舔过猩红嘴唇,拿过那瓶温酒仰头猛灌。
没漏一滴酒水出来。
“咚”的一声,还剩一口酒的瓶子放在樊璃面前。
这刺耳的声响钻进耳朵时,樊璃微微向后靠去。
凌冽梅香在身侧环绕着将他整个人裹挟在内,他动作细微的贴向那片冰冷胸膛,直到整个后背都落入对方怀中才安定下来。
杂乱的心跳被这抹冷温安抚,案下,少年指尖攥着一撇冷袖掐入掌心。
空荡荡的暖厅里,谢玄安歪坐着饶有趣味的看着这边,副将虎背狼腰的立在樊璃身后低头看着他,黑压压的铠甲照着一身白袍的单薄少年,宛如一堵黑墙。
谢禅坐在樊璃身侧,端着一碟奶糕缓而轻的放在樊璃身前,捏着碟子边缘的指腹因用力过度而泛着刺目的白。
手腕一动,他将这碟子慢慢朝樊璃推进几寸。
沙哑嗓音在樊璃耳边问道:
“听说你想做谢家儿媳?”

有人低头,将下颔轻放在樊璃发顶拥他入怀。
在这陌生的房间,面对这几个陌生的男人,甚至这几个男人都散发着侵略性的气息、虎视眈眈的情况下,属于谢遇的那抹森凉率先登场,与少年微乱的呼吸纠缠着,把所有陌生的体味隔绝在两寸之外。
两寸之内是谢遇。
圈在腰上的手是他的,抵在发顶的下颔是他的,彻骨的冷冽梅香也是他的。
“……”三三仰脸看着谢遇,小声道:“谢遇,你煞气好重。”
“你不想樊璃做谢家的儿媳么?”
“他是男的,谢家肯定也不会娶他,假如谢家会娶他呢?”
“……你又不说话,待会樊璃要骂你哑巴了。”
小猫见对方眸色沉冷的盯着谢禅,便跟着看过去。
又看看谢禅吃空的碟子。
它向谢遇说道:“我知道了,你这么生气,一定是怪这人把樊璃面前的东西都吃光了,一二三……五个碟子,他可真能吃。”
泠泠琴声在这空荡荡的暖厅回旋。
谢禅就那么坐没坐相的盯着樊璃侧脸,晦涩的目光落在他眉眼间。
随即下划,在圆润的鼻头停顿一瞬,收走视线时余光匆匆带过那微抿的双唇。
樊璃面前的奶糕被对方拿走。
“樊璃,我等你说话。”
“我没话可说。”
谢禅眼尾微抬,随即垂下目光吞掉一块糕点,舔净手指上的粘稠奶液,又自顾自捡了一颗果子放在嘴里:“脾气挺大。”
樊璃:“打娘胎出来就是这样的。”
对方低嗤一声,语气散漫:“都说南康侯的小儿子像个女郎,养在宅子里生怕被哪家臭小子拐了去,今日一见果不其然,漂亮得让人心慌呢。”
谢禅嚼着果子换了个姿势,拉下眼皮懒懒盯住樊璃:“方才坐得近,可吓到妹妹了?”
樊璃:“那你要不再近一点,坐妹妹怀里呢?”
对方诧异间蓦然笑起来,给自己倒了一杯果酿仰头喝光。
“问你是不是想做谢家儿媳,你也不说,是没想好,还是害羞不敢和哥哥开口?”
樊璃平静道:“媳字怎么写?”
对面的谢玄安歪坐着含笑说道:“左边一个女,右边一个息。”
樊璃哦了一声:“那在座的好汉里,可有人愿意做樊家的儿媳?”
怀中的小猫:“我愿意!都不要跟我抢,樊璃是我的了!”
一只手拎着小猫后颈皮提了起来,它蜷缩四爪,急急忙忙向谢遇说道:“我先说的!以后我就是樊璃的儿媳了……啊,我是不是说错了?樊璃的儿媳和樊家的儿媳是一样的,对吧?意思就是我要当樊璃的媳妇,要是他给我当媳妇那就再好不过了,我毕竟是男猫……”
一道阴气突然袭来。
三三摸着闷痛的脑袋,眼睛一转幽幽盯住谢遇:“你打我是因为你自己就想给樊璃做儿媳,不许我抢,对么?你会给他做儿媳么?你会的吧,你都亲他了。”
谢禅把猫高提着打量一眼,丢给瑶光:“让它闭嘴。”
瑶光抱着三三,脸色沉沉的望着谢禅:“山南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小将军怎有时间在这里闲聊撩汉?”
谢禅撩开眼皮半斜过去:“本将军的事用得着你插嘴?”
瑶光针锋相对:“凡是和小公子有关的事我必须插嘴。这十姓八族谁也不比谁弱,您想动他,也得先掂量颍川才是。”
青年穿着一身暗红色修身武服,在嘴里塞着糕点说道:“颍川樊氏确实不算无能,不过樊老头子嗣众多,南康侯只是其中最没存在感的一个,若不是他生母以死相逼求樊老头开恩,他怕是连族谱都上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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