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异常玩家们就不一样了。
即便他们与Npc们一样,面临着随时来临的死亡,但他们就像游戏里的亡魂,没上户口的黑户。
平日里没人过问,一旦遇到事儿,很多势力都会可以欺负他们。
这几年,宋家顺与张静雯受够了欺辱,深感其苦,反复思量,才终于决定——偷偷去找了蔺城主,将异常玩家的身份转成Npc的系统!
全侠客行,只有长安城主蔺城主才会冒着巨大的风险,为他们这些自愿的异常数据的玩家们,提供这种“服务”。
用上辈子的话说,蔺司沉的长安城各部门,就相当于在提供一种“无编制临时工”的岗位,虽然名不正、言不顺、也不经查,但架不住蔺司沉面子大,就是敢在系统的眼皮子地下胡作非为。
所以现在,宋家顺们才能享受着Npc们的大部分待遇:
更安全的战斗体系;
参加副本既有工资,又有保险;
每每逢年过节,还有修为、装备等福利发放。
种种优待和保护,都更有利于异常玩家们的生存。
现在的宋家顺居然发现,蔺司沉的系统界面是异常玩家的系统?!
——没搞错吧!?
宋家顺盯着那“根骨值统计界面”和“共鸣绑定”界面,看了好一会儿,确定这的确是他最熟悉的异常玩家系统。
那界面与普通玩家系统非常相像,但是又的确是异常玩家的,因为“根骨值统计界面”是黑色的,无法正常查看,只能通过经验推测。而“共鸣绑定”又和Npc跟普通玩家都完全不同……异常玩家的共鸣系统界面,是和Npc的相似,可以翔实记录双修情况。
所以蔺城主到底为何会拥有一个“异常玩家”的系统界面?
宋家顺想不明白,神色复杂地望向蔺城主与他身边的美人大夫。
封徵雪的界面,也和城主是一样的。
封徵雪的根骨值也完全看不到,但是根据宋家顺的推测,好像强大得有点过分了,不然城主那么厚的血条,怎可能一口咬奶满了?更遑论那面部的狰狞伤口,也在肉眼可见地愈合了。
哪有无缘无故的爱哦?!
宋家顺打了个激灵!——说不定正是因为这位封大夫过于强大,蔺城主才主动追求封大夫?
毕竟蔺城主现在的人物设定是“潜心修剑、剑神无敌”的寡王人设?所以理应像其他那些超厉害的首领大人们一样,将妻侣作为自己封神飞升的工具!
可是……
可是为什么,他们的蔺城主现在看上去,就像陷进去一样啊?
都不用多说,这打眼一看就知道,这两个人,必然是他们的高冷剑神蔺城主陷得更深啊?
宋家顺有点崩溃地打量着那沉雪二人,疑惑到已经有些哀怨了。
不过有疑惑倒也正常。
宋家顺当然不会知道,蔺司沉也曾与他一样,是从现代社会意外穿越到侠客行游戏里,甚至还经历过一次彻底的毁灭,在忘却了所有之后,又走过了千山,才有了今天这般的天地……
额……具体来说便是……“趴在别人怀里,赖着,蹭胸,不起来”的天地。
宋家顺看不懂,但宋家顺大为震撼。
有时候一个人玩游戏,还真是挺无助的。
——啊啊!
蔺城主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旁若无人地腻着人家封大夫啊?!
我靠靠靠靠,这是要干什么?!——这里还有未成年人的啊!!!
宋家顺闭上了双眼,因为实在不忍心继续去看。
封徵雪那纤长白皙的脖子被他们蔺城主蹭得血糊糊的,清晰的下颌线也染了血因而看上去有种脆弱的破碎感。
然而他们蔺城主,却丝毫都不知道收敛,干脆把自己半张脸,都埋在人家的单薄的胸膛上。
便见那漂亮的青年人,隐忍地蹙着眉,手掌轻推着男人的脸,就像是正在承受着某种不可言喻的骎犯一样。
这时,但闻几声巨响,飞沙走石坠落一地,炉鼎猎人的惨叫声回荡在黑塔之中,久久不能散去。
涤清炉鼎猎人余孽的祝长风,也从高高的塔顶翩然降落。
他身姿翩翩,丝毫不若塔底的几人那般狼狈。
祝长风的目光灼灼,如盯着猎物的鹰隼一般,望向蔺司沉与封徵雪二人时,眼底泛着痴狂浇热的血气,与暮色沉沉的寒凉,冷哼一声,看上去分外不屑。
“藏一月呢?”封徵雪的声音偏冷,出声问道。
祝长风目光死死地攫住封徵雪被血染红的胸怀,淡声道:“他要撒尿,我怎么知道。”
封徵雪眉头一簇,看了眼毫无团队频道。
没有藏一月的发言。
“……他去了多久?”
“大概十来分钟,具体的不知道。”祝长风已经不太耐烦了。
他提着染满了蔺司沉鲜血的刀,向前多迈了两步,对那位躺在心上人怀里的蔺城主,语气很熟稔道:
“你要的东西我找到了,我要的东西呢?”
说着,便见祝长风的掌心里,藏着一个指甲盖儿大小的小玩意儿,发着莹莹的白光。
那是昆斯斡藏在其他炉鼎猎人身上的信息晶片,换言之,把这小东西插到“Map-定位系统”上,便能检索出311个异常玩家的实时位置数据信息,蔺司沉这次从九界台下来,亲自追杀昆斯斡,也便是为了这小东西,然而狡兔三窟,这昆首领把东西给藏起来了,居然被祝长风先找到了。
蔺司沉那张带着刀痕的脸,懒懒地转了个面儿,目光斜睨向祝长风:“你不会以为,我到你身上拿东西,还需要跟你交换吧?”
蔺司沉的声音声音懒懒的,很欠揍,充满了火药气:“我要是想要,可以直接杀了你。”
“哼。”
祝长风也像蔺司沉一样,爱极了冷哼,“痴人说梦。”
祝长风见他没有交换的意思,也将手中的晶片收起来,看了眼封徵雪身后的素剑。
绿茶喝多了么?恋爱脑的蠢东西。
“你不会以为,今天的你,还是昨天的你吧?”
“一个剑客,最重要的东西的两件东西,一日之内,你都送出去了。”
“在这稀烂的壳子里。”
“你凭什么跟我打?”
祝长风话音未落,便极速瞬移至封徵雪的身后!
蔺司沉将随身的佩剑给了封徵雪之后,便一直都没有武器,何况现在,他并不在自己的高冷剑神“首领大号”上。
因而当祝长风刀口一扬,白刃上的鲜血,滴在了封徵雪的脸上之时!
因为切号的缘故,蔺司沉原本用惯了的战斗系统,此时却改换了界面样子——蔺司沉做出了一个错误的反应。
他将喉咙暴露在祝长风的刀口前,只为用手挡住了封徵雪的颈动脉。
谁知,祝长风的刀面一转,一股凌厉的刀气,直直向着他的喉口砍去!
电光火石之间,刀剑铮鸣!
一把素剑逼退刀锋,抵住刀刃,将那祝长风生生逼出三寸。
凌气逼人:
“你要杀他,便先从我的尸骨上迈过去。”
“你要杀他,便先从我的尸骨上迈过去。”
或许是因为几个月没怎么吃东西,也怎么好好休息,封徵雪的面颊有些明显的消瘦。于是那张面容精致苍白,便像一块上好的白玉刚被抛光过一样,美中不足是玉上染了血,便少了几分温润的灵气,多了几分凛然的杀意。
一个大夫的身上,散发出这般明显的杀意,显然是有几分奇怪的。
而封徵雪的这幅样子,落在祝长风的眼里,更是令祝长风怒火烧心,又如仿如从头到脚被泼了一盆冷水,他望向封徵雪微微颤抖的手腕,眼角眉梢都染了一层轻微却冰冷的笑意。
“你居然为了这样一个赝品,把你的剑,对向我?”
祝长风贴在封徵雪的耳边,用只有两个人的声音道。
封徵雪微微一愣——赝品?
为何祝长风这人,一言一行都分外奇怪,从始至终都对蔺司沉抱有非同寻常的熟稔与敌意?
封徵雪望向蔺司沉的目光一顿,把那剑尖儿微挑,对在那祝长风的刀柄上。
寒光相抵,耀目闪烁。
封徵雪眸色一凝,口吻淡淡地向那祝长风问道:“我们很熟么?”
便见祝长风那双凌厉漂亮的凤眼,眼角带着轻微的讽意,勾起一抹薄凉的笑:“难道不熟?上过床的关——”
——铮!
蔺司沉猛然回身,由身后握住封徵雪的手腕!
胳膊贴着胳膊,蔺司沉引着封徵雪的动作,一剑劈在那祝长风的面前,将祝长风的即刻打断。
这一式显然有着十足的技巧,把那祝长风击得当场闭麦不说,且只见从颅顶到眉间,被划出一道巨大的豁口,和方才蔺司沉脸上的那条几乎不差毫厘,连面部肌肉绽开的角度都非常相似。
封徵雪蓦然一怔。
怎么……
这二人的面部骨骼,看上去似乎更像了?
完全相似的骨量、非常清晰立体的面部折叠度,甚至包括咬肌的大小都大差不离,只除了那两双眼睛的形状,以及完全不同的眼神光,才使他们看上去长得并不相像。
疑窦丛生。
然而此时蔺司沉没让任何人有说话的机会,用大手包住封徵雪小手,与那祝长风又简单对了几招,祝长风这下到底是支撑不住,堪堪后退几步,蔺司沉像是想抢占封徵雪的注意力一般,絮絮叨叨在他耳畔说了一些话,然而封徵雪的目光,却从来没能从祝长风的那双眼睛上面移开。
上过床……?
什么意思?
封徵雪上辈子三十年的人生里,只在那个荒唐的夜里,跟一个男人上过床。
虽然那个人、那件事,似乎的确是彻底改变并确定了他的性取向。
但这也并不意味着当年和他上床的那个人是十足轻重的。
实在过了太久,加之潜意识的本能保护,所以根本就不想记得。
但现在……过多的关键词与影像,与模糊的记忆通通叠合起来,拥挤喧嚣于一处,封徵雪终于想起,那些摇曳在许久以前的回忆。
按理说,十三年前,那那是封徵雪记忆中最想忘掉的一段时间,然而现在看来,无论他逃到了世界上的哪个角落,却仍有诸多证据证明着,那些残忍的事情一旦发生,便再无法从人生中抹去。
封徵雪的凝眉,有些不确定地,对着祝长风道:“当时的那个人……是你?怎么会这么巧?”
话音一落,连蔺司沉的动作都顿住,裹住他的身体瞬间僵硬。
便听祝长风的声音冷中带笑,甚至带着强烈的优越感,勾着一抹胜利般的笑意,望向目光逐渐阴霾的蔺司沉,淡淡笑道:
“巧么?你有没有想过,你以为的巧合重逢,或许是某些人的刻意为之?”
祝长风的下一句话,却是对着封徵雪的。
他的咬字清晰,以至于在场所有人,都无法装作听不懂。
“十三年前,我确实睡过你。”
一锤定音。
封徵雪眸光微微垂下,沉默闭上了眼睛。
十三年前。
封徵雪还只是个大四的大学生,像绝大多数大学生一样,都是靠着家里才有生活费,才有钱读大学,封徵雪也不例外。
封徵雪也有家,但由于父母走得很早,从很小的时候开始,他的家便是师父给的。
衣食住行、上学学费、休闲娱乐,所有的一切都是师父供的,但那一年的秋天,要交学杂费时,恩师却迟迟没有将钱打来了。
封徵雪很少问师父要钱,因为他的生活费有奖学金,花费开销也不大,平日里的生活完全够用,可是像一年的学杂费这种项目,对于一个不满十八岁的未成年人来说,却着实还是一个大头,在以往的每一年,师父都会在八月底的某一天,拖熟人给他送钱过来。
而且即便看诊出诊再忙,师父也会与他约定好时间,把电话打到他们学校小卖部的固话上来,横竖左右问封徵雪一些问题:“生活好不好呀?”、“钱还够不够呀?”、“学习上有没有什么困难?”、“下次放假回家吗?”
然而那一年……师父的电话和钱款,都迟迟没有到来,甚至晚到教导员都催了。
当封徵雪心中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时,终于有同学将一张报纸递给他,指着那社会新闻上的某板块,一脸悲痛地说:“阿雪,你看看,这医闹也太过分了。”
然而可笑的是,具体的细节封徵雪甚至无法记清,世界坍塌的那一年。
恩师惨死的消息,几乎一度将封徵雪击溃,直到飞回西安亲手将师父的骨灰下葬,封徵雪也都是愣的。
怎么会这样?
短短五个字,封徵雪问了苍天无数遍。
他在人生中最无助无力的年纪,一遍又一遍地接受着恩师惨死的事实,然而为什么呢?师父明明是个行善积德的人,也从小教他做行善积德的事,可这难道就是他行善积德、碌碌一生,换来的结果么?
封徵雪郁郁终日,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
终有一天,封徵雪拖着自己疲惫的身体,走出那23点关门的自习室,回宿舍放回书包后,将自己的医大学生证放进口袋,向某个小巷里的三流酒吧老板出示了自己“证明成年”的学生证,封徵雪去吧台点了几杯酒,因为封徵雪听人说,这东西可以消愁。
推杯换盏、纸醉金迷之间,一些小药丸被某些别有心思的顾客,悄悄投进了酒杯里,几个人高马大的“学长”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里涌了出来,没说几句话,就要封徵雪跟他们走。
封徵雪的冷汗一下子就下来了,他的肢体已然酸软,可意识尚处于清醒,是以瞬间就明白了怎么回事——自己大约是被下了那种全身会肌无力的药。
“走呗,小美人一个人喝酒多寂寞?不如跟哥哥们回去喝杯?”
一个文着大花臂的男人,身上不知是抹了古龙水还是一层油,话音未落,就要上来搭封徵雪的腰,另一个光头的脏手也顺着他的大腿根摸去。
封徵雪原本还有一些酒劲儿,但在那种情形下,只觉自己已然完全清醒了。
只见酒吧劣质的红绿舞灯下,封徵雪冷白的肌肤像是被火灼化的冰,而那双清矜冷傲的眉眼中,甚至蒙上了一层无望的悲色。
起码在那一刻,封徵雪确定,自己连反抗的心力都消耗殆尽。
这个世界是已经烂透了么?
要不然,就跟他们走吧……
生活已经把他操得...连呼吸都困难,又哪里在乎多几个男的女的,或是随便什么人,去操他的皮肉。
他活得向来规矩、理智、隐忍、符合规范,但现在……
好像有点活够了?
封徵雪干脆闭上眼睛,任几个热烘烘也臭烘烘的男人,又摸又抱地将他带走。
直到不知怎得,四周响起一些很奇怪的声音。
尖叫,怒骂,嘶吼。
或许这些声音才不奇怪,他们本就是世界的一部分,只是原来的自己太单纯,从未见识过,世界的这一副的面孔。
拉扯着他男性们将他抛下,一个温热的胸怀将他接稳,稳稳地抱在怀里。
封徵雪抬眸看去,便落入一双清澈又害羞的凤眼里。
接住他的男人有些慌张,年纪看上去也不大,但身形却比他大上了两三圈儿,轻而易举地将自己圈住之后,小心翼翼地对他问道:
“你还好么?”
依稀是很好听的声音。
“事挺大的,要不我报警吧?”
听上去实在不算聪明。
封徵雪薄凉的目光划过那大男生的喉结,和结实的胸膛与臂膀。
“带我回家。”
封徵雪知道,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很平静。
可谁知那不解风情的傻子,居然愣了好几秒,才迟疑地拒绝说不行,还声称要打120。
“不行就算了。”
封徵雪眼睛一眯,平坦的小腹骤然一紧,强撑着蓄力,作势要从那个怀抱里挣脱开。
冷淡的声线甚至带着轻微的讽意,“你不行,我就和别人回家去。”
封徵雪依稀记得,那男人的眼睛像是会说话一样,水汪汪的大眼睛在床下看时,的确半点都配不上凤眼的凌厉感。
可真当封徵雪满不耐烦地,主动问了好几次要不要要我之后,男人抱着他上了床,从泪呼呼的眼角一路吻到胸口,便见识到那双凤眼里狠戾。苍白细腻的肌肤被浇上了东西,温温凉凉,顺着平坦的小腹流向明显的腰窝。
封徵雪被男人温柔的拥住,极尽小心的问了一声。
似乎是......
“我叫蔺沉风,你...要不要...做我的男朋友?”
“我叫蔺沉风,你...要不要...做我的男朋友?”
那个夜晚算得上封徵雪人生中最荒谬的一天,像做了一个梦,只是那梦境又虚又实。
封徵雪没听清那人说了什么。
事实上,自从被男人拥住的那一刻,封徵雪就懵得厉害,看不清也听不清,唯有触感格外真实。
生理性的眼泪止不住流,被吻得喘不动气。
破旧的出租屋里,并不结实的小木床上,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突然得甚至没来得及做任何保护措施。直到那吱嘎作响的破床突然塌了,封徵雪又被人抱到镜前去。
“我没有爱过什么人,但我应该是一个不错的男朋友。”大男生的声音黏腻,伴着细碎的吻和破碎的雨声。
封徵雪看向镜面的目光飘忽,甚至都不愿看男人的脸。于是只是很敷衍地答了声:
“嗯。”
大男生误以为他答应了,很惊喜地问:“那…那你叫什么名字?”
像那种很粘人的小奶狗。
封徵雪听不清声音,更抑不住闷哼,而那人的动作便彻底停了,小心翼翼问道:“好吧,你不喜欢说就先不问——那你喜欢什么样子的男生,这个可以说嘛?”
封徵雪闭了闭眼睛,指腹压紧了前方的镜面,声音破碎且敷衍:“喜欢……都可以。”
大男生一怔,有些生气,“什么叫都可以?”
“……你,可以快点么?”
话音一落,男人便没再停。封徵雪开始怀疑身后那个无休无止的混账,口中所说的第一次到底说的是不是假话。
封徵雪的思绪很乱。
他望着镜子里的自己,突然想起断翼降落的飞鸟,被狮撕咬的白鹿。
想起天边抓不住的流云,也想起随风飘摇的蒲公英。
男人既温柔又青涩,唇瓣细细地吻着他的脊骨,又反复舔舐着他眼角的晶莹。
整整做了一晚,直至第二天的凌晨。
但那的确是封徵雪睡得最熟的一天。
而当他再醒来时,出租屋里却再没有其他人,只有床头柜上放了一包魔法士干脆面,和一碗卖相极差的白粥,碗底还端端正正,压了一张写了字的小纸条,至于写了什么,需要拿起来才能看清。
封徵雪抱着身体在床上躺了好一会儿,疼痛和酸楚,使他的意识分外清醒。
在确认过即便自己的身体黏黏糊糊,却也没有产生肌肉上的撕裂或是其他损伤,他闭着眼爬起身,还是没去翻看那张碗下的字条。
没有必要。
现在这样就很好。
一夜的关系就该在一夜终止。
夜里喝得太醉,封徵雪不记得男人长相,更遑论他的姓名,唯一浅留于记忆中的,便是那双漂亮的眼睛。
以致于在后来的几千个长夜里,封徵雪也还是会想起那一夜,而自从那天过后,封徵雪才终于确认,自己不是性冷淡,他的确是喜欢男人,因为即使是最疼的时候,他都会对那人有反应。
然而或许是因为太过荒谬,封徵雪很久都没去过酒吧,也很反感和人再发生关系,甚至有些畏惧所有男性有意接触他的肢体——他没再找过什么人,不过却买过了许多小道具,偶尔在压力大的夜里,象征性地自给自足一下,也渐渐在记忆中抹去那个不甚重要的男性。
而以上所有,便是封徵雪在他不长不短的上一世,所有的性经历。
可现在。
封徵雪一直在回避去想起的那个夜晚的陪伴者,居然时隔多年又站在了自己跟前。
突然得封徵雪甚至无法去......给出一个合理的反应。
祝长风那句“十三年前,我确实睡过你”,说得实在是掷地有声,在场的就包括宋家顺都听懂了,更遑论黄暴思想蓄了一脑袋的蔺司沉了。
封徵雪直觉感到不妙。
这人能在和他还不熟的时候,因一个前男友曹精诚就醋许久,此时面对祝长风,怎可能不发作.....?
封徵雪下意识地看了眼蔺司沉。
果不其然,蔺司沉那张俊美无俦的脸,瞬间就垮了下来,面色变得很臭。
这还是封徵雪第一次,看见蔺司沉的脸上浮起一层情难自控的愤怒之色,连他自己都没发觉,他的呼吸都屏住,心跳也跳得极快,眼睛的余光实时关注着身后那人的每一个动作,然而让封徵雪还是没预想到的是......蔺司沉竟主动放开他的手腕的动作,且猛然抽出他手中的剑,将那把赠与他的剑,劈手夺了回去。
如此这般,那剑回到了蔺司沉的手中,便像是鱼回于水,鸟归于山。
蔺司沉不再多话,一个翻身,便持剑斩向了祝长风。
他的身形极快,剑势如风,有了趁手武器加持之后,祝长风终于又变得完全不是对手。
祝长风的刀使得一般,完全没有蔺司沉的剑好,而且根据封徵雪这几日来的观战及作战经验,祝长风的刀法练得有些像剑法,怎么看怎么蹩脚。
但祝长风似乎并没想跟怒气冲天的蔺司沉打,因为他并不恋战,脚下踏出的每一步,也都是闪避的招数。
他笑时很轻,浅淡薄凉的笑容,仿佛看透了世间所有的虚伪与真实,对着那情根深种的蔺某有些薄凉道:
“怎么,我清楚记得与他的每一个细节,你呢?”
话音一落,蔺司沉的剑便更快,斩向对面时,咬在祝长风的耳边:“拿这种事情在他面前说出来,你怎能这般无耻。”
“我无耻?”
祝长风毫无波动的冰冷目光掠向蔺司沉,虽被那愤怒的剑气,击得血溅三尺,声音却冷得像冰塬上的雪声,静谧又镇定:
“蔺沉风。”
“你别是小丑扮得久了,就忘了自己真正的名字。”
“你我同根同源,我无耻,你就高尚么。”
“当初,是你自己先选,要重生,不要记忆;要力量,不要身体。”
他声音很小,因为只有蔺司沉一个人能听到。
他声音很又大,因为蔺司沉的心中如惊起骇浪。
蔺司沉那双极有神的眸子里空茫一瞬,辩驳:
“起码,我比你更像个人。”
祝长风很轻地笑了声,将声音压得更低:
“可真相是,你就是我,我就是你,我们不过是一个精神的两个切片——如果你不是因为知道蔺沉风和他做了那一次,心中发痒,又怎会对他一直念念不忘,你甚至拿出一个剑客最重要的两件东西,骗他做你妻侣?你比我好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