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沈云，也就该去剑宗了。
回头一看，陆二整个人笔直地站在院子里，目不转睛地盯着院子里的水井发呆。
江寰站在他师尊身后，看紧了他师尊，生怕陆二一个想不开就投了井。
陆宵站在他身侧，想说不必担心，但看江寰那副严阵以待的模样，又觉得好看得很。
“左护法。”
“嗯？”
“你自小是你爹眼中成绩优异的乖孩子。按道理你必然是能出人头地的。”陆宵认真分析道，“但突然爹回来了，发现你停滞不前许多年了。”
江寰：？
“那就是我爹现在的心情。”陆宵叹息，“我爹他的确有许多年修为不曾精进了。”
江寰：“……其实，师尊已经很强了。”
大乘中期，这修仙界中，又有几人能到。
不，等等。
他师尊可是人人敬仰的苍云剑仙……这还不够‘出人头地’吗？
这一家子对‘出人头地’的定义在哪啊！
“可听我另一个爹说，我这个爹曾经是能与温叔过上几招的。”陆宵坦言，“听我爹说，温叔现在渡劫期了。”
渡劫期……江寰不语，只是看了看村口的大魔头，又默默收回了眼。
“说起来，你怎么还在这？”江寰不解。太上宗主人呢？
“我爹先走了。展玉哥出的主意，只要我爹能找到一颗新的麒麟珠代替护宗大阵上的那一枚交给村长爷爷，他担心的事就不会发生了。”
江寰眼底透露出一丝遗憾，“其实我倒挺好奇那些过去的记忆的。”
陆宵没有说话。
此时展玉恰好从屋子里走出来，轻轻咳嗽了一声：“这世间已经没有一颗新的麒麟珠了。”
麒麟珠是晶石经过灵气孕育多年而形成的灵珠。
“麒麟珠乃天地灵气孕育之物，与七阶魂生草一样，是可遇而不可求之物。”
“就连我，也只见过一枚。”展玉解释道，“那一枚本来在我村长爷爷手中。但七叔喜欢，村长爷爷便送给了他。”
“也就是剑宗护宗大阵上的那一枚了。”
如今修仙界灵气寡淡，没有什么地方能够再孕育出麒麟珠了。
“既然世间已经没有多的一颗麒麟珠，那少城主为何还让太上宗主去找一颗新的……”江寰愕然。
陆宵也觉得诧异。
展玉微笑道：“闲着也是闲着，给七叔找点事做。”
江寰：？
就连陆宵都顿住了。
“我这些年在仙魔城，夹在剑宗与魔宗之间，也不曾闲过啊。”展玉笑叹着，又回了屋子里去了。
江寰和陆宵齐齐沉默，心里却同时有了一个想法——
不能得罪这个人啊！
离开村子前，倒是秦夫人亲自来了一趟。
但秦洲并未见她，只假装不在，便骗过了这位母亲。
秦夫人给秦洲留了一封信，信中大意是多谢他救了自家儿子的命，又挽救了秦家的生意云云。
秦洲看过之后，并未多言。
只是依照温珏先前说的，给他做了一次绿豆糕吃。
香甜的糕点解了某个嗜甜人的馋，也让秦洲的笑融进了眼底。
在离开村子前，又让人去平城秦府送了一封信。
大意是告诉他们，吃灵丹也能延年益寿。
虽然不能活得像展玉那般久，但也能够保证他们能等到他们真正的儿子回来时还能精神奕奕。
随后，秦洲就启程去了剑宗。
再次来到上界，秦洲已不觉得新奇。
界城中的客栈已经恢复了正常价格，但客栈大堂还是一如既往地热闹。
秦洲没有住店，只是坐在客栈里听着。
“诛魔计划就这么石沉大海了？连个响也没听见。”
“听说一个也没活下来。听那原本的归元宗弟子说，看见他们老祖命牌碎了的那一刻，这世间便没有归元宗了。”
“怕那魔头来寻仇吗？”
“大抵是这意思吧。要我说也不能说魔头心狠手辣。那归元宗挑事在先，想当这正道魁首，却没那个本事罢了。”
“不是，现在谁还关心什么诛魔不诛魔的。咱们聊的难道不该是那天道真言吗？诸天之主重现世间啊，通天秘境开了，没人去看看吗？”
“有人去看了。”
“结果呢？”
“没一个能进去的呗。天道真言写得还不清楚吗？要得到了诸天之主认可的元婴修士，才能进入那通天秘境寻道。现在的问题在于，诸天之主现世了，可他在哪？姓甚名谁，长相如何，谁都不知道。”
“这通天秘境啊，一时半会儿也打不开。”
“现在大家都在找诸天之主呢，各家都回各家宗门去打听消息去了。”
“打听消息也没用吧，诸天之主可是万年前的人物……也只有存世久远的古老宗门恐怕会有记载一二事迹了吧。”
“对，而且过去太久了，很多宗门都已经改头换面，老祖们不在了的，恐怕也没什么人知道前事了。”
聊至此，有人灵机一动，“剑宗啊！剑宗不就是……”
既存在久远，还有苍云剑仙这种寿命上万的人物的宗门……
“剑宗你敢闯啊？”有人当头笑骂道，“要不你亲自去问问苍云剑仙，诸天之主在哪好了？”
现在就坐在他们隔壁桌，但吃了洗颜丹沉默寡言的陆二、秦洲一行人：“……”
“但……通天秘境是关乎整个修仙界修士们的大事。问的人多了，恐怕即便是苍云剑仙，也不得不出来说道一二吧。”
“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
“村长。”陆二思虑再三，最终还是艰难开口，“剑心一事，我会尽力。”所以，这一趟……
“到都快到了，总要去一趟的。”秦洲打断了他。
陆二低头：“……”
剑宗离界城还是太近了。
他早应该让剑宗迁址。
迁到老三的深山里。
苍云剑宗, 至今已有上万年历史。
作为游戏背景故事中就存在的厉害宗门，苍云剑宗在游戏初期的背景故事中伤亡惨重。后在诸天界数百上千年的时间中不断吸收新鲜血液，这才缓慢地恢复了生机。
秦洲抬头, 望见那熟悉又陌生的山门，实在感慨。
数把以灵气化形的顶天大剑盘旋在整个剑宗周围。剑宗的十二座山峰，全部囊括在内。而悬在这护宗剑阵上的, 俨然是一颗红色的珠子。
那就是麒麟珠了。
而在几人身前的, 那几十米高的白色门柱，以凌厉的剑气所雕刻而成的写着‘剑宗’二字的门匾, 也仿佛见证着苍云剑宗这近万年的辉煌。
山门之后，是陡峭的天梯, 远远望去，能看见那伫立云间的十二座山峰。
“叶宗主还在吗？”突然, 秦洲问。
这三个字也算是唤起了温珏久违的记忆。
叶鼎晟，苍云剑宗曾经的宗主, 在秦洲将他送去剑宗时，接待他们的，就是叶鼎晟叶宗主。
彼时温珏还是个天赋虽强但不谙世事的修仙小青年，而叶鼎晟那时已是元婴修为的老祖, 在那个修者们普遍实力都处于金丹的时期，叶鼎晟已是修仙界顶端的厉害人物。
温珏记得最清楚的就是那满头的白发, 以及那张与白发不符的年轻的脸。
他那时跟在村长身后, 看着村长与叶鼎晟交谈，只觉得村长真是厉害。
就连修仙界最厉害的人物, 他也一点不畏惧。
村长言谈间，仿佛只是给他报名了一个私塾，让他去上学堂一般。只是这间学堂, 乃是名满天下的剑宗。
“不在了。师祖多年前便坐化归去了。”回话的人是江寰，“如今的剑宗宗主，是我居明师兄。”
江寰称秦洲为师祖，是因为秦洲对陆二有教养之恩。
而剑宗的叶鼎晟，则是陆二真正意义上的剑道师傅。
比起善剑，但其实不使剑更强的温珏，陆二才是剑修们都想收入门下的弟子。
陆二的剑修天赋，也使得他成为了叶鼎晟最后一任也是所有弟子中最出色的弟子。
“叶宗主是个正直的人。”秦洲说了这么一句。
陆二轻轻点了点头。
秦洲没说的是，他本来送陆一去剑宗，就是希望能磨磨他的性子。毕竟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陆一太强，但也太过傲慢。
结果当时作为最强NPC的叶宗主并没有立即收下陆一做徒弟。
理由秦洲也清楚。
陆一虽然善使剑，却并不执着于剑。他在灵气把控上的造诣，远胜于剑。
当时叶宗主给秦洲的回答他甚至还记得——
“先生将此子放在剑宗，屈才了。”
彼时秦洲心中自然自傲，他养出来的村民，当然不会差。
但想了想，最终还是劝说剑宗收下了陆一。
理由无他，如果一定要放村民去修仙界中锻炼，剑宗是最好的去处。
正气凌然，一如叶宗主，一如这万年剑宗。近朱者赤，总不会错。
结果……
秦洲看了看身侧已经低下头去的温珏。
结果还是歪了一点。
但不多。
“叶宗主教过你吗？”秦洲问他。
温珏小声道：“他教不了我。我不修剑技，他只会剑技。”
“来剑宗不学剑，你却还想当首席大弟子。”陆二冷声道。
温珏冷哼，“他要学剑的弟子，我不会，我便给他找个学剑的弟子，他允我首席大弟子之称，有来有回，哪里不对？”
陆二：“……”
是啊，他就是这么被陆一送进了剑宗的。
“为什么要做首席大弟子？”秦洲适时开口。
温珏移开目光，嘴里却不情不愿地坦言道：“既然被你送去了剑宗，总想着不丢你的人，有个名头，回村的时候才有面子。”
听着几人一来一回地说着，江寰却听得一头雾水，压低声音问了旁边的陆宵，“大魔……温前辈这话说的，怎么好像跟在剑宗待过似的。”
还不等陆宵说话，一道人影从远处飞来，恰好落在他身后。
“因为他没改名以前，叫陆一。”
江寰听见这声音一惊，回头去，陆七正戴着面具，站在他身后。
太上宗主的声音他可不会听错。
“陆一这名字你们剑宗弟子不熟悉吗？”陆七说。
江寰猛地回神，他们确实熟悉。
陆一这个名字久远，但剑宗弟子的确知道一二。
在剑宗的历代的记载中，‘陆一’这个名字有着浓墨重彩的一笔。
和苍云剑仙同姓，甚至有着同样排了号的名字的，还有一位。
在诸天一、二千年前后，惊艳了整个修仙界的人物，修仙界真正的紫微星。
剑宗的首席大弟子，陆一。
宗门比试也好，什么新秀争斗也好，任何有一定名气的比斗他总会去掺上一脚。
无一例外，有陆一在的地方，便无人能敌。
不仅如此，他也宛如剑宗的化身，他游历各地，惩恶扬善，以剑证道，不消多久，便声名鹊起。
人人都称道，剑宗出了个绝世的天才。
有人在几年前见他时他还金丹初期，几十年后他便堪堪元婴。那个金丹期已算高手的年代，他以一己之力诠释了什么叫顶级天赋。
可这位天才，就如昙花一现。在修仙界中成名后不久，就彻底销声匿迹，在一两千年后，便再无人提及这个人了。
留下最多的传闻便是他没能成功化神，天劫没能成功度过，被雷给劈死了。
这个传闻，最后是由剑宗的人亲自证实的。
每次翻阅到古籍时，江寰都觉得奇怪。
如此惊才绝艳的人，怎么会就这样死了？难不成当真是天妒英才？
江寰年轻时也好奇过，甚至大着胆子问过师尊，毕竟细说起来，师尊也姓陆，无论从名字还是辈分来看，师尊都一定会知道这些的。
但师尊只是沉默，并未向他们解释什么，只告诫别再提起这个人。
江寰不敢不听，便渐渐地忘了这个人了。
所以……
大魔头是陆一。
江寰低头看着脚尖，开始怀疑自己的记忆真的出了问题了。陆一，他明明记得这个名字，却怎么也和大魔头那张脸对不上号，就像被一层纱给蒙住了，只让他记得他应该记得的部分。
“他想你们记得陆一，便把人写进剑宗的史册，却又明知你们记不得，若是有人问起来，他又缄口不言。”陆七嘲讽，“你的师尊，就是这么个别扭的死人脸。”
陆二：“……你怎么来了？”
陆七瞥了眼他，“你谁。”
吃了洗颜丹的陆二：“……”
陆七望天白了一眼，他认得出来又怎么样，就是不想搭理他。
“爹，你不是去找麒麟珠了吗？”陆宵笑笑问。
“哪还有麒麟珠。回了上界才醒悟过来，展玉那小子骗我。”陆七重重地哼了一声。
“那你来这是……”
“拆麒麟珠。”陆七抬头望了望，那剑宗大阵中心的那颗珠子，“村长要我帮忙，我自然要来。”
即便那里头存封起来的记忆都会被放出来。
“拆麒麟珠的事不急。”秦洲说道，“既然都来了，就一起进去看看吧。”
他对剑宗的史书上对于陆一的记载，很感兴趣。
“走吧。”
几人正说着话，走近山门。
不意外地被守山弟子拦下——
“几位前来剑宗有何贵干？”
秦洲拱手，“听闻诸天之主现世一事，特来剑宗拜访。”
这个借口，显然最近很多人用。
剑宗弟子微微蹙眉，“你们实在……也罢，来者是客，请上山吧。”
就这么让他们进山了？
几人面面相觑。
也许，是和在界城中听到的传闻有关。
果不其然，剑宗弟子轻咳一声，不自然道：“最近来问这事的人很多，你们也不是第一例了。大家都聚集到了山里。既是来客，剑宗也不好拒之门外。只要诸位能证明自己并非魔宗之人，都可上山一坐。在剑宗书阁中关于‘诸天之主’的古籍记载，皆可供诸位翻阅。”
大家互相看了一眼，虽然注意到了这名弟子话里的不自在，但此时有个更要紧的事——
怎么证明自己‘并非魔宗之人’？
曾经剑宗首席大弟子但现在大魔头的温珏、曾经剑仙家属但现在魔宗太上宗主的陆七、剑仙亲儿子但现在魔宗宗主的陆宵、剑宗小师叔但现在魔宗左护法的江寰相继陷入沉默。
不用证明了，这配置进了剑宗，说魔宗打过来了也没人不信。
若不是村长的洗颜丹，他们别说到山门口，怕是在山脚下就已经被开启的护宗大阵打得乱窜了。
而陆二也摸了摸脸。
他这张脸，弟子们不认得。他又该怎么证明，自己不是魔宗的人？
很难证明，因为一家三口中，有两口都是魔宗人。
山门前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剑宗弟子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打量起几人的视线已经逐渐变得警惕。
正这时，秦洲从乾坤袋中取出一块令牌，“以此，可否证明我等并非魔宗之人？”
弟子见令牌惊住。
一缕灵力探来，发现令牌不假后立刻正色，拱手道：“不知阁下乃剑仙师祖之友，小辈说话唐突，还请见谅。”
秦洲手中的令牌，俨然是之前陆二给的那象征着苍云剑仙的贵客的令牌。
秦洲稍稍扶起那弟子，“劳请带路。”
弟子连忙起身带路。
秦洲跟上。
其他几人自然也亦步亦趋。只是看了看天上的护宗剑阵，莫名地有点心虚是怎么回事？！
这里是剑宗的藏经阁。
藏经阁外的由青石砖通铺的露天院台上，此时当真像学堂一般，书桌排列整齐, 不少修士都坐在其中翻看、传阅一些书。
而剑宗的弟子们进出阁楼，替众多修士搬书。
藏经阁楼前，还有一人坐在前头。
有的修士取了灵石交给他, 才在这露天的院台上有书桌一席。
秦洲见状明白了。
这是在赚钱啊。
温珏瞥向陆二, 仿佛在问，你们剑宗是真穷啊。
陆二倒不心虚, “……总要糊口的。”
江寰见状也点头，“难得有一次这富贵泼到了剑宗。”
剑修穷啊。
那丹修、器修、符修, 随便从手指缝里漏点出去，都是大把大把的灵石。剑修不一样, 没有买卖可做，若身上还有灵石不花掉, 隔天便让师兄弟给借去了。
借去了不说，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还。
“几位不用给灵石，既然是剑仙师祖的贵客，可直接上阁楼。”领他们来的剑宗弟子脸皮薄, 赧然道。
“给这些人看的书，都是临时印制的。楼上的都是真古籍, 几位可随意翻阅, 只要不要损坏了书籍即可。”
令牌在手，就是不一样。
一行人就在众目睽睽下, 径直进了藏经阁。
剑宗弟子也就送到了这里，转头去了宗门大殿禀告，师祖的贵客来了, 得通知宗主才好。
“村长，我们来这里干什么？”闻着那夹杂着灰尘的书本味儿，陆七不适地揉了揉鼻子。
“来看看。”
宛如现世里的图书室。
陆二随大家一起走上二楼，“这里没什么关于您的记载。只是那些人以为有。”
村长是个谜，这一点村民们有目共睹。恐怕就连陆一，也不敢说清楚村长的底细。
剑宗的古籍里，就更不会有了。
“无妨，我只是随便看看。毕竟，他去唤来宗主，也需要一定的时间。”秦洲说。等唤来了宗主，他再去说这麒麟珠一事。
温珏乐道，“没记载诸天之主的消息，也该记载了苍云剑仙的平生过往吧。我记得本宗弟子的记载，应该是在三楼。”
秦洲诧异，“你倒清楚。”
温珏不自然道：“那时我不学剑，自然四处玩。”
他没说的是，当时为了了解村长的来历，他的确很有一段时间都在剑宗的书阁中泡着。
“不用跟着我，既然已经回了宗门，你们卸下洗颜丹各自回去就行。”秦洲对身后的人们说道。
听见这句话，率先意动的是江寰。
他都好多年不曾回剑宗了。
难得这次不是以卧底的身份前来，他应当要换回衣服，做回他的剑宗小师叔的。
江寰和陆宵率先离开。
随后秦洲和温珏上了三楼。
陆二和陆七则站在原地，不知道是否该跟上去。
最后，不约而同地都没有上楼，陆七就地坐在了楼梯上。二楼没有人，但隐约能听到从一楼传来的剑宗弟子们印制‘新书’的声音。
陆二见状，也跟着他坐了下来。
陆七也头一次没躲开。
“你是故意的。”上了三楼，温珏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秦洲走向书柜，一边看，一边回答：“怎么说？”
“故意来剑宗，逼得两人正视彼此。”温珏背靠着书柜，双手抱臂，说道。
“我听不懂。”秦洲淡笑。
“你听得懂。”温珏哼气，“我听说老五在给十四炼生魂丹，也是你逼的。”
“不好吗？”秦洲抽出其中一本书，翻看起来。
“……好。至少老五的心结解开了，十四的命也能保得住。”
秦洲笑笑，“陆二虽然话少，但始终是在意你们的。”
“你又知道了。”
“剑宗离界城很近。”秦洲的声音稳稳的，带着前所未有的安定感，仿佛能轻易地抚平情绪上的毛躁，“每年秘境剑宗都去，不是怕赶不上和魔宗开战，是他怕去得晚了，便救不下你们。”
“我无需他救。”
“双拳难敌四手。”
秦洲的话让温珏哑口。
“陆二话少，却是最念着你们的人。”秦洲手中未停，继续翻着书，“你还记得陆二是怎么来到村子里的吗？”
温珏顿了顿，“那个年代，被丢掉的孩子……不少。”
陆二，是弃婴。
其他孩子，或是都几岁了才来的村子里。
但陆二，是真正在村子里长大的。
只是他个性早慧，大哥是个玩心大的，村长又常常不在，陆二的性格就要成熟沉默许多。村子里孩子多起来之后，陆二自然也担当起来。
“我猜得到，他和陆七是怎么回事。”秦洲想想，也只觉得阴差阳错。
他本来是让陆一去剑宗磨磨性子，结果陆一把陆二也送到了剑宗。
叶鼎晟宗主将两人都收在门下，却将道义与剑技全教给了陆二。
陆二心中之道，承叶鼎晟宗主之道，是如剑般笔直凌厉的正气，是斩除邪魔的正气。一剑驱魔，大道光正。
所以，他才能成为这剑宗之师，得剑仙之名。
以陆二的心性，秦洲没觉得陆二会走歪。若是修无情道，陆二飞升，恐怕也只会比陆一晚上那么一小步。
无情的神，才能做到真正公平公正。
可陆二偏偏喜欢上了年少一起长大的陆七。
小七和陆二是不一样的。
小七生于市井，他不在乎是正是邪，他只为心中所向。他心里的道，随心所欲。所以小七能创立魔宗，能始终站在陆一身边。
可那种随心所欲，张扬夺目，是年少早熟的陆二不曾见过的光景。
陆二对于小七来说，恐怕亦是如此。
从泥潭里走出来的小七，见到的是虽然沉默寡言却正气善良的陆二。小七被陆二吸引，这不奇怪。陆二是那高岭悬崖上的冰花，是满身泥泞的小七的憧憬。
小七要什么，便会自己去争取，掠夺。他自小便狡黠自主，陆二不会是他的对手。
彼此吸引，最后走到圆满，并不难想象。
可道不同不相为谋。
陆一和小七是为了修仙界的未来，可他们成魔是事实，杀了许多人也是事实。
陆二学的惩恶扬善，他至亲至爱都走到了他的敌对面。
他是要他的道，还是要他的亲人？
这是无解的难题。
“陆二将剑宗定址在界城不远处，就已经做了选择。”陆一和小七经营这界城秘境这么多年没出过半点差错，不见任何端倪……只怕其中也有陆二的功劳。
为了守着他们的秘密，陆二手中大概已经沾过了不应该沾上的血。
而那些血，会化成梦魇，在他入定时吞心蚀骨。
剑心受损也有迹可循，他所寻的道上，早就有亡魂拦路。而他的剑，无法再斩他们一次。
“小七离他最近，这件事，他会比我们看得透彻。”秦洲垂眸，“所以两人分开，应当是小七替陆二做的决定吧。”
温珏沉默，没有答话。
他始终记得，说要创立魔宗时，陆七眉飞色舞——
“如果总要有人来负担起拯救世间这个重任的话，那为什么不是我陆七？”
那时温珏不解，“你选了魔道，就等于丢了陆二，你想清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