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赫连城匆匆从京城赶回来就发现,这边大启和戎狄大军对上,为了战争他不能换掉七皇子这个指挥,且在这么短短的掌兵时间内,七皇子已然是君心所向,被西北军视为新一代战神,除非直接杀了七皇子,不然他已经没有办法再收回给出去的军权。
赫连城自然不可能对七皇子下手,不说他能不能真的杀了这为手段诡谲疑似有玄学鬼神之神通的七皇子殿下,就单说情感上,他对七皇子的能力是持肯定态度的,不提身份的事情,他将西北军交付于这样敏锐聪慧的人手中,他是放心的。
赫连城忠诚于皇帝没错,但他并非愚忠之人,他不会为了皇帝舅舅弃边关百姓不顾,于是他便只能放权给薛瑾安,让他能够全权指挥西北军和戎狄军打,甚至为了边关的战局,他还会向主动隐瞒下薛瑾安的身份,替他向京城那边遮掩。
赫连城并不想参与皇子之间的夺嫡之争,也并没有效忠于薛瑾安,但他们之间从赫连城关注薛瑾安开始,就已经注定牵扯不清了。
对此,赫连城也只能感慨一句:“天意如此啊。”
当然,这些都是后事,现在,赫连城还在京城焦急地等着常大夫的回信,和戎狄的对战也才刚刚开始。
黎明时分,薛瑾安带着吃饱喝好睡足的人马突袭戎狄军新驻地,比起他们的养精蓄锐来说,戎狄军整个一疲军败军,他们的领军也没想到薛瑾安竟然这么大胆,人数悬殊如此之大的情况下,还敢拼正面,叫人也不由喊一句:“小子,好胆色!”
最开始戎狄军确实被薛瑾安的突袭弄得乱了一阵,但能率领二十万大军的戎狄领将也不是省油的灯,很快就稳定下来局势,并且充分发挥自己兵力多的优势,打算直接将薛瑾安他们留在这里。
然而就在这时,四面八方涌出万余溃兵直接就将他们的方阵给冲乱了,那些溃兵混在军队之中,还用戎狄语说着什么“大将军要杀人啦”“大将军战败”之类动摇军心的话。
大军一下子就乱了。
薛瑾安当即抓住机会,结成阵法,将冲散的戎狄军包裹在其中,又分而化之,直接歼灭近万戎狄军!再加上那万余趁机冲入戎狄军中乱杀乱砍的西北军的战力,此战总共杀敌近三万,俘虏五万。
戎狄领军很快发现那些溃兵是大启军假扮的,然而事发突然,再加上军阵已然被冲散,军心已乱,没有了再继续下去的必要,他非常干脆的整军后撤。
“穷寇莫追。”薛瑾安依旧没有追击。
“啧。”韩副将等人看着那人数依旧浩荡的军队,有些不爽地咋舌,他们自然知道自己不追是正确的,毕竟他们现在兵力摆在这里,可是他们也还不甘心,很想将这支戎狄军直接留在这里。
“不用着急,还没完。”薛瑾安道。
“还有?”韩副将等人登时眼睛冒光地看向了薛瑾安,很想知道他肚子里还冒着什么坏水。
薛瑾安不说,只是依旧让人打扫战场,收缴粮食辎重,让火头营放开手做饭。
“明日还是要袭击吗?”虽然说敌疲我扰的战略非常好用,但一而再再而三的,戎狄军总得有所防范吧,也不知道小龙将军还有什么招数。韩副将心中有些嘀咕,却并没有说出来。
薛瑾安微微摇头,这次什么都没有吩咐。
韩副将和郑将军——正是带领这一万余西北军佯装溃兵的将军——两人勾肩搭背的窃窃私语,猜测着小龙将军将要用什么样的计谋,最后没能得出像样的结论,倒是郑将军的副手似乎想到了什么,问了郑将军一句:“将军,我们大军是不是也要跟我们汇合了?”
郑将军这支带的也都是骑兵,是先行一步来执行薛瑾安计划的,其余近七万西北军都在他们后面。
“这时候应该到了吧?”郑将军觉得没什么,他随意说道,“也许是小龙将军给他们安排了其他计划,去清剿剩余的二十五万戎狄军了。”
这边二十万戎狄军是主力,还有二十五万人可是分散在祁州各处,也是一大祸患。
郑将军觉得他的猜想没问题,韩副将也觉得挺有道理,副手眨巴了下眼睛,最终什么都没有说。
很快又是一夜过去,黎明时分,薛瑾安再次带着吃饱喝足睡好的军队出发,只是这次也不知是人数增多了,还是几天的长途奔袭疲累了,他们这一次的行动速度远远低于前两次。
等他们沿着痕迹一路追踪过去的时候,只能看到戎狄大军撤退扬起的灰尘。
跑路的戎狄军中,领军听到斥候来报,哈哈笑着直拍大腿,一边的手下谄媚道,“将军料事如神,算准了奸诈的大启军一定会再动用阴谋诡计来袭击我军,直接釜底抽薪,当真是厉害!”
领军哼笑了一声:“大启那小儿诡计多端,偏偏年少轻狂了些。”
“我在他手中吃了这么个闷亏,也得好好还回去!”领军想起手中缩水一半的军队,面色便阴沉下来。
他嘴上说得好听,其实心里对大启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新将领很是忌惮,要不然明明还有十多万大军却根本不敢赌对方手里还有什么招式,直接就撤退了。他打算趁对方没反应过来,直接撤回国内,然后将其余二十五万军队召回,也不来虚的,直接攻打祁州。
领军想得很好,然而他没想到的是,薛瑾安给他们准备了一个大大的惊喜。
本该和薛瑾安他们汇合的七万军队,直接在他们交战的时候,跨越两国边境,将军队直接开进了漠北黄沙里,以逸待劳,接阵以待他们自投罗网。
两日后,西北大营里收到了赫连城密信正头疼的常大夫收到了捷报,这场在史书上有名的以少胜多战役,以歼灭戎狄军共五万,俘虏八万为结束。
薛瑾安没有带西北军返程,而是直接将边境线推至沙漠,剑指漠北王庭,逼得戎狄大汗不得不召回兵马。
大启和戎狄正式宣战,进入对峙之中。
第123章
戎狄军被迫回援王庭, 祁州危机已解,薛瑾安却完全没有就此放过,你好我好大家好的意思, 而是顺势就地陈兵, 直接将西北军大营搬了过来, 边境线平推数百里。
他这一举动, 同时也有敲山震虎之意,敲得戎狄的山,震得沙俄大帝国的虎,叫他们消停一些,少掺和大启的事儿。
薛瑾安数据里的各种年代小说非常有力地说明:和平和尊严是没办法靠软弱退让得来的,真正的自由不是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而是你不想做什么就能不做什么。
“强者之心+武器=和平。”薛瑾安对身边的勤务兵小贾如是说。
小贾虽然不太明白,但非常诚实的从兜里掏出纸笔将这句话记了下来——记录小龙将军的言行,这是整个西北大营给他的唯一任务,为此他要干的各种琐事都被别人承包了。
小贾在征询过小龙将军同意之后, 就成为了他的贴身史官, 专门给他写起居注。
小贾觉得这事儿简单至极没有半点挑战, 欣然接受,然后很快他就发现了这件事的难度:小龙将军过于低调,低调到他经常找不到人。
要不是每天早晨小龙将军都会和士兵们一起操练,他真的会认为小龙将军失踪了。
小贾这个工作目前最大的困难就是:寻找小龙将军。
话说回来, 薛瑾安除了手动扩张大启版图之外,他最绝的还是让人给戎狄老汗王带信,以翁天信的性命相要挟逼迫汗王退位,要扶持葛尔丹上位当新汗王。
——翁天信和葛尔丹现在算是人质也算是使臣,自古以来都有两军交战不斩来使的说法, 虽然这只是君子协定,真打起仗来,来使那是冒头一个杀一个,毫不含糊。
然而架不住大启和戎狄两边都有休战的意思。
大启和戎狄已经交锋数次,但戎狄现在吃了亏,老汗王损失惨重必然不想打,薛瑾安这边没有朝廷的支持补给,他这战争也是没办法继续进行下去的,更别说还有个敌我不明的沙俄大帝国在隔岸观火。
两边就是打起来但没完全打起来的程度,再水火不容也还没彻底撕破脸。
当然,薛瑾安有意封锁了祁州的消息,暂时还没有将战报传入京中,他也完全没有表现出大启不想打的意思,每天故意让士兵们去阵前叫嚣挑衅一会,摆出一副来势汹汹的样子,拿翁天信和葛尔丹说事,也不是他真心想要扶持谁上位,纯粹就是挑拨离间的。
翁天信用来挑拨汗王和相国必勒格的关系,而葛尔丹则是用来挑动汗王和其他王子的神经。
要知道,葛尔丹是三王子,这意味着他至少还有两个哥哥,而葛尔丹这个序齿不低的三王子会在戎狄有意起兵的情况下被派出来出使大启,在一定程度上说明,汗王对这个三王子并不怎么宠爱。
毕竟一旦战事爆发祁州失守,皇帝再怎么软弱也势必要做些什么,戎狄来祝寿的使臣团就首当其冲,更别说他们之前还刻意在宴席上找事,下大启的脸面,新仇旧恨之下,死少了都是意难平。
——反正使团两位领导者翁天信和葛尔丹,必然要用其中之一的死亡来平息民怨。
换而言之,这时候来出使的都是炮灰。
葛尔丹对自己的处境大抵是不怎么清楚的,但翁天信有80%的可能是知道的,说不准戎狄还就打算用“葛尔丹的死亡”这个导火索,来宣扬自己的战争正确性。
然而现在,薛瑾安直接就把葛尔丹推了出来,说要扶持他上位,现在的汗王是个野心勃勃的汗王,他那两位成年的王子也不是什么善良没头脑的货色,整个漠北王庭也绝不可能接受一个大启扶持出来的汗王。
这种情况下,他们会怎么办呢?最好的一个办法,那就是葛尔丹痛骂大启狼子野心,大义凌然自尽而亡以全戎狄颜面,之后戎狄使臣团带着他的尸体北上归国风光大葬,获得一个虽死犹荣的历史评价。
很可惜,根据薛瑾安脑中的葛尔丹人物模型来测算,葛尔丹是绝不可能慷慨赴死的。
他根本讲究不会想死,而且他也拒绝不了当汗王的诱惑,他最有可能走的剧本是“认贼作父”。
那么在双方意愿相悖的情况下,汗王他们就只剩一条路可以走了,那就是让葛尔丹死在大启境内,最好是直接死在京城。
最佳动手人会是翁天信,但动手的人会不止翁天信,整个戎狄使臣团都会成为葛尔丹的催命符。
这个时候,被整个国家联合背叛的葛尔丹带着敌国君主的册封圣旨回国了的话会如何呢?
“不管他有多少本事,在他活着的日子里想来很热闹。”常大夫在伤兵营给对小龙将军要放走戎狄人归国这一决定不理解的小将士解释完,不免叹息了一声,“七……龙将军真是大才。”
伤兵营的众人也纷纷点头附和,直呼小龙将军威武。
常大夫笑了笑,低头清洗手掌,看着铜盆里清水和鲜血逐渐交融稀释,心情颇为复杂。
他和赫连城有通信,对京中发生的事情有所了解,他对龙傲天竟然是七皇子的消息十分震惊,也知道了戎狄私底下曾刺杀七皇子的消息。
常大夫听七皇子的那些传言,还以为他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杀神,却不曾想转头就打算放过与他有生死之仇的戎狄使臣一命,忍辱负重以谋求更大的利益,情绪在心中百转千回,最后都只化作一声微不可查的轻叹。
“总归……”有龙将军镇守边关,无人敢犯就是了。他只是一个军医,不必要想那么多。
常大夫将那些翻来覆去的思绪全都抛诸脑后,专心致志地处理伤兵。
薛瑾安若是知道常大夫的心声,一定会表明:那些得罪过他的最后都会付出代价,他们只是死得晚不是不会死。
实际上,薛瑾安对戎狄使臣的生死本来就不在意,如果葛尔丹活着的价值远大于死去,他是不介意让对方活久一点的。
西北大营这边一派喜乐融融,戎狄却称得上是愁云惨淡风雨欲来。
老汗王在得知西北军顺势把边境线往前推了数百里的时候,虽然非常生气,但还扛得住,但听到薛瑾安让人带的话之后,他一个气血翻涌,直接在朝会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呕出一口血来。
“放肆!大启竖子,竟敢染指本王汗位,其心可诛!其心可诛!”老汗王大骂一通犹觉得不解气,挥开上前来扶的人,一脚将面前的王案给踹翻了。
噼里啪来的响声中,老相国必勒格满脸是泪地跪了下来:“大王,是臣无能啊!”
他额头磕在地上,一副惭愧万分的样子。
“爱卿,爱卿请起!”汗王强行咽下喉头的腥甜,三步做两步下了台阶,一把将老相国抓了起来握住他的手,“此事与卿何干?都是那大启竖子诡计多端!你放心,葛尔丹虽然无有大志能力平平,但也是一个铁骨铮铮的汉子,戎狄勇士威猛无双,绝对不受敌军蛊惑!他便是舍了自己的一条命,也定然会让天信孩儿平安归来。”
汗王很聪明,他如薛瑾安所料在听到这消息的第一时间,就在心里判了葛尔丹的绝对死刑,然而他此时却还要将葛尔丹的“死”来和必勒格交换人情。
翁天信是必勒格最出色的儿子,也是和他理念最相合的儿子,是他倾尽所有培养的接班人,他是狠不下心放弃对方的。
必勒格对中原文化的崇拜和学习,其实是有那么点“施夷长技以制夷”的意思,中原实行了多年的封建帝王制度,对于后世人来说有很多弊端,比如非常典型的党派之争和官制冗繁,但这些在还处于分封制度的戎狄眼中,是属于先进的制度。
必勒格这些年一直在润物细无声的改革戎狄的各方面制度,汗王也确实体会到了中央集权的快乐,两人一拍即合成了好搭档。
然而成功的改革都是要经过阵痛的,必勒格改得太小心,有点奇效但效用又不太多,二十年了,戎狄还没有摆脱分封制度完成真正的统一,必勒格需要一个激进的改革者,这个人就是翁天信。
翁天信的存在并不只是必勒格的儿子这么简单,他还是必勒格的理想报复,是他的毕生所愿。
必勒格已经没有精力和时间来培养下一个翁天信了,翁天信绝对不能死。
比起必勒格的迫切来说,汗王对于翁天信的存在是没那么在意的,相反,他其实并不太能接受翁天信那对中原文化过度推崇的样子,汗王是骄傲的,他年轻的时候是草原之狼,是草原最勇猛的勇士,他想要借必勒格和翁天信来中央集权,但不代表他真的看得上中原文化。
甚至于,他其实不太看得上中原人,毕竟中原人曾经有过给他们戎狄做“两脚羊”的历史。
所以翁天信死也好不死也好,对汗王来说都可以,但他同样也知道翁天信对必勒格很重要。
汗王也正是知道这一点,所以才拿出翁天信来说事,他话里话来隐含的意思就是:翁天信要活,那么就必须让三王子葛尔丹“死得其所”“死得光荣”。
“大王!老臣对不住您啊!”必勒格回握汗王的手,君臣相望皆是泪眼婆娑,各怀鬼胎。
这场朝会很快就结束了,不过结束之后相国并没有就此离开,而是和汗王又密谈了一刻钟。
必勒格将薛瑾安的“险恶用心”分析得很是透彻,然后提议汗王立太子,“如此以来,即便三王子不得已投靠大启再回来,有太子在,汗位稳固,不会出什么大乱子,大启贼子的诡计也不攻自破。”
汗王深深看了他一眼,仿佛是真的在认真询问:“相国以为本王的哪个儿子能继承大统?”
这句话其实也是在试探必勒格是不是已经投靠了哪个王子的意思。
必勒格听出了其中意思,也明白汗王是不打算立太子的,他连忙低头敛目道:“王子们皆是人中龙凤,臣也挑不出来。”
其实这也无可厚非,老汗王虽然还身体硬朗,但年龄摆在那里,历朝历代每当帝王身体状态下降一分,他们对于权力的掌控欲望就会膨胀一分,看着自己膝下壮年的孩子会嫉妒不安,一旦欲望压过理智,很可能会达成父子相残成就。
就跟《我欲成皇》原剧情里皇帝对夺嫡皇子们的态度一样。
现在皇帝对皇子们还没有那么紧张,他如今正值壮年,底下的皇子羽翼未丰,还没有感到多少威胁,所以对于皇子们的争权夺势他可以乐呵呵地看着。
而老汗王还没有老到一定程度,但他膝下已经有两个成年王子,而这两个王子各自都有大部落外戚势力,他已经感觉到了威胁,所以即便知道必勒格说得是实话,立太子能减少能多麻烦,他也还是不愿意分割权力。
必勒格心中叹气,只能压下不表。
汗王看他识相,表情也好了很多,主动问起有关龙傲天的事情。
提起龙傲天必勒格神情凝重起来,“臣本以为,赫连城的下一任继承者会是他的养子赫连庸——”
必勒格在知道赫连城有了养子的第一时间就秘密调查了这个养子很久,知道这个赫连庸能力有但很稚嫩,绝对比不过赫连城,还嘲笑赫连城这次离开真是失了智,却不曾想横空出世一个龙傲天,还是个和赫连城风格完全不一样的主将。
赫连城的作战风格颇有战国时期秦将王翦、赵将廉颇之风,总结起来就是老成持重擅防守反击,然而龙傲天却是一个称得上冒进的主将,几千人就敢对万人部队围追堵截,对各种战术的运用恰如其分,很多攻其不备出其不意。
而且对方这种战术不止是运用在战场上,还能作用在政治场上。
纵然只交手这么一次,他也知道这是一个极其难缠可怕的对手,比赫连城更加可怕。
对赫连城可以使用离间计,这是战场上最经典也最得用的战术,从战国之时沿用至今,燕之乐毅、赵之李牧、楚霸王与范增……多少名将谋臣折戟于此计,赫连城自己是块坚壁,但他身边不是,京城的那些达官显贵们也不是。
必勒格很久之前就已经想好了赫连城的死法,并为此下过结论:“此人必死于小人之手。”
必勒格自觉自己看人是有点本事的,可是端看这个龙傲天的行事风格,却竟然有种无从下手之感。
对方是个长袖善舞之人,仿佛能算尽人心一般。
自从兵败之后,必勒格就一直在想办法收集有关龙傲天的消息,太少了太神秘了,唯一能确定的是,先前西北军的对抗演练就是出自龙傲天的意思。
必勒格有种隐隐的直觉,也许那个神秘出现又神秘消失的沙盘游戏,就是出自这个龙傲天。
“大王,”必勒格深思熟虑,又一次做出了令他后悔终生的决定,他郑重其事地道,“臣欲潜伏祁州,摸清这个龙傲天的底细。”
一步错步步错,自从必勒格为沙盘游戏滞留祁州之后,便走上了一条不归之路。
可惜,不会有人来提醒他。
戎狄那边想方设法想要摸小龙将军的底细,而小龙将军在让人给戎狄汗王带口信之后,就放养了大启军,除了每天例行的晨练之外,基本就没待在西北大营过。
说好十天,这一仗却打了快半个月,在局势稳定下来之后,薛瑾安就第一时间给太皇太后送出了完整的战报。
太皇太后高兴至极,据说晚上睡不着还爬起来吃了一碗夜宵,吃多了在院子里溜达了半时辰才去睡下。
次日一早,陆秉烛就来了昭阳宫一趟,送来了几个人,然后把玄十一带走了。
——玄十一的身份基本上是名牌,昭阳宫的人都知道,只是都表面不显内里防备,没给过他任何接触薛瑾安的机会,他留在这里的唯一目的,也就是为了占住这个坑位,不让皇帝换其他人来,所幸玄十一也很识趣,拿捏着分寸,没有叫人容不下去。
而现在陆秉烛将他带走,就是摆明了太皇太后打算管这个事,皇帝那边不会再安插其他人过来了。
陆秉烛送来的那几个人和茯苓灵芝这两个,只是被陆秉烛调教过一番的,并不算是他的属下,而这新来的几个,就很明显是奉衣处出来的暗探,他们在和薛瑾安见礼并得到允许之后,就直接闪身不见了。
灵芝和茯苓认真感受了一下,只能感觉到他们微弱的气息,却不能肉眼找到他们的藏身之所。
“太好了,往后殿下就有了暗卫保护,您再出宫我们也不用担惊受怕了。”灵芝笑着说道,众人纷纷点头认同。
薛瑾安用高清摄像头随便一扫,看着画面中非常明显的暗卫们,最终沉默着没有说话。
他到底也还是成长了,学会了高情商。
福禄有些唏嘘地询问:“玄十一会死吗?”
当初他、寿全、玄十一都曾跟着主子在戚风院生活,尽管玄十一目的不纯,也到底一起生活了这么久,还是有些感情在的,这是这点感情比和其他人的稀薄,也更加不能和主子的安危相提并论。
“看他怎么选。”灵芝倒是有所猜测。
她是陆秉烛手底下出来的,自然知道陆秉烛的性格,玄十一是听令办事,他目前也没有做出什么危害殿下的事情,所以陆秉烛会网开一面,给他一次选择的机会。
若是选对了,玄十一被仔细调教一番之后能够回来重新跟在殿下身边,一心一意绝不背叛,若是选错了……也就是命该如此了。
其他人明白了,没有再多问有关玄十一的事情。
整个昭阳宫,真正担心玄十一下场的,大概只有一个小夏子。
小夏子很慌,他在昭阳宫就是吃最少的饭干最多的活,丹田武功被废,又受过拷问刑罚,他如今畏寒又畏热,有点生不如死,但他不想死。
他进宫、出逃乾元宫来到这里……都是因为不想死。。
他算不得聪明,最开始或许觉得她能活下来是因为他还有价值,但在这里待得久了也就看得清了,他知道昭阳宫的人是无所谓他的生死的。
实际上,平时根本就不会有人搭理他,他干活只是想过得好一点,京城下第一场大雪的时候,他差点直接冻死,是玄十一半夜爬起来将他带回房间。
小夏子也看出来了,玄十一在昭阳宫也是被隐隐排除在外的人,或许是兔死狐悲,又或许是唇亡齿寒,总之那天玄十一没有放任他去死,还给了他暖和的被子炭火和热水,让他度过了难捱的冬日。
那时候小夏子就知道了,玄十一是唯一想让他活下来的人。
而现在玄十一被带走了,下一个是不是就该轮到他了?
小夏子惶恐至极,他蜷缩在玄十一房间的地板上,害怕地瑟瑟发抖,睁眼到天亮。然而天亮了,玄十一还没有回来,他越发惶恐,越发害怕了。
他陷入了恶性循环,整个人都恍惚起来。
细心的灵芝很快就注意到了小夏子的变化,她若有所思地找上了薛瑾安:“殿下,小夏子看来有开口的意思,我们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