芝麻汤圆叫唤两声，像往常那样，掏出他兜兜里的窝窝头。
大概因为当兽久了，喻以筠面对生死，好像没有人类那么多愁善感。
生于山林间的动物们，生命走到尽头，会再次融入山林，仿佛永远住在秦岭的精灵。
尧尧变成了雪夜的精灵，从此永远守护和滋养自己深爱的山林，让它变得更加生机勃勃。
接下来的寒冬，又下了好几场雪，让山间动物享受最分明的四季。
冬笋被厚厚的积雪掩埋，让大熊猫觅食变得困难，必须离开领地前往积雪较浅的区域。
芝麻汤圆跟随大部队，往山下转移，沿途遇到好些老熟兽。
大雪不仅影响大熊猫，同样影响金丝猴。
积攒了足够经验、成长为可靠猴王的梨子猴，带领猴群抢夺地盘，占领整片山头最好的果林。
即将进入性成熟期的紫薇，蜕变得更加美丽强大。等到求偶季真正来临，她必定吸引无数公熊趋之若鹜。
紫薇是来自南坡的熊，通过自主迁徙来到北坡，与当地熊基因关系相隔甚远。
她选择在这片山林栖息繁衍，必定为当地的种群做出卓越的贡献。
另一头来自北坡的公熊嘟嘟，已经完全适应南坡的环境。
等到求偶期来临，他肯定能够大显身爪。
喻以筠爬到靠近山脚的位置，遇到第一年独立的小小熊。
小小熊现在还不到两岁，因为从小到大跟着妈咪走南闯北，发育速度和体能远超同龄熊，更有着最勇敢的胆魄。
芝麻汤圆远远看到，一头成年公熊饿极了，靠近小小熊抢食。
250刚打算冲过去帮忙的，小小熊气得站起来，举起爪子对着他的脑袋哐哐哐。
“呐呐！”抢什么抢！
“呐呐？”我妈咪教我自己动爪丰衣足食，你妈咪没教过你吗！
“……嗷嗷嗷。”
成年熊被揍得眼神都清澈了，抱着脑袋滚出老远，不敢随便欺负未成年小熊。
芝麻汤圆松了口气，悄悄退后，没有过去跟小小熊打招呼。
宝贝崽子长大啦，是时候放开爪，让他闯荡属于自己的传奇。
进入深冬，保护团队检测到今年冬季冷得出奇，原本担心山里的大熊猫无法适应几十年来最寒冷的冬天，考虑是否进行人工干预。
经过连续几天的检测，保护团队发现：
大熊猫适应能力比想象中强得多，每只熊都找到对抗严寒的途径。
看着无人机和红外相机反馈的照片，会议室陷入空前沉默。
过了良久，负责主持会议的大领导，率先开口：
“最近两年，我受到长庚的启发，开始思考一个问题。”
有人接话，“什么问题？”
“我们从上个世纪开始着手保护大熊猫。当时整个秦岭的野生熊猫仅有109只，我们哪只都损失不起，恨不得让他们全部生活在温室中。”
“转眼间，几十年过去了。当初被砍掉的竹林种回来了，山里熊猫数量越来越多。”
“结果呢？我们过度保护和某些机构不当宣传，全社会都觉得熊猫在野外活不下去，得坚持人工干预和圈养，让熊猫像上班似的为人类‘营业’。长此以往，对熊猫真的好吗？”
“……”整个会议室更加沉默。
“瞧瞧，连长庚都知道，孩子长大了就应该放手。”领导叹了口气，沉声说，“所谓‘国宝’，只是人类赋予熊猫的身份。真正把大熊猫当做宝，首先得学会尊重他们。”
“咿咿~”
秦岭山霸爬到高处，吧唧吧唧啃着笋笋，俯瞰属于自己的广袤山林。
春天又要来啦！
第143章 雪豹（一）
呼啸的冷风回荡于山谷间, 放眼望去，一座座险峻巍峨的山峦高处，覆盖着经年不化的白雪, 将整片天地点缀得苍凉而肃杀。
目之所及, 几乎只能看到黑白灰三种颜色, 显得了无生机。
这里是世界最高峰珠穆朗玛峰所属的喜马拉雅山脉, 被誉为‘世界屋脊’。西起克什米尔东至雅鲁藏布江，全长大约2500千米。
喜马拉雅山脉共有100多座海拔超过七千米、十余座海拔超过八千米的超级高山，并且还处于不断隆升状态，构成‘地球第三极’的壮丽景观。
嶙峋耸峙的群山峻岭之上，空气稀薄食物匮乏，鲜少有生命活动的痕迹。
然而, 正是这样的严苛环境，栖息着能在悬崖峭壁间跑酷的顶级掠食者。
摄影镜头拉近、拉近、再拉近，总算从灰白苍茫的山体中间，分辨出一抹轻盈跳动的身影。
他拥有长而密集的银灰色绒毛, 点缀着圆形的深色斑点。
为了对抗高海拔地区的极端低温、保持身体温度, 这种大猫四肢短粗, 毛茸茸的大尾巴几乎与身体等长。
一种永远不打低端局的豹属大猫。
毛茸茸的小雪豹从高处轻盈跃下，又双叒叕踩到尾巴尖。
很明显，豹豹体验卡才激活第三天的喻以筠，还没有学会控制长长的尾巴。
爬着爬着, 约等于身体80%长度的大尾巴，总会蹭到山岩或者积雪，或者绊住自己爪爪。
“喵嗷！”烦死啦！！！
第八次踩到尾巴，喻以筠气出小鸟夹子音。
听起来毫无威慑力，仿佛小猫咪欠rua了。
雪豹的声带缺少弹性纤维组织厚壁, 因此不能像狮、虎那样嘶吼，即使被激怒也只会喵喵叫或者呼噜呼噜。
尤其幼年期雪豹，声音清亮婉转，听起来仿佛会唱歌的鸟儿。
“喵！”尾巴！
“喵！”本猫要跟你决斗！
小雪豹被尾巴烦得受不了，停在山岩间，追着尾巴转了两圈，终于狠狠咬住自己的尾巴尖。
成功把尾巴叼在嘴里，豹豹骄傲地挺起胸膛。
嘴下败尾！
事实证明，猫咪跟猫尾巴果然是两种生物。
喻以筠叼着自己尾巴，迈开爪爪越过面前这道山岩，身影再次消失于群山间。
“天呐，好活泼的小雪豹。我等了三天才拍到的宝贝，真的很值！”全副武装趴在对面山上的摄影师，由衷发出感叹。
旁边助理连忙提醒，“快确认照片，那只雪豹是不是拉姆？”
两座山峰距离太远，虽然摄影师隔着相机拍摄到雪豹，却无法通过肉眼判断他的外貌特征。
“我希望是她，愿神明保佑。”
摄影师双手颤抖，不知因为冷还是太过担心。他哆哆嗦嗦翻出预览照片，将画面中央放到最大，确认那头雪豹身上的斑纹。
每只雪豹的豹纹独一无二，人类能够根据豹纹形状区分他们。
翻遍每张照片，却没有发现熟悉的特征，蹲守三天的两个人，目光同时黯淡。
“拉姆果然……我们上次应该救下她的。”
“别太自责，我们已经尽力了。”摄影师拍拍助理的肩膀，安慰道，“拉姆自己不肯接受救助，毕竟她还要抚养藏在山里的幼崽。”
‘拉姆’在藏语里代表仙女，经常用作女性称呼。
三年前，当地红外摄影机拍到一匹仙女似的漂亮雪豹，无忧无虑跳跃在山岩间。
当地人为她取名‘拉姆’，通过镜头见证她茁壮成长，迎来自己的繁殖季，成为三只幼崽的母亲。
然而好景不长，随着雪豹幼崽日渐长大，压在拉姆身上的负担越来越重。
后来摄影机拍到拉姆，每次都比上次更消瘦一些。
跟在她背后的幼崽，渐渐从三只变成两只，再到仅剩一只。
红外相机最后一次捕捉到拉姆，她试图从藏狐口中抢下一点肉，结果失败了。
离开时，拉姆的爪子一瘸一拐，也不知道伤了多久。
对于雪豹而言，弄伤爪子代表无法狩猎他们赖以生存的主食——喜马拉雅蓝羊，也叫做岩羊。
岩羊拥有极快的速度和跳跃能力，即使出生没多久的小岩羊，也能在高山之巅如履平地，摆脱天敌的追捕。
健康强壮的雪豹想抓住岩羊，必须拼尽全力。更别说伤到爪子，影响行动力的雪豹。
消息传出，一直关注拉姆的人们急坏了，想要给她提供治疗。
奈何平均海拔6000米的喜马拉雅山脉，对人类而言太难征服，大家甚至不确定拉姆藏在哪儿。
身经百战的动物摄影师，爬到拉姆栖息地周围最容易攀登的高山，蹲守整整三天，终于拍到一只雪豹的身影。
可惜，他并不是拉姆。
摄影师从体型和爪子大小，判断他应该是一只刚满周岁的雄性小雪豹……
刚满周岁的小公豹？！
摄影师激动得热血沸腾，再次审视自己拍摄的照片。
“天呐，他绝对是拉姆的孩子！那只仅存的小雪豹！”
提到拉姆的孩子，助理更加悲伤，“拉姆真可怜，三个孩子好不容易才养大一个。现在她死了，那么小的幼崽怎么生活啊？”
此处环境恶劣，普通雪豹幼崽必须在妈妈身边呆到两岁左右，才能独立生存。
刚满一岁的小雪豹，独自面对残酷无情的大自然，根本没有活下去的可能。
想到这里，摄影师和助理再次悲伤起来。
或许明天，或许后天，那只小雪豹就会——
呸呸呸！
诅咒谁呢？！
喻以筠叼累了，暂时放过自己的尾巴，低头四处嗅闻，寻找有没有猎物留下的踪迹。
此刻，狩猎的迫切已经达到顶峰。
倒不是因为猪咪豹豹肚子饿，主要因为受伤的妈妈需要补充营养。她整天喵喵喵乞食……
好吧，猪咪编不下去了。
就是自己肚子饿！
在他接管之前，这具身体不知道饿了多久，馋得喻以筠做梦都是《报菜名》，什么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
时间回溯到三天前。
春暖花开的季节，芝麻汤圆躺在灿烂香甜的花丛中，再次陷入沉睡。
第六次经历相同的场景，他已经非常熟悉流程，直接开口打断世界之声的开场白。
“我赶时间，你直接说结论吧。”
[……]
世界之声狠狠噎了一下，缓了两口气才出声：
[作为出色完成任务的奖励，你将在下一个任务开始前，得到优待。]
经历过前几次毒打，喻以筠早就学乖了，不敢贸然提出任何要求，礼貌地保持微笑。
怎料，世界之声没打算放过他。
[请你在两个奖励中，做出选择。1、时间。2、距离。]
“……”
喻教授生平做过无数次选择题，这次竟然被难住了。
面对两个未知选项，他思考足足两分钟，才小心翼翼问，“亲，有没有提示？”
[需要为你转人工吗？]
世界之声语气平静，喻以筠分明听出几分奚落。
“转人工已经是上辈子的梗了，你堂堂一个系统，怎么还记仇啊喂？”
[第一，我不是系统。第二，请你尽快做出选择。]
“呵，小孩子才做选择……”已经把脸皮消磨殆尽的喻以筠，企图萌混过关，发现世界之声不为所动。
他再次思考两个选项，按照直觉，决定选择‘时间’。
[好的，下个任务将会为你提前90秒。]
“90秒，只有一分半吗？”喻以筠有些后悔，不甘心地问，“那距离优势呢？”
[五米。]
行吧，都挺抠搜。
喻以筠平衡了。
[第七个任务是，适应栖息环境。]
听清楚自己的任务，喻以筠有种不祥的预感。
有了前面那么多次的经验，他已经悟出一个道理：
听起来越容易的任务，往往越要命。
“你直接告诉我任务很难好了！”
[祝你好运。]
世界之声前前后后发布七次任务，还是第一次‘善良’的祝他好运。
喻以筠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了！
察觉到到情况对自己非常不利，喻以筠深知：这种情况下，世界之声给他90秒优待，绝对很重要！
意识刚刚恢复，喻以筠岂敢怠慢？立刻睁开眼爬起来，发现自己呆在一个巢穴中。
巢穴位于山洞深处，从内装修和气味判断，有点像康康准备的虎穴。
“呼！”
“呼！”
洞穴外，传出低低的呼噜，似乎在经历一场战斗。
还没来得及确认自己是什么玩意儿的喻以筠，身体比脑子快，立刻冲出洞穴。
洞穴光线昏暗，刚冲出去的喻以筠接触到阳光，眼睛晃了几秒，脚下踩了个空。
野生动物皮糙肉厚，偶尔磕磕绊绊挺正常。
喻以筠没当回事，迅速稳住身体。
眨眨眼看向脚下，瞬间被吓出一身冷汗。
山洞外，居然是几乎垂直的陡峭山岩，一眼望不到底。
差点儿开局祭天的喻以筠，吓得缩回爪子，警惕地打量周围。
不远处，有一团毛茸茸的生物，背朝洞穴，发出驱赶的呼噜声。
经历过那么多世，喻以筠清楚：猛兽不会轻易把后背交给敌兽，这样的姿态，往往代表着保护。
那么，答案很明显了。
这团浑身毛茸茸、拖着长长尾巴，即使努力装凶狠叫声依然软萌的动物，是自己的亲兽。
所以，自己应该是——
一只小雪豹？
上辈子没能rua到豹豹，这辈子变成豹豹，倒也不错嘛！
变成豹豹第一分钟的喻以筠，愉快接受这个现实，哒哒哒跑向亲兽，熟练地打算跟妈咪撒娇。
靠近雌兽，喻以筠才发现情况有些不对劲。
保护自己的雌性雪豹，身上带着血腥味。
她走过的雪地，映出一个个梅花似的jio印。
从位置判断，应该是重要的前爪受了伤。
在豹豹前方，有一头犄角弯弯的雄性岩羊。
岩羊作为雪豹的主要猎物，行动敏捷擅于登高走险。小羊羔出生半个小时就能站起来，天生具有躲避雪豹的能力。
栖息在喜马拉雅山脉的岩羊，头顶有大犄角。
岩羊每长一岁，犄角就会多一道棱。
从犄角的横棱判断，它应该6-7岁，正值兽生巅峰，攻击力非常强。
大多数情况，岩羊遇到雪豹会选择逃跑。
但凡事总有例外。
当一头强壮威猛的岩羊，遇到一只虚弱受伤、而且需要护巢的雌性雪豹，攻守形势瞬间逆转。
雄性岩羊步步逼近，想用犄角把雌性雪豹撞到悬崖下。
雌豹发出虚张声势的吼叫，面对近在咫尺的敌兽，不肯退让分毫。
因为，身后有她的孩子。
她只剩下一个孩子了！
去年，夏末秋初，第一次当妈妈的拉姆生下三个可爱的幼崽。
刚出生的猫科幼崽，完全依赖妈妈的乳汁生存。拉姆为了哺育孩子，狩猎频率从十天一次提高到3-5天一次。
可是拉姆不知道，随着人类活动，喜马拉雅山脉的野生岩羊越来越少。
据调查，平均300头岩羊才能养活一头雪豹。
可她领地内，根本没有这么多猎物。
为了给幼崽提供足够的乳汁，拉姆受到本能和野性趋势，带着幼崽转移到猎物更丰沛的区域。
猎物聚集的地方，自然会吸引更多狩猎者。
拉姆选择的新猎场，是一头雄性雪豹的领地。
大型猫科动物除了狮子之外，都喜欢独居。
除了繁殖季节，雄性雪豹不欢迎雌性雪豹踏入自己地盘，何况还是带着幼崽的雌性雪豹。
拉姆带着幼崽东躲西藏，还是被领主雪豹察觉。
两头豹子狭路相逢，纵然她拼尽全力，最虚弱的小雪豹还是被咬死了。
拉姆因此受了伤，不敢继续留在雄性雪豹的领地。
受伤的雪豹，无法在峭壁间自如活动。
拉姆被迫移动到山下，将目标锁定在更容易捕捉的牲畜。
西藏境内遍地草原，许多牧民依靠养牛羊为生。早些年，因为雪豹经常捕食牧民的牲畜，一度遭到报复性射杀。
‘保护雪豹’的观念普及后，相关机构承诺赔偿牧民的损失，换来牧民和农户放下猎枪。
即使如此，并不代表雪豹能够轻易获得家畜。
家畜周围，往往有负责看管牛羊的牧羊犬。
健康强壮的雪豹，根本不把牧羊犬放在眼里。
但拉姆已经饿了很久，身体虚弱，还受了伤。
她很聪明，采取埋伏和游击战术，成功抓到了几次羊，勉强把幼崽拉扯到半岁。
半岁的雪豹幼崽能跑能跳，学会躲避敌兽。
拉姆的负担，并没有因此减轻。
半岁的崽崽已经断奶了，再也回不去‘只要拉姆活着，就能喂养崽崽的阶段’。
哪怕她消耗脂肪和血肉，分泌富含养分的乳汁，但幼崽更想吃肉。
作为母亲，拉姆必须为孩子提供足够的肉。
随着孩子们胃口越来越大，拉姆被迫提高狩猎频率。
打交道次数多了，牧羊犬完全摸清楚拉姆的行为模式。
某次偷袭中，好几只牧羊犬前后围攻拉姆，追着她回到巢穴，咬死了第二只幼崽。
打斗过程中，拉姆再次受了伤。
她没有时间休养，牧羊犬已经发现自己的巢穴。
为了保护仅剩的幼崽，坚强的拉姆带他转移到没有公豹，也没有牧羊犬的安全区域。
新家虽然远离天敌，但猎物太少太少。拉姆每天外出狩猎，消耗大量体力，却很少带回猎物。
长期为食物奔波，让拉姆变得越来越虚弱。
一次狩猎过程中，她不甚弄伤了重要的右前爪，没办法正常跳跃和奔跑。
经验告诉拉姆，她应该安静休养。
否则爪爪伤口恶化，等凛寒降临，大雪可能会永远埋葬她。
但幼崽饿了很久，他需要食物。
最终，母性战胜了受伤本能，她再次外出寻找食物。
山间岩石尖利粗糙，拉姆仿佛刀尖上跳舞的美人鱼，每次奔跑都会给伤口造成更多伤害。
青藏高原不养闲兽，路过的野兽闻到气味，就知道这里有一只快要死去的雪豹。
秃鹫盘旋在拉姆头顶，敲响低哑的丧钟。
胡兀鹫收拢翅膀，停在峭壁上，觊觎雪豹身上的骨头。
拉姆拖着伤腿搜寻了好几天，终于找到一只岩羊。
原本打算逃避的雄性岩羊，察觉到拉姆的虚弱，突然停下来直直面对奄奄一息的雪豹。
拉姆知道，现在的自己追不上岩羊。
她缓缓后退，故意示弱，吸引岩羊来到自己的巢穴附近。
丧失捕食能力的自己，肯定熬不过这个冬天了。
但是，她的宝宝还有机会。
这座山坡度几乎垂直，倘若坠落山崖，几乎没有生还的可能。
作为母亲，拉姆还有最后一样礼物可以送给幼崽。
只要她带着岩羊摔下去，刚满一岁的幼崽，依靠自己和岩羊的遗骸，应该能再撑一、两个月。
如果幼崽能够在两个月内学会狩猎，他就能够继续存活。
拉姆用受伤的前爪，扒住地面，降低身体重心。
爪子疼得厉害，但机会只有一次，她必须要带着岩羊一起滚落山崖。
雌性雪豹做出决定，刚准备行动。
突然，伴随着呼啸的风声，眼前掠过一道银灰色身影。
“……meow？”
拉姆愣住，仔细一看，吓得瞳孔地震。
——那不是我叼在嘴里怕摔了，捧在爪心怕碎了，柔柔弱弱不能自理的宝贝崽子吗？
自家崽崽刚满周岁，虽然体型已经跟妈妈差不多了，却还不具备狩猎的能力。
雪豹的猎物们太难抓，拉姆自己都很吃力，不忍心让崽崽冒险。
对面蓄势待发的岩羊，也没料到突然出现一个第三者。
它还没看清冲过来的兽是谁，就被狠狠咬住脖子。
如果正面对决，雄性岩羊有很多办法甩开亚成年雪豹。
然而，岩羊刚才满心以为占据优势，完全处于静止状态，导致最大的优势——速度，无法发挥。
身上挂着一头雪豹，岩羊压根没办法起跑。
那头雪豹年纪虽小，但角度刁钻。
骑在岩羊的背上防止它用蹄子和犄角反击，牙齿精准瞄准它喉间的气管。
曾经摆脱无数雪豹的岩羊，惨遭滑铁卢，被从天而降的小猫咪活活消磨至死。
确认岩羊不再动弹，喻以筠扬起被染成火龙果配色的猫猫脸，舔了舔尖利的犬牙。
下一秒，小猫咪累得摊开爪爪，倒在旁边直喘粗气。
几辈子没当猫，差点忘记猫科动物耐力多差。
幸亏自己这辈子起点高，体感已经超过1岁啦。
假如像云霄那样，变成四个月小鼻嘎，他今天就算累死也别想抓到这只羊。
喘了好半天，小雪豹舔了舔嘴角的血迹，慢吞吞爬起来，发现拉姆还僵硬地愣在那儿。
她睁大蓝色兽瞳，死活想不通：昨天窝在自己怀里嗷嗷嗷乞食的小废物，为何变得这么勇猛？
喻以筠缓过神，这才有工夫好好观察亲兽。
雪豹的皮毛很厚，依然能看出她瘦得只剩一把骨头。
除了印出梅花jio印的爪爪，雌豹肩膀和后腿都带着伤，看样子都是最近几个月造成的伤口。
虽然喻以筠没办法读取记忆，瞅瞅雌豹伤痕累累的样子，便知道她为了养育幼崽，肯定不止一次豁出性命。
难怪这个任务开始前，要给自己90秒优待。
假如没有那90秒，喻以筠现在又是个孤儿了。
“喵~”
毛毛染成火龙果色的雪豹，成为整座山唯一的色彩。
他歪了下猫猫脑袋，发出欢快的夹子音，邀请安静注视自己的亲兽。
‘妈咪，来一起吃小羊吧！’
见雌豹愣在那儿不为所动，喻以筠换位思考，觉得她可能爪子太疼不想过来。
懂事且孝顺的小雪豹，叼起、叼起、叼起……
叼到第三次，喻以筠放弃了。
时隔多世，猪咪还是不擅长叼猎物。
这儿到处都是悬崖，万一摔下去，自己有九条命都不够用。
“喵嗷！”妈咪，你快过来呀！
小雪豹催了好多次，拉姆始终不为所动，蹲在那儿默默清理自己的爪子。
大猫脑瓜仁小，想不到‘换魂’如此复杂的技巧。
拉姆之所以不过去，主要考虑到秋冬季节食物匮乏。
自己丧失了狩猎能力，这头羊大概是他们母子最后的猎物了。
它无法养活两个豹豹太久，倒不如让幼崽多坚持……
“喵！”
喻以筠催了好几次，没有效果，索性撕下一块肉，强行喂到妈咪嘴边。
最后的猎物？
开什么玩笑！
你的宝来啦，等着被喂成煤气罐罐吧！
——回到此刻。
叼着尾巴在山间搜寻整整三天，结果连根羊毛都没碰到的豹豹，望着远山思考猫生：
岩羊，那么难抓吗？
[无能狂怒.jpg]
连续跋涉三天, 再次巡遍群山却毫无收获的豹豹, 疑似失去所有力气和手段, 丧丧地趴在峭壁边缘摆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