爵爷们和惩戒骑士们交流地太过热烈,从而没有第一时间发现外面的骚动,管家的示警声也没压过几十号人的叽叽喳喳。
终于,这个在门罗家服务了一辈子、将礼仪刻烟吸肺的老管家身体力行地挤进汹涌人潮,精准地揪住了门罗爵士引以为豪的茂密胡子!
门罗爵士:?
他刚要张口质问这个老伙计是不是精神失常了的时候,就被老头儿凄厉的叫声噎住了。
“老爷!外面已经乱了!异端审判局开始搞屠杀了!街上人都在逃命!咱们应该怎么办啊!”
什么?!
门罗爵士吓到不停打嗝。
“嗝,什、什么?你在说,嗝,什么疯话!”
“老爷!我没疯!不信您去街上看看,大家都在逃命!值守金融街的下人刚刚给我们发了电报!异端审判局的的确确在街头开始追杀工人们!”
“现在他们距离我们就只隔了两条街了!再不动用私兵护宅就晚了!”
场面登时静了下来,刚刚还中气十足和惩戒骑士们据理力争的绅士小姐们惊骇地绷住嘴,同门罗爵士一起将恐慌的目光投给了以吉尔骑士为首的惩戒骑士们。
吉尔骑士现在的表情也很凝重。
他首先怀疑这是门罗这个老狐狸搞的阴谋诡计,想要引他离开从而护住卡文迪什。
所以他立刻呵斥道:“狗屁!你们以为老子是白痴吗?我告诉你们,不把卡文迪什交给我,老子还就不走了!别以为你们有爵位就了不起了,老子有的是办法治你们!”
门罗爵士当然对从小一起长大的忠仆深信不疑,再看这种时候还在趾高气扬叫嚣着的吉尔骑士,当机立断,立刻催动手中的魔法戒指。
顷刻间,一股白色迷雾在空间里弥漫,雾气携裹着奇异的甜香,吉尔骑士的脸上浮现了迷醉的傻笑。
雾气遮去了房间里的一切人事物,只能听到一声又一声重物落地的普通声。
几分钟后,就像突然出现那样,迷雾突然消失得一干二净。
整个房间里只有门罗爵士和管家两个人还保持站立,神志清醒,其他人都七倒八歪地倒在地上人事不省,脸上表情是如出一辙的迷醉。
门罗爵士肉疼不已。
这个迷梦魔法戒指可是上古炼金术师的杰作,是用一次少一次且不能复刻的消耗品,是他压箱底的保命牌。
要不是事情紧急,他才不会动用。
他愤恨地用力踢了一下吉尔的肚子,在心里恶狠狠咒骂这个狗东西。
仗着是瓦尔克那个老家伙的私生子就作天作地,真以为自己可以呼风唤雨无所不能了!
你欠我的用什么还!
给我乖乖做人质吧!
异端审判局到底想干什么?先是搞文字狱要抓卡文迪什,现在又上街屠杀工人,难不成是想造反吗!
“嗝,让私兵,嗝,护宅。” 门罗越着急,打嗝就越厉害,此时也顾不得讲仪态,匆匆交代管家:“别忘了,嗝,给先生们小姐们,嗝,喂解药。”
然后他又从外面喊来了仆人们,让一部分人将晕倒在地的吉尔他们捆了个结结实实,另一部分人出去打听风声。
接着,他小跑跑到了书房,动用了紧急的专用线路,给皇室发了个电报。
莱特帝国,圣翡翠宫内。
尊贵的皇帝陛下,斯特雷奇三世吃饱喝足,正在美美的午睡中,被屁滚尿流爬进寝殿的侍从一嗓子给震醒了。
“陛下!异端审判局要打打打打过来了!”
斯特雷奇三世吓得一个哆嗦,肥硕的身体在潜能爆发下出乎意料麻利地做了一个仰卧起坐,本就有点脆弱的膀胱受不住压力,某种温热的液体决堤,打湿了衣裤和被子。
12月10日是值得纪念的一天。
不是因为还有两天就是神诞日了。
而是因为,莱特帝国至高无上的皇帝陛下,时隔多年,在今天中午尿床了。
让时间倒回林无咎刚和工人兄弟们告别的时间点。
辛西娅·坎贝尔女伯爵麻木地望着黑发少年, 艰涩开口:
“……所以,你趁惩戒骑士不注意,直接跑了出来?”
“没错。”林无咎说:“所以您能不能收留我一段时间?”
“当然可以。你的确不能回去住了, 待在我这里没人敢动你。不过……”辛西娅眉头微皱,无比费解:“你什么时候得罪了瓦尔克主教?”
不然枢机主教是何等日理万机的大人物, 何必和一个初出茅庐的新人作家过不去。
林无咎思索了一会儿,认真说道:“我怀疑他老年痴呆了。”
辛西娅一怔,旋即陷入了沉思。
卡文迪什的这个理由也不是不可能啊。
瓦尔克主教毕竟年纪也大了,说不定真是老糊涂了。
不过, 辛西娅习惯性又多想了一点。
所有人都知道卡文迪什是他的人,明眼人也能看出来他未来的潜力。这是她的某个敌人想要提前拔除威胁?
“你放心,有我在,你不会有事的。”辛西娅露出了一个危险的笑容,向来楚楚动人的双眸闪过一丝狠辣, “这件事就交给我了, 我会让他们给你一个交代的。”
这就是抱大腿的快乐吗?
林无咎从善如流。
直到那时候, 辛西娅看着黑发男孩单薄纤瘦的身体,心中甚至是有些怜惜的。
多可怜的孩子啊。
异端审判局到底抽什么疯,三番两次刁难一个小孩子。
他的那双手是用来握笔的,可不是用来带手铐的。
辛西娅很霸气地做了一个让她日后后悔无数次的保证:“你尽管安心创作,外面这些是非由我给你摆平!”
接下来, 两人商量了一下《杰克复仇记》加印的有关事宜。
截止到这里,接下来的事态发展就开始变得极其离谱了。
管家惊慌失措地冲了进来:“家主大人!从金融城那边传来了消息,异端审判局要造反了!”
辛西娅女伯爵:?
林无咎:?
“现在街上已经乱了!异端审判局当街无差别射击行人!已经有好几位工人遇难了!您快去地窖避难!”
如此危机时刻,换了其他人不说六神无主也要大惊失色了,比如门罗爵士吓得一直打嗝,可惜站在这里的是林无咎和辛西娅。
女伯爵立刻镇定下来, 脑子飞速运转,一下子无数猜测涌入她的脑海。
异端审判局背后是太阳教会,这代表着太阳教会造反?可能吗?她事前可没有接受到任何消息。这只能证明对方处心积虑,已经做好了万全准备,才能瞒住乌鸦的耳目。
她想起了前段时间国会和异端审判局的争执,在国会的压力下,异端审判局释放了部分犯人,看似是国会站了上风,但是结合现在的情况来看,教会很有可能是故意示弱好放松警惕,等待合适的时机雷霆一击。
这些年,随着国会势大,革新派势力加强,太阳教会和皇室的势力此消彼长,三方鼎立,看似和平的局势下暗潮汹涌,平衡岌岌可危。
现在,太阳教会是想要打破这个平衡,重新洗牌吗?
“现在街上情况如何?异端审判局出动了多少人?他们用什么杀人?杀了多少人?除了杀人外还做了什么吗?”
“皇室那边是什么动向?其他贵族呢?”
“是只有异端审判局造反吗?圣殿总部动态如何?教皇动向呢?还有国外的太阳教会分部动向……”
女伯爵的语气实在是太镇定了,受其感染,管家也渐渐恢复了镇定。
女伯爵说的这些他都不知道!
他有些羞愧地低下头,“我这就让人去打探。”
话音未落,就见黑发男孩兔子一样往外窜去。
辛西娅一愣之下慢了一拍,没来得及拽住他,连忙指挥管家拎起了他的领子。
“放开我,我要出去!”黑发男孩小奶猫一样张牙舞爪。
辛西娅疑惑:“你要去干什么?”
“取材啊!”黑发男孩双眼闪闪发亮,兴致勃勃道:“工人们还没造反,太阳神教会就先要造反了,接下来要么造反成功换个新皇帝,要么造反失败皇室对教廷进行清算,不管哪一种都多稀罕多刺激啊,能够亲身经历这样伟大的历史事件,错过的话我会抱憾终身的!”
辛西娅:……
她突然有点后悔自己刚刚的保证了。
她还思考着如何为小卡文迪什摆平是非创造安静的写作环境,这边他自己主动去搞事和作死。
常人遇到这种事那是恨不得有多远跑多远,这位可好,不仅不跑还要兴冲冲地跑出去,竟然还很期待?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小子,你的想法很危险啊。
辛西娅黑着脸,“你给我老老实实呆在这里!”
“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我会平安回来的,你就让我出去嘛!”
可惜林无咎嘴巴都说干了,辛西娅女伯爵都铁石心肠不为所动,不仅如此,为了防止他偷偷跑出去,女伯爵甚至把他关了小黑屋!
就很离谱!
林无咎沮丧地双手撑着脸,没形象地趴在书桌上。
珍妮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如果她在,他还能打发她去街上帮他打听点消息。
街上现在究竟怎么样了?
林无咎心痒难耐。
他突然想起了自己的龙骑士卡牌。
自从有了这个卡牌,他还没用过,现在正好珍妮不在,正是可以利用的场合啊!
他摊开掌心,开始召唤。
事情究竟是怎么发展成现在这样的?
尤兰达不懂。
不过是门口的一个小小冲突,为什么演变成一场屠杀清洗?
起初,工人们在街道上仓皇奔逃,惩戒骑士们在他们身后紧追不舍,刺耳的木仓声每次响起,某个人身上就会绽开一朵血花。
越来越多人倒下,异端审判局的铁骑踏过了一具又一具尸体。
他们是某个人的父亲,是某个人的丈夫,是某个人的儿子,是某个想要努力活着的普通人。
他们犯了什么错?
只是因为他们喊了几句口号?
就因为他们对尊贵的瓦尔克大人不敬?!
同样是人,他们的命就这么卑贱、不值一提吗?
尤兰达眼中戾气弥漫,暴虐的愤怒在她的四肢经脉中流动,她恨不能提剑杀光这些暴徒。
该死的不是他们,是你们!
你们自缪神使,可是你们现在和魔鬼何异?
不,甚至地狱里的魔鬼都比你们清白无辜。
全世界都在骂魔鬼,魔鬼在乎过吗?魔鬼报复过吗?魔鬼为此大开杀戒吗?如此看来,魔鬼的心胸可比神使们宽大多了!
她多想救下这些可怜的工人,可是,可是!
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发生。
因为她被惩戒骑士们像罪人一样绑在了一旁的柱子上,动也不能动。
因为她试图阻止他们的暴行。
因为她还有身而为人的良心。
“啊啊啊啊啊!”她仰起头,发出绝望的哀鸣声,怨毒的烈火灼烤着她的五脏六腑。
谁能帮帮他们?
她甚至祈求地狱里的魔鬼给予她阻止一切的力量。
突然,她的灵魂泛起一股奇怪的撕裂扯动的感觉,虚无缥缈的声音在她耳边一遍又一遍喊着她的名字:“尤兰达,尤兰达……”
灿烂的星光在尤兰达眼前铺展开,恍惚间,她看到了一条璀璨华美的银带,这是悬挂在她灵体上空的星辰组成的银河。
她的星光体脱离了沉重的□□,安静而迅速地不断上升,她离开了捆着她的柱子,身体轻飘飘地没有丝毫重量,比最矫捷的骏马还要迅疾,比一片羽毛都要轻盈,她风一样飞过长街,飞过一个又一个房顶。
世界在她面前变成了五彩斑斓晕染开的油画,人类在她眼中第一次有了色彩,每种颜色都代表着其内心的一种情绪。
几秒后,她的灵体极速下坠,掉进了一栋建筑物里,这里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她,召唤着她。
她满怀渴望地撞进了一片温暖紧密的黑金色云波中,轻飘飘的身体骤然凝实,有了活人的质感。
脑海中突然多了一些隐秘的知识,这些知识解释了她这种形态存在的意义、限制和能力。
单纯的星光体是一道无法被人碰触的意识体,她可以一日千里,却不能承载哪怕一片羽毛的重量。
她现在是依托一本虚幻之书而存在的拥有实体的特殊星光体,这让她拥有可以掌握武器的能力,但是相应的,她的速度也因此降为之前的1/5。
眼前无处不在的星光散去,她对上了一双好奇的黑色双眸。
这是那日异端审判局门外相别后,两个人真正意义的第一次见面。
她弯下腰,单膝下跪,行了一个标准的骑士礼,“龙骑士尤兰达应召而来,请您下令。”
“你的心脏现在是鲜红色和蓝色的。”林无咎若有所思:“你很愤怒,同时还很悲伤。”
“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尤兰达深吸一口气,刚刚的一切对于她而言实在是太过痛苦的回忆,她的话断断续续,嗓子眼里梗着一块大石头。
“我知道了。”林无咎笑嘻嘻道:“我的命令是——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吧。”
在龙骑士惊讶的目光中,黑发少年扬起了一个憧憬向往的笑容,眸光燃烧着某种让她读不懂却心跳不止的深意。
“我很喜欢你的这种朴素的正义感。”
他从她的身上看到了某种有趣的可能性——从屠龙者转化成的龙骑士,也许有一天会蜕变成真正的屠龙者。
这一定是一个很棒的故事。
布鲁斯捂着不断渗血的腹部, 踉踉跄跄地奔逃着。
同他一起逃命的工友们或多或少也都受了伤,一个人的胳膊被砍断了。
布鲁斯的腹部伤口一直再流血,再不包扎的话, 他八成会死于失血过多。
这已经称得上幸运了。
还有的工友……永远闭上了眼睛。他们昨天还在谈笑。他知道他们的梦想,知道他们都是家里的顶梁柱。
身后的马蹄声一下又一下撞击着路面, 连绵不绝的哒哒声像死神在轻佻地敲击头盖骨。
狗杂种!
贵族们也好,教会也罢,都是一样的,都不把他们当人看!
他们只是想活的像个人, 这难道就是痴心妄想吗?
他们只是想呼吁公平与正义,为蒙冤者发声,这难道就是罪大恶极的吗?
在那些人眼里,他们就是下水道里的老鼠,是不懂感恩的贱民。
他们杀死他们就像拍死几只惹人厌的苍蝇。人是不会记得自己拍死过多少只苍蝇的。
可是他们是人啊!!!
他们曾经活过啊!
小时候, 他以为只要努力工作, 努力攒钱, 总有一天会过上幸福快乐的日子。
他4岁开始工作。
10岁之前,他做过矿工、烟囱工和清道夫。有好几次,他以为他都要死了,他以为他活不下去了。
还好,穷人的孩子命硬, 像杂草,给点阳光就能活。最饿的时候,他啃食青苔活了下来。
10岁之后,他进了工厂,
工厂机器彻夜轰鸣,可以24小时不间断工作, 可以24小时为厂主生产商品和原料。厂主每个月都会派工程师认真保养机器的每一个零件。
他瘦小的身体在机器间穿梭不停,每天工作十几个小时,工资却只有成年人的1/5。
累么?当然累。
可是不能停下。
因为珍贵的机器在日夜运转啊。
如果不想失业,如果想赚钱,如果想获得幸福快乐的生活,他就必须要像机器一样活着。
既然是机器,那么就不会累,不会疼,不会恐惧,不会绝望,也无血无泪。
长大吧。
长大了就好了。
长大了就……好了吗?
他今年25岁,工作了21年。孑然一身,没有房子,没有家庭,也没有积蓄。
他没见过父亲,听说他死于一场矿难。
母亲得了肺痨,在他六岁的时候就病死了。
一个哥哥在当铁路扳道员,这是一个危险的工作,他今年果然被火车撞死了。
姐姐是三年前去世的。她在纺织厂工作,死因是肺部被棉尘堵塞造成的窒息。
唯一活着的同母异父的小妹妹,在裁缝店当了制衣学徒。这是一个相对体面的工作。
桑恩城一年有两个社交季,一次是6月份,一次是神诞日所在的12月。
现在正好又是一个社交季。桑恩城所有的绅士小姐们都要赶制新衣,也是小妹妹最忙的时候,平均一天要工作20小时。她今年20岁,大概也活不久了。
在桑恩城的所有工人中间,布鲁斯的身世平平无奇,不格外悲惨,甚至有人说布鲁斯是一个幸运的男人。
他健健康康平安无事活到了现在。
幸运吗?
可是为什么他心中的火焰越燃越烈呢?
他听到了杰克们的声音。
他们怒吼:“为什么我们一无所有!”
他们质问:“凭什么我们就低人一等?!”
他们满怀怨恨,他们死不瞑目。
他们想要复仇。
杰克,杀死你的从来不是工头,也不是饥饿和疾病。
而是这个世界。
这个世界是他们肆意妄为的乐园,从来不属于我们。
布鲁斯停下了奔逃的脚步。
逃?又能逃到哪里?
这个世界哪里还有他们的容身之所?
他们一无所有。一直都是。
穷人的命是杂草,狂风一吹,就会被连根拔起倒下去大片。
工友们跑了几步,发现布鲁斯没有跟上。
“你没事吧!”
一个工友跑回去用力抓住了他的胳膊,急促道:“走!我扶着你!”
布鲁斯却将手抽了出去。
“布鲁斯?”
“我跑不动了。”布鲁斯平静地转身,眯着眼睛看向前方的街道,领头的白袍骑士驾驭着雪白骏马,如天使下凡,意气风发,这个世界是他的乐园,可以获得他想要的一切。
他吐出一口气,突然觉得好轻松。
“反正早晚都会死,不是在这里,就是在那里。”
他随手操起一家店铺前的凳子,高举过头顶,这是战士的宝剑。
喊口号是没用的,耍嘴皮子永远得不到他们想要的东西。
只有暴力,才能让他们畏惧。
就像他们现在用暴力维护他们制定的规则一样,只有暴力才能从他们手中夺回这个世界!
起风了,狠狠撞上了他。
他迎风狂笑,朝着骑士和马,用力掷去凳子。
白袍骑士扯动缰绳,轻易躲开,他抬起手中的长木仓,对准了狂笑不止的男人。
布鲁斯哈哈大笑,不躲不避,赤手空拳向他们冲去。
“布鲁斯!”
工友们在后面喊着他的名字。
“快回来!”
“不要冲动!”
“回来啊!”
骑士惊异地看着冲过来的男人,嘲笑道:“真是疯子。”
他的手指抵上扳机,就在即将扣下去的前一秒,后颈一凉,他的视野突然下移,停留在视网膜上最后的画面就是地上坑坑洼洼的泥坑。
然后他什么都不知道了。
布鲁斯看到了全过程,惊疑不定地看着突然出现的蒙面骑士。
他在刚刚,挥刀砍下了惩戒骑士的头颅,简单轻易得好像切一个南瓜。
他穿着覆盖了全身的纯金色铠甲,全覆盖头盔遮住了他的脸,身材魁梧雄壮,如神明一般悬浮在半空中,手里提着的黑金色的长刀在不断滴血。
紧随其后的其他惩戒骑士们惊惶地拉住了缰绳一个急停,几匹马抬起了前腿发出不满的叫声。
“什么人!”
“是异端!”
“组成法阵!”
剩下的七人小队迅速排好了阵型,低声吟诵着神秘的咒文,近一米长的神秘的圆形金波悬浮着挡在他们身前,七把古金色的锋利剑尖破开金波,一点点成型,笔直地对准了神秘蒙面骑士身体的各个要害。
“你不是一个人。”神秘骑士对不远处的威胁视而不见,竟然转过身,将自己的背坦然暴露给敌人,认真地对布鲁斯说:“他们就要来了。”
他们是谁?
不等布鲁斯迷惑地问出口,就听到了由远及近传来的怒吼。
他转身,看到了这辈子最震撼的一幕。
陌生的高高低低工人们举着砍刀、铁棍、座椅板凳,握着手木仓、弓弩、铁锤,扛着斧子、锄头、长棍,像春来发芽的原野绿叶,自四面八方争先恐后冒了出来,带着一往无回的决意,向着沐浴在神圣金光下的惩戒骑士们,向着所有不拿他们当人看的上等人们,向着所有不让他们活下去的尊贵老爷们,发起了进攻。
不知谁在喊:
“畜生们!你工人爷爷们来了!!!”
童工怨灵化成的魔鬼扇动骨翅飞过街道,发出狂喜的尖笑声。
枢机主教瓦尔克现在焦头烂额。
他不过是睡了个午觉,醒来后,人人都告诉他异端审判局想要造反了。
造反?他怎么不知道!他又不是疯了!
来不及调查谣言从何而起, 他心急火燎准备出发面见皇帝陛下好好解释一下,却不想直接被一群拿着武器的暴民堵在了家门口。
暴民们高呼道:
“工人的命也是命!”
“释放我们的兰斯·卡文迪什!”
“为死去的工人谢罪!”
瓦尔克抓狂地问心腹:“兰斯·卡文迪什是谁?我们为什么抓他?”
心腹努力思考了一会儿, 不确定地说:“好像是个最近挺有名的作家?吉尔少爷因为和秘密机动大队的卡特队长斗气,所以想拿他开刀。”
瓦尔克只想皱眉,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卡特……他记得他好像……
“是龙骑士家族魏尔德的后人?”瓦尔克不确定地问。
“是的。”心腹做出了肯定的答复。
瓦尔克更气闷了。
这就是他们养的一只好用的狗,吉尔干什么同这种玩意儿置气?也不怕拉低了身份格调。
心腹现在也是一头雾水。
怎么好端端的, 工人们突然暴动了?事先也没有预兆啊!
他是说,这些日子以来工人的确三天两头去街上you行,但是也就是喊喊口号,搞什么异想天开的联名请愿,毫无威慑力, 心腹之前一直把他们当作搞笑的小丑。
现在他们怎么突然动手了?
而且街上现在都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他们异端审判局在搞大屠杀大清洗, 打算推翻皇室?这太可怕了!
瓦尔克和心腹现在的心情都绝称不上美妙。
他们模模糊糊中有种预感, 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似乎有人织了一张大网,他们不得不被绳索牵扯着,按照幕后人的想法行事。
“先给皇室拍电报!”
至于门口的那些暴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