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在空中的手缓缓放下，野原巧盯着少年的背影看了一会儿，翠色眼眸中滑过点意味不明的情绪。他眨了下眼，迈步追上。
跨过城门的瞬间，高大的门扉就在身后缓缓合拢，激起的尘土呛得野原巧咳嗽一声，连忙加快步伐。
五个人沿着这条街走到尽头，看到了一左一右两条岔路，两道路上的景象和他们走过来的这条没什么不同。
简单商量了两句，众人决定分头行动，天黑前回到这个路口集合。
每个人都有各自要探寻的故事线，有各自想做的事情，显然不可能一直凑在一起，那游戏根本玩不成。
之前也不是没有玩家尝试过从头抱团到结束，但这么尝试的玩家，总会被系统强制分开。谁都不知道被强制分开后会发生什么糟糕的事情，那还不如主动分开，更加具有目的性，也能够提防潜在危险。
这是对玩家而言，但野原巧不太一样。
他不是玩家，没什么自己的故事线要找，也没什么危险要提防。他需要做的，是确保其他玩家的安全，并帮他们激活各自的故事线。
和其他四人分开后，野原巧随便在城里转悠了一会儿，在又一次到达某个岔路口时突然停下脚步，转身向回走去。
他虽然不清楚接下来具体会发生什么，但却拥有极其准确的直觉——在这座城市里，第一个触发cg剧情的将是库洛姆，而且就在不久之后。
他在一家小型赌场前停下脚步，在门口站了片刻，撩开帘子迈过门坎。
皮鞋踩在地面脆响一声，赌场内安静一瞬随即恢复喧闹。野原巧扫视一圈，目光最后落在角落里的一张赌桌前，挑眉。
那赌桌前的人此时也正望着他，有些意外地睁大眼。她面前站了三个色迷迷的男人，正一脸猥琐地说着什么。库洛姆只当没听见，握紧长矛，和野原巧对视片刻，敛眸。
“好巧，在这里遇见了。”野原巧边打招呼边上前，停在库洛姆身边，看向那三个男人。
其中一个颇自来熟地努了努嘴，问野原巧：“你朋友？”
野原巧想到什么，笑答：“我朋友的妹妹。”
他顿了顿，没等对面人回应，就接着问：“找她有事？”
中间那男人嘿嘿一笑，道：“小妹妹来了这儿不玩两把就走，说不过去吧？”
库洛姆抬眼看过来，冷冷清清问：“这是这里的规矩？”
“是啊，来了这儿，总得留下点什么吧。”男人令人作呕的目光将她从头到尾扫了一遍。
野原巧向侧前方迈出一步，将库洛姆挡在身后，“小姑娘哪有玩这些的。”
“不想玩？”男人嗤笑一声，抬高嗓子喊了句“老板”。旁边的门帘里突然走出四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将两人围在当中。
库洛姆捏了捏长矛，问：“打吗？”
野原巧压根没把这几个人放在眼里：“也不是不行。”
“不过，按照以往的游戏经验，出现这剧情，一般不是真的要你打架。”
库洛姆：“那？”
野原巧：“赌。”
他挨个看一眼那四个壮汉，轻笑一声，问：“叫这四个人出来干什么？表演个预热项目？还是他们就是你们的赌注？”
男人没回答他的问题，只问：“你要赌？”
野原巧神态自若：“当然，不然我来这里干什么？”
男人咧嘴笑起来，挥挥手赶走那四个壮汉，上下打量野原巧一翻：“你要玩什么？”
“先说赌注是什么。”野原巧说，一脸嫌弃，“先说好，我可不赌人，我对你们没兴趣。”
“好啊，那你要赌什么？”
野原巧一推眼镜，视线在赌场内扫了一圈，轻松道：“这地方是你们的吧？那我就要这家店好了。”
游戏世界终归还是有逻辑可循，男人可以发号施令，必定在这家店中地位不低。
男人愣了一下，仰头狂笑，又一指库洛姆，道：“好啊。不过，我们如果赢了，我要她。”
库洛姆抢先开口：“好。”
野原巧耸肩：“放心，你们赢不了。”
男人眯起眼，目光狠戾：“那么，玩什么？”
“玩就直接玩最大的。”
野原巧勾唇，道：“俄罗斯-轮-盘，如何？”
游戏世界不讲道理，一个地方一个样，古堡里没有的枪，在艾尼瑞拉随处可见。
【作者有话要说】
dbq我迟到了，轻轻跪下。
感谢读者“丘丘”的地雷！谢谢宝贝QAQ么么哒！
第18章 血夜盛宴（十八）
男人错愕一瞬，欣然应允：“好啊。”他嘴角咧得极大，眼里闪着勃勃的兴致。
这是个追求刺激而罔顾死亡的疯子。
他扫了一眼跟在身边的人，吩咐对方去拿枪。
野原巧摘下眼镜，神色平静地擦拭。
他选择要对方的赌场并非一时兴起。
赌场这种地方鱼龙混杂，是消息交换最为频繁的地方。而这家店又是他一路走来，见到的最吵闹的一家店——想必这也是库洛姆走进来的原因。
有npc坐镇，可以开赌局进行交易，在游戏世界里，没有任何一个设定是毫无意义的，它存在于此，就必然有自己的价值。而想要将这份未知的价值挖掘到最大，“占有”自然是最佳做法。
能要为什么不要？
何况，这些npc的主意都打到他的玩家的身子上了。
忍了这个，他还算什么boss。
半掩的门帘重新撩开，进去拿枪的男人已经回来。
他右手一把左轮手枪，右手一枚泛着冷冰冰的金属光泽的子弹。
一号npc，也就是和野原巧定下赌局的那个男人，做了个“请”的手势。
野原巧勾唇，推了推眼镜，淡然回应：“不用检查。”
他微顿，轻松道：“你们即使在里面放了六颗子弹，也无所谓。”
一号npc盯着他看了半晌，冷冷一笑。二号npc把子弹装入，转动子弹盘，那枚安进去的子弹在旋转中迷失位置，不知道最终停留在了哪里。
六次按下扳机，只有一下是真的收割性命，或许第一枪，或许最后一枪，也可能是中间的任何一枪。这是一个赌命的孤勇游戏。
胆大、命硬，还得有绝佳的好运。
最后一个野原巧没有。不过运气这种东西，是可以凭借自己去逆转的。
没有绝对的幸运，也没有绝对的不幸。胜者即为幸运之神眷顾者，而非幸运之神眷顾者才会成为胜者。
他勾了勾手指，笑着问男人：“谁先？”
“你定的游戏，当然由你来选。”男人耸肩，紧接着又道，“不过在那之前，我要补充一项规则。”
他阴毒的视线越过野原巧，落在库洛姆的身上。
野原巧舔了舔齿尖，瞬间猜到这人在打什么算盘。
无非是从“单人模式”变为“双人模式”，凭这些npc的智商，也不可能搞出其他花样来了。
果然如他所料，一号npc开口，将库洛姆纳入赌局。
野原巧和一号npc分别进行每队的第一枪和第二枪枪，而最后那一枪，却要交给两个人的队友，野原巧这边是库洛姆，一号那边是自始至终未曾开过口的三号npc。
在有些人眼里，像这样柔柔弱弱的女孩子总是十分脆弱，根本不可能承受住死亡的压力。一号npc的算盘打的不错，可惜挑错了人。
库洛姆这个小姑娘，看上去弱不禁风温温柔柔，但实际上却倔强得可以，每一份沉默背后都藏着常人难以想象的固执和坚定。
野原巧无奈叹息，问库洛姆：“你可以吗？”
十六七岁的小姑娘缓缓点头，在未知的生死面前，目光中充盈着与年龄不符的坚定。
野原巧收回视线，向一号npc摊开手，“来吧。”
左轮手枪置于掌心，沉甸甸的重量压上来。野原巧右手向下微沉一下，借势翻腕，手指一勾，便将那枪握稳，枪口轻巧地贴于太阳穴。
“啪。”
第一枪，落空。
手枪在空中滑过弧线，枪声的回响还没有结束，枪就已经落入另一人手中。
这一声枪响仿佛某个信号，赌场内的所有赌桌都停了下来，全体npc齐刷刷看向这边，好像在给他们造势。
一号npc也是个爽快果断之人，干脆利落射出一发空枪，又把“炸弹”扔了回来。
这一次，野原巧接住枪，却没有急着射击，他看向不语的三号npc，给人露出一个格外和蔼可亲的微笑。
这一枪结束，死亡的机率就成为了三分之一。
npc的一切都是经由系统提前设计，那么这位npc先生，被系统赋予了哪些特质呢。
翠眸半眯，和那个瘦杆样的npc对视，野原巧低笑一声，意料之中地发现了那双褐色眼眸中的颤抖。
他缓缓按下扳机，射出第三枪。
“pong！”少年恶趣味地给自己配了个音，头向后高高仰起，勾出一个满是嘲讽意味的笑。
三号npc听到那声就已经剧烈颤抖一下，不自觉后退一步，撞到赌桌的棱角。
“好可惜——”野原巧拖着长音道，“没中。”
他将枪扔回一号的怀里，歪头：“该你咯。”
一号npc深深地盯着他看了半晌，开枪。
两个人的运气似乎都出奇的好，四枪全部落空，所有的压力都落到后面二人身上。
二分之一的机率，生死的博弈。
野原巧笑笑，偏过头，在库洛姆耳边说了两句什么。
库洛姆点点头，放下武器接过枪，仔细地将枪的外观检查了一遍，然后她缓缓举起枪，动作十分自然，以至于第一瞬间，没人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
黑洞洞的枪口正冲着一号npc，库洛姆表情稀松平常，仿佛这游戏本来就该这么玩。
枪口晃动两下，转移到三号npc身上。这npc立刻惶恐地睁大了眼，扶着赌桌往旁边撤了一步。
围观的那群npc里传出悉悉索索的议论声。
藏在镜片后的翠眸弯着，露出毫不掩饰的玩乐意味，“别这么害怕呀，逗你玩玩而已。”
三号npc咽了口唾沫，没出声，一号扭头瞪他，一副怒其不争的模样。
——装得还挺真实。
野原巧向旁边让开一步，露出半藏在自己身后的紫发小姑娘。
“来吧，”他眨了眨眼。
库洛姆看着他，将枪抵在太阳穴，按下扳机。
扳机按下的瞬间，送枪的二号npc已经露出喜悦的表情，仿佛准备提前庆祝胜利。
这东西早就被他设置好，必然会在倒数第二强炸裂。
然而，预想之中的画面并没有出现。本该脑浆迸裂当场倒地的人仍旧举着枪，一言不发。
野原巧勾唇，藏在身侧的左手手指悄然勾起，一枚完好的子弹夹在其间，又在下一瞬间消失不见。
他的能力千变万化、千奇百怪，做这种事情简直小菜一碟。
“好了。”野原巧弯眸，看向已经浑身颤抖的三号npc，“该你了。”
他学着一号最开始，做了个“请”的动作。
“或者——”话音微顿，视线移向一号，野原巧笑容灿烂，“你代替他，也不是不可以。”
“我们很大度的，不介意随意更改游戏规则。”
第19章 血夜盛宴（十九）
在所有人的常识中，前五枪放空，那唯一的一枚子弹，必然藏在这最后一枪中。
这已经完全是拿命去交换胜利。
野原巧惬意地打量着横在双方之间的枪，并不急切。
无论如何，胜局已定，剩下的只是时间问题，而现在他尚有大把的时间可以去等待。
无论时间过去多久，那一声枪响必然不会响起。
作为玩家绑定这家店，他可以获得这家店的掌控权，获得这个世界的通用货币，获得一些或许有用的情报。
而作为boss，绑定这家店，野原巧得到的要比玩家多上许多。
他的精神网络可以借由这家店，触及整个艾尼瑞拉。这是判断这个城市中是否拥有该世界的“内核”的最佳方法。
一号npc抓过枪，恶狠狠地盯着他，枪口已经抵在太阳穴，却迟迟未能扣下扳机。
可以赌命，不代表真的能够舍命。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他开始颤抖，先是指尖，然后迅速传遍全身。
野原巧好整以暇地勾唇笑了一下，好心提醒：“注意一点哦，因为发抖按下扳机可就不好了。”
面对死亡的巨大精神压力堆积到极点，系统按照正常人类设定的npc大脑根本承受不了这种刺激。
野原巧的这句话仿佛是最后的引爆点，一号的身子剧烈一晃，枪坠落在地，他整个人也浑身无力地跌坐下去，软绵绵地跪在地上，额头鼻尖全是汗，暴雨般贴着脸滑下来，砸在地上洇开一滩深色印记。
野原巧毫不意外，一耸肩，看着另外两个npc道：“是我们赢了呢。”
他在两人瑟缩后退的过程中再度开口：“那么这家店，是不是该给我们了？”
三号npc颤颤巍巍扶起自家大哥，和二号一起诚惶诚恐地连连点头。
野原巧仍挂着那副笑，垂眸看那已经吓得神志不清的一号，又撩起眼皮望向一左一右架着他的二人。
“不好意思，我有洁癖。”他自若地擦了擦干净的手指，翠眸不带一丝温度，“能把这里收拾了吗。”
他这话说用冷冷淡淡的语气说出来，不像询问，反倒带几分逼迫的意味。
两个胆战心惊的npc慌了一下，连忙点头。
野原巧转向赌场内的其他桌，淡然扫视一圈，和那些偷偷望过来的目光一一对视。
“诸位不用担心，赌场易主，并不代表不复存在，你们依旧可以把这里当作自己的家。”野原巧语气中半带嘲讽。
对这些疯了一样的赌徒而言，赌场确实就是他们的家了。
他们在这里肆无忌惮、挥霍一切，直到将全部资产挥霍一空，被扫地出门，变成真的无家可归的人。
这是对贪婪最原始的、也是最普通的惩罚。
赌徒们盯着他看了片刻，逐渐有人反应过来，又回头投入新一轮的赌局。他们没人在乎上一任的经历，只赤红着一双满是血丝的眼，瞪着桌子上的小小骰子，发出撕心裂肺的呐喊。
仿佛单靠喊，就能赢下一个世界。
野原巧嗤笑一声。
无趣至极的存在，所以他才想要前往现实，去体会正常的人类的生活，去见各种各样的、独具特色的人类。
库洛姆轻声开口：“赌场已经转过来了。”
野原巧侧眸看她，笑着点头。他合上眼，看着出现在面前的人物面板。
这是属于“玩家-野原巧”的面板，此时，在最下方的那片空白之中，突兀多出一行字，和一个小房子的简笔画——代表这家赌场。
一万资金纳入，另外还有三条信息，关于城市的过去、现在和未来。
从贫穷到盛极一时到衰败而无人问津，这座城市走过了一个十分常规的演变道路，只是最后一变的催化点并非常规——血族入侵。
野原巧挑眉，屈指轻叩那条微亮的白色小字。
血族入侵？想让他带着古堡里的那群残兵败将占据这里？
他才不要。
野原巧轻蔑略过这一条，更换面板。
这一次，是属于boss的面板，占据赌场，汹涌的海量信息在面板更换的瞬间迅速蜂拥而上，只一瞬就占据了整个大脑。
大到整个艾尼瑞拉的俯视图，小到城中每一个砖块上的裂缝，与这座城市有关的一切信息一股脑的涌入，仿佛要借着这股气势直接将他撑爆。
另外三位玩家的动向和其他信息混杂在一起一同传入。
酒馆里踩在高脚凳上豪气干云将一大杯酒一饮而尽的中原中也，郊外某个废弃宅邸门口和某女性npc畅谈的太宰治，以及坐在某个赌场里面对一手烂盘痛快all in的虎杖——哦不对，有猫猫纹身，是宿傩。
人的大脑接受的信息量有一定限度，运算速度最快的计算机尚且有死机的时候，人脑又怎么可能没有。
然而，这一瞬间的繁杂信息，却只让野原巧皱了一下眉。
从最开始的头痛欲裂无力蜷缩浑身颤抖，到现在只是微微皱眉，成为“人”后的这几十个世界以来，他又变得越来越不像人了。
“怎么了？”女孩儿关切的声音响起。
野原巧怔愣一瞬，睁开眼。
心思细腻的小姑娘注意到了他的皱眉。
野原巧笑起来，随便找个借口将她敷衍过去。
“具体信息还要等有时间了慢慢分析，现在，先欣赏一下我们的新产业吧。”他朝库洛姆眨了眨眼，撩开蓝白相间的帘子，率先走入赌场后面。
和想象中略有不同，帘子后面是一条两侧挂满照片的长廊，一直延伸到最后，是一堵墙。
也就是说，需要他们得到的信息已经都在这条长廊里，至于这里本来的样貌，并不重要。
野原巧跨过门槛，逛画展般悠哉游哉向前，时不时在某张照片前驻足欣赏，嘴角始终挂着玩味的笑。
直到接近中间位置的一张照片映入眼帘。
他脚步一滞，看向跟在自己身后的库洛姆，一指那张照片，挑眉：“那是你？”
三号npc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了进来，立刻一脸惶恐地瞪着库洛姆，指着人颤颤巍巍半天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句子。
野原巧随意拼凑一下，大意就是说这姑娘百年以前是赌王，能活这么久，一定是个吸血鬼。
库洛姆点头，大方承认：“是吸血鬼。”
半分钟后，野原巧重新撩开帘子，让仅存的二号npc把他另一位疯了的同伴带走。
再次回到照片前，野原巧打量黑白照片里一成不变的库洛姆几眼，偏头看向身边女孩儿，正想说些什么，却见库洛姆身子一晃，突兀向前倒去。
女孩儿正对着墙壁，这样摔下去肯定要狠狠地撞出一个包。
野原巧反应迅速，伸手接住她，扶人靠墙坐好。
意识开始抽离，他瞟了一眼蓝白色门帘，皱眉。
在这样一个地方进入cg世界可不太妙。
右手在空中画出一个符号，圆形法阵落在布帘上，在门口支起一个半透明的保护层。
野原巧靠在墙边，进入cg世界。
——不知道还会有哪个正在兴头上的小可怜玩家也被拉入其中。
第20章 血夜盛宴（二十）
深蓝色的房间内，厚重的黑色窗帘将外面的光遮挡得严严实实，暗红色的单人沙发里坐着一位身着黑色西装的青年。
两肩金色的饰物尾端垂在空中，随着青年的动作晃动。那双赤色眼眸冷漠又危险，微微抬起注视着房间内的另一个人。
纤细的女孩儿站在离门口几步远的地方，状态异常紧绷。
五十岚悠双手交叠，眸光柔和下来，轻声问：“你想要什么？”
库洛姆注视着他，缓缓开口：“我想用生命，交换生命。”
五十岚悠颔首，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我知道你有这样的能力。”库洛姆声音有点发紧，但仍旧咬字清晰平缓，“我想要你把我变成吸血鬼，用我作为人类的生命，去换取血族的生命，我将永远是您的追随者和拥护者，只要……”
五十岚悠打断她：“为了你的哥哥？”
库洛姆沉默，用力点头。
“我不同意。”五十岚悠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女孩儿，“你哥哥更不会同意。”
“我们说好了要彼此陪伴永不抛弃的。”库洛姆上前一步，紧紧盯着他，“转化对你来说是再轻松不过的事情，而且有益无害，你为什么不同意？”
她话语中不自觉带上几分质问的意味，五十岚悠挑眉，有些好笑地望着她：“库洛姆，你是不是……忘记我们的身份了？”
女孩儿一愣，刚迈出的步伐又猛地缩回。
她垂头道：“康德拉殿下，求您答应我的请求。”
“我不答应。我知道你们两个相依为命兄妹情深，可是‘感情’这种东西，对血族而言，并非通行货币，它甚至比不上一堆破铜烂铁。”
女孩儿沉默着，一直背在身后的手突然扬起，短刀刀尖在暗色中一晃，泛起明耀的金属光泽。那刀尖笔直扎下，割破皮肤。
鲜血瞬间溢出，贴着白皙的小臂流淌，滴滴答答落在地面融入黑色之中。
库洛姆收起沾着血的刀，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举起不住流血的手臂，平静地注视着五十岚悠。“不管是君王还是普通吸血鬼，它的吸引力都是无穷的。”
五十岚悠打量着这个执拗的女孩儿，叹了口气，上前轻握住她的手腕。
三指宽的刀口奇迹般迅速愈合，五十岚悠松开库洛姆，后退一步：“我们已经很久没见过了，在这段时间里，你打听到的很多消息，都是错的。”
“它对我的吸引力远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大，这一招对我没用。”
他手指一勾，那柄短刀就自己挣脱出来，落在他的掌心。“我说不同意，就一定不会做。”
“真正的转化是一个极其痛苦而漫长的过程，算是纪念我们三个曾经的日子，我不会将你变成我的同类。”
库洛姆攥拳，固执道：“我不需要你来纪念。”
五十岚悠眨了眨眼，无奈一笑，摊手：“好吧，那就算我不纪念……我也不可能答应你。”
“你哥哥不会同意的，他需要的，只是你陪他走过人生中这几十年的旅途。你是最了解你哥哥的人，他自己在承受痛苦，所以绝对不同意让你承受同样的痛苦。”
“这是我自己做的决定，与他无关。”
短刀在指间灵活转动，五十岚悠幽幽叹息，问库洛姆：“一定要我把话说着那么绝吗？”
刀尖堪堪从女孩儿眼前掠过，削掉了一层薄薄的刘海。库洛姆瞳孔骤缩一瞬，身体一动未动。
五十岚悠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我对你不感兴趣，请回吧，这位小姐。”
沾血的刀尖滑过嘴唇，将浅色的唇染成瑰红，五十岚悠抿唇微笑，一举一动皆透出危险的气息：“或者、你希望我亲自送你离开？”
库洛姆双拳紧握，盯着他看了几秒，自己转身离去。
五十岚悠站在原地，挥手送别。
他摸了摸手链，看着半敞的房门，轻笑一声，红眸中略过一抹玩味。
库洛姆离开房间，按照记忆走下旋转楼梯，向古堡的门口走去。
这世界上的吸血鬼又不是只有一只，能够让人类转化的方法也不可能只有一种，这个冷血的“君王”不肯，她大可以自己寻找其他办法。
古铜色大门缓缓开启，此时恰是正午，灼目的阳光洒入死气沉沉的古堡，落在女孩儿身上。
库洛姆跨出门槛。
下一秒，大门自动关闭，发出一声巨响，她看着眼前的景象，愣了一下，一时间有点茫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