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浔则是在听说他俩干了那样的事情之后,更加无法直视这俩字。
何毓秀的目光扫过两个人的表情,两人急忙低下头,一个翻着锅上的串,一个开始帮忙在上面撒料。
金煦把端上来的汤放在一旁,问何毓秀:“要不要盛出来凉一下?你现在想喝吗?”
宋即安和杜浔同时把目光往这边瞟。
何毓秀感觉自己的脸皮就像是过了电流一样微微发麻,他神色木然,忽然起身下了楼。
金煦回神,在PPC的提醒下,下意识跟了上去。
何毓秀来到自己的卧房,金煦也同手同脚地站在了门外。
四目相对,金煦垂下眼睫。
何毓秀径直走到了北阳台,抬手把窗户关严,然后看向门口的金煦:“进来。”
金煦走进来,轻轻带上了门。
PPC在他的耳骨上给他打气:“放心,我刚才立了功,如果他真的很生气,我就把这个功劳让给你!”
“Fighting——~”
何毓秀静静坐在北阳台的沙发上,金煦看了一眼,发现那边也有一个小圆桌。
他背靠在门上,思索了一下自己手中的底牌,稍微定了定神,抬步走过去,平静地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何毓秀看着他。
十秒后,金煦开口:“对不起。”
“哦?”
“我只是想让你明白,我也可以成为一个让你有反应的男人。”
何毓秀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PPC在耳骨里面低咒:“你怎么又进入谈判模式了……”
“我,我是说。”金煦稍作镇定,脑子又卡了一阵,半天也没想出来要怎么润色那句话,只能道:“我……就是刚才那个意思。”
PPC:“……”
何毓秀笑了下,他端起桌子上的茶壶往杯子里倒水,缓声道:“所以你那天说以后这些话再也不说了,是骗我的,对吗?”
“我喜欢你……”
“你就是这样喜欢我的?!”何毓秀道:“利用我对你的感情把我骗进那种环境里面对我做那种事?金煦,你真的知道怎么喜欢一个人吗?”
PPC乱动的眼睛微微安静了下来,小心翼翼地在他耳骨中提醒:“他在伤心。”
金煦看着他微微绷紧的面孔,下意识道:“对不起……”
“又是对不起。”何毓秀转着杯子,道:“PPC教你的是吗?做错事了什么都不要解释,道歉就行了,反正只要你一认错,我就知道你知错了,我就不会再跟你生气了,对不对?”
“不是……”金煦小声道:“他说的是,如果我用自己的想法跟你谈话,你会更加生气。”
“所以你是在假装很懂我?”
“我是在尝试让你高兴。”金煦看向他的眼睛,道:“我知道你很生气,我也知道……”
“你知道我很生气。”何毓秀打断他,道:“你明知道你那样做我会很生气,你还是那样做了,你明知道这件事之后我会给出什么样的反应,但是你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还是将我放在了一个极端的环境里面……金煦,我可以这样想吗?”
他直直地望着金煦,道:“你希望,我继续委曲求全,不要对你说很过分的话,不要对你做很过分的事……是吗?”
PPC:“这是送命题……金煦,你,你等等,我想想怎么回……”
金煦木然地凝望着他,直到PPC开口,才缓缓跟着道:“我不该那样做……”
“我确实判断过,你会生气……可我还是赌了一次……不是赌你会原谅,而是,赌你在生气之前,可以先一步看到我……”
“我太想让你回头……”
“可我现在知道,这种看见是错的,我让你受了委屈,我不该把你逼到此刻的位置上……”
“就到这里。”PPC及时停住:“给他一点时间,不许多嘴。”
金煦闭紧嘴巴。
何毓秀抬手扶住额头,他静静凝望着面前的杯子。
金煦攥紧手指,略屏息凝望着他。
一滴水渍落在了杯子里。
然后是第二滴,第三滴。
金煦猛地站了起来,大脑一片空白。
何毓秀将手指掩在眼睛上,勉强笑了一下,声音有些沙哑,道:“把耳机拿掉,我要听你的真心话。”
PPC:“……完蛋了,金煦,我们完蛋了。”
白色的耳机被放在了桌面上。
金煦在他面前蹲了下去,轻声说:“何毓秀……”
何毓秀垂眸看着他,道:“我们没有可能,我是不是说过?”
金煦摇头:“有的,我们有无数可能。”
“我不喜欢你。”
“好,你不喜欢。”金煦说,嗓音很温柔:“不喜欢就不喜欢,你别哭,何毓秀……不要哭……”
何毓秀抹了把脸,偏头看向了一旁。
金煦的目光跟着他的脸庞一起过去,道:“我知道,我这种人不会被人喜欢,我只是想,再给我们一次机会……我也可以做出,你喜欢的样子,你可以试着,喜欢我……”
何毓秀的手指再次挡住了眼睛,他没有说话,但手指却在微微发抖。
金煦小心翼翼地去触碰他的指尖,再次开口:“你别哭,何毓秀,不要哭,不要哭。”
何毓秀将垂落的手指抽回,重新给自己倒了杯水,让情绪稳定下来,道:“如果你再不死心的话,我今年就会结婚。”
金煦的手放下,片刻才道:“我们能不能,把这件事摊开,好好谈一下?”
“没有必要。”
金煦静静地思考着,道:“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如果在没有完全排除外在原因,确定你真的对我没有任何感情的话,我是不会那么轻易放弃的……不是我不能死心,而是,如果我不能彻底死心的话,以后任何的风吹草动都会让我重新萌生希望,你觉得呢?”
何毓秀轻轻抽了抽鼻子。
他脸颊有些红,鼻子也红红的,眼眶更是红的像个兔子,沾了泪水的眼镜被摘下来放在了一旁,他重新用手按住眼睛,挡住有些失控的情绪,道:“好,你说。”
金煦拉过凳子坐在他的身畔。
除了小时候之外,他还从来没有见过何毓秀这样柔软而毫无防备的样子。在那一瞬间,好像有什么东西从他体内挣扎而出。不是性’欲,也不是某种出于需求与目的的古板操控。
而是一种难以言说的、温热而迟钝的冲动……他想抱一下何毓秀。
不是为了达成什么目的,也不是为了安慰对方或者推进关系,而是单纯的想要把他抱在怀里,像是哄一只情绪失控的小兽,哪怕什么都不说,也感觉那是世上唯一一件正确、值得去做的事。
这感觉来得很不合时宜,他只能按捺着,又看了何毓秀一眼,微微移开视线,道:“你是不是,担心爸妈?”
何毓秀呼吸微滞,他抿了下唇,缓缓道:“我一直都不喜欢你……”
“我知道,以前不喜欢。”金煦说:“现在,有没有爸妈的原因,不敢喜欢?”
“我说了。”何毓秀抬眸,盯着他,道:“我不喜欢你,我只想你立刻马上对我死心……”
“爸妈一直都知道我喜欢你。”
何毓秀的表情变得空白。
金煦竭力分析着他此刻的想法,再次开口,道:“小时候,他们就知道,你是我注定要结婚的人。”
何毓秀微微回神,再次抽了口气,他在桌子上趴了一下,双臂接触到托举的力量,勉强将漏了半拍的心跳放回胸腔,低声道:“那是玩笑,他们当你童言无忌……”
“不久前,爸找我聊过。”
何毓秀再次僵住。
金煦及时补充:“不是我告诉他的,是他主动找我,他看出来了,但是,他并没有阻止我们的意思。”
何毓秀按了一下心脏,他仿佛再次回到了办公室中,他微微闭了一下眼睛,心脏收缩到让他呼吸都无法继续。
眼前有些发黑,金煦猛地起身,将旁边紧闭的窗户打开,然后走过来,直接将他连人带椅子一起端到了窗户旁边,海风呼地灌进来,何毓秀微微喘息,大脑从缺氧的状态中短暂恢复。
他瞪着面前的金煦,对方的手正在揉着他的胸口:“何毓秀,你愿意听我说吗?爸没有怪你,他们不敢告诉你,是因为怕你不要他们,你对他们来说很重要,他们骂我,但是绝对不会因为这种事怪你,我喜欢你,不是你的错,你相信我吗?”
“……你想弄死我。”
“不是。”金煦道:“何毓秀,你不要紧张,呼吸,不要急着生气,先呼吸……对……”
何毓秀盯着他,他经历过心脏痉挛的瞬间,也清楚自己此刻有些危险。他又呼吸了几次,依旧感觉难以承受,道:“你告诉了他们……”
“对,是我告诉了他们。”金煦没有反对他的话,他很清楚,何毓秀现在的心脏经不起反驳,不管他怎么说,都顺着回复最好:“但是没关系,这不是大事,事实上,他们很怕被你知道这件事……何毓秀,你不用担心他们,比起这些,他们更担心的是你的身体。”
何毓秀用鼻腔用力地呼吸,他又盯着金煦看了一阵,睫毛抖了抖,似乎是终于接受了这件事情。
金煦狂跳的心脏逐渐安静下来,他下意识握了一下对方有些冰凉的手,轻轻搓了搓,对着对方掌心呵气的时候,脊背才后知后觉地冒出了一股冷汗。
他将何毓秀的掌心贴在额头感受着体温的恢复,也慢慢呼出一口气,道:“你不用急着喜欢我……也不用急着反驳,我只是想告诉你,没有任何人阻止我们,也没有任何人会因为我们在一起而受伤,你喜欢我就喜欢我,不喜欢我也没关系……你是自由的,何毓秀,你永远都是自由的……”
他又拉起何毓秀另外一只手,轻轻搓着。
这么高的温度里,他的指尖却凉的仿佛冬夜里的霜雪。
空气里面安静着,不知过了多久,何毓秀忽然重重在他头上打了一下。
金煦仰起脸,听他冷冰冰地道:“妈又是怎么知道的?”
“……我猜,是那天,我们下飞机的时候,我的暗示,他们都收到了。”
“你暗示……”何毓秀又开始打他:“你还敢暗示,我让你暗示!!”
金煦由着他打了几下,忽然伸手环住了他的腰,将脸贴在他的腹侧。
他们随身倒是带了医护人员,但如果真的到了那一步,就代表情况已经要脱离他的掌控。
他确实想过这件事告诉何毓秀的时候会让对方很受打击,但他没想到,这种打击会饶过理智直接作用于神经系统,出现明显的躯体应激。
何毓秀很坚韧,却也很脆弱。他的坚韧体现于长期高压情况下对自己情绪的掌控,脆弱同样因过往的压力崩塌而导致。
原来是这样……金煦将脸贴在他的腹部,轻轻地蹭着。
那些年长期压抑的情绪、反复被削弱的边界、从不容许自己出错的习惯……不是理性,而是求生。
这一刻,他好像忽然明白了母亲那日的责问:“……那些数据都是他心血熬出来的!你轻轻松松就能做到的事情他需要花上很多倍的时间,背负你想象不了的压力!”
理智早已学会在高压下不做反应,可身体并没有这种免疫力,一旦支撑点断裂,等待他的不是失控或愤怒,而是彻底的崩塌与停机般的静止。
“何毓秀。”他再次开口:“对不起……你很自由……你是自由的……”
“永远都是。”
第50章
“你俩干啥呢?”不知过了多久,杜浔的声音在别墅内响起:“干等着吃现成的是不是?!”
宋即安开了两瓶酒,把烤好的肉串放在了桌子上,金煦自发地接手了杜浔的位置,后者将冰球拆开放在酒杯里,正要端给何毓秀的时候,就听金煦道:“他不能喝酒。”
在何毓秀投来视线的时候,下意识补充:“酒水咖啡至少要戒三个月……这是为你的身体好。”
不是要求或者限制。
最后一句话没说出来,何毓秀却已经领悟,他主动将酒推了开,道:“嗯,我要保重身体。”
“行吧。”杜浔也知道他前段时间很惊险。大家都是一起长大的,也没什么外人,更不需要喝酒才能证明感情,杜浔给宋即安递过去,道:“你没事吧?”
“你当我干嘛的?”宋即安豪爽地端了过去,并将旁边的饮料递给何毓秀,道:“喏,你喝这个,解腻的。”
“行。”何毓秀接过来倒在自己的杯子里,笑道:“今天我就辛苦一下,好好照顾你们三个醉鬼。”
“那就先说一声感谢。”杜浔将酒杯碰了过来,道:“敬你一杯!”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金煦一直没怎么吃,宋即安和杜浔喝得高兴,在天台上划起了拳。
又一盘子烤串端上来的时候,宋即安率先开口,道:“你不吃啊?”
“吃,把这些烤了再说。”
宋即安看了一眼何毓秀。其实对方一上来他就发现了不对,何毓秀神色很平静,但眼尾却带着微红,显然刚才在楼下经历过什么,杜浔也不是眼瞎的人,但他八卦也分场合,知道这件事已经不是自己能随便探听的范畴了——至少暂时是。
金煦继续坐过去烤串,何毓秀咬了一口羊肉,听着宋即安和杜浔的划拳声,忽然起身来到金煦面前,将烤串递到了他嘴边。
“……”金煦下意识咬了一口,何毓秀借着他咬的力道拔签,道:“去吃吧,我吃得差不多了。”
声音很温和,但金煦已经明白,他越是温和,越是代表动了怒。他望着何毓秀,后者已经兀自用身体将他挤开,一边翻着桌子上的烤串,一边轻声道:“当持续推进却始终无法达成目的,前路陷入僵局,就必须引入更高权重的变量以重构前提……你学得真好。”
金煦站在他身边,一时没有说话。
PPC在他耳朵里发出一声:“嗯?”
它在自己的神经网格里面持续奔走,困惑道:“我以为经过刚才的事情,他对你的态度应该有所松动……这话什么意思?你又算计他了?什么时候的事?”
“我是因为大脑结构原因,习惯性计算。”金煦说:“不是因为针对你才这样。”
何毓秀似是笑了下,随口道:“去吃吧。”
“哎,秀不能喝酒,你能吧?”杜浔马上道:“过来过来。”
金煦垂眸,几息后,抬步走向了楼下,只留下一句:“我去洗手。”
“什么意思啊?”PPC十分不解:“我觉得你俩刚才算是说开了啊,虽然他还处于缓冲期,但都愿意出手打你了……”
他忽然一顿,猛地在自己的逻辑链里面发现了什么,飞速整理之后,破口大骂道:“你疯了吧!那个时候还在算计!人家刚才都哭了!你的心真是钢铁做的吧!难怪何毓秀说对你付出真心就是在往碎钞机里面塞钱……”
金煦站在卫生间的镜子前,唇角还带着烧烤留下的碎料,冷漠而无机的灰眸隐约浮出一抹迷蒙。
他确实是在进门的那一瞬间就准备好了底牌,确切来说……
“我就说嘛,你怎么敢那样试探,卧槽!我真是瞎了眼,你说最坏的结果是决裂,其实你早就准备好了应对方法,在他最抗拒的时候告诉他你爸妈早就知道了这件事……卧槽!AI都没你这么会算!你上辈子肯定是大型机械意识体!我大概只能勉强够得上卡珊德拉——那个说真话也没人相信的倒霉蛋!”
金煦洗了把脸。
PPC一看就知道,他这会儿肯定是为了让自己更加冷静,他又急又气:“你说怎么办,现在你这步棋也被他发现了……”
“我应该用更温和的方式告诉他的。”金煦抬眸,再次看向镜子里的自己,水珠在脸庞胡乱地滚过,一路汇聚到下巴,再大颗大颗地滴下。他的睫毛湿润,眼眸也似乎染上了更深的迷蒙:“爸妈对他来说,很重要……”
“……”PPC寻思了一下他话中的情绪,迟疑道:“你在后悔吗?还好你刚才处理很及时,何毓秀的身体没出什么事……其实你做得已经……哎,你让我怎么说才好……”
金煦又洗了把脸,重新擦干,屈指将额角的头发拂开,揭开上方的湿掉的创口贴,重新换了一个。
“不该后悔的。”金煦开口,语气呢喃:“虽然中途有些凶险,但结局接近完美,与我计算路径基本重合……”
“但你还是后悔了。”PPC也在看着镜子里的他,道:“从逻辑上讲,一切落点都非常精准,但从感情上来说,你却后悔在风暴重心猛打方向盘,差点连人带车一起冲进悬崖……与其说后悔,倒不如说是后怕,金煦……我真的很担心,如果你终究还是留不住他,你要怎么办呢……”
金煦怔怔站着,瞳孔微微有些涣散。
“……其实,你刚才也没有做错很多。”PPC尽职尽责地安抚:“你一直在顺着他慢慢往前推,虽然目的没变,但是方式却温和了很多,我相信他能感觉到的。”
金煦的眼眸重新恢复镇定。
他就是这样的人,只要给他一点希望的可能,也总能让这个可能无限接近于一。
“根据我阅读大量书籍得出结论,酒醉状态下个体存在概率性行为转化,可能会因此变得可爱……”
“我再重申一遍,你看的是大量小说。”
“嗯。”金煦转身往外走,道:“喝醉之后,只要有非零概率表现出可爱行为,那就有可能抵消部分的可恨……”
“拜托,这是感情,不是布尔变量!!!”
“我要喝醉。”在上阳台之前,他低声默念:“喝醉就会变可爱,喝醉就会变可爱,变可爱,变可爱……”
PPC合上了自己的金属眼皮。
上了天台,金煦开始给自己倒酒,同时看着杜浔和宋即安划拳。
等到何毓秀回神的时候,他已经跟两人同时划起拳来,宋即安和杜浔本来就已经互相攻击喝了不少,很快在他的攻式下一败涂地,被保镖拎着去了卧房。
天台只剩下两个人。
太阳已经完全下山,成片的烟霞将海天都染成了一片蓝紫红橘,像是天公不慎打翻的染料,又在余光的折射下变得模糊而朦胧。
何毓秀把最后一盘烤好的串放在他面前,道:“行了,人都被你喝跑了,吃点吧。”
金煦的脸颊有点微红,他平静地道:“我就是故……”
话没说完,他意识到自己差点秃噜嘴说出目的。
但何毓秀已经接口:“故意把他们喝走的?想单独跟我在一起?”
“……”大脑依旧很清醒,需要再来点。金煦仰头干了一杯,没出声。
“他俩划拳的时候你就一直在观察,规律总结的不错,这么快就把他们喝趴了。”
金煦想了三秒,感觉自己还是很清醒,然后又喝了一杯,对何毓秀道:“我没有那么聪明的。”
何毓秀嘴角抽了抽。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金煦这么不自信……不,不是不自信,他是想告诉自己,他其实很笨,可惜,他连扮演笨蛋的时候都非常欠揍。
“说吧,把我单独留下来想干什么?”
……为什么还是这么清醒。金煦又干了一杯,思考了下,道:“就是,想单独跟你待着。”
很显然,这样说一点都不可爱。
何毓秀没有说话,但也没有把他丢在这里。
又三杯酒下肚,金煦非常难过地发现,他好像依旧没有变可爱的迹象。
他不死心地再次喝了三杯,然后Duang地朝桌子上一趴,一动不动了。
海风带来腥咸的湿气,何毓秀取下他耳朵上的耳机,刚放在自己的耳朵上,便听到了PPC遗憾的声音:“我说过的吧,赌狗是没有好下场的……”
“他赌了什么?”
“……”PPC后知后觉,自己已经来到了何毓秀的手上,他犹豫了一下,把金煦的计划全部说了出来。
不忘道:“这个主意不是我出的喔!是他自己想的……你知道的,他在计算的时候总是会追求事实本质,我有劝过的,但他不听……我又说不过他……”
最后一句,他说得委委屈屈。
何毓秀实在听不惯他机械的声音,拿起金煦的手机调整为和自己一样的童声,道:“我爸妈的事情是真的吗?”
“嗯,根据我在爷爷奶奶那边得到的资料来看,他们应该对你们两个的事情有所了解,但是因为不确定你的心思,所以也不敢多说什么……主要是担心你接受不了,秀秀,金煦有一句话其实没有骗你,你一直都是自由的。”
“对于你爸妈来说,你心思更重,也更令人放心不下……他们一直不敢跟你挑明,其实也是担心你会误会他们在挟恩图报,逼着你跟金煦在一起……所以,你自己的选择比什么都重要。”
海浪哗哗,何毓秀看了一眼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的金煦,睫毛微颤:“你觉得,金煦真的喜欢我吗?”
“当然。”PPC的声音很重:“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比金煦更喜欢你了……不过,他的喜欢不是普世价值观下的喜欢,你接受不了,其实也是也是人之常情……”
“根据你的行为预演,如果没有我,他爱上别人的概率是多少?”
PPC运算了快三分钟,这三分钟内,何毓秀静静在望着金煦泛红的脸,他呼吸平稳,头发被海风吹起,根根分明,沉睡的眉眼间看不出任何的爱恨痴缠。
“无限趋近于零。”PPC说:“何毓秀,如果没有你,他以后不会再爱上任何人。”
“他不会像其他人一样要死要活,但他也不会再有波动。这世界上将不会再有任何事物,能引发他的自主情绪。”
“他会活着,工作,生活,维持秩序。但本质上,他会变成一个真正的机器,就像曾经的我那样。”
“待机、响应、执行,无感,不再等待。”
“没有人唤醒,就永远沉默。”
“亲爱的秀秀。”PPC说:“作为金煦的core,我希望你不要抛弃他,但从你的角度,我更希望你可以找到自己真正的归属。”
“金煦的执着并非是强硬的要求,他只是一直坚信,在可控范围内的所有路径中,你爱上他的结果,是概率最高的那个分支。”
“你知道的,他就是那种,只要给一点光,就能自己拼出整片星河的聪明傻蛋。”
翌日早上,何毓秀是第一个起床的。
他简单吃过早饭,又让厨房准备了醒酒汤,便背着相机,提着小篮子又去捡贝壳了了。
他小时候就喜欢捡一些在金煦看来乱七八糟的东西,捡回去珍珍贵贵地摆在何若仪给他买的小玻璃柜里,像开博物馆一样挨个展览起来。
细想起来,何若仪似乎总是在支持他的各种想法,也总是在鼓励他那些不着调的小爱好。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金煦很争气的缘故,父母从小到大就没对他提过任何要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