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换做往常，他绝对不会这么大发善心，甚至还可能不着痕迹地往里边添一把柴火。但卖宗乐面子那又不同了，本来就是刷好感，顺手的事，何乐而不为？
不过......约书亚眼尖地瞥见那名A级求生者脸上一闪而没的心虚，唇角微扬。
看来他先前随口一句催化，让事情有意想不到的变数，比想象中更有趣。
虽然宗乐是超新人，但毕竟是C级，他说的话没什么分量。但1st就不同了。
见约书亚认同，那位B级也只能不情不愿地接受了这个说法。
“行吧。”
“既然如此，我们不如来聊一下情报。”为了避免陷入冷场，宗乐主动开启话题。
有所收获的刘建华连忙跟上：“刚才我在卧室睡觉时，听见了一些奇怪的响动，所以催动了灵媒的能力，感应到了一些东西。这间公寓的诡异在房子内盘踞已久，估计早已和房屋融为一体，将这里制作成自己的阵地。我凌晨一点钟的时候感觉到一次它的气息，但很快又使用类似穿梭的能力移动消失，我们可以多留意几次命案之间的共同点，或者是排风管道这样的区域。”
“不过我只是个低级灵媒，没办法确认诡异的具体位置。如果是我们家会长在这，遇到这种地缚灵一样的诡异，估计能直接锁定它的方位。当然，1st大人肯定早就知道诡异的真身，我不过是班门弄斧，抛砖引玉。”
末了，他还不忘吹捧一波灵性公会，暗示他们公会的实力。再夸夸约书亚，可谓是人情世故拉满了。在心里自我夸奖一波后，刘建华立马抬头，观察竞争对手的动向。
哪想董峰目瞪口呆，仿佛他说出什么不可思议的话一般。
刘建华：？
咋回事，怎么他一副如此震惊，好像没见过灵媒的模样。
不应该啊。董峰是A级，他是B级，平日里就算是敌对公会，有时做高难任务还是需要灵媒搭配的。一个合理的下任务队伍，必须多方位搭配不同类型。
可惜董峰并没有要解答的意思。
他保持着这个震惊脸又看了看宗乐，把后者盯出了个问号。
很显然，本人已经忘记半夜起床时和董峰随口说过的那些推测。
然而约书亚已经巧妙地接过话题：“抬举了。”
“比起直接说出答案，我认为还是享受推理过程比较重要。主系统不会分配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所以在人任务场景中，一定会藏有和任务相关的线索或者道具。”
听到一半，刘建华忽而了然，羡慕地看了宗乐一眼。
1st说的都是资深求生者们铭记于心的常识，他们下过这么多次副本，哪里还需要教。这里真正需要知道这些知识的，只有一个超新人罢了。
别的不说，这超新人运气是真好。
三大公会抢着要不说，还被1st相中庇护。看这情况，显然是两人独处时得了约书亚亲眼，否则后者怎么会这么细致贴心手把手教做任务。
另一边，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被照顾的宗乐现学现用，拿起小桌上的报纸。
“这里的报纸放着好几年的，而且这么厚一摞，要怎么确定呢？”
“当然是从房屋内部找线索。”约书亚指向落地窗：“大块的落地窗玻璃上都会有生产年份，从年份上就能确定玻璃建造的时间，从而判断出房屋建造年份。”
根据指示，宗乐找到了落地窗的角标，然后跑回到小桌子上翻报纸。
很快，他便找到了第一条线索。
《桂逸市顶端高层公寓蓝海公寓今日动工，工地举行盛大开工仪式》
下边还配了几张彩色插图。
看着这张插图，宗乐忍不住皱眉：“这是啥啊？”
图片上说是开工，实际上更像正在举行某种祭祀仪式。人为堆积的高台，挂满的七彩幡布，挖好的深坑，还有一旁跪在地上的人。更离谱的是，这几个人身上还绑着麻绳，套着头套，上边贴满符文，和鸡羊等用以祭祀的活物关在一起。
“就是你想的那样。”约书亚淡淡地道：“有些工地开工还保留着封建迷信的传统，名为打生桩。他们坚信将活人填到第一桶混凝土内，打到基柱里，便能保证大楼或者桥梁的稳固。”
“啊！这个陋习我也有听说过。”刘建华恍然大悟：“以前有次在山村副本里做任务时听那里的NPC提到，据说这样能人为制造地缚灵，被献祭的人因为尸骨填在混凝土里面，不能离开去投胎转世，所以会一直守护建筑，即使是以怨灵的形式。”
打生桩这个传统听得在场不少求生者毛骨悚然。
身经百战是一回事，真的将人当场随意宰杀的动物又是一回事。
“这个房子的诡异，很可能就是这么形成的，否则很难解释它为什么在我的灵媒视角里能同房屋如此紧密相连，融为一体。”
伴随着刘建华的话，周遭的温度骤然阴冷下来。
很显然，他们在这里旁若无人的交谈，躲在暗处的诡异也全部听见。
如果猜错了倒不要紧，怕的是猜得一点没错。
【推导成功，支线任务已完成（4/4）】
刹那间，整个公寓的色彩被尽数抽离，只剩下令人窒息的灰白。
在场的所有人都再熟悉不过，那是诡域展开的标志性景象。
主卧内，染血的婚纱旁渐渐凝出一道新娘的虚影；玩具房里，无风自动的丝带突然绷直，勾勒出小女孩吊死的轮廓；吧台前，酒柜玻璃映出额骨碎裂的金融精英，正狰狞地咧开嘴角。
战斗一触即发。
“小心！”
董峰撇去先前那些想法，抽出铁棍拦在众人身前。
他力道很大，刹那间便挡下金融诡异挥过来的高尔夫球棍，并同它缠斗在一起。
因为诡域的展开和忽然袭击事发突然，那位受过伤的B级敏捷型差点没反应过来，便被玩具房里扔出的丝带套索猛地缠住，朝着里边拉去。就在这时，正在和从天而降头纱奋战的宗乐抽空看到，随手拿起水果刀朝那边扔去，准确地斩断了套索。
“多谢！”B级来不及多想，便投身进了节奏急促的战斗里。
宗乐扯开头纱，忽然听见约书亚的声音。
银发男人用一种早已了然的语气，轻飘飘地道：“你知道吗，其实在这样的任务里，不仅要防备诡异，还需要防备队友和人心。”
“为什么我将众生视作羔羊？因为羔羊愚蠢，盲目，即使在这种情况下，也只顾着一己私欲。宗乐，你把人心想得太简单了。”
罗兰正在同玩具屋里那只被吊起的小女孩搏斗。
毫无疑问,这只小女孩已经沦落为为虎作伥这个成语里的伥。死于诡异之手，灵魂却无法得以安息，被禁锢在公寓内,同样变成了地缚灵的一种。
她的容颜枯萎,变成一具骇人的干尸,眼窝深深凹陷下去,身上还穿着死去那天母亲为她亲手买的粉色洋裙，上面沾满了干涸的灰黑色血迹。手中的丝带套索在空中舞得猎猎作响,随时准备缠住给人致命绞杀。
“咔咔咔！”
最骇人的是，玩具屋内所有的玩具都听从小女孩的指挥。它只需要挥挥手,那些泰迪熊和芭比娃娃就会歪歪扭扭地从原地站起,朝罗兰扑过来。
虽然这些玩具并没有什么攻击力，但数量达到一定地步后,还是很扰人。
幸亏罗兰是敏捷型，否则被近身后果不堪设想。
简单估算来看,这只小女孩应该是B级诡异。
这种情况在高级任务中其实很常见。一般高等级的诡异,手下都会有一些可以差使的仆从,这只A级诡异也不例外。
B级对B级,还算公平，只是罗兰还得分出一部分心神,提防随时可能进攻的A级诡异。好在外边的刘建华发现了他的困境,避开新郎攻击的同时抽空往这边看了眼,高声提醒：“关键点在天花板垂下来的那条丝带上！”
下一秒，攻击在小女孩的怒火中猛地变激烈。
罗兰内心暗道不好，好在他发现门关上之前姜仇也闪身进来。
“快，来搭把手！”
虽然他同姜仇在上一次任务中生了龃龉，但在罗兰看来,为自己的利益相争并没有什么问题。求生者之间也并不全是和平，没有了三大公会的交保护费，商会雇佣兵抽成总还在。眼下更重要的当然还是当下的任务。
结果就是这个转身，将后背袒露的举动，下一秒，罗兰便感觉心口处传来一阵剧痛。
“呃——”
他惊愕之下转身，却只看见姜仇远去的背影。
完了。直到这时，罗兰才想起不久前宗乐说过的话。
这间顶层公寓里的A级诡异会幻化成他人的模样，趁人没有防备时进行诱杀。只是战斗中途，人的反应神经有限，就那么一秒钟的疏忽，便会导致另一种结果。
心脏破裂后，人还能活多久？
罗兰眼前逐渐变得模糊，大量的失血以及要害被袭击，让他当场失去行动能力。
即使他清楚这次任务有1st坐镇，只要他能离开玩具屋到外面寻求帮助，就能捡回一条生路。但此情此景，他根本连瞬闪都用不出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些丝带套索缠绕到身上，听着小女孩发出咯咯笑声。
就在意识消散前一秒，圣洁的光芒忽然从天而降，准确无误地落到罗兰身上。
顷刻间，破碎的心脏愈合如初，恢复了供血。
“小心！”
不知何时，本该和新娘诡异战斗的宗乐出现在了这里，手里还握住那把先前扔过来的水果刀。罗兰完全没注意他进来，又是什么时候将刀捡起来，又是怎么和诡异战斗的。
但反正顷刻间，周遭漫天的丝带其其绞断。刚刚还吊在天花板上跳舞的小女孩诡异瞬间被封喉，只剩一颗骨碌碌滚落下来的干尸脑袋。
‘这特喵是C级求生者？S级都没这么夸张吧？！’
确认危机解除后，罗兰终于支撑不住昏睡过去。
技能先到，人反倒随后赶到的约书亚先是探究地看了宗乐一眼。
进入战斗状态的宗乐完全没有平时的无辜，反而有种生人勿进的冷酷。
这种冷酷感并不体现在他的表情，也在他拧断诡异脖子时的干脆利落，还有那种碾压性的强大。
别说罗兰了，刚才就是约书亚也几乎没看清动作。只是一个闪神，诡新娘就直接被宗乐当场秒杀，连在手下撑一回合的资格都没有，然后再下一秒，人就已经从眼前消失。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见识这种近乎空间跳跃的速度了，他上次在桂逸市教会甚至还亲身体会过，但每一次看，都忍不住为此惊叹。更恐怖的是，拥有这种力量的人还不仅仅只是速度快，而是力量，感知，精神力......全方位无死角的强大。
银发男人不自觉地抚上指节上的权戒，心底的渴望如野火燎原。
“人没事，只是失血过多，暂时陷入晕厥状态。睡一觉就好了。”
为了按捺住这种心情，约书亚难得生硬地转移话题。
通过短暂的相处，他很容易便确认了宗乐拥有近乎于猫科动物般的敏锐。必须小心谨慎，否则很容易把猎物吓跑。
绕是这样，那短暂暴露的贪婪眼神也让宗乐脊背滚了一下。
黑发青年拿起水果刀，警惕地环视一周，却没能找到这股危机感的来源。
“刺伤他的身影往六点钟方向去了。”约书亚‘状似’好心地提醒：“不过我要提醒你一句，有时候一无所知也是种幸福。想要打开潘多拉魔盒，就得有承受他的能力。”
奈何话还没说完，宗乐就已经消失在原地。
见状，银发牧首只能耸耸肩。
他随手给躺在地上的罗兰扔了个结界，便心情愉悦地紧随其后。
约书亚在无限空间待了多年，早已见惯了各种理想主义者的幻灭。尽管像宗乐这样极端的守序正义实属罕见，但他深信，再纯粹的善良也终将在现实的淬炼下扭曲变形。
宗乐对别人的形容永远是“大家都很好，很友善”。不管是那两个吵着吵着将火蔓延到他身上的求生者，还是资料里先前那些的罪过他，他明明可以一只手捏死的蝼蚁。宗乐半点记恨的意思都没有，甚至还替他们讲话，宽宏大量到简直不像一个正常人。
一个人，怎么可能连最基本的负面情绪都没有？
所以针对“宗乐”的特性，约书亚改写了他的剧本。
没办法，打又打不过的，只能攻心了。
但攻心有个好处，不论多强大的人，都有可能败在这蚁穴上。
约书亚真正想要的，是心理防线被攻破后的趁虚而入。
......
宗乐速度向来很快。得到信息后，他一闪身便追出去十米，来到走廊。
因为诡域展开地过于突然，所以刚才客厅的场景有些混乱。
四个死在这里的诡异开始捣乱，还要防着原本的诡异，再加上队友技能也乱飞，一时间有些混乱。
“嗯？”
姜仇正在走廊尽头，似乎刚刚经历一场追击，看见宗乐后还有些诧异。
诡域开启后，整间公寓都变得不安全。约书亚第一时间撑开了防护，坐镇中央，刘建华则是打开灵媒能力，暂时被固定在一个位置，谨防诡异的偷袭。
这种情况下，按照逻辑，超新人应该待在防护里才是。区区C级，又不是董峰那种有战力的力量型A级，贸然跑出来那不是送死吗？
“你怎么跑出来了？刚刚我看到那个诡异变幻成我的模样往这边跑过来，你是C级，这不是你可以插手的战斗，快回去找约书亚大人吧。”
好心的提醒，却没能劝退宗乐的脚步。
黑发青年上前两步，同时不忘扫视着公寓的墙面。
只要宗乐想，一切在他面前都无所遁形。就好比现在，他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至少在半个小时之内，那只在公寓里盘踞的诡异并没有往这边经过的痕迹。四周也没有新鲜的诡力波动。
“罗兰前辈刚才被捅了。”
“什么？！”姜仇面上快速地闪过一丝不自然，露出讶异的表情：“怎么会，难道是刚才那只诡异，实在是太阴险了。”说完，他又催促道：“你快回去吧，我感觉它就在附近，真要打起来了我一个敏捷型可护不住你。”
“你为什么一直让我回去，我待在这里，多一份力量，不是更容易找到诡异的下落？”
三番五次被下面子，姜仇显然生起恼怒：“你一个C级，怎么这么狂？你留在这能有什么用，反而给我拖后腿。”
“拖后腿不至于吧，你只是害怕自己刺杀罗兰前辈的行径被发现。”
“你、你在乱说什么？！”
见对方色厉内荏，面上出现凶色，宗乐不再犹豫，身形微沉，右腿如鞭般凌厉扫出，
“砰——”
一声闷响，率先发难的姜仇整个人如断线风筝般倒飞出去，在走廊光滑的地面上拖出一道长长的痕迹，最终重重撞在尽头，展示柜的玻璃碎裂一地。
直到这时，姜仇的内心还是懵的。
他一个A级敏捷型，还占据了先手之机，怎么会被一个C级一招致胜？
黑发青年弯腰，拾起地上的匕首。
“诡异只会流黑血，我看刀面上的血迹倒是新鲜的很。”
被当场揭穿，姜仇也彻底不装了，撕掉先前的面具：“对！怎么样？我就是想要罗兰死！谁让他在上次做任务时下我那么大的面子，还从我手上抢走了本该是我的道具！”
不过真正让他下定决心的，还是任务开始不久时，他无意刷手机，在地下商会的通知群里看到了一条道具悬赏信息。
这个道具好巧不巧，正是上次任务罗兰抢走的那个，对方开出了极其丰厚的报酬。姜仇本就怀恨在心，这才决定铤而走险。
“我承认我可能是低估了你的实力，但你能拿我怎么办？这种事多了去了，求生者互相厮杀又不止我一个。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在姜仇的概念中，罗兰被他捅穿心口，早已死得透透：“难不成你还想做正义小警察？别搞笑了，无限空间可没有这种职业。”
姜仇还在开口狡辩，宗乐的拳头已经带着凌厉的破空声重重砸在他脸上。
“砰！”
鼻梁断裂的脆响在走廊回荡。对于这种心怀不轨甚至敢下杀手的罪犯，宗乐向来不会给予半分仁慈。前者毫无反抗的余地，一拳倒地，陷入昏厥。
“所以，你打算怎么办呢？”
在宗乐殴打姜仇时，一道优雅的嗓音突然响起。
“我早就说过吧，人心是比任务本身更难揣测的东西。”
约书亚不知何时已倚在走廊拐角处，银发在昏暗灯光下泛着冷光。这次他丝毫没有隐藏身形的意思，反而好整以暇地观赏着这场单方面的殴打。修长的手指随意在空中勾勒，几道隔音结界悄然成型，将客厅激烈的打斗声隔绝在外，以免打扰这边的雅兴。
“不过他说的其实也没错，无限空间没人管这种事，被杀也只能算自己倒霉。”
否则怎么会有那么多低等级讨好高等级，想谋取利益是一回事，不想惹祸上身，也是一回事。虽然求生者们来自于现实世界，但是在阴森诡谲的副本和随时可能死亡的高压环境里待久了，价值观难免会受到一些同化。最突出的一点就是没有法律，全靠个人道德支撑。
结合宗乐先前表现出来的那种嫉恶如仇的特质，约书亚很期待他会做什么选择，顺带还不忘煽风点火：“这件事最好还是谨慎处理，如果放过他，他回头可能还会再次对罗兰动手，毕竟A级嘛，在无限空间只要不碰到S级，基本是横着走。”
“任务时限将至，我倒是想到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男人微微倾身，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蛊惑人心的魔力，抛出诱饵：“正巧，我也十分看不惯这种背后捅刀的行为。”
“现在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他该不该因为自己的行为受到惩罚，全在你一念间。”
作者有话说：有的人很像伊旬园里那条毒蛇
约书亚自认为这次的布局怎么说也是算无遗漏了。
一个坚信人性真善美的人,看到人性的阴暗面，不可能不产生情绪。特别像是宗乐这样有能力又有实力的人，偏偏浪费自己的本事不用,让无法拥有武力值的约书亚十分替这份力量心疼。
所以按照他的剧本,在理想主义崩塌的刹那,约书亚会将处决的权力亲手递给宗乐,名正言顺，正大光明,此为阳谋。
极端正义又有能力的人，谁不想创造一个和谐美好新世界？
他不信宗乐不心动。
但只要宗乐接受他的提议,约书亚有的是办法让他永远无法回头。
可惜约书亚偏偏还真就遗漏了。
因为宗乐压根就没有选。
“嗯,我知道了。暂时先把他放在这里吧。”
察觉到不对的约书亚心头一跳。
他忽然发现，自己并没有在这张脸上看到被人性愚弄的愤怒,对阴暗面的厌恶......甚至是被欺瞒的任何情绪。黑发青年的表情十分平淡，眼神淡漠得仿佛刚才目睹的不过是最寻常的市井琐事,就好像刚刚发生的这一切不过司空见惯般平常。
约书亚不知道的是,姜仇背后捅刀罗兰这事对宗乐那还真是屡见不鲜。
桂逸市民风彪悍,这里的原住民什么事干不出来？有时候街坊邻居发白天发生口角,晚上回去躺在床上越想越气提起菜刀就去把人家全家砍了的不在少数。像姜仇这样的坏人在桂逸市根本排不上号，甚至只能称得上一句“就这？”
没吃过猪肉,总也见过猪跑吧。虽然宗乐坚信人性的真善美,但他清楚的很,现阶段这还只是他的脑内设想，是需要他用劳动双手去达成的未来，而不是现今就有的成果。
正因如此，他才会建立安康监狱，收纳犯人,落实法治。
约书亚不知道。所以男人困惑地看着黑发青年熟练地将不省人事的姜仇拖到旁边的储藏室里，又叮嘱他别忘了设结界，又冲过去帮忙了。
“你们速度好快。”
因为在罗兰和姜仇这边耽搁了一会，等回去后宗乐才发现，刘建华和董峰两人合作，已经将金融精英诡异和新郎诡都打趴在地。那个真正潜藏在屋内的A级诡异估计也没料到他们这么能打，在盘踞在暗处寻找机会。
“证明你的身份。”见他回来，董峰二话不说，先抽棍相对，直到刘建华抽空看了眼，告诉他是自己人，才放下手里的铁棍。
“罗兰前辈受伤了，姜仇前辈捅伤了他，现在还躺在那边。”宗乐简单地将刚才发生的事情告诉他们。刘建华和董峰虽然讶异，但也的确如同约书亚所说，除此之外并没有多少其他的情绪。
这倒是让宗乐发现了一些以前自己未曾注意的盲点。
‘看来不止桂逸市，无限空间也很需要建立法度啊。’
他在这边陷入沉思，那边约书亚也姗姗来迟。
接二连三计划失败，约书亚已经有些开始怀疑人生。
他用那颗聪明的大脑简单了复盘了自己有史以来所有的决策，愣是没从里边发现任何遗漏之处。
唯一要说无法掌控的变数，就是宗乐本身。
不够了解，不够认知？显然不是。多么复杂的人，约书亚都能看穿，更何况一张白纸。所以宗乐身上一定还有他未曾发觉，不曾挖掘的秘密。
“时间快到七点了，我们赶紧把那只A级诡异找到消灭吧。”
可惜现在任务快要结束，约书亚也没时间再布置新计划，或者再得到什么信息。
他心情不虞，但面上没有任何表现，直接公布了谜底。
“是镜子。”
玩具房里，小女孩被吊起前正坐在海洋球里玩芭比娃娃，手里拿着梳妆镜；新郎和新娘事发前正在等身镜面前幸福地试婚纱；金融精英站着的吧台上边恰巧有一条反光镜。这几起凶案的共同点就是镜子，并不一定非要通风管道才能在室内穿梭，利用镜面也是同样的道理。
几人齐心合力，将所有的镜子砸碎，最后只留下那把梳妆镜。
刘建华深吸一口气，从怀中掏出那柄泛着幽光的灵媒钉锤。当尖锐的钉子刺入镜面的瞬间，整面镜子剧烈震颤起来，镜中传来撕心裂肺的尖啸。A级诡异疯狂反扑，化作无数狰狞的黑雾团，如同暴风雨中的惊涛骇浪般朝众人席卷而来。
“砰！砰！砰！”
黑雾接连撞击在约书亚布下的金色结界上，荡开层层涟漪。那些扭曲的雾团在碰触到结界的刹那，如同被点燃的黑色焰火般轰然炸裂，在昏暗的房间内绽放出一朵朵转瞬即逝的暗影。
“挺好看的，像过年放的烟花。”
宗乐饶有兴致地评价道，顺手将一块飞溅的镜片踢到角落。
出于对银发坏人的不信任，他顺带刘建华和董峰确认了先前得到的消息，得到了无限空间确实对这种杀人者没有任何处罚的答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