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秦夜一个箭步冲到持摄像设备的军团成员身旁,不由分说地按下手持摄像机的强制关闭键。因为太过急促指间发力,悬浮的微型摄像头应声碎裂,化作电子元件散落一地,直播画面瞬间陷入黑暗。
“会长......您......？”
秦夜却没有任何要解释的意思，他身形未转,反手已抽刀出鞘。寒光乍现间，军刀精准格挡住那道突如其来的闪光攻击。金属碰撞的火星在刀锋迸溅,预示着这击的力道。
“不要闲聊！不要分散注意！准备迎战强敌！”
这一声厉喝如同惊雷炸响,瞬间将众人从恍惚中惊醒。
尽管心中疑云密布，坚决奉行会长命令的军团成员们还是条件反射般摆出战斗阵型。长刀出鞘,枪械上膛，符咒燃起幽蓝火光。整个队伍如绷紧的弓弦,瞬间进入战斗状态。
敌人确实没给他们任何喘息的机会。
从守望公会踏入房间的那一刻起,两道伫立的,瞳孔漆黑的人形阴影就骤然暴起。左边那个身形扭曲成不可思议的角度,架起方块盾牌的同时抽出巨大的骨刃；右边那个则合并手掌，从手掌的缝隙中飞出无数血色的红心,在猩红光芒的照耀下,所有人都感觉到了心跳的失衡和心悸感。
如果说,之前看到这两名诡异，求生者们还只是觉得他们外形和当初兑换离开无限空间的红心和方块骑士十分相似。那么在看见他们的攻击方式和天赋技能后，心里那点最后的侥幸也被浇得灰飞烟灭，再也无法自欺欺人。
“会长，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动乱中,司玉燕冷声开口。
有了大佬做带头，其他核心军团成员也纷纷七嘴八舌起来。
“是啊，这个进攻的方式，怎么和红心姐方块哥一模一样？”
“我记得红心姐的招牌绝招就是控制心率，这招对天生没有心跳的诡异来说用处不大，所以后期才改进了自己的绝招。还有方块大哥最经典的大盾骨重剑......”
“可面前这两个，他们应该都是诡异没错啊，而且还是完全失去理智的那种。我们说了那么久，他们都没有半点反应，完全没有任何理智。”
“难不成是泰康永乐生物医药公司制造出来的复制品或克隆体？”
“但红心和方块骑士离开无限空间的时候，我们还根本没有打到终极副本，终极副本的npc们又怎么可能拿到这两位的身体数据和能力样本？”
讨论到这里，事情陷入无可转圜的逻辑死路。
一种不安的，比当前紧张激烈的战斗氛围还要更加焦灼的气氛在人群中悄悄蔓延，大家都极力想要找出任何一点论证面前这两位诡异并非他们记忆中那两个人的证据。
“时间过去这么久，我们连那两人的样貌都记不清楚了吧，肯定有什么搞错的地方。”
“是啊，先别太激动，小心影响了战斗节奏。”
“怎么想也不可能是他们吧，他们可是当初的4th和5th，早就兑换了前往现实世界的门票，辛辛苦苦攒了那么多生存点数，还带了那么多求生者让他们帮忙捎带的信......是吧，会长？”
故作轻松的话语，很快消逝在愈发猛烈的进攻里。
秦夜迟迟的不回答，让本就凝固的气氛变得愈发微妙。
最终打破沉默的依旧是司玉燕。
“......会长，这两个诡异，就是当初去往现实世界的红心和方块骑士没错吧？”
她的声音带着压抑的颤音，作为团队智囊的她显然已经拼凑出了可怕的真相。纤细的手指死死攥紧刚刚从下面得到的文件边缘，抬头直视秦夜：“先前我就察觉到不对，但本着对您的信任一直没有开口。但事到如今，事态已经发展到这种地步，您还要继续向我们隐瞒真相吗？！”
秦夜握刀的指节已然发白，虎口撕裂处鲜血顺着刀柄蜿蜒而下，在银亮的刀身上拖出刺目的血痕。
每一次格挡都让伤口迸裂得更深，但肉体上的疼痛远不及心底翻涌的煎熬。面对司玉燕的质问，他紧抿的唇线纹丝未动，唯有那双眼睛泄露出一丝深不见底的痛楚。
看他这样，司玉燕的心不断往下沉。
她清楚，如果秦夜反驳并且据理力争，反倒说明事情尚有转圜余地。而此刻的缄默，一声不吭，恰是最糟糕的回应。
两人的对话毫无遮掩，尽管战况激烈，却不妨碍每个队员思绪翻涌。司玉燕虽未点破那个可怕的真相，但在场都是接近S级或者S级的精锐，稍加思索便能领会弦外之音。
可谁也不敢深想，或者将那个最不可能的猜测付诸于口。
没人敢深究，更没人敢捅破那层窗户纸。所有人只是机械地挥动着武器，将袭来的红心斩碎。破碎的红色晶体漫天飘散，宛如一场凄艳的血色大雪，簌簌落在每个人肩头。
“啊——”
安桃崩溃的声音突然撕裂了战场。
这位曾与红心情同姐妹的求生者，在斩碎第十七个扑来的红心幻影后，终于崩溃地跪倒在地。她颤抖着手指，指向对面那个不断再生的女诡异。在指尖落下的地方，对方早已扭曲到看不出原形的利爪手腕上，赫然挂着一条褪色的深红色编织手链。
“那是我当年亲手编织，送给红心的临别礼物啊！”
她嘶哑的哭喊声刺痛着每个人的耳膜：“现在却戴在这个怪物手上，为什么啊......会长，求你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声撕心裂肺的呐喊如同冰刃，瞬间将战场凝固。
所有动作都仿佛停滞了，连那些飞舞的红心碎片都仿佛定格在空中。空气中只剩下安桃破碎的喘息，和血珠滴落砸在地面的轻响。
每个人都在等待着秦夜的回答。
“先着眼于眼前的战斗，可以吗？”
守望公会的会长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摩擦。
这一句话仿佛抽干了秦夜所有的精气神，原本挺拔如松的身形突然佝偻下去。直到此刻，众人才惊觉他两鬓早已霜白，眼角的纹路深如刀刻。这个在众人心中永远雷厉风行的会长，原来早已是个被岁月和秘密压弯了脊梁的中年人。
“等到战斗结束，我会告诉你们一切由来......包括事情的前因后果，还有你们最想知道的真相。但还请战斗的时候，不要对他们下狠手，只要让他们失去战斗力就可以了。”
虽然秦夜并没有解释，但话语背后的含义已经十分明显，昭然若揭。
尽管没有明说，但话中深意已然呼之欲出。
司玉燕闭眼深呼吸，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却终究没再追问。
理智在耳边尖锐警告着战斗分神的危险，可那个逐渐浮出水面的恐怖真相，却如同附骨之疽般啃噬着她的专注力。每一次挥剑斩向那些拥有熟悉战斗姿态的身影时，手腕都会不受控制地颤抖。
即便距离红心和方块骑士离开，已经过去一段不短的时间，求生者却从未真正将他们忘记，而是将两人留在心底。
人类是种很神奇的生物，即便深陷地狱般的绝境，只要知道还有人能够挣脱枷锁，抵达那片理想乡，就能在绝望的深渊里重新燃起希望的火光。这份近乎执念的期许，支撑着他们继续在炼狱中咬牙前行，哪怕身心早已疲惫不堪。
——但如果，这一切都只是自欺欺人的谎言呢？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核心军团成员们脸上早已泪流满面。
被斩碎的红心晶体混合着泪水砸落在地，每一片都映照着过往并肩作战的记忆碎片。
每个人都清楚地意识到：此刻他们刀锋所向的，是曾经在无数个绝望深夜里，互相扶持着走下去，并肩作战的战友。
是让所有人坚信这片地狱终有尽头，咬牙坚持到今日的信仰，挣扎的希望道标。
‘结果到头来，不过一场海市蜃楼，斑斓幻梦吗？’
对方既然是变成诡异的4th和5th，战斗力自然不容小觑。更何况他们还失去了理智，可求生者却要留手。双重煎熬让战斗变成拉锯，逐渐不堪重负。
就在绝望即将吞噬众人的刹那，一道璀璨金光自电梯井底奔涌而上。
象征着治愈的温暖力量驱散了从心底深处逸散出来的严寒，将核心军团成员们身上的伤口治愈。
“......是、是1st大人！”
熟悉的白袍身影出现在他们刚刚来时的路上。
然而在秦夜眼中，约书亚带来的绝非希望希望，而是那个悬浮在他身后圣殿军手中，将一切和平假象撕裂的摄像头。
“大家辛苦了，接下来请不遗余力地战斗吧，我会是你们最坚固的后援。”
银发牧首笑着，蓝眸中分明愉悦地倒映着一张张痛苦的脸。他脸上的笑意愈发悲悯，宽和，同他此时此刻展开的治愈阵法那样，将人从绝望的泥淖中拽出。
那只是假象。
听着周围军团成员重逢生机的感激，秦夜听到自己内心在流出痛楚的酸水。
想起上回约书亚同他私下交谈时笃定的话，还有什么不明白呢？
从一开始，他的隐瞒和挣扎，就只是对方取乐的筹码。
第159章
当那袭熟悉的雪白圣袍映入眼帘,核心军团的成员们如同溺水之人忽见浮木，灰败的脸上骤然焕发出生机。一双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重新燃起希望的火光，干裂的嘴唇颤抖,仿佛即将渴死的旅人终于望见绿洲。
“1st大人！”
“太好了,是大人,呜呜呜,我们有救了！”
在这片温暖的治愈金光下，他们迫不及待地说着。七嘴八舌,吵吵嚷嚷，仿佛要将刚才遇到一切的荒谬全部倾泻而出。
“大人,您知道吗,我们在公司顶层竟然碰到了4th和5th的复制体！”
“对对，就是对面这两个,是不是真的很像，她手上还戴着副会送的手链。”
“我们看到的时候都快吓死了,连招式都一模一样。是不是这个问号级任务的诡异有什么特殊的诡域能力,比如可以根据我们脑海中的记忆为蓝本构想出假想诡异之类的。”
就好像激烈的战斗不存在了,求生者们用近乎虔诚的目光凝视着约书亚。那些眼神中燃烧着孤注一掷的渴求。在这个信仰崩塌的时刻,唯有这位圣殿领袖的话语，才能为他们支离破碎的世界重新锚定方向。
作为桂逸市公认的至高权威,约书亚只需只言片语,就足以让这些迷失的灵魂重新找到归途。这种近乎盲目的信任,此刻正化作无数无形的丝线，将所有人的期待紧紧系在那张薄唇将启未启之间。
“不......”秦夜嘶哑的嗓音如同砂纸摩擦，却淹没在众人急切的期待中。
约书亚从来不是什么引路的明灯，更非绝望中的救赎。
恰恰相反，他是诱人堕落的魔鬼,是苦痛时给予最后一击的刽子手。
正如秦夜所料，在众人期盼的目光中，那双冰蓝眼眸深处的愉悦愈发浓烈。
约书亚面上依旧保持着神祇般的悲悯，连诧异都表现得恰到好处，仿佛当真初次知晓这场悲剧。
“4th和5th？你们说的是早已经离开无限空间的红心和方块骑士吗？”
银发牧首的目光扫过场中央那两道扭曲的身影：“我对这两位倒是了解不那么多......”
“您一定知道真相！”司玉燕突然打断，声音因急切而颤抖：“从进入终极副本起，那些蛛丝马迹......您可是脑力派之首，一定有所察觉！”
约书亚等的就是这句话。
他遗憾的叹了口气：“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
事到如今，秦夜已经完全无法再阻挡事态的发展。他无力扭转局势，既无法左右众人的判断，更不可能阻止约书亚精心策划的这场表演。只能眼睁睁看着银发牧首将真相一点点扭曲，如同观赏毒蛛优雅地编织谎言之网。
如果能有一个人阻止他就好了。
一边拦下红心的攻击，秦夜一边在心里默默地祈祷。
和约书亚这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混沌恶不同。没有人比秦夜更清楚，一旦终极副本就是现实世界的真相暴露出去，无限空间会乱成什么样，又有多少求生者会因为信念崩塌而造成多么不可预估的后果。
或许是上天真的听见了他的祈祷，下一秒钟，整个顶楼猛地爆发出惊天巨响！
“轰——”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骤然撕裂了战场，顶楼在剧烈震颤中被滚滚浓烟刹那吞噬。
碎裂的建材如雨坠落，火光在烟雾间隙明灭不定。
混沌之中，一道修长身影出现在了碎裂的钢化玻璃外沿，自硝烟深处徐徐显现。因为烟雾过大，勾勒出的身体轮或并不明显，但也能看出这道人影碾过满地狼藉的声响。
简简单单一个动作，却比方才的爆炸更令人心惊肉跳。
“什么人？！”
巨大的气流冲击中，两名诡异被掀翻不说，就连求生者们也纷纷蹲下来稳定身形。
大多数人第一反应都是顶层发生了爆炸，却不想抬头看见墙上巨大的破洞，当即大惊。
要知道，这里可是一百层的高楼啊！
从顶楼到地面，至少也是四百米往上的高度。先不说这个人是从外面直接撞进来的，就是顶楼那纳米级别的防弹玻璃加上风阻也让人够呛。先前实在找不到上来的路时，守望公会不是没有动过直接打碎玻璃往外界爬上来的想法，奈何这点早就被这座大厦的设计者提前预知，提前在顶层铺设了格外坚固的玻璃，一旦碎裂将启动整层楼的报警机制。内里的房间还刻意用军工级别的材料加固，按理来说绝对无法暴力破除。
然而现实就这么荒诞地摆在眼前。
这个不速之客直接撞穿顶楼防爆玻璃，踏着刺耳的警报声长驱直入。更令人骇然的是，他周身竟毫发无伤，连衣角都没染上半点尘埃。
要知道，即便是被誉为无限空间最强战力的秦夜，也绝无可能做到如此地步。
难道这个终极副本桂逸市还有什么他们没有提前知晓，更加强大的诡异？
在此刻唯一能保持冷静的只有约书亚。
银发牧首站在电梯井旁，望着那道身影，眼眸里满是了然。
“宗乐......”直到不知是谁的喃喃自语打破了寂静。
求生者们尚未将“超新人”这个名字与眼前身影联系起来，那两只被震飞的诡异突然暴起！它们以超越先前的速度，化作一红一黑两道残影，朝着硝烟中的身影夹击而去。
硝烟中的黑发青年却纹丝不动，双臂交错稳稳架住双重攻势，同时颤抖着低声道。
“爸！妈！”
正如同先前求生者们经历的一样，两名异化成如今这般模样的诡异早已失去了理智。即使是面对曾经亲手抚养长大的儿子，也并未找回神智，手下留情。
一边拆解着招式，宗乐胸腔里一边翻涌的酸楚几乎要冲破喉咙。
他设想过千万种与父母重逢的场景，却唯独没料到会是这般。
在弥漫着血腥味的战场上，对着两具失去神智的杀戮机器喊出“爸妈”。
十分钟前，他还安逸地待在安康小区，正准备回房休息。不过是睡前习惯性点开手机，犹豫着要不要回复约书亚那条未读信息。谁曾想逛到论坛直播贴里惊鸿一瞥，那两道刻入脑海的身影就这样猝不及防地撞进视线。
于是宗乐没有丝毫耽搁，风驰电掣般前往泰康永乐生物医药公司。生怕求生者们将他的父母认错成诡异，酿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好消息是他赶到的很及时，坏消息是父母不认识他了。
无奈之下，无法与对方沟通的宗乐只能挡下攻击，试图说更多唤起他们神智的话。
看着眼前的一幕，守望公会核心军团的成员们全部都懵了。
“等等，宗乐刚刚叫他们什么？爸妈？”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超新人是这两个......的儿子？”
“所以真相是什么？他们到底是谁？”
谁也不愿意说出那两个名字，仿佛说出来就会触动什么禁忌一般。
正在这胶着的关头，走廊传来高跟鞋落到地面的脆响。
“红心前辈！方块骑士前辈！”
随着一阵慌乱的脚步声，那道标志性的高开叉旗袍身影仓促出现在硝烟中。向来优雅从容的商会主人6th蜘蛛夫人，此刻白色皮草歪斜，妆容精致的脸上写满惊惶，在看到面前的一幕后，更加不敢置信。
作为独立于三大公会的中立势力，商会在各大论坛安插的眼线堪称无孔不入。即便守望公会的直播只持续了短短十分钟，也足够情报网第一时间将消息传递到她手中。
她当初进入无限空间时，是被丈夫和闺蜜联手背叛的中年妇女。报仇无望的同时，还要看被这两人恶心。危难之际，是恰巧和她一个任务，当时就已经是S级前辈的红心伸出援手，不仅帮助她变强，还教会她许多，说是人生导师也不为过。而且商会的雏形其实也并非蜘蛛夫人构思，而是红心和方块骑士完成的前期准备，即使他们二人兑换离开了空间，这份恩情，蜘蛛夫人也永远铭记在心。
蜘蛛夫人的现身，无疑成了压垮众人心理防线的最后一根稻草。
这位商会之主与两位老牌S级的交情人尽皆知，连她都亲口确认了红心与方块骑士的身份，还有谁敢质疑这个荒谬的真相？
另一边，宗乐的战斗也已分出胜负。
在无数次徒劳的呼唤后，当父母眼中仍不见半分清明，招招直取要害时，黑发青年终于闭了闭眼。再睁眼时，黑眸中只剩决绝。他以肉眼难辨的速度闪至二人身后，手刀精准落在后颈，将这对失去理智的至亲击昏，成功让他们失去了行动能力。
方才喧嚣吵闹的激烈战场，刹那间寂静下来。
唯有方才斩断的空间道具从方块骑士手腕上脱落，磕碰在地板。
刹那间，万千封信纷纷扬扬散落下来，被风卷起，吹到大厦下方。
那是当年求生者们满怀期望与期待，让红心和方块骑士帮大家带去现实世界，交给至亲的信件。每一封信里都藏着说不完的牵挂，写满了“我很快就能回家”的温柔谎言。
多年来，从无人怀疑过它们竟没有送达。无数个疲惫的深夜，求生者们靠设想亲人读到信件时的表情安稳入眠。
而现在，它们出现在这里。
像一场残酷的雪。
迎着所有人沉默而灼痛的目光，秦夜痛苦地闭上了双眼。
“是的，很抱歉隐瞒了这一切，但你们见到的没有错......”
这里是地狱，也是我们的家园。
第160章
越是这样的场合,秦夜反而越能深刻领会到约书亚那句“有时候真相带来的并非希望，反而是彻头彻尾的绝望”。
无数道目光如烙铁般灼烧着他，每一双眼睛里都翻涌着截然不同的情绪,内里闪烁着希冀,痛楚,挣扎,甚至是恳求。
秦夜清楚地知道，求生者们想从他这里知道的并非完全是真相,其中有不小一部分人甚至希望他说出来的是谎言，而非这样残酷的现实。
他们宁愿这是一场荒谬的误会,一个恶劣的玩笑。
事已至此,隐瞒已经没有意义。约书亚带上来的那些圣殿军正开着摄像头，将这个问号级任务顶楼发生的一切全部忠实地直播出去。因为处于任务进程当中,求生者们还得关心自身的安危以及任务进程，所以此刻关注到直播贴的人并没有那么多。
但也只是时间问题。
真相就像这些飘落的信件,终究要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终极副本......其实就是现实世界,是我们梦寐以求抵达的美好家园。”
秦夜的声音嘶哑得像是被砂砾磨过喉管,每个字都渗着血。
寥寥几语,便将前因后果说得透彻：“宗乐，是红心和方块骑士的儿子。因为现实世界和终极副本时间流速不同,所以按照推测,应当是他们兑换离开出来后才生下的他,这一点宗乐的年龄也完全能对上。”
“他不是什么想要潜伏进无限空间的诡异，而是红心和方块的爱情结晶。身为两名S级求生者的后代，完全有被主系统绑定，加入无限空间的资格......”
秦夜说这些话时，不仅求生者们在听,刚刚将二人制服的宗乐也在听。
黑发青年轻柔地脱下衣服外套，小心翼翼地垫在红心和方块骑士的头下，将他们放在地上躺好，这才直起身子。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在场所有求生者要么还在消化那个残酷的事实，要么呆愣在原地，失魂落魄瞳孔发直，总之没办法再对宗乐横眉冷对。
“请问......你说的红心和方块骑士，是什么意思？”
而宗乐本人也从秦夜零碎的讲述中敏锐地察觉到，对方说的话，可能和自己从未知晓的，父母的过去有关。
“你的父母，曾经是无限空间里十分出名的求生者，分别位列排行榜第四和第五。”
说到这，秦夜深深地叹气：“你应该浏览过系统的商城界面，那里有一个终极兑换选项，即攒够一百万生存点数的求生者可以兑换离开这里。”
他和这两位也是并肩作战的好友，虽然早有预感，但亲眼看到对方真的变成没有理智的诡异后，还是难免心痛，以至于陈述的声音出现片刻哽咽。
“大概在六年前，你的父母便是攒够了一百万生存点数，从无限空间兑换离开。我们一直以为，他们回到了现实世界，远离了无限空间的恐怖和喧嚣，可没想到......”
后面的话不需要再说，人们都已经明了。
“咚”的一声，安桃无力地坐到地上。
她和蜘蛛夫人一起，颤抖着伸出手，可接触到的却只有红心变成诡异后冰冷的体温。
“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透过发缝，能听见安桃带着哭腔的声音：“我们记忆中那个充满阳光，蓝天白云的现实世界，怎么可能会变成终极副本，变成这样暗无天日，空中高悬血月的地狱？”
看着看着，又有求生者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那我们在终极副本杀的NPC岂不是——”
核心军团里的成员都或多或少染上过虐杀的恶习，当即面色惨白反胃。
“还有我们记忆中的红心，她到底在泰康永乐生物医药公司遭遇了什么......”
这一路走来，求生者们目睹了太多惨无人道惨绝人寰的实验。虽然那些血腥场景令人作呕，但毕竟只是NPC的遭遇，尚能自我安慰事不关己。可当同样的命运降临在昔日战友身上时，那种反胃感顿时化作烧穿理智的怒火。
“普通的诡异虽然失去了正常人的情感，但好歹都还有理智和记忆呢，可红心和方块骑士他们两个却——”有人崩溃地大喊：“所以到底为什么啊！他们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诡异？！诡异有什么形成的原理？就算现实世界就是这里，他们也不至于变成这样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