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急如焚时, 身体忽然一轻, 视野中的画面也拔高了些许。
萩原研二站在病房的地面上, 若有所思地回头，看见一个有点陌生又有点熟悉的半长发青年。
呆呆傻傻的。
唉, 怪不得没人愿意和你玩。
萩原研二惆怅，伸手去捏自己的脸，结果手穿透身体。
更惆怅了。
他这算什么, 灵魂出窍吗？
笨蛋的专属技能？
萩原研二穿过墙，走出去，看见正在说话的卷发和金发。
他们的名字是……松田阵平和降谷零？
零散而跳跃的思维终于逐渐收束，半长发青年倚着门，缓慢理清了现状。
他是萩原研二，一个刚奇迹苏醒的植物人。
好消息，他好像不用找松田阵平做朋友了，松田阵平本来就是他的好朋友。
坏消息，他好像本来活不了了，松田阵平为了救他付出了很大代价。
更坏的消息，松田阵平是重生的，上辈子被一个叫做渡鸦的势力害得很惨。
比更坏稍微好一点的消息，松田阵平成功控制了渡鸦。
完全高兴不起来了。
萩原研二的灵魂都沉重了几分，和降谷零一起，将目光落在松田阵平的左手上。
降谷零只是一扫而过，他却仗着松田阵平发现不了，弯下腰仔细观察。
修长，骨节分明，指腹和掌心微带薄茧，没有显眼的疤痕，也没有不自然的修复痕迹，没有任何的异样。
上辈子受过伤吗？
“你的左手受过伤？时间倒流之前？”降谷零问出来了。
“……你可真行，盯着它看干什么。”松田阵平若无其事地将手插进兜里，“根本算不上受伤，当场就好了。行了，能告诉你的我已经都说了，渡鸦的事情我会处理的，你不能总想着把什么都揽在自己身上。”
在转移话题。
开始回避交流了。
萩原研二轻易读懂了松田阵平的肢体语言。
他有些担忧地思索了一会，然后忽然发现这两人的气氛变得僵硬。
吵架了，说了什么？
萩原研二努力思考。
是那句‘他真的可信吗？’还是‘醒来的真的是他吗’？
这两句好像指的不是一个人，后一句是我，前一句是那个……
Admin、Administrator？小阵平选出来的渡鸦新首领？
小降谷怀疑他骗了小阵平？
萩原研二好像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了。
这俩人叽里咕噜说了一堆，接着不欢而散，萩原研二看松田阵平转身回到病房，立刻先穿墙回去。
降谷零站在外面，最终轻轻按了按眉心。
刚才松田阵平在走廊中挣扎犹豫又最终做了什么表情，让他想到了赌桌上的赌徒。
而赌博最可怕的不是一直输，而是赢过。
松田阵平已经成功了不止一次了了。
他得到了仓辻速水等人的协助，掌控了渡鸦，又成功让萩原研二从接近脑死亡到恢复意识迹象。
但每一件事情都不能细想。
仓辻速水等人对松田阵平持续而不正常的迷恋，渡鸦首领居心不明的顺从……难道偏偏就到萩原研二这里，没有任何的异样吗？
他担心松田阵平在一次次的成功中逐渐模糊边界，看似清醒，实际上已经不知不觉走在歧路上。
理智和情感在打架，脑子里一边说相信松田的判断能力，另一边却举出超重量级的砝码。
毕竟是萩原研二。
偏偏是萩原研二。
松田阵平烦躁地坐在萩原研二的病床上。
而萩原研二一靠近自己的身体，智力就飞速的流失，他原地转了一圈，没有立刻回到自己的身体，先并排和松田阵平坐在自己的病床上，听松田阵平说话。
“我知道他的意思，但是他的想法完全没道理。”
“说什么意识不是你……我又不蠢，总不可能认不出来你是真是假吧。”
松田阵平说着，和病床上的半长发青年对视。
半长发青年的目光依然清澈，清澈得如同一片空白。
他心头生出些许不安，“……hagi？”
下一秒，半长发青年慢吞吞点了点头，那种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
松田阵平心神骤然一松。
“我真是……被他莫名其妙的话吓着了。我先通知千速姐、萩原叔叔萩原阿姨还有我老爸。算了，先通知千速姐吧，今天太晚了，我怕他们大半夜赶过来。”
松田阵平恶劣地揉了揉萩原研二的脸，然后生出来一个坏主意。
萩原千速收到了一张带兔子耳朵的萩原研二的照片。
萩原千速连夜赶来东京。
第二天一早，萩原父母和松田父亲同时得到消息，而松田还专门安排了渡鸦装作明立流国际医院的人过去接送，最迟一个半小时就到医院。
城野医生只睡了四个小时，知道这个消息之后两眼一黑。
他绝望地从床上坐起来，给同样住在医院的宫野志保打了个电话。
“宫野医生。”
“您说。”电话那头的女声稚嫩而清醒。
“年轻就是好，这么早还能这么精神。”
宫野志保：“？”
“宫野医生，你年轻有为，未来成就不可限量，是我最看好的同事。等松田阁下允许我退休了，我想推荐你做下一任院长。”
年轻有为的未来院长、十五岁的宫野医生看了一眼天色和墙上的钟表，
“城野院长，您再睡一会儿吧。”
“但今天恰好有位非常重要的病人家属来访。”
“……我替您接待。是哪一位病人，我能查到他的病例吗？”
“……”
“城野医生？”
“宫野医生，医院的每一位医生都能替你证明，你经验丰富，而且长期负责这位病人，你还是我最看好的未来院长，而且你的博士学位也能打消一切质疑。”
宫野志保觉得很不妙。
“……到底是哪一位病人？”
“萩原研二。”
“他昨天已经醒了，智力和记忆还没完全恢复，但已经彻底苏醒。”
“之前的治疗方案和后续康复方案……你编一下。”
一小时后。
松田阵平被敲门声惊醒，打开病房门，看见了穿着白大褂的茶发女孩。
“我……”
宫野志保，前代号成员雪莉，抱紧了怀里的文件夹，冷静地说，
“我是萩原研二的主治医师，我来看一下萩原研二的情况。”
第165章
宫野志保很客气, 表现出的态度完全是医生对病人家属的态度，因为病房里不止有渡鸦的这位松田阁下，还有萩原研二的姐姐萩原千速。
据城野医生说, 这位在交通课任职的女警和萩原家的其他人一样，并不知道松田阵平的另一重身份。
而松田阁下大概是根本不知道是她过来, 明显愣了一下, 才侧开身。
“宫野医生, 请进。”
“谢谢……松田先生。”
宫野志保十分不自在。
——估计渡鸦的人也不敢从容接受被松田阵平亲自开门请进来的待遇。
这时, 躺在沙发上的萩原千速才醒转, 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朦胧中看见一个高挑的卷发男人。
“嗯？阵平？我好像做了一个梦, 梦见研二……阵平？你怎么在？”
萩原千速陡然清醒, 坐了起来，直直看向病床的方向。
半长发青年安稳的睡着，双目紧闭和往常毫无区别。
萩原千速怔了怔，忽然眼前递来一杯温水, 她下意识接过，顺着持杯的手往上看。
卷发男人没穿着那许久没变的黑色西装外套，白衬衫皱皱巴巴，还沾了一点浅色的污渍。
萩原千速坐在这, 还能闻到他身上飘来的若有若无的柠檬香气。
萩原千速一下子想起来了。
昨晚她骑摩托车直接从神奈川过来, 还没一个小时就到了。但是时间太晚, 她本以为萩原研二已经休息，结果推开门, 却看见已经昏迷四年的弟弟居然坐了起来，倚着床头，脸上神采奕奕。
萩原千速的眼眶一下就湿了, 咬住唇，好悬没落下泪，却发现半长发青年又低着头，双手把玩着……那是什么？
是半个柠檬。
柠檬放在病床的边桌上，柠檬里面插着两块不太规则的锌片和铜片，两个金属片都连着导线，两根导线在一个不知道从哪儿搞来的小灯泡的上汇聚，组成一个完整的简易电路。
萩原研二笨拙地把柠檬里的铜片拔出来，灯泡熄灭。
萩原研二又笨拙地将铜片插回半个柠檬里，灯泡亮起。
而松田阵平，他满脸生无可恋地坐在一边，双手灵活地将铜片和锌片用纸巾卷在一起制作简易电池。
萩原千速：……有种十几年前推开弟弟卧室门的感觉。
这两个人今年是二十六岁还是六岁？
大概只有一个人是二十六岁吧。
因为松田阵平看到她，立刻露出得救了的表情。但是他还没来得及把手里的东西放下，萩原研二已经开口了，他语速很慢，但咬字清晰。
“电路，串联。”
松田阵平转向萩原研二，熟练地回答：“你拿的这个就是。”
“并联，坏了。”
“……是被你自己玩坏的，别催，我不是正在给你做新的。”
然后萩原千速才得知，松田阵平刚才故意取笑萩原研二，结果导致萩原研二对电路莫名执念，反复念叨。松田阵平无可奈何，说又说不通，最后只能现做一个让萩原研二玩。
完全同情不起来。
萩原千速只想看戏，甚至还进一步挑三拣四：“要玩的话，就好好找一套小学生的教具啊，这样是不是有点危险。”
“我盯着呢。这不是太晚了吗？我就随便拆了点。”松田阵平无精打采地说。
触发关键词，萩原千速猛一个激灵 。她迅速打量一圈房间里面造价极高的各种医疗仪器，确认没有哪个变得残缺不全之后才松了口气，安心地坐在萩原研二的身边。
她正想用温和一点的方式自我介绍，却没想到，据说因为脑损伤失忆的萩原研二居然记得她。一看见她，那双淡紫色的下垂眼就泛起惊喜的光，然后自然而然地喊出了姐姐。
萩原千速的心一下子就软了，结果就成为了第二个陪玩。一直到凌晨四点多，萩原研二精力不济地睡着，他们已经换了十来个柠檬，榨了三四杯柠檬汁。
萩原千速看见垃圾桶了柠檬的残骸。
好的，不是梦。
她的弟弟真的醒了，虽然大脑上还有一些小状况，但是能一起来就开始给人找麻烦……实在是太好了。
萩原千速就在这种庆幸的心态中看见了萩原研二的主治医师。
萩原千速：“……”
真是一位年轻有为的医生。
宫野志保打好了腹稿，准备应对接下来的质疑，但只等来了萩原千速真诚的夸赞。
交流的过程远比宫野志保想的更简单更轻松，不光萩原千速，连萩原家的人都同样好说话。
即使宫野志保听出他们话里偶尔有探寻她过去履历的意思，但是竟然也生不出任何不满或局促，反倒有种“这本来就是病人家属该问的”“他明明在肯定我”“我多说一些一定会缓解她担忧的心情”的奇妙感觉。
到松田阵平换了身衣服回来，宫野志保才猛然从那种过于亲切放松的氛围中挣脱，惊出一身冷汗。
好可怕的一家人。
相比而言，旁边精壮干练又沉默寡言的松田丈太郎反而显得威胁力更小了。
……也没有。
宫野志保稍微一走动，就听见松田丈太郎低声问松田阁下，为什么外面安保经过和停留这间病房的次数比周围多了两倍。
“因为我们过来探望的人多，这边一直都是这样。”
松田阁下若无其事地回答。
几分钟后，西尾瑛收到了近期要根据每间病房探访人数来调整巡查力度的安排。
他带一部分人离开地下三层。
某间囚室里，戴着针织帽的长发男人继续低着头靠着墙，眼睛却突然睁开。
【你是谁？】他在心里问。
【……你听见我说话了？不觉得是自己在幻听吗？】
【我没碰过这里的水和食物，也没吸入致幻气体，我很清醒。】
【嘛，那我们来交换吧，我知道你刚被关进来。你告诉我外面的情况，我也告诉你‘外面’的情况。】
【……】
【莱伊酱？小诸星？】
【……你没办法出去吗？】
【欸对，我不能离开这里太远。】
听起来像是地缚灵。
【你经常和被关在这里的人做这种交换？】
【……是的哟。但是我答应为他们保密，不能把他们的事情告诉你，所以这个不要想啦，不能交换。】
如果是真的，那说明这个地缚灵还很有信誉，当然，也有可能只是故意说出来让他放松警惕。
【怎么样？】地缚灵问。
【你想知道什么，可以问了。】
【……哇，好谨慎。】
地缚灵的声音赞带着赞叹，明显是猜到知道了他的意思：
无论是哪个国家，都有和恶魔或鬼魂达成交易后被钻漏洞拖入地狱的警示，因此赤井秀一回避了所有有可能会达成正面交易的词。
【那么，拜托你，从松田阵平说起吧。】
又是松田阵平。
……该说这果然是渡鸦的地盘吗。无论人还是非人，好像只要和渡鸦相关，都不可避免地被松田阵平吸引。
但现在说出从栗山幼生那里得到的情报，又未免太早了。
赤井秀一沉吟片刻，想起第一次记住这个名字的时间。
【那要从仓辻速水和荒海彩说起，你知道他们吗？】
地缚灵沉默了一会，接着语调轻快地说：
【知道。】
【我认识。】
楼上，半长发青年躺在病床上安静地睡着，旁边是静静等待的萩原父母，松田阵平走过去看了一眼。
接着，忽然收到两条系统提醒。
【系统遭遇不明攻击。】
【玩家[仓辻速水]强行登录游戏。】
【玩家[荒海彩]强行登录游戏。】
松田阵平若有所思。
他其实并不排斥玩家上线，尤其是之前帮过他许多的荒海彩和仓辻速水，但也忽然理解世界意识明明已经彻底掌握了游戏权限, 却依然要把游戏彻底剥离出去的原因。
世界意识的确很强，但似乎只能强行扣下严重违背世界规则的纸居和八朔, 更多的时候, 都是通过游戏本身的设定影响玩家。
也因此, 哪怕他将游戏全局关闭, 玩家也能凭借过硬的技术强行开启。只要游戏还在, 世界之间就永远开着这样一道单向门。
啊，这么说……等游戏化达到百分之百, 他就彻底和玩家们说再见了吧。
本来还以为是很漫长的事情, 所以从来没仔细想过，结果似乎只有一两个月了。
松田阵平恍神片刻，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他拿出手机，想直接发消息给他们两人, 但这时，管理员邮箱先收到了一条消息。
【管理员先生，我已经从纸居那边知道了事情的经过，也知道他情急之下给这个世界造成的麻烦。他不愿再登录游戏, 但希望我带他向你和松田警官道歉。另外, 他还想将纸居家的所有产业交给松田警官和您, 为之前造成的麻烦作出补偿，不知您方不方便现在见个面。——荒海彩】
这个世界？！
松田阵平微惊, 又冷静下来。他在零点的时候把所有玩家踢下线到现在才过了九个小时，换算成他们那边的时间也不过三个小时。
就算荒海彩真的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找到了纸居圭介，以纸居圭介谨慎的性格, 将一切和盘托出的可能性有多大？
松田阵平更愿意相信是荒海彩自己发现了异常，又发现在那个世界没办法联系上 Administrator，于是专门过来试探。
如果是这样……他注视着眼前的光屏沉吟片刻，忽然心中生出一些想法，
‘玩家怀疑这个世界是真实的，有没有处理这种事情的预案。’
以纸居圭介的性格，一定有所准备。
光屏闪了闪，果真弹出一个新页面。
【系统分析中】
【建议使用[临时场景]】
松田阵平看了看临时场景的介绍，选了同意。
【是否以荒海彩、仓辻速水为中心，构建临时场景。】
荒海彩和仓辻速水站在东京某处的街道。
他们上了线，荒海彩按照原计划先联系了管理员，却没得到回复。
“那我联系松田警官。”
仓辻速水拨出电话，却无人接听。他把手机从耳边拿开，盯着屏幕露出些许迷思。
“怎么了？”荒海彩问。
“没有语音提醒。”
他打开免提，果真只有等待接通的忙音。仓辻速水没挂电话，手机就一直停留在拨通的界面，没有自动挂断。
像是没有下一步进展的贴图。
这是……
“游戏真的在维护？”荒海彩轻轻皱起眉，往外走了两步，迈入人来人往的街道。
穿套裙的女人单手拿着一杯咖啡，不闪不避，从她的身体穿了过去。
仓辻速水跟过来，先试着拦了一个人，没能拦住。于是又伸手摸旁边的电线杆，这回倒是摸到了，但是眼前的场景和实际摸到的位置还稍有偏差。
“NPC不能识别我们，场景也没校准，好像真的是在维护，是不是你想错了。”
穿着铅灰色大衣的女人有些动摇，但还是摇头，“纸居圭介的态度不对。”
“我觉得……他用了安全设置不完整的测试游戏舱，被困在游戏里十年，不想上线也很正常。”
“不是这个原因。”荒海彩完全不意外仓辻速水没找到重点，她继续观察四周，口中继续解释，“是因为他愿意把纸居家交给松田作为补偿。”
仓辻速水蹲下确认地面的质感，听见这句又抬头问，“那不是你要求的吗？”
“是我要求的，但是他同意了。他是游戏的前管理员，也是整个游戏的创造者，所有内容都是他的设定，如果Administrator想要，自行修改设定就可以了，为什么纸居圭介要顺着我的话，依《第二人生》的世界观转出。”
荒海彩怀着疑惑，试探性地联系了 Administrator，但是没得到任何回应。这不太正常，但如果Administrator本身就不在现实世界，就显得合理了许多。
为此，荒海彩才找上仓辻速水，希望他帮忙撬开游戏，
但从最后的结果来看，似乎是她想多了。
游戏外确实联系不上Administrator，但是游戏内Administrator同样没有回复消息，游戏里也处处错乱，完全没有运营时的真实自然。
无论怎么看，这都不像是一个真实世界。
松田阵平松了口气。
临时场景的作用就是以玩家为中心重新模拟新的场景。
他一比一复制了实际场景，现实中的人又没有看见他们两个，所以如果他们尝试和其他人交互，就会发现NPC根本看不到他们，两边也没有碰撞体积。
除了这些，松田阵平还刻意让系统在各种显眼或不显眼的地方，临时删去部分建筑，或者让整个场景轻微错位，表现的像是游戏正在调试。
哪怕行为日志上，荒海彩已经找了辆车打算试探一下场景的边界，他也丝毫不紧张。
毕竟临时场景是实时渲染的，模拟区域永远只有她和仓辻速水周边。
最重要的是，这个功能是纸居圭介专门为这种情况准备的预案，所以玩家那边的游戏系统不会收到任何提示。
很好用，但松田阵平还是没敢直接关上光屏，而是把它挪到一边，打算随时关注。
但他频繁出神的样子落在其他人眼里，就像是因为睡眠不足而导致的疲惫。
萩原千速刻意打了个哈欠，先对宫野志保歉意地笑了笑，又含糊地对三位长辈开口：
“我有点困了。”
又自然看向松田阵平，“和我去从附近找个……酒店？”
萩原千速话说到一半，冷不丁地想起上回借住的事，打了个磕巴。
突然有点担心松田阵平会说岩崎介羽有套房子在附近……
就算没有岩崎介羽，还有荒海彩……还有第二天遇到的那几位。
糟了，本来感觉极低概率的事情一下子变得不可捉摸起来。
她噌地站起身，试图拽上看起来完全不打算离开的松田阵平，“走了走了”
萩原父母也适时出声应和，“你们估计昨晚都没睡好，还是先去休息吧，这边有我们呢。”
松田阵平：……
宫野志保：……
表面上看，确实应该出去找地方休息，毕竟明立流国际医院没理由给萩原研二安排过于豪华的病房，这里也没有第二个卧室可供休息。总不能没病也要在这里开一张病房吧，就算可以，这里一张病床的价格可比外面的酒店贵多了。
宫野志保完全能理解他们的思路，但是……整个医院都可以算是这位松田阁下的私产，他听说当初松田阵平住院的时候，渡鸦的人把东京各处餐厅的知名厨师都请过来，轮流为松田阵平准备一日三餐。
如果松田阵平想把这里当做酒店住，渡鸦的人估计会把这里安排的比五星级酒店还要舒适。
但现在他看上去要去医院外面找个经济型酒店住了。
城野医生还好，那个西尾瑛如果知道，反应大概会很大吧。
不过他还没看见今早松田阵平亲自帮萩原千速倒水然后递过去呢。
宫野志保想归想，却没有找个理由帮他们安排——作为医生对病人家属过于殷勤，不合常理。
她余光注意到松田阵平已经起身，萩原千速像是微微松了口气，但两人还没走出去，松田阵平就开口了：
“别跑一趟了，我在这边有认识的朋友，可以让他们帮忙找一间空置的员工宿舍。”
“……是我见过的吗。”
萩原千速的语气过于谨慎，让旁边的萩原父母疑惑抬头，连松田丈太郎也望过去。
“应该没见过吧？”
松田阵平推开门，好巧不巧，正好看见了他想找的那位‘朋友’。
“西尾瑛。”
房间里的萩原千速、萩原父母、松田丈太郎同时看过去。
那是一个很清俊的年轻男人，看上去约摸二十三四岁，穿着一套黑色的制服，双手被同色的皮质手套包裹。他神情沉静，转头的时候，目光里不带丝毫的喜恶探究，只有微微冷淡的注视。
是个很出色、但似乎心防很重的年轻人。
这样的印象只持续了不到一秒就被打破了。
因为他看见松田阵平、松田阵平又喊出他的名字时，就像是冰山忽然消融，一个鲜活而生动的人从静物画里剥离了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