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森看着他。
赛里斯放开手，继续说：“也许这个世界是假的，但我在这里度过的十多年是真的，我得到的、我给出的爱都是真的。还是说，你要否认我们认识以来的一切，杰森？”
他没法去说“也许这个世界是另一种层面的存在，没有什么真的假的”。他也不需要说，杰森比他更清楚。
但他知道杰森现在需要什么，不只杰森，还有卢卡斯、布鲁斯、迪克……和不远处偷听对话的一群义警们。他会证明，这一切都是有意义的，对他们所有人来说都是。
杰森说你说的倒是好听。
赛里斯问，那你希望我做什么呢？
在那个瞬间，杰森有种预感，无论他提出什么要求，赛里斯都不会拒绝的，但这让他更加恼火——如果这里也是你真实的人生，你为什么对自己毫不在意？在你的世界里，你不会也是这样的吧？你把你自己当成了什么？
想到这里，杰森说：“我希望你就会去做？好啊，我希望你走，去过你的大少爷生活，你想跟谁谈就跟谁谈，别回来见我——听到没有，别、再、来、找、我、了。”
赛里斯沉默了好一会儿，说好，杰森，如果这就是你希望的。
他知道布鲁斯他们还在，不过这会儿布鲁斯出现无异于火上浇油，他跟杰森告别，就要离开据点，却有人先推开了据点的大门。金色的阳光骤然洒落进来。
来人是个有头金发的高大男人，一张熟悉的脸映入赛里斯的眼帘。
是阿尔维德。
他们在这个世界里不熟，也不再是兄弟。
在开门的一瞬间，阿尔维德看到了赛里斯脸上的神情——平静、低落，但又有些无奈。
阿尔维德又看向杰森。
杰森在阿尔维德出现的时候就警惕起来，问：“阿尔维德，你来干什么？！”
这人不是在给黑面具做事吗，他以前甚至是老法尔科内的手下！杰森跟他可没什么好脸色，阿尔维德是真正正统的哥谭黑.帮——他祖上三代都是干这个的，和大少爷那种只是披了个黑.帮皮的慈善家不一样！
阿尔维德回答：“你忽然离开阿卡姆，老板不放心（具体不放心什么别管），让我来看看你的情况。”
他说完，又看向赛里斯。
阿尔维德顿了一下，问赛里斯：“他不欢迎你？”
赛里斯想，这不太像是……不太像不认识他的语气。这个语气更像是他认识的阿尔维德，他的堂哥。
他说差不多，我想和杰森谈谈，被赶出来了。
阿尔维德就说：“那先跟我回去吧。”
赛里斯就笑了，回答：“好啊。”
他背后，杰森难以置信地掏枪，蹲在屋顶上的义警们准备跳下来，而布鲁斯已经冲出了休息室的门。
【你和阿尔维德走了。】
【你没解释什么, 阿尔维德也没问，你们两个并肩走在哥谭的街道上，夜色正吞没最后一缕夕阳的余晖。唯一的问题就是背后的视线有点扎人，而且不止一道。】
【跟踪你们的人好像有点多, 起码有五个。】
阿尔维德将双手揣在大衣口袋里, 神情平淡得像他只是来接弟弟回家, 当然事实多半也的确如此。
他的金发上沾了烟尘和火, 但风里没有血味，只有面包店热腾腾的香气从街角传来。
赛里斯问他：“阿尔维德？”
阿尔维德说：“嗯。”
他们以前就是这么相处的。阿尔维德永远会回应他，并等待他的下一句话。
赛里斯几乎可以肯定这就是他认识的阿尔维德——他侧头，去看阿尔维德的脸，看到一双也看向他看过来的蓝色眼睛。阿尔维德问怎么了，赛里斯问他：“你是怎么来到这个世界的？”
阿尔维德却说：“不是‘来到’。”
他们走到了十字路口。
红灯亮起，夜幕降下，车流从眼前匆匆掠过。
“我不知道你从哪个世界来，但我知道是你。”阿尔维德的语气理所当然。他望向远方的夜空, 又将视线收回到赛里斯身上，好像在说一件最为普通的事。
赛里斯尝试理解这段话的含义, 特别是“知道是你”。
他问：“你知道？你知道是哪个我？”
阿尔维德回答：“只有一个你。”
他说完, 发觉赛里斯没有回答, 也没有下一个问题, 想了想，又补充说：“但有很多个我。”
赛里斯想阿尔维德还是跟以前一样, 不问不说，问了也白说，他必须找到关键、刨根问底，才能从阿尔维德那里找到答案——而且多半是不完整的答案。
阿尔维德, 你好麻烦一男人。
但阿尔维德永远会帮你，无论处在什么情况下，哪怕你们在这个世界里几乎互不相识。
赛里斯看着阿尔维德的脸，他在想，阿尔维德这样的人，好得有点不太真实。
他问：“那你知道我在其他世界的经历？”
阿尔维德回答：“知道一点。”
赛里斯又问：“你为什么会知道？”
阿尔维德回答：“其他‘我’知道。”
赛里斯：“……”
说了和没说一样，但又好像说了很多了不得的东西，阿尔维德。
绿灯亮起。他们穿过街道，在灯光里走过商业区与住宅区的分界线，走入哥谭的一片繁华中；背后好像传来了枪声和尖叫声，但那个声音刚喊到一半就中断了，好像受害者还没来得及喊完，罪犯就已经被不知道打哪冒出来的黑影撂倒。
赛里斯知道他要问什么：“那阿尔维德，另一个你说你是‘秩序公式’，这是什么意思？”
阿尔维德在这个问题上略显迟疑，但也很快就给出了答案：“用以维护世界本身的程式，名称是秩序公式，‘阿尔维德’只是我被设定出来的人格。”
他镇定地说：“我不是人。”
赛里斯抬起手，去捏了捏阿尔维德的脸——阿尔维德没有躲开。手感很真实，是真的，起码他摸到的是真的。
他问：“那你为什么要帮我？”
阿尔维德回答：“因为我是你哥。”
只需要这一个理由。
他们继续往前走，过了一会儿，赛里斯又问：“那阿尔维德，你是‘系统’的一部分？”
阿尔维德说不是。
在赛里斯“你不觉得你少说了几百句吗”的目光下，阿尔维德才说了后半句的解释。
“‘我’是自检程序。BAT·SERES模拟系统是我的平级。”
杰森蹲在檐角，黑夜遮蔽了他的身影，他远远看着并肩而行的那两个人，一言不发，直到站在他身边的斯蒂芬妮拍了一下他的后背。
斯蒂芬妮说嗨杰森，你就这么看着吗？哇你看他们两个一见如故……
杰森说你闭嘴，他爱怎么样就怎么样，那是他的自由，与我无关！
斯蒂芬妮：诶嘿。你说的哦？
她跟身后的卡珊德拉眨眨眼，达米安和小乔纳森刚把抢劫犯丢进GCPD回来，迪克看向布鲁斯……而布鲁斯？他冷酷地换上了蝙蝠侠的衣服，冷酷地站在那里，冷酷地什么也不说。
最后迪克说：“据我所知他们两个就没见过几次面——好吧，我觉得他们两个看起来很像一见钟情。”
他又看了一眼阿尔维德。
这个人是曾经老法尔科内的手下、换过好几个老板的帮派代理人，性格果断而狠厉，就没见过他留手的时候，他不但来历不明，还比灯塔大了起码十岁！
迪克想，坏透了，没有一个好的标签，灯塔选谁也不该选这个阿尔维德啊！还不如——
“有没有可能，”蝙蝠侠望着那两人，用低沉的声调，慢腾腾地说，“他们认识。”
杰森：“呵。没有可能。”
他看到那两个人停下，阿尔维德就住在附近。
他看赛里斯在笑。
他看到那两个人在拥抱，他看到——他看不下去了！在一众义警“你终于动了”的目光里，杰森跳下屋檐，重磅落地，大踏步往赛里斯和阿尔维德的方向走去。
而赛里斯只是在跟阿尔维德告别。他想问阿尔维德关于“BAT·S模拟潜入系统”的事，但阿尔维德说这不在他能回答的范围内，而且系统是系统，秩序公式是秩序公式，他们几乎毫无关系。
有关“JOKER系统病毒”的部分也是如此。
至于“世界的蠕虫”，阿尔维德沉默了一下，说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他的工作只是维护世界本身。
于是赛里斯放弃了，他想问问别的，比如莱恩的下落，但他还没开口，就有人一把将他拽开了。
是杰森。
杰森看到赛里斯有点还没反应过来的表情，告诉自己要冷静——冷静个蝙蝠侠！他要打人了！赛里斯，你真就随便找个人就谈，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
他是个黑.帮，哦你也是，但你们不一样！赛里斯，你能不能对你自己负责？！
赛里斯眨了眨眼。
自从醒来，他就没再见到过杰森这副表情了，这副想说什么又不想说，最后生闷气的表情。他记得杰森小时候总是这样，每次看到他做什么常人难以理解的事，特别是要吃亏的时候，小杰森看着看着就看不下去了，使劲儿拽上他就走。
当然以杰森小时候的力气其实是拽不动他的，赛里斯只是在事情不那么重要的时候任由小杰森把他拽走而已……现在不同了，杰森刚刚成年，他俩还得较劲。
幸好不是迪克，那个赛里斯较不过。
“杰森，”他说，“刚才有人说要假装跟我恋爱——”
“想都别想！你现在十六岁！你才十六岁，赛里斯！”至少你的身体年龄是十六岁！
杰森条件反射般说完，才发现赛里斯的话里带了个“假装”。
他问什么假装？
赛里斯就笑。
他注视着杰森的眼睛，说：“但也许是真的？杰森，你觉得我应该答应吗？”
杰森睁大眼睛：“你问我干什么？！”
你问我干什么，这是应该问我的问题吗？！你去问后面的蝙蝠侠都比问我要强！
赛里斯温和地说：“我们不是家人吗，杰森？我想问问你的意见，毕竟以后要一起生活。”
杰森：“……”
他现在没被气出高血压一定是多年来被蝙蝠侠和小丑锻炼的结果！但在赛里斯面前，他还是快要被气死了！
他最终咬牙切齿地说：“如果我不同意呢？”
赛里斯笑了，说那我会拒绝，我很在乎你的看法。
杰森：他故意气我！他是故意的！蝙蝠侠，你为什么只是看着，这是你儿子你不管吗？！
布鲁斯：这是我朋友家的家庭问题，我只负责看。（冷酷地抱着手臂围观）
阿尔维德看着这个场面，了解了：“所以你们只是没谈拢，不是没在谈。”
杰森没好气地说：“什么叫没谈拢，我们一直——”
他说到一半，就给自己气笑了，他跟阿尔维德说这个干什么？他们自己的事，他和赛里斯都清楚！
阿尔维德点头，说：“嗯。需要我的祝福吗？”
杰森立刻说：“不——”
赛里斯先一步打断了他的话：“也许需要，阿尔维德。我想我在这个世界没有多少时间，毕竟J——”
他顿了顿，问阿尔维德，这个世界的莱恩呢？
阿尔维德说：“莱恩多年前就死了。”
跟赛里斯想的一样。
他找不到奥利维娅，最后从乔斯琳的经历里得到了答案。他也没找到莱恩。因为这两个人都已经死了。
“你想回家吗？”不知道出于什么想法，阿尔维德问了这样一句话。
“不用了。我有新的家了。”赛里斯笑了一下，回答。
在这个世界里，他从未见过莱恩，也没能见到奥利维娅，他没有可以回去的“那个家”，但他并非无处可去。他有很多……他是说，有很多可以跟踪他的人。
他们两个对话的短短几十秒，杰森的表情已经从“你个外人掺和什么”到“等等，哪里不对”再到“不对不对真的不对”，现在彻底变成了“哦，原来我才是那个外人”。
他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已经在想怎么把阿尔维德——把阿尔维德的老板黑面具揪出来打一顿了。
【阿尔维德走了，杰森冷酷地站了好一会儿，才用不在意的语气问你这个人是谁。】
【你说这是你的堂哥——你母亲的丈夫的侄子，其实你们两个很熟，只是不怎么见面。】
【杰森看了你很久，终于说：你想挨打就直说，不用这么拐弯抹角，我尊重你的小爱好。】
【你说：你不是不在意吗，杰森？你不是说我爱怎么样怎么样，那是我的自由吗？】
【杰森难以置信地看着你。】
杰森终于反应过来：“你知道我说了什么！赛里斯！你——你在我身上放了窃听器！”
他扒拉了一下自己身上，扒拉到了好几个小装置，一时间甚至分不清是谁放的；他把那几个窃听器扔在地上，狠狠碾碎，对赛里斯说：“你竟然！”你竟然跟他们同流合污！
赛里斯整理了制服的兜帽和衣领。
黑羊是正统义警，装备齐全一点怎么了，这种获取情报的小装置谁都有啊。
“康斯坦丁说他有个想法，”他说，“小概率帮我解决JOKER，大概率我会死。”
他的语气特别轻松。
杰森说你想说什么。
赛里斯说：“仪式在几天后。这几天里我想逛逛哥谭，你能陪我走走吗，杰森？就当做是对一个将死之人的怜悯吧。”
【这次杰森真打了你。】
【要不是蝙蝠侠突然出现拦住他，杰森还想再往你脸上打两拳，但斯蒂芬妮和卡珊德拉抱住他的肩膀说算了算了，达米安坐在小乔纳森上看他们几个，迪克蹲在一边叹气。】
【但杰森还是答应带你逛逛哥谭，他恶狠狠地说如果你死了他就去找康斯坦丁算账——追杀到死的那种。】
【你们花了几天时间在哥谭游荡，去了你和杰森小时候没去的游乐园，看了城市新修的风景，参观了几个反派被抓的现场，回到了你们住过的那间地下室。这些年来杰森一直住在这里，他曾经搬到韦恩庄园了一段时间，后来又回来了。】
【在路过玩具店的时候，你看到了一个毛茸茸的超人罐头，你回头问杰森哥谭还有人喜欢“灯塔”吗，你觉得灯塔罐头很有看点，甚至有真实故事支撑。】
【你们还回到了火柴帮，卢卡斯在据点里转来转去，发现你们回来后他谢天谢地，问你们去了哪里，这些年又是怎么回事。你本来想回答的，但杰森把卢卡斯拎开了，说不该问的别问。】
【卢卡斯嘀嘀咕咕，在杰森不在的时候偷偷问你：老大，听说你被蝙蝠侠抓走了，是真的吗？】
【你说是啊，是真的，我被抓到蝙蝠洞里做成了标本。】
【卢卡斯大惊。】
【当时杰森就站在你们两个身后，给了你们两个的脑袋一人一拳。卢卡斯抱着脑袋，说老大你看他，杰森长大后就越来越没大没小了。】
【你说是啊，但也许这是好事。】
【第三天，你们站在哥谭的海边，望向远方黎明的天空。现在可以说是哥谭最安静的时间，几乎没有人在这个时间活动，哪怕是义警或者反派——再过一个小时就要有早班罪犯了。】
【你在看海，杰森在看你，他看了半天，最终问你：你那个真实的世界也一样吧，有什么好看的？】
【你说，你没时间。】
“我从十二岁开始就没有过假期了，意外、麻烦、生活，结仇和欠债……上大学和还各种各样的人情，想办法赚钱，最近更是忙得团团转，感觉一天就要过好几辈子。”赛里斯转过身，靠着栏杆，对杰森说。
他张开五指，在黎明时分拢起被风吹飞的头发。
杰森看到赛里斯背光的身影，以及背后的朝阳，就像他记忆里的那天，一切都蒙着一层薄薄的金色。
他看了一会儿，说：“我还以为你的生活能更好点。”
赛里斯跟风搏斗了一会儿，放弃了，干脆放下手，说：“所以你说的‘大少爷’是这个意思？”
杰森没说话。
赛里斯就当他默认了，说：“你把我想的太好了，杰森。我比你想的要平凡。”
【你们看了一整天的海。】
【后来……后来发生了什么事你不记得了，但当你醒来的时候，你看到了布鲁斯。布鲁斯说你在海边睡着了，他问杰森，然后杰森把你丢给他，气冲冲地走了。】
【你收到了来自克拉克的礼物，一张大都会小记者飞过哥谭码头时拍下的你的照片。】
【你说你们应该有张合影，可惜克拉克只拍到了你，没拍到当时站在阴影里的杰森。】
【你问杰森有没有兴趣拍家庭照片，他说不，他没空，他正在踹黑面具的门。】
【第四天，你从混沌中惊醒，发现自己面前是达米安——你们正在打斗。血味弥漫在整个房间里，你也分不清你手上的是你自己的血，还是达米安的血。】
不对，不对，不对。
赛里斯深呼吸，强迫自己保持冷静，他看向达米安，发现达米安正盯着他看。
“我干了什么？”赛里斯不得不问。
“没干什么。”达米安收起了地上的武士刀，站起来。
在这个世界里，他们几乎没见过面。赛里斯沉睡的时候，达米安尚未从刺客联盟来到哥谭，等他醒来，他们就只在韦恩庄园的餐桌和哥谭的街道上见过一共两次。
赛里斯换了个问法：“他干了什么？你受伤了吗？抱歉——抱歉达米安，我不应该留在外面，我不应该——”
是小丑。
他几乎是立刻想到了答案，并想起了他来到这个世界的不久前发生的事——他在不清醒的状态下跟达米安战斗，而那是一场一不小心就会致命的战斗。
而现在？
他在无意识的情况下攻击了达米安，除了那个JOKER的存在，他想不到别的可能。
他说他最好还是回去沉睡，但达米安打断了他的话。
“TT。你太小看蝙蝠侠了。”达米安宣布，“待在这里，我允许了。”
【迪克猜到你对这个——“差点杀死达米安”有PTSD，他说那没什么，大家都死过几次。】
【你就看着他。】
【你本想回去沉睡，起码不会对现在造成什么麻烦，但迪克说请你再等等，你和杰森的生日就快到了。杰森肯定记得那个日子，也肯定会在那天回来。】
【你沉默了一下，说算了，在哥谭期待过一个生日不是什么好事。事实已经无数次向你证明这点。】
【幸好，在你准备去当罐头小美人鱼的时候，康斯坦丁来到了你面前，问你要不要赌一把。】
【是继续过这样隔几年醒几天的生活，还是放手一搏，通往胜利或者死亡？】
“另一个世界的你也可能会死。”康斯坦丁如是说。
“我知道。”
“你比我想的还要冒进，Pharos（灯塔）。预祝我们今晚能成功。”康斯坦丁一点劝阻的意思都没有，只伸出手，跟赛里斯握手。他们的仪式需要等到下一个午夜。
蝙蝠侠就看着，就这么看着他们。
但蝙蝠侠没说什么，只有布鲁斯·韦恩在餐桌上生闷气。
赛里斯只用一句话就终结了他们的冷战：“如果换成你，你也会这么做，对吗，布鲁斯？”
【布鲁斯更生气了。】
【但他会承认，他绝不可能置无法控制的危险于不顾，可那是因为他是蝙蝠侠！他自己就是最危险的那个，而你不是，他完全有能力让你继续活下去！】
【他只是这么想，不会强迫你接受他的安排。】
【几个小时后，你在镜子前回神，看到一片黑暗里自己苍白的脸——可能比那更白。】
【你伸出手，沾到了脸上的颜料，你觉得这个时候真的应该笑，可想到你现在是什么样子，你笑不出来。你看向镜子，总觉得你现在真的很像他。很像小丑。】
【也许不是像，你已经是了。】
【你洗掉了脸上的颜料，也洗掉了头发的颜色，最后一抹绿已经褪成暗色，可怎么也洗不干净。你想，太好了，你还没疯那么彻底，来得及跟其他人告别。】
【你又想，乔斯琳医生他们在变成小丑前，是否也经历过这样一个阶段，发现自己正在渐渐变成一个陌生人呢？你不知道。】
【午夜。】
【瞭望塔。康斯坦丁，魔法，仪式。】
【你看不懂他在做什么，但你知道，不管得到什么样的结果，一切都会结束。】
【可就跟你糟糕的人生一样，事情出了意外——】
康斯坦丁半跪在地上，血从他的喉咙里涌出，也顺着他的袖口往外流淌；黑暗贯穿空间，视野被阴影遮蔽，有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像是对命运的嘲弄。
赛里斯对上康斯坦丁的神情，下意识冲过去，可康斯坦丁毫无狼狈的自觉，甚至在说：“原来如此，是这么一回事……”
“康斯坦丁！”赛里斯喊他。
康斯坦丁咳起来。
天空和地面正在崩塌、挤压，扭曲成为一卷四维缠绕的纸张。赛里斯抬起头，发现他能透过天空看到外侧——他说不清什么是外侧，但他知道自己看到了什么。
是漆黑一片的世界，是崩碎的线条，有什么东西正在那片无尽的黑暗里翻涌，带着细细绵绵沙沙作响的声音，一直从世界的彼方传递到耳边，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有人在喊。
也可能是夏虫的哀鸣。
赛里斯一时间除了死死拽住康斯坦丁，竟然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他想离开这里，至少离开这片被魔法扭曲的天空，可康斯坦丁说已经晚了，先别想那个，我们得关闭这条——
他还没说完。
就有什么东西把天空砸裂了一道缝隙，准确来说，那是一个人影。在黑潮涌动的某个瞬间，赛里斯看清了那个身影，他穿着漆黑的斗篷，衣角在风里翻飞，一双绿色的眼睛准确地投射到了这个世界。
他看过来了。
半张与赛里斯有几分相似的脸被漆黑的世界淹没，可他的目光却落到了赛里斯身上，在那个瞬间，赛里斯听到了某个声音。
“他找到你了。”
乔斯琳在背后按住了赛里斯的肩膀，她大笑，声音尖利而刺耳，可赛里斯回头，他什么都没看到。
不存在的人，不存在的声音。
赛里斯告诉自己，这个世界的乔斯琳只是植物人，她不会来这里——起码现在不会！这只是幻觉！
尖锐的刺痛感侵袭了他的大脑，赛里斯咬着牙，看向康斯坦丁，问康斯坦丁那是什么。
“比世界末日还棘手的麻烦，”康斯坦丁说，“当然，你也有麻烦了，灯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