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容倦转身, 一副说干就干的样子。
【小容,不是要搞振兴?这是回屋的方向。】
容倦边走边道:“上赶着不是买卖。”
他忽然又扭头看了眼后方,眉头微微蹙起。
“不觉得有些奇怪吗?”赵靖渊怀疑自己眼里的光,却没关注他的脸。
【容儿,现在已经没有事情可以让我觉得奇怪了。】
想到自己即将成为皇帝的口,谁会去关注一个陌生人。
“……”
原地,谢晏昼平静的目光下同样存有怀疑,赵靖渊不可能没有发现容倦男大十八变。
然而自始至终, 对方言谈间只提及此行乌戎使者,没多问一个字。
说榕城是个烂摊子, 都算是褒义词。
榕城处在定州外围地界,在听说叛军已经清退, 不少难民开始重新朝这边靠拢。乌戎退兵时,路过波及了不少县乡,连带周边地界也有流离失所的百姓试图另觅生路。
县令愁的头发都要稀疏了,本来一场怪异的冰灾, 就已经够乱了, 现在还要应付逃民。
若是他自己, 早就下令驱逐。奈何官大一级压死人,现在做任何事情之前, 都要向容倦汇报。
“无法核实户籍身份的,按例是要进行抓捕,最次也得清离。”县令小心翼翼看着容倦, 生怕说错了话。
容倦喝着陈茶,单手做眼保健操,争取恢复点眼睛的光:“流民逃户众多,一一统计下来,掌管户籍的主簿也忙不过来。”
县令闻言长松一口气。
最怕这些不食人间烟火的大官把体恤百姓高高挂在嘴上,累死他们这些下面的人。
“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法。”容倦一劳永逸道:“为了你的工作,我临时创办了一个美德之家,日后凡难民逃户,可全部纳入美德之家临时管理。”
县令愣了愣,美德之家是什么?
听上去像是一个很有道德的民间组织。
容倦敷衍介绍了两句。
县令越听眼神越有光。
其实这件事若是容倦主动提出,县令还会觉得怪异,要认真考虑一二,但现在他已经被折腾得不行,主动求上门后,心思就变了。
确定可以简化身份手续,尽管觉得哪里不对劲,最后仍旧化为口头奉承:“大人高见。”
容倦眼保健操做得更猛烈了,好熟悉的言论,顾问他们也经常说这句话。
“快,退出去干活。”别在他眼皮子底下晃。
“是!”
屋内重新恢复安静,容倦满意了。
承担责任是一方面,不代表非要自己亲自去干,只要县令吃苦耐劳,他也就是动动嘴皮子的事情。
“补觉,补觉。”容倦两眼一闭,倒床上开始他的美梦。
命令是早上下的,人是在半个时辰后被吵醒的。
吃苦耐劳和能力有限并不冲突。
由于救援组织及时,确定物资能供应得上,榕城百姓情绪得以稍稍缓解,是以吸收容纳难民后,没有生乱的。
可惜生事的比比皆是。人员增多意味着民生事务,各种纠纷等事件呈爆发式增长。
县令不得不再次带着主簿等硬着头皮找上门:“大人,这可如何是好?”
一夜没怎么睡,午觉又被吵醒,容倦阴着脸,没想到对方的业务能力差到这种程度。
县令胆战心惊,感觉这位大人的脸色比厉鬼还夸张。
就在他以为对方要发火时,容倦闭着眼,左手揉着太阳穴:“干不了的不会外包吗?”
活生生的例子不就在眼前?
县令不解。
容倦无奈:“去把当地乡绅聚在一起,让他们负责主持调解,严禁徇私,否则一律按军纪处置。”
县令和主簿对视一眼,有些为难:“万一他们推脱……”
没有好处的事情谁会干啊。
容倦微笑,用哄孩子般的语气说:“农户用毛驴拉货的时候,会吊一个萝卜在驴嘴前。这样,为了吃到萝卜,毛驴就会很努力,很努力地往前走,懂吗?”
县令似懂非懂。
容倦尽量说人话:“比如官府牵头,去承诺开放一些手里的良田牧场,诱之以利。”
“这得要朝廷许可……”
容倦打断:“回京城后我会和陛下说。”
县令担心:“陛下若是不同意呢?”
容倦没好气道:“他会同意的。”
没有人会拿乌纱帽开玩笑,见容倦如此笃定,县令便也就迫不及待去做了。
主簿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尤其是那个美德之家,似乎还和山匪有交集。
发放户籍这种事,可不是正常情况下会做的。
他试图要提醒县令,结果两人刚一出门,主簿看到因琐事聚在一起击鼓鸣冤的百姓,还有吵架扭打在一起的街坊邻居,瞬间觉得一切可都太对劲了。
他们要永远追随大人口中的外包!
容倦的外包工程不止一两个,不过一日功夫,城里又多出几个简易大棚。
临时医棚附近。
除了领救济粮,就属这里人员最多,几乎聚集了整个榕城三分之一的人口。骨折、伤寒、冻疮腹痛等等,一眼望去全是攒动的人头。
原本最容易混乱的地方,此刻每个人却都很有秩序。
刚登记完的流民因为受伤被带领到一处排队。
他犹犹豫豫地问出口:“这,看病不收诊金,拿药呢?”
前面排队的本地人转身回答:“当然也是免费的,由美德之家出钱,等我们好了后,干点力所能及的活就可以抵消。”
难民还有些懵,不敢想象有这种好事。
“真的?”
反正队伍还很长,本地人闲聊起来医棚的组建:“这位京城来的官员是活菩萨啊……”
“这我知道!”难民灰溜溜的一张脸上,眼睛都亮了。
听说正是因为大官点头同意,他们这些人才有入城的资格,不但如此,还都领到了临时身份。
两人正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前方突然爆发出叫好声。原来是一位几乎不能活动的老妇人,在被施针后,居然好了。
难民侧面伸长脖子,勉强看到一小截拂尘。
这次不管是他,还是那个本地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驻守一边的官兵自豪道:“那是容大人请来的神医,有好几个,每一个都很厉害。”
前排看完病的百姓立刻应和:“这些道士不但病看的好,还教我们如何省力搭建屋子。”
“最厉害的还是容大人。”百姓赞誉有加,官兵跟着脸上有光,一副知情人的样子说:“很多药方是容大人提供的。”
见自己无形中成为关注的重心,官兵进一步卖关子:“是神仙告诉大人的,神仙托梦送的丹方。”
排队本就无聊,众人纷纷来了兴趣。
“快说说!”
官兵开始滔滔不绝说起来,本就有些玄乎的场面被他说的更加神乎其神。
实际真相不过是容倦开出了回答一百小问题的天价,邀礐渊子去坐诊。
原话是,云鹤真人名号很响亮,若能再以道教名义号召一些道士参与灾后重建,就更好了。
佛教正在走下坡路,道教自是不会放过乘势而起的机会,双方一拍即合。
他将搏美名的机会让给了道教,谁知县令并不知道,眼看大家都在赞美道士,为了溜须拍马,自作聪明特意让人到处传播容倦恩德。
礐渊子发现后淡定从中推了一把,当做下一个探索项目——
《愿力是否存在》。
主要论点在于一个魂不守舍的人,在脱胎换骨后,意外成为百姓眼中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
这是否会再次引起其他方面的变化?
阴差阳错,容倦昔日诵丹千篇的故事渐渐传扬开。
然而这一切,当事人并不知道。
此刻容倦刚刚见完当地乡贤,暗示因定州遭灾自己会奏请陛下,于春闱中酌情降分。若陛下不同意,他也会另外察举孝廉。
为了孝廉名额,两大豪族争相捐款,准备开仓放粮。
这大大减缓了整体工作量,起码短时间内不用做关于官粮的发放统计。
走在街道上,容倦思索还有什么细节没有外包出去的,完全没意识到自己一路被行注目礼。
系统也在状况外,正在思考其他事情。
【小容,我怎么觉得你这个管理战略似曾相识。】
容倦心不在焉,敷衍道:“是吗?”
系统绞尽脑汁,真的感觉在哪里见过这种企业文化。
就在它拼命运转AI时,容倦忽然停住脚步。
街道另外一边被人群围住,越来越多的人正朝着这边聚集,容倦下意识后退了一小步。
系统很警觉:【刺客吗?】
“不太像。”
站稳后,容倦眯着眼悉心观察,人群中男女老少皆有,反正他是没见过拄拐和抱着孩子的刺客。
后方他们走来的街道,也逐渐被人围满。值守的官兵不但没阻拦,有的还反而加入了群众。
人群浩浩荡荡而来,容倦想要午睡的困意都被围散了。
大约在二十米开外的地方,百姓们才渐渐止步,从中间让出一条道。
容倦正思考是不是给自己借道,他要不要直接穿过去时,路的尽头,一名年纪最大的老者缓缓走了出来。
那只瘦骨嶙峋的手,正牢牢举着一把伞。
伞身较普通雨伞约大个四五倍,绸布的艳丽程度和容倦身上的衣服有得一拼。
伞边垂挂着密密麻麻写有名字的布条,替代了传统流苏。
一步一脚印,老者终于走到容倦身前,神情庄重:“谢大人救榕城于水火。”
他将伞双手递过去,歉然道:“战时布庄被毁,缎子用料有些次,连带这伞做得有些粗糙。”
周围已经有人闪烁着泪光,甚至有人自发性跪下。
容倦一愣,第一反应是县令授意在搞什么,还没找人来细问,难民几乎先全跪了下来:“若非大人施之援手,我等已冻死路边,大恩大德,永世难忘。”
容倦皱眉:“钱财几乎是美德之家出的……”
“大人!”
“大人愿意奏请免赋税,已是如同再造之恩!”
“谢谢大人请道士为我等免费医治。”
不知是谁带的头,人群齐齐喊开口号:“拥美德,免赋税!拥美德,免赋税——”
容倦确实承诺过来年想办法让朝廷为定州免税,但没想到他们反应这么大。
老人颤颤巍巍:“望大人莫要嫌弃。”
无数激动的目光下,容倦只得双手接过,试图早点结束这怪异的场景。
“我当然不嫌弃。”他的语气有点颤颤巍巍。
就是有点嫌重。
这伞怎么这么重?!
系统终于缓过神,连忙给他加油鼓气。
【小容,挺住啊!七旬老汉都能拿稳了,你绝不能手软。】
容倦不手软,但腿软,事实就是,如果他现在被压垮,上面的垂着的布条没有一根是无辜的。
他咬牙坚持,眼眶都崩红了。
“大人。”
大家都在看着他,似乎期待容倦能说些什么。
容倦举着超载的伞,头重脚轻没办法思考。
万众期待中,他只觉回到了学生时代,正被迫当优秀代表站在主席台上,本能性开口:
“尊敬的,尊敬的各位群众,各位…各位美德之家的家人们。
我今天站在这里,首先要感谢支持默默奉献的工役人员,其次感谢军队,最后感谢大家的支持和喜爱。”
尾音几乎有些拖不住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人群沸腾,周围喊口号的声音越来越响亮,赶过来的县令都受到感染,生平第一次意识到父母官三个字的意义。
激荡的声浪中,系统陡然反应过来什么。
【等等,我想起来在哪里见过这个企业文化了。】
【这不是圣母娘娘的治世之道!】
让有钱人捐官,再施惠于贫困民众,大家有事没事一起喊喊口号,最重要的是,组织还叫美德之家,所有人——都是他的家人们!
容倦现在没力气回答它,胳膊实在是举不动了。
万念俱灰之际,容倦无意识地视线一扫,瞄到了不知何时出现在人群中的赵靖渊。
伞面不平衡,立在地上会东倒西歪,他拖着沉重的步伐,毫不犹豫朝赵靖渊走去。
“舅父。”
腹语在拼命呐喊。
“这份光荣,属于每一个人,也包括你。”
共担啊。
赵靖渊低头看他,顿了半秒,似乎意识到什么。
他的唇畔浮现出极淡的笑意,一只手轻松举起万民伞,另一只手摸了摸少年的脑袋,嗓音醇厚:“长大了。”
赵靖渊不是没有察觉到容倦像是换了副面孔,字面意义上的换,但接触下来,这孩子本质并没有变化。
伞面一端在赵靖渊头顶,另一边布条垂搭在容倦头上。
一高一矮,却又像是平行的纽带,这一刻,他们似乎是真正成了家人。
天塌下来,个高的顶着了,容倦终于有力气,他不忘先去私聊回应系统:“有现成的圣母模板,为什么不套?”
这么短的时间内,他可没工夫再做工作计划。
“普通百姓有家有室,但凡看到点希望,理智就会回归。”
就如同那日的彩虹。
容倦十分自信:“他们和那些信徒不一样。”
眼下入目全是外包工程,房屋短时间内修葺得不错,免费看病有地方吃饭,大家面上一派喜气洋洋,一切都在向着欣欣向荣的方向发展。
此情此景,容倦大为满意,就要彻底松口气,准备躺到谢晏昼回来。
旁边忽然传来一道激动的声音:“大人!”
容倦刚放松的面部肌肉顿然一僵。
热闹的环境下,人反而越聚越多,一声起万声应。附近看完诊,被礐渊子无形中灌输了特别思想的病人们,也开始纷纷加入百姓的呐喊。
另一边,发现容倦在这里,乡贤为了子侄辈的孝廉名额,立刻即兴创作一一
“大慈大悲,老君转世,丹成千篇,救厄渡灾!”
一呼百应,整个榕城开团秒跟:“大慈大悲,老君转世,丹成千篇,救厄渡灾!”
声浪滔天,伞面布条迎风乱飞,用乱舞证明着条条大路通罗马。
容倦几乎被布条糊了满脸。
他仿佛被钉在了原地,关节僵硬,一动不动。
周围人自顾自快乐欢呼,就差围着他载歌载舞,像是要进行什么献祭仪式。
“为什么……”三个字被淹没在欢呼声中。
容倦闭着眼,他明明尽量减少抛头露面,事情全交给别人去做,这是近日来为数不多的一次出门,剩余功劳也全部推到了道教上头!
但到最后,却连人籍都被取消了。
为什么。
这究竟为什么?
作者有话说:
无责任小剧场:
《为什么》
县令:政绩什么的,天高皇帝远,在京城没人脉上不去,但是大人可以成为我的人脉!我要阿谀奉承,抓住这次机会,速速传扬大人美德![好的]
礐渊子:课题,课题,我的新研究课题。[眼镜]
乡绅:为了举孝廉名额,我们要成立夸夸团。[彩虹屁]
难民:纯感激。[狗头叼玫瑰]
帝,振臂,一呼百应。
【太上老君吧。】
系统还很贴心地做科普:【多以白发白须老者身份出现, 被民间赋予教化和炼丹职能。道教神话体系中,他还是创世神之一。】
容倦用手抹了下脸。
世不世的不知道,反正自己快被创死了。
他重新深吸一口气:“我算是看明白了。”
每当自己刚轻松点, 现实就会迎面给他一肘击!
现场欢呼声持续了多久, 容倦就沉思了多久,一直到县令发话,人群终于逐渐散开时,他也没有反思这次是哪一步暴露在人前。
牺牲他一个,幸福千万家。
万民伞事件后,整个榕城精神面貌焕然一新,不但百姓矛盾纠纷减少,工作效率也显著提高。
容倦终于可以得空补觉。
他这次甚至直接放话出去, 自己最喜欢睡觉,无事不要叨扰。
已经想好晚上要做什么美梦, 结果屋外很是吵闹,容倦从后门出去, 墙角处好几个孩子正凑在一起,不知在商讨什么。
“春天快到了,我们可以把恩人的脸画在风筝上,全部放飞出去。”
“不不, 听说这位大人最喜欢睡觉了, 知道我们为什么来这里吗?”
几个小孩摇头。
最大的得意道:“现在炭火稀缺, 我们要学黄香温席。黄香冬天会先把被子捂热,再让父亲安睡, 以此传递孝心。”
其他孩子顿时用钦佩的目光看他。
一个孩子恰好抬头,眼尖道:“是大恩人!大恩人来了。”
他们手忙脚乱想学人行礼,险些乱七八糟地摔在一起, 和不倒翁似的。
容倦走近,面无表情道:“不许放风筝。”
小孩小心翼翼看他,不明白原因。
“放出去,我就成野生的了。”
大家困惑地眨眼,系统被这个冷笑话冷到了。
看着这些天真无邪的笑脸,容倦明白他们是好意。
小孩子的世界很单纯,当听到父母天天把大恩人挂在嘴边,便也试图做些什么。
想到这里,容倦神情逐渐温柔下来,弯腰摸了摸近处孩子的小脑袋瓜,一个早就有过的想法彻底冒出来。
“哥哥要送你们一个礼物。”
温柔哄走了小孩子,容倦再站起身时,笑容逐渐敛去。
他看向亲卫:“让县令到我这里来一趟。”
县令来的不算特别快,脸上依旧挂着讨好的笑容。
人是会被环境所感染产生变化的。对于全面支持容倦开展工作的县令,百姓也是成日里歌功颂德,盛名所累,他现在还真开始做一些实事。
“大人,您唤我?”
容倦颔首,单刀直入道:“我记得城镇近郊有一处不错的空地,目前是当仓库使。”
县令:“大人记忆卓绝,下官深感……”
容倦打断:“近郊可以完美避开街道上的杂音,是个不错的选址。”
稍稍琢磨一二,他看向县令:“前段时间你不是在抱怨一些文人只领粮不做工?”
县令也没想到自己随口几句,已经传到了容倦耳朵里。
他自己就是文人,自然不会瞧不上这个团体。
但一些书生加固个屋顶都做不到,把自己砸伤了不说,还得让他一个县令去说好话,让其他人来帮忙干,成何体统?
县令试图解释,不过容倦没给这个机会。
“去把他们聚在一起,我要临时成立一个书院。”
送孩子什么礼物?当然是送他们一个学上。
想到这里,容倦已经忍不住要弯下眼睛。
简单交代一二后,他打发县令离开,卷袖于桌边坐下。
口口站在桌上帮忙研墨。
笔走蛇龙,龙飞凤舞,纸面字迹力透纸背。
——谢晏昼亲启。
[十年树木百年树人,我们要让教育普济众生,令功课遍地开花。
我衷心希望,定州学堂能如起义军般多多益善,如山匪般活力四射。
临书涕零,语无伦次,容倦顿首。]
“如何?”
容倦满意看着自己的墨宝。
圆团子磨墨累得瘫坐在桌子上:【这封信已经深刻证明了受教育的意义。】
【小容,你为所有人敲响了一个警钟。】
“……”
无论如何,百姓的安居乐业离不开礼貌尊重,只有教育才能实现后天的约束。
眼下终于一切都走上正轨,容倦可没有事事亲为的品质。
大头交给县令,普及的活交给谢晏昼,他要开始美美当甩手掌柜。
“就在刚刚,我的体重变轻了,知道为什么吗?”
系统表示不知。
容倦微笑:“因为我卸下了千斤重担。”
人,只有放权,才知道别人的能力有多少。
没有小孩在门口吵闹,大人们要去接送上下学,不会来叨扰他,如此,才能过一过神仙日子。
系统给他发了个大拇指表情包。
作为九年义务教育的发起地,榕城是最快成立书院的。
特殊时期,无需太正规。官府寻一些清贫书生给予报酬,作为主讲人,再将适龄儿童聚在一处,每日听讲即可。有地官方支持,依靠资本运作,很快新书院便有了雏形。
期间,容倦特意留意了一下军队动作。一部分军士已经临时到周边小镇,加盖学堂,还有一些被调度到其他城帮忙。
百姓都在忙着做战后修建,正好没有时间看顾孩子。
有伤残者,还可招至书院帮忙。
资金大部分由美德之家补贴,只需出几个铜板便能为孩子寻一去处,很多人都乐得如此。
残阳余晖,容倦戴着护住双耳的黑缎风帽,骑着小马驹,罕见主动出门巡视临时创办的简易学校。
仓房改造的建筑内,孩子们正在埋头做功课,画面令人心旷神怡。
“小孩子就是要上学啊。”
容倦还是没有脱离低级趣味,出校园这么多年,一看到还在苦读的孩子,他就觉得幸福。
有夫子盯着,有人来大家也不敢抬头。
容倦像个教导主任,走了一圈。
“上吧,上完九年还有三年,上完三年还有四年,上完四年想要更近一步,再整个五年。”
恶魔的低语下,一个小女孩终于忍不住,怯生生抬头:“真的吗?可以一直上?”
话音落下,越来越多的孩子抬起头,一脸期待地看着他。
容倦下意识点头后,所有人顿时激动地高呼太上老君,夫子非但没有制止,看着也十分高兴。
“老君转世!老君万恩!!”
“恩人千秋万世!”
容倦陡然一个激灵。
都做个人吧。
他被吓了出去,心脏一直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现在一有人感激,容倦条件反射会生出来逃避心理。另寻一处坐下,他以茶代酒一杯接着一杯,三分钟后,没把愁浇灭,反而得起身去寻找厕所。
系统:【去山底下吧,有个洛水的海誓,还缺个山盟。】
容倦呵呵一笑。
学堂外走了不过百尺,树上坐着一道身影,地面倒映的轮廓黄昏下异常清晰,容倦放缓脚步。
再抬眸的瞬间,那道身影已经不见了。
下一秒,声音从背后传来:“大人晚来无恙。”
礐渊子手持书册,夕阳为道袍多镀了一层金,此刻册页尚未合上,纸面全是未晾干的墨迹。
容倦最近受到了太多惊吓,以至于都没被身后突然出现的人吓到。
不知这道士一天到晚在‘写生’些什么?
“能看看吗?”
礐渊子日常册不离身,原本没抱几成希望,不料对方还真递了过来。枯树上没有着力点,他每一个字却写得工整无比,连大小间距都差不多,几乎可以媲美系统的机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