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枭静躺了半晌,才侧头看向身边的人。
他似乎察觉到了楚九辩的僵硬,伸手想把被子分给他。
楚九辩也终于有了反应,开口道:“别乱动。”
“盖被子。”秦枭道。
楚九辩愣了下,才伸手去摸被子,可好巧不巧的,他一下就碰到了秦枭的手。
男人的手重新恢复温热,与他冰凉的手形成鲜明对比。
他指尖蜷缩了下,快速移开抓住被子一角,盖到了自己身上。
秦枭便收回视线,也同他一般看向床顶。
屋子里本也不冷,现在躺进被子里更是暖和。
不多时,楚九辩就感觉自己的腿脚都暖了起来,唯独一双手,怎么都是凉的。
一室静谧,唯有屋外寒风呼啸,吹得院中树枝摇曳作响。
两个人静静躺在一起,中间只隔着几拳的距离,谁都没有困意,但却也谁都没开口。
屋子是秦枭的,床、被子和枕头也都是他的,他本人更就躺在身侧,楚九辩觉得自己好像都被秦枭身上清淡的气息包裹住,身上也都染了对方的味道。
呼吸清浅,楚九辩听着秦枭呼吸均匀,但他知道对方也没睡。
“你不困吗?”他开口,声音有些轻。
“不困。你呢?”
“我也不困。”楚九辩问道,“你刚才吃东西了吗?”
“没有。”秦枭道:“不知道能不能吃。”
楚九辩偏头看他,黑暗中仍然能看到男人优越的鼻梁和眉骨:“那你起床的时候,就没想过你其实也不能随便乱动吗?”
秦枭唇角带出笑意,也侧过脸看他:“我很小心了。”
楚九辩:“......”
他们望着彼此,又一阵无言。
因为靠得近,楚九辩好似都感觉到秦枭的呼吸洒在自己唇畔。
忽然,他瞧见秦枭朝他这边微微凑近了些。
他心一跳,倏地就别过脸,重新看向床架。
“不想睡觉就说说程硕的事吧。”楚九辩僵硬地提起话题。
秦枭便也不再看他,望着床顶道:“审了很久,什么都没审出来。”
“用刑了吗?”
“重刑。”
“你和他有仇吗?”楚九辩问完就否定了自己,道,“不,他家世清白,你与秦家更对他有恩,他不该有理由害你。”
此前秦枭要带程硕出征的时候,楚九辩就叫秦朝阳重新查了一遍对方的家世和最近的经历。
人都是会变的,就怕这人在秦枭不知道的时候与他人有了接触。
不过秦朝阳查过之后,程硕此人确实没有任何疑点。
“也不可能是家中妻儿被控制威胁。”秦枭道,“他家里的事我都派人照应着,不可能有意外。”
“所以,他就是莫名其妙背叛了你?”楚九辩蹙眉道。
秦枭“嗯”了一声。
而后过了几息,他忽然问:“你与南疆王关系如何?”
南疆旱灾之事,外人不清楚,但秦枭却知道那些粮食都是楚九辩的手笔。
所以对方与南疆王是有联系的。
听到他忽然提起南疆,楚九辩脑海中灵光一现,侧头看他:“程硕中了蛊?”
大宁是个融合了武侠世界观的朝代,有内力,有武功,也有江湖上很多稀奇古怪的家族与传承。
南疆蛊虫更是举世皆知,是真的有蛊师能利用蛊虫杀人,更能用其控制人。
而南疆最强的蛊师,其实就是每一代的圣女。
如今这一代的圣女司途安黎,便是南疆王妃,司徒姐弟的娘亲。
能控制如同程硕那般健壮的男子,让他违背本心去刺杀秦枭,这可不是普通蛊师能做到的,定然是其中佼佼者所为。
所以,南疆圣女司途安黎的嫌疑也很大。
秦枭道:“胡方此前见过被蛊毒控制的人,他们的思想会被篡改,会按照蛊师的想法做出违背本心之事。”
如今程硕的模样,与那日刺杀之前可以说是判若两人。
秦枭仔细回忆过,在刺杀发生之前程硕都是正常的,如往常一般豪放,毫无异样。
但刺杀发生之后,程硕就变了。
他变得阴沉,瞧人的眼神都没有什么情绪。
重刑之下,便是铁人也会表现出一点痛苦神色,可程硕浑身伤痕累累,却连眼睫都未颤一下,就好像感受不到疼痛。
楚九辩听着,觉得有些像是催眠。
蛊虫居然这么厉害吗?
“我无法确定这件事是否与南疆王妃有关。”楚九辩道。
他能肯定司徒姐弟的人品和能力,但其实拿不准他们父母的脾性。
不过从之前的旱灾之事上看,这两人应该也不是什么恶人,且能教出两个那么好的孩子,这夫妻俩人品应该也差不到哪里去。
但万一呢?
万一就是歹竹出好笋呢?
楚九辩不敢把话说得太死。
秦枭道:“也可能是有人故意栽赃嫁祸,待明日南疆王入京,再寻个机会去探探。”
“明天南疆王就入京了吗?”楚九辩这两日都在神域,今日出来后也没和秦朝阳他们见面,自是不清楚这些。
不过秦枭刚才已经与秦朝阳聊过,还见了小皇帝,让小朋友放心。
眼下楚九辩问起,秦枭就道:“今夜湖广王与东江王会到城外,其余四位藩王今夜都宿在京外官驿,明日傍晚时分应该就能入京。”
楚九辩一听就笑了:“湖广王和东江王这是想给咱们个下马威吗?”
“或许吧。”秦枭也笑。
两人没多说,但心照不宣。
如今这情形,谁给谁下马威可说不准。
就在他们聊起这件事时,紧闭的城门外,两队人马已经到了门口。
护送湖广王的部曲首领骑着高头大马,对着城墙上驻守的城防军喊道:“湖广王殿下与东江王殿下到!速开城门,迎殿下进城!”
城墙上的人却传来一道清朗的嗓音,道:“已过城门开启时间,还望两位殿下理解!”
说着,便有一英朗的男子出现在城楼上,一身软甲,腰挎佩刀,垂眸望向城外众人。
湖广王百里岳从车上下来,一身华服眉眼冷肃,气质更是威严,便只是单单站在那,便叫人感受到无端的压力。
城楼之上不少军士都垂下眼,不敢去看对方。
这就是最强藩王的气势。
湖广王仰头望着城楼上的年轻将军,眯起眼道:“你是何人?”
声音不大,但城楼之上的人显然耳力极好,闻言便笑着躬身一揖,道:“下官御林军总指挥使安平、安无疾,见过两位殿下。”
京城里的城防军和御林军,大部分都是秦家旧部,如今安无疾名义上是御林军总指挥使,但城防军也在他的管辖范围之内。
因而他出现在城墙上,一点问题都没有。
“原是安总军,久仰大名。”一道含笑的嗓音响起,便有一身着墨绿色锦袍的男人从另一驾马车上走下来。
安无疾看过去。
那人站在百里岳身侧,比对方矮上一些,也更清瘦些,但气度丝毫不怎么弱于百里岳这个藩王之首。
且对方那笑眯眯的模样,眼底却没有一点笑意,冷漠又阴沉,叫人对上便后背发凉。
这就是东江王百里赫,母族是江南豪富,亦是成宗时期最受宠爱的二皇子。
曾经他也是最有望登上皇位的皇子,只可惜败给了英宗,但因为母族势大,硬生生将其保下来,送去封地重头再来。
可以说,如今这七位藩王中,眼前这二位就是最锋芒毕露的。
“下官小小总军,怎敢得殿下一句久仰?”安无疾道。
大宁世代只有两个“君”,那就是皇帝与太子,因此面前即便是位高权重的藩王,百官见着了也无需称臣,只言“下官”即可。
“安总军客气了,你可是陛下与宁王面前的大红人。”百里赫道,“今日我们兄弟来迟了,还望安总军通融一二放我们进城,也免得我们露宿城外。”
“规矩如此,请两位殿下理解。”安无疾油盐不进。
百里岳勾唇一笑,道:“好,好一个规矩如此。不若请你去禀告陛下一声,若是陛下也觉得我们该露宿城外,那我们便毫无怨言。”
“时间不早,陛下已经歇下了。”安无疾道,“此事下官也是按规矩办事,无需再通秉陛下。”
“安总军,咱们这样是不是太得罪人了?”身旁军士有些紧张,小声问道。
“无妨。”安无疾也轻声回道,“出了事我扛着。”
百里岳和百里赫想要把进不去城的锅甩给皇帝,但安无疾可不会给机会。
他会完全把责任揽到自己头上。
这样等之后小皇帝再不轻不重地罚他一下,便算是给了两位藩王交代。
而这两人特意赶在城门关闭后过来,这手里的算盘也算是白打了。
不仅没办法走特权进城,还不能把露宿城外的事怪罪在皇帝头上,毕竟皇帝可连他们过来了都不知道,这一切都只是安无疾这个总军恪尽职守的后果。
他们想给皇帝下马威,如今自己却被架起来,进退两难。
百里岳双眸微眯。
不是说秦枭和楚九辩都不露面吗?百里鸿一个小屁孩怎么可能想到这些?
所以,这个对策是安无疾自己想的,还是那位洪福洪公公?
这么一想,百里鸿身边还真是人才济济。
百里岳有些可惜。
这么多人才,如何就全归了皇帝所有?
不过此次入京,若是可以,他也能想办法去与这些人接触一下。
这么多人才,若是能为他所用就太好了。
百里赫定定望着城墙上的年轻将军许久,笑容丝毫未变,只眼底阴沉的冷意更甚,如同一条蛰伏在暗处窥探周围的毒蛇。
养心殿西侧院,卧房内。
楚九辩饶有兴致地听秦枭说起几位藩王。
或许是为了让他了解得更清楚,秦枭还直接把这些人“动物塑”了,非常前卫。
百里岳是自以为脑子好用,但其实拳头更好用的黑熊,百里赫是想要算计所有人的阴暗毒蛇,百里燕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笑面虎。
百里征为人古板,是只想顾好自己一亩三分地的黄牛,百里灏是有些洒脱,渴望广阔天地的骏马,百里御则是实力不够奸计来凑,攻击性极强的鹰。
“至于百里明......”
楚九辩道:“我觉得他很像兔子。”
柔弱无害,时常像是会受惊一样。
秦枭道:“我对他不熟悉。”
其实他对其他藩王也不多熟悉,只是从他们的所作所为中,窥见了一二。
“那我呢?”楚九辩问他,“你觉得我是什么动物?”
秦枭侧眸看他,低笑了声。
“笑什么?”
秦枭不答反问道:“公子觉得我是什么?”
“我先问你的。”楚九辩道。
秦枭:“你先说,我就告诉你。”
楚九辩:“......不说算了。”
屋内又陷入沉寂。
楚九辩依旧没有睡意,便又开口道:“这次你受伤的事,其实与陆家也有关系。”
陆家祖地本就在甘肃武威,与封地陕甘的定北王百里御,有天然的关联。
这次也是兵部尚书陆有为的妻弟——西北军主将庞锐志,配合着定北王,给塞国军队让出甘肃,才逼着秦枭出征。
“嗯。”秦枭道,“我收集了些证据,但现在不是用出来的时候。”
楚九辩翻了个身,面对着他。
秦枭一怔,却不知为何没去侧头看身边的人。
“陆家与鞑靼也有联系。”楚九辩说。
黑暗中,秦枭瞬间绷紧了下颌。
楚九辩看到了,不自觉放轻了声音道:“会找到证据的。”
秦景召夫妻俩死于鞑靼之手,但谁都知道其中有隐情,定是出了叛徒,泄露或者谎报了军情,才致使他们中了埋伏,身死他乡。
而现在,秦枭与楚九辩都知道这件事肯定与陆家有关系。
但他们就是没有证据。
且那样大的事,他们觉得不仅是陆家,定还有其他势力参与其中,是另外三个世家,还是这七位藩王中的哪一位或者哪几位?
都有可能。
“外部查不到线索,或许可以内部攻破。”楚九辩提议道。
秦枭没说话。
楚九辩继续道:“此前曼陀罗一事,我们砍了王家家主的儿子王文耀,以及陆家那个叫陆兴文的少年。”
“陆兴文的父母并非主家人,只是旁系,且只有陆兴文一个儿子。”
秦枭终于侧头看向他。
青年面对着他侧躺,整个人蜷缩着,便是夜里,也隐约能瞧见对方瞳孔中的亮色。
“有人听说陆兴文的父母,曾经说过他们用儿子的命换了两间陆家的铺子,语气不太对劲,应当是对陆家有怨气。”这是楚九辩在工部做事的时候,听下面几个小官聊八卦时听到的。
“这或许是个突破口。”他道。
陆兴文是秦枭所杀,但陆家见死不救也是事实,失去了独子的夫妻俩不可能理解所谓的“大局”。
因而这对夫妻如今最恨的就是秦枭与陆家。
若是有机会让这两方“狗咬狗”,那他们何乐而不为?
楚九辩的意思,便是借着他们这个心理,去引导他们曝光陆家勾结外敌残害秦家忠良之事。
残害忠良,勾结外敌以图谋逆,这两个罪名加起来,陆家就是不死也要脱层皮。
秦枭沉默着,不知过了多久才轻声问道:“你查这些是为了对付陆家,还是为了......”
他话说一半就停了。
楚九辩也没接话,反而用更小的声音说:“困了,睡吧。”
这两日他们还会继续在养心殿里窝着,免得还要出去与那几个藩王周旋。
总归等到二十七日,距离过年就只有三日了。
这些藩王们照例该去庙里斋戒习礼,之后等到三十那日,才能回到皇城参加宫宴。
不过明日这些藩王们,肯定要来与百里鸿见一面,请个安。
这也是藩王入京的规矩。
百里鸿今日见了秦枭,又哭了一场,好容易才被哄好。
秦枭叫他装病,这样藩王们来请安时也不好多留,便也没机会给百里鸿下套。
于是今夜里养心殿正殿中,张院判就已经守在那里了,估计这一守就要守到二十七日。
自从得了楚九辩的医书后,张院判就已经偏向了他们这边。
如今太医院院使卧病在家,告老的折子已经递了上来,张院判便是最有可能上位的,他自然知道谁才是他真正的主子,因此百里鸿装病的事,也丝毫没瞒着他。
而他这人善于钻营,自然就更圆滑,只给百里鸿把了个脉,就一切尽在不言中。
话说回来,接下来两日,楚九辩他们其实就都没什么事了。
他面对着秦枭侧躺,双手交叠在胸口,整个人都蜷缩起来。
他闭上眼,重新酝酿睡意。
夜里不睡,白日里就该困了。
夜里借着黑暗,他能和秦枭同床共枕,但白天可不行。
楚九辩躺了半晌。
虽然闭着眼,但他却能感受到秦枭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
不知为何,他觉得自己身体更紧绷了,迟迟没有困意。
直到秦枭动了动,应该是收回了视线,楚九辩才觉得身体微微放松了些。
不知过了多久,睡意才渐渐涌上来。
秦枭等到身侧的人呼吸变得平稳绵长,才重新转头看过去。
还是看不清人的模样,但他就是想看着。
许久过去,待到脖子都僵了,他才扭过头,闭上眼。
然而没等他酝酿出睡意,就感觉自己肩头一沉。
他一僵,没敢动。
但青年的呼吸距离他耳朵更近了些,显然是对方把头靠在了他肩上。
秦枭一夜没睡。
而楚九辩夜里也“醒了”一会,但不是肉身醒了,而是灵魂苏醒进入了神域。
无他,是他的好信徒大半夜不睡觉在呼唤他。
楚九辩本来有些无奈,但知道是秦川叫自己之后就没意见了。
想来是对方收到了秦枭伤重的消息,来找他帮忙。
果然,一见面秦川就给他来了个大礼,才沉声道:“大祭司,属下此前的奖励可否现在兑现?”
“你要我救人?”楚九辩明知故问。
“是。”秦川道,“属下想求您救皇宫里的宁王秦枭。”
楚九辩本想欣然答应,但想想还是算了。
救秦枭的是“楚太傅”,他不能揽功,且这件事或许能让秦川对“楚太傅”更加感激和尊敬,这是好事。
因此他开口道:“他已无碍。”
秦川一怔,随机脸上便带出些难以掩饰的惊喜:“当真?是楚......是神君大人救了他吗?”
在大祭司这里,只有圣星神君,没有楚太傅。
听到大祭司肯定的回答,秦川得到消息后就一直高高提起的心总算放下来。
自从接了保护陆尧,并帮他学习如何与人交往之后,他就没怎么关注各处的情报,都交由手下管着。
因为属下们并不知道他与秦枭的关系,所以得知秦枭可能重伤的消息之后,虽知道是重要的事,但他们却并为第一时间上报。
而是继续调查,确定这件事万无一失之后,才敢上报,生怕谎报了之后会引起盟主不满。
所以秦川才到了现在才找上大祭司。
虽然眼下秦枭已经治好,但秦川还是不放心,便提出和大祭司请个假,先不保护陆尧了,他要亲自去京城一趟。
且正好要过年了,他说不准也能和兄长过个年。
因为第三场考试的成绩还未放出去,所以陆尧的名气还没彻底打出去,注意到他的人不算多。
有秦枭派过去的暗卫,加上秦川要再多留两个人,所以陆尧很安全。
于是楚九辩就允了秦川的请求,放他去京里见秦枭。
之后,楚九辩就出了神域,同时也不可避免地苏醒。
他睁开眼,外面天还暗着,好似下了雪,寒风呼啸间更显寒冷,但楚九辩却觉得双颊滚烫,整个人都烧了起来。
不是因为屋子里热,而是因为他发现,自己竟不知何时都快彻底贴在秦枭身上了!
他一手抱着男人的胳膊,一手盖在对方胸肌上。
手还很懂事地避开了有伤口的那一半,只在靠近自己的这一半胸肌上。
男人温热的体温暖了他的双手,却惊得他瞬间退了睡意。
他闭上眼,沉默许久。
而后才缓缓把手收回来,再缓缓转身,背过身蜷起来,脸都埋进被子里。
在他背后,男人在黑暗中勾起了唇。
两人半夜里不睡,第二日天都大亮了才起来。
楚九辩醒后先是感受了下,确定自己安分地躺着,双手也都老老实实放在胸前,没碰到什么不该碰的,这才缓缓睁眼。
入目是灰白的墙壁。
他缓缓坐起身,转身看到秦枭还睡着,整个人笔直地躺着,和昨日睡觉前一样,好像动都没动。
“系统,检测一下。”楚九辩在脑海中道。
【宿主,检测到患者伤口并未开裂,正在恢复中。】
楚九辩放心了,这两日再每天换一下药,等到三十那日,应该就能正常参加宫宴了。
他忽然想起此前在原著中看到的那段话——
【宁王秦枭率军大败西域塞国,负重伤,历三月方愈。】
如今秦枭依旧重伤,甚至比原著中提起的还更严重些,但做了手术,用了未来科技药品,恢复的倒是比此前更快。
不过伤筋动骨一百天,秦枭这还是内伤,即便能下地了也还是要再多休养一段时间才行。
估计等到年后殿试之前,他才能彻底恢复如常。
楚九辩仔细看了看秦枭的脸色,男人面色比昨天强了些,不那么苍白了,唇瓣也有了点血色。
下巴上青色的胡茬冒出来,很明显。
楚九辩摸了摸自己的,只有一点点感觉,不凑近了看甚至都看不到。
秦枭个子长得高,怎么连胡子也长得快?
楚九辩脑子一抽,不知为何竟伸出手,轻轻在男人下巴上碰了碰。
短短的胡茬,有些硬,刺得指腹有些痒。
男人凸起的喉结忽然动了动,楚九辩惊觉自己行为的不妥,立刻收回手。
抬眼,见男人还闭着眼,好像没睡醒。
可楚九辩只一眼就瞧出对方定是醒了,不睁眼,许是害怕两人都尴尬。
楚九辩觉得屋子里有些热。
他起身,如昨日上床时那般,再次膝行跨过男人的身体下了床。
他穿好靴子,回头见秦枭还闭着眼,便起身行至外间。
他披上披风出门解手。
推开门,寒意袭上来。
他也才发现风已经停了,而院中也不知何时落了一地的雪。
昨日秦枭已经见过秦朝阳和百里鸿,所以西侧院里又重新安排了两个宫人伺候。
眼下地上的雪积了大概一厘米厚,但屋顶墙头的雪却积了寸深,显然宫人们已经打扫过一遍,但雪还在下。
楚九辩叫来宫人,吩咐他们伺候秦枭起床更衣,而后才拢了披风踏出连廊,纯净的雪地上便出现了一串脚印。
其实殿里都有解手的地方,是单独隔出来的,类似现代的洗手间。
但秦枭还在屋里,楚九辩总觉得怪怪的,便一路去了外头。
与此同时,城门处。
到了开城门的时间,安无疾就命人开了门。
昨夜湖广王和东江王未能入城,这么冷的天,也不能真露宿在外,因此就去最近的村庄里寻了几处人家住下。
知道是皇室藩王,村民们俱是惶恐,把最好的房子拿出来给他们入住,还杀了鸡,备了最丰盛的饭菜。
两位藩王心里看不上这些,但为了名声,还是都表现得较为和善。
甚至今早离开之前,还每人给村里留了些钱财,不过是指缝里流出去的一点散碎银子,都不值他们一顿饭的花销,可这些村民们却都感恩戴德。
没等他们入京,关于他们仁善的好名声就已经传开了。
而在城门开了半个多时辰,便民街上也开了不少商铺,来了不少百姓之后,两位藩王的队伍才姗姗进了城。
百姓们纷纷避让,正待跪拜就瞧见了安无疾与御林军。
众所周知,安无疾也是半个秦家人,所以有他在的地方,也从不叫百姓们跪拜。
所以众人便只是躲进商铺,或者站在摊子后,却并未行礼。
便是藩王队伍入京,安无疾也抬了抬手,没叫人跪。
地上积雪寸深,跪下来衣裤定就湿了,冻着了可不好。
而安无疾自己则向前几步,率军迎接藩王队伍。
两方人马碰头后各自停下,安无疾就当着周遭百姓的面,大声道:“下官恭迎两位殿下,昨夜实在是过了开门的时辰,职责所在,下官这才未请两位殿下入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