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长?”秦扶安偏头看她,用目光询问。
溪芽一下子从奇怪的错觉中回神,虽然看着这个少年还是有种危险的眼皮直跳的感觉,但她想了想,还是朝对方点了点头。
“我们可以临时组队。”溪芽认真告知:“我叫溪芽,他叫秦扶安,你……你如果想跟我们组队的话,不如就负责警戒吧?”
其实溪芽没想好为什么要突然接纳一个新人,但就凭那份危险的直觉,溪芽都觉得不能真的放任这个少年在自己看不到的黑暗里擅自行动。
万一他组队不成功,被别人策反,成了他们的敌人呢?
得不偿失。
“好。”谢云淮点点头,对她的安排没有任何异议。
见状,溪芽无声松了口气,虽然临时队友的气息很危险,但性格看起来还挺好沟通的?
于是,临时的丧葬三人组就这么普普通通毫无水花的成立了。
“溪队长,我能知道接下来的任务是什么吗?”谢云淮站在秦扶安的另一侧,隔着秦扶安和溪芽沟通。
在回答之前,溪芽看了眼直播间的弹幕,发现满屏都是奇怪的标点符号或是乱码,她皱了皱眉,以为是别的玩家那里出了什么事,观众们想要通风报信却被系统禁言制裁。
没有想太多,她侧头对谢云淮说:“我们现在要去找蔷薇的根系,铲除蔷薇根系后,就能找蓝柏要一个许愿的机会了。”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溪芽发现她直播间的观众弹幕好像乱得更离谱了?
“蔷薇根系?”谢云淮歪了歪头,轻声说:“我好像知道在哪里。”
溪芽当即不再关心乱七八糟的弹幕,眼睛猛然亮起,眸光灼灼地望着谢云淮,追问道:“真的吗?!你真的知道在哪儿?可你为什么不清理掉,还把这个消息告诉我们?是那边有什么危险吗?”
被两人夹在中间的秦扶安忍不住压了压上扬的唇角。
很好,看来小队长并没有被突如其来的惊喜冲昏了头脑,还保持有基本的判断和防备心的。
秦扶安和溪芽一起扭头看向谢云淮。
那双浅绿的眼瞳里染着浅浅的笑意,在黑暗中温和地望着五官格外眼熟的少年。
[啊啊啊啊啊小谢同学!好久不见!!!]
[呜呜呜呜小谢同学终于又见面了,虽然后面的小云朵都很乖很好骗也很好看,但是我心目中小云朵最好的模样永远都是小谢同学!!]
[难怪刚才要把面具偷偷塞给小蔷薇,原来主播早就勾.引小蔷薇变成人形陪他玩了!]
[别人的诡异游戏:惊险刺激随时可能没命;主播的诡异游戏:游刃有余甚至还有空隙和小云朵谈情说爱角色扮演。]
[主播心里估计暗爽死了吧?嘴角的笑怎么压都压不下去,看得我眼睛疼,举报了!]
谢云淮看不见那些弹幕,他只看到了秦扶安轻轻弯着的漂亮眼睛。
很漂亮,被这样一双眼睛注视着,他总会忍不住心脏的悸动,那些伸展的枝丫都在黑暗里偷偷蜷缩起来。
真过分啊……
这样一双眼睛,这样一个人,真想和他死死拥抱缠绕,永远都不分开。
“嗯, 已经有人找到了。”
谢云淮从容应对溪芽的质问,唇角抿出一个浅浅的酒窝,说道:“我没挤进去, 只听到他们说找到了,然后……就打起来了。”
古堡很大, 绕古堡一圈都要花费大概半个多小时,所以谢云淮这话还真挺有可信度。
“你觉得呢?”溪芽看向秦扶安。
秦扶安收回始终落在谢云淮身上的目光, 点点头:“那就去看看吧。”
于是谢云淮走在前面,秦扶安落后他小半步, 溪芽则让尸体走在最后进行防御警戒。
不知道是谁先改变的步伐, 总之到了后来, 三人行就变成了2+1。
溪芽走在一侧,偶尔总会不自觉地偏头去观察旁边不知不觉就紧挨在一起的两人。
……空气里有看不见的胶水吗?
把他们黏住了?分不开?
在溪芽看不到的地方, 一株细嫩的蔷薇花枝早已紧紧缠绕在了秦扶安的手腕上, 一圈又一圈, 紧贴着他有力跳动的血管筋脉,无声汲取他皮肤上的那份温热。
秦扶安放任这一切的发生。
不仅如此,偶尔被缠得紧了, 他还会不经意地动动手腕,然后在谢云淮避之不及的时候, 恰到好处地捉住他蜷缩着的手指。
冰冷的, 不属于人类的温度。
黑暗中, 爱意和杀意被同时滋养,并疯狂蔓延生长。
温热的指腹略微用力地摩挲着冰冷细腻的指骨, 秦扶安握住这只手,就再也没有松开过。
“我想要你的眼睛。”谢云淮偏头认真地注视着他幽绿深邃的眼瞳,在黑夜里, 这双眼睛如猫如狼,每一次注视都充满了顶级掠食者的睥睨算计。
但此刻,谢云淮想要这双眼睛。
想要拥有,想要吞食,想要……永远属于自己,永远被埋藏在自己的身体里。
他的每一个字里,都充斥着极端的贪.欲和渴求,表面乖顺无辜,实则看着秦扶安的视线早已忍耐不住地蠢蠢欲动。
闻言,秦扶安用这双漂亮的绿瞳和他对视。
在这一瞬,溪芽和秦扶安清楚听到了谢云淮逐渐绷紧粗重的呼吸。
他真的,真的,很想要这双眼睛。
以至于连短暂的伪装都难以维持。
他暴露了自己是诡的事实。
溪芽握紧手里的匕首,绷紧神经做好了随时攻击的准备。
可出人意料的是,秦扶安盯着谢云淮看了几秒后,倏然笑了起来。
就用那双漂亮的清幽的绿瞳,盯着谢云淮,眼眸弯弯地笑。
不知道是不是那双眼睛太具有蛊惑性,谢云淮竟然看呆了,怔怔地望着,以至于在秦扶安靠近的时候,他甚至没能做出多余的反应。
直到那双绿瞳中清晰地倒映出自己的五官,直到耳廓感知到微痒的温热呼吸……
以及那句藏着戏谑笑意的询问。
“只是想要眼睛吗?”
“小云朵,你完全可以更贪心。”
更贪心?
除了眼睛……还能要更多吗?
谢云淮神色空茫,和秦扶安的双眼呆呆对视着,大脑似乎变得空白且不会思考。
然后肉眼可见的,他原本苍白的脸颊,一点点染上粉色。
和蔷薇花一样粉,让人很想凑近了碰一碰。
溪芽:“……”
我不该在这里,我该被埋在尸体堆里。
“咳!”她不得不做一个打破气氛的坏蛋。
秦扶安拍了下呆愣小云朵的脑袋,看他懵懵地红着脸,笑着再次牵紧了他的手。
“走吧。”
谢云淮:“……”
被拽了一个小小的踉跄,谢云淮跟在秦扶安身后,直勾勾盯着他的背影,不知道想了些什么,过了好一会,垂着眸一点点试探着回握住相牵的手。
可以更贪心点吗?
那我不光想要你那双漂亮的眼睛。
我还想要更漂亮鲜活的你。
“你们以前认识?”溪芽实在忍不住自己噗噗往外冒的八卦之心。
谢云淮没反应,秦扶安却再次停下脚步。
他将脸红红的少年牵到自己身边,举着相互交握的手,轻笑着说:“队长,重新向您介绍一下,谢云淮,我未来的另一半。”
溪芽:“……”
谢云淮:“……”
沉默,是今晚的古堡。
溪芽被秦扶安的回答直接硬控30秒,等从这个震惊全家的回答中醒过神后,溪芽的第一反应是:“人和诡也能脱离物种在一起?那人和尸体岂不是也——”
秦扶安眼皮子一跳,动手用灵力制止了自家队长即将脱口而出的惊世骇俗的话。
“队长,冷静!”
他一脸严肃,丝毫没有罪魁祸首带坏小孩的心虚,沉声劝道:“人和诡可以,妖和诡也可以,鬼和诡依然可以,但人和尸体……不行!”
溪芽:“……噗,我就是开个玩笑哈哈哈哈!”
她笑得停不下来,好一会才一边忍笑,一边解释:“我当然知道人和尸体不行,但是你不懂,一具极品的尸体,对我而言,比对象重要多了!就像剑修和剑,像你和他。”
剑是剑修的老婆。
谢云淮是秦扶安的……未来老婆。
尸体是赶尸人的……???
秦扶安无奈扶额,牵着自己真正的老婆往前走。
“等等我呀!”溪芽欢快地跟上,一点都不介意自己当他们的跟屁虫。
“你在跟她胡说八道吗?”谢云淮小声问。
秦扶安捏捏他乖顺被牵着的手指,笑着哄他:“怎么是胡说八道呢?我说得明明都是真话,我从不骗人的。”
谢云淮抿抿嘴,捕捉到秦扶安话里的漏洞,忍不住反驳:“我又不是人……”
身边的人似乎很容易被他的一言一行逗笑,眉眼中,话语中,总是藏着许许多多令人心颤的笑意。
现在他话音落下,这人果然又忍不住笑了。
“真聪明。”
这夸奖听起来更像是在骂他笨。
谢云淮心里有点闷,他抬眼盯着秦扶安肆意张扬笑意蔓延的侧脸看了两秒,又默默移开视线。
第122章 百诡盛宴(16)
说什么未来的另一半, 可抛开那些凌乱的记忆碎片,他和秦扶安认识也才不到一个小时。
事实上,从很久以前开始, 谢云淮就总是在做一些奇怪的梦。
梦境千变万化,内容光怪陆离, 可梦里唯一不变的,就是这双绿色的眼瞳。
每个梦里, 它都会出现。
有时候藏着深深浅浅的笑意,有时候冷淡如寒冰, 更多的时候, 是谢云淮感觉梦中的自己正在被这双眼睛所注视着。
从陌生, 到熟悉。
从戏谑逗弄,到满含情谊。
谢云淮想要探知梦的来历, 更想探知梦里这双神秘的眼睛。
所以当他真正看到这双眼睛的那一刻, 过完梦境中一次又一次往复循环不断叠加的感情便在一瞬间蜂拥而至。
难以克制, 深陷沉沦。
所以他没有拒绝过秦扶安的任何一句话。
无论是让他戴上面具,还是牵着他的手宣告身份。
或许夜晚总是适合做梦的,所以他才会在梦到这双眼睛之后, 又清楚地触及了对方的身体。
如果这双眼睛和这个人,都只会在夜里的梦境中出现, 那么……
谢云淮抬头看了眼漆黑的夜空, 悄然攥紧了秦扶安的手指。
那么, 夜还很长,天不会亮。
谢云淮不是秦扶安。
所以, 谢云淮没有撒谎。
溪芽看着前面已经打得鸡飞狗跳满地残肢血肉的场景,即使之前已经见过很多次,依然会觉得恶心想吐。
“这里的味道比花园里还要难闻。”她捂着口鼻, 用上了一个过滤空气的一次性道具,这才能够保持清醒和两人对话沟通。
“死了几名玩家。”秦扶安笃定道。
谢云淮听不到“玩家”二字,但能给出准确的死亡数字:“四名客人已经死亡。”
溪芽认可地点头:“没错,地上的残肢里面,只有四名玩家的被啃食到只剩零星碎肉,诡物的实力强,恢复能力也远比玩家更厉害,这种致命的打斗……哪怕四名玩家联手,也只有先被诡物分食的下场。”
他们来得并不晚,花园里的诡物和玩家还在争抢厮杀,各个都杀红了眼,不分敌我,甚至有戴着面具的客人在被蔷薇花枝缠绕拖走的时候,还在不要命地攻击旁边的人。
这一幕和花园里的画面何其相似。
溪芽沉声询问:“我们要动手吗?”
“嗯。”秦扶安和谢云淮同时点头。
下一秒,三人便都莽撞地冲进了伤痕累累的诡物群里。
虽说看起来像是没头没脑冲过去打成一团,但在来的路上,三人就已经明确了接下来的目标。
摧毁那团虚假的蔷薇根系。
或许不仅仅是他们,其它诡物这么拼命厮杀的目的,也是要寻机摧毁蔷薇花的根系。
秦扶安当先冲入厮杀之中,粗长的蛇尾顺势卷起几只诡物,而后毫不犹豫地裹挟绞杀。
溪芽则是让不会痛也不会躲闪的尸体开路,自己紧随其后,手里握着一次性火焰道具冲向那团虬结的蔷薇根系。
谢云淮是最慢的一个。
他也并没有真正参与进去。
但这片区域内本就浓重的蔷薇花香,无声无息间变得更为粘稠,几乎要堵住所有人的呼吸,让人只觉香得喘不过气来。
花香滋生更恐怖的混乱,有人被武器剃为白骨,也仍旧拼了命地爬向那团根系。
他们眼中已经看不见彼此了,又或者他们目之所及的每一个身影,都变成了需要被清理的蔷薇。
浓雾四起,花香四溢,谢云淮旁观着秦扶安对这些诡物们一边倒的屠.杀,白皙的指尖悄然冒出一朵小小粉粉的蔷薇花。
贪欲在疯涨,他不光想要捕捉到梦里的那双绿瞳,更想狩猎到这双绿瞳的主人。
“看他们失去理智,癫狂疯魔,实在是一件很有趣的事,对吗?”一道充满蛊惑的声音在谢云淮耳边悠悠响起。
原本目光专注落在秦扶安身上的少年,下意识地皱眉后退,本能躲闪着避开了身边人的靠近,以及那只试图站立在他肩上的腐烂乌鸦。
蓝柏对他的反应见怪不怪,低低地笑了笑,注视着满地的混乱,轻声道:“谢云淮,你对那位贵客动心了,是吗?”
谢云淮冷漠地抬眼。
蓝柏耸肩,嗤笑道:“放心,我不会和你抢的,我不缺一条粗鲁的蛇宠。”
“你抢走的属于我的东西还少吗?”谢云淮平静反问,却又不等对方回答,又扭头重新看向秦扶安。
好像和蓝柏多说一句话,都会让自己生理不适。
被他质问,蓝柏得意地勾唇,就连停在蓝柏肩膀上的那只乌鸦,也跟着发出刺耳难听的嘎嘎笑声。
然而下一秒,乌鸦粗粝难听的笑声就被一只手轻易地卡在了喉咙里,只能反着白眼拼命地伸长脖子,腐烂的翅膀不停扑腾着求救。
“笑得这么难听,还没有自知之明吗?”秦扶安掐住乌鸦的脖子,说话时眼睛却紧盯着没了笑意神色沉冷的蓝柏。
明晃晃地指桑骂槐。
蓝柏冷声嗤笑:“贸然偷听就算了,还打断别人的聊天,这位贵客,看起来您似乎不太懂得礼貌二字。”
乌鸦还在竭力扑腾。
秦扶安垂眸,用指腹轻易将它的喉骨折断后,丢尸体一般随手抛到一边,而后才看向蓝柏,慢条斯理地挑衅:“总比鸠占鹊巢的贼要稍好一些。”
闻言,蓝柏眼中的怒气迅速转变成杀意,谢云淮却诧异地眨了眨眼。
他怎么知道?
与此同时,一捧火焰彻底点亮了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
即使所有人都有清晰的夜视能力,在这篷火焰灼灼燃烧跳跃的刺目光亮中,也依旧令众人不适应地皱眉闭眼。
溪芽站在火焰前朝着秦扶安比了个耶,秦扶安眼底倒映着她身后的火光和被火舌舔舐的蔷薇根系,朝神色难看的蓝柏挑眉道:“尊敬的小偷先生,我们已经完成了你的委托,请问您能实现我们的愿望吗?”
蓝柏阴狠的目光骤然转向谢云淮:“你在帮他们作弊?!”
“这怎么能叫作弊呢?”秦扶安侧身挡住小云朵,友好微笑着纠正:“我们可是极为正当的合作关系,小偷先生一开始也没有规定过不能合作吧?”
草木噼啪燃烧的声响是这片被映照得通红的天幕之下唯一的声音,原本失去理智拼命厮杀的诡物们在蔷薇根系被燃烧的那一刻就停下了所有的动作。
此刻听到秦扶安在向蓝柏索要许愿机会,它们全都齐刷刷阴森森地转身看过来。
“……”蓝柏竭力克制自己心中翻腾的杀意,咬牙问已经跑过来的溪芽:“女士,请问你的愿望是什么?只要我能做到,必将为您实现。”
溪芽第一时间看向秦扶安。
在他无声点头后, 吸了一口气,清亮的眼瞳灼灼地望着蓝柏,扬起一个笑, 清脆道:“蓝柏先生,我的愿望是——请您将蔷薇古堡还给原本的主人。”
肉眼可见的, 蓝柏的五官都抽搐着扭曲了起来。
他阴狠的视线在秦扶安和谢云淮以及溪芽之间不断游移,似乎要将他们的模样和记忆深深刻在灵魂里。
众目睽睽之下, 规则限制之中,他不得不强忍着扭曲狰狞的笑意, 半蛊惑半威胁地问溪芽:“这位贵客, 您确定要许下这个对你毫无好处的愿望吗?难道您不想继承我富可敌国的财富?还是说, 您希望黑夜永存,此生都被禁锢在古堡之中?”
他几乎是在对溪芽打明牌了, 就差没直接说可以送溪芽泼天的财富, 以及送她脱离这个副本。
溪芽当然心动, 聚集在这里的所有玩家也都在疯狂心动,甚至有人蠢蠢欲动难以克制想要杀掉溪芽取而代之的念头。
但比起相信一只诡,溪芽觉得自己可能更愿意相信一只妖。
更何况, 那是她的队员,是丧葬者小队中的一员, 是带她破除副本迷雾看清真相的同伴。
在不被背叛的情况下, 溪芽从不背叛自己的队友。
哪怕摆在面前的真的是生死抉择。
“蓝柏先生, 请您将蔷薇古堡还给原本的主人。”溪芽一字一句地重申自己的愿望。
蓝柏再无转圜推诿的余地。
面具已经遮挡不住他被满是怨毒的视线,但在规则限制下, 他只能恨恨地盯着谢云淮,沉声对溪芽留下一句“如你所愿”后,不断鼓动撕扯的身体逐渐消失在所有人眼前。
唯独留下了那只破损腐烂的乌鸦。
浓雾散去, 天幕之上悬挂着闪烁明亮的繁星,有一轮皎洁的圆月清冷地照亮这座荒芜的爬满蔷薇花藤的古堡。
天还没亮。
“天还没亮?”溪芽伸出手,用手心接住一捧浅淡的月光。
“你为什么要许这种没用的愿望?”
“你如果不想要,为什么不把愿望让给我们这些更想活着的玩家?”
“你疯了吗?!这么自私,凭什么你能拥有愿望,还要当着我们的面把它糟蹋掉?!”
“草,老子今天弄死你个神经病!!!”
“既然你不想好,那就都别想好了!!”
天还没亮,愿望已经被实现,却无人出局。
原本羡慕嫉妒的玩家彻底疯魔,他们比蓝柏更恨溪芽和秦扶安,他们恨得当即就要冲上来将她生吞活剥。
可下一秒,所有人都被迫中止了攻击的行为。
站在溪芽和秦扶安身后的少年,在月光下,无声地开花。
一朵又一朵,一簇又一簇,粉色娇嫩的,纯白晶莹的,像一场盛大无声的艺术展览,花苞们代替了他的血肉,从他空洞的白骨间一朵朵轻颤着绽放开来。
无人敢惊动,无人敢上前。
可秦扶安还牵着他的手。
温热的手心握住的,是柔软幽香的花瓣,是缠绕攀爬的花枝,唯独不是一个人类该有的触感。
“……小漂亮?”溪芽愣愣地望着这一幕,她在被花香侵蚀神志的时候,曾在幻象中见到过。
但当这一幕真实发生的时候,一切远比她在幻象中见到的更为诡谲惊艳。
不是唯美的花仙,而是吞食血肉在白骨上生长绽放的妖。
她下意识去看秦扶安的反应。
可秦扶安好像并不意外,在寂静的月光下,温柔地注视着一点点蔷薇化的少年,清幽的绿瞳中满是笑意,看起来反而比谢云淮更具有蛊惑性,也更勾人心神。
少年化作蔷薇的过程并不漫长,当他的发丝都化作结满蔷薇花的花枝时,溪芽看到,附近神色呆滞的诡物们,竟然都如同蓝柏一样,从原地一点点消失了身形。
这一幕看起来,就好像古堡的主人在无声清理家中的闯入者一般。
最后,这座偌大的古堡中,除了这株蔷薇化形的诡物以外,就只剩下了被困副本的玩家。
“我可以让他们离开这里。”已经满身蔷薇花的少年仍旧保留着谢云淮的五官,那双漂亮的眼睛直勾勾地望着秦扶安,轻声说:“我可以将你的同伴,还有那些气息相差不大的人类送回他们原本该去的地方。”
“作为交易,你得留下来。”
匆匆赶过来的玩家们恰好听到了这句承诺。
一直贪望月亮,于是一次次伸手去水中捞取月亮的玩家们,突然看到月亮从天边坠落,只差一点点,他们就能将水中的碎月变为现实。
挣扎坚持想要活着离开副本的执念,以及被遗留在副本之中一次又一次,即将完全蜕变成诡物的恐惧绝望……
像一个个被温水泡发的海绵,不断膨胀积攒他们仅有的理智,在欲.望抵达巅峰的这一刻,突然被谢云淮用一句话给轻描淡写地抚平了。
然后,紧随而至的,是愿望即将成真,是月亮触手可及,是所有执念欲壑即将被一朝填满的更为极端的疯狂。
秦扶安嗅到了花香,也听到了一道道更为急促癫狂的呼吸。
他看清了少年眼底化不开的占有欲,也听到了灵魂触须们一声声忐忑不安地挽留。
[留下来吧~]
[陪陪我吧~]
[永远在一起,用你的血肉来填补我的骨骼,永不分开……]
[不要拒绝,不要拒绝,不要拒绝……]
[拒绝我,我就杀死你,把你的血肉剔下来当养料,让你的白骨也长出我这样的花,把你的绿眼睛装进我的眼眶里,我们永远在一起。]
[秦扶安,漂亮绿眼睛……]
[天还没亮,你走不掉的。]
[天不会亮,我会一直把你囚禁在梦境里,不要走,不要醒。]
混乱的呓语重叠不清,一根根漆黑的灵魂触须挥舞着将天幕遮挡,它们的眼睛变成了闪烁的星星,唯一的那团绿变成了皎洁的月,可月光尽数落在秦扶安的身上,只想照亮他,也只想落进他的怀里。
威胁,哀求,倾诉爱意……每一个字眼,听在秦扶安的耳朵里,都变成了小云朵可怜巴巴的不舍挽留。
小漂亮变成了小可怜。
不会讲好听的话,被骗了也不长记性,就连挽留都被他说成了交易和威胁。
可偏偏秦扶安听得到他的每一句心声,他的不舍,挽留,难过和爱,就像写在白纸上的字,一笔一划清清楚楚,没有任何掩藏的余地。
于是在无数双赤红的眼睛注视下,被绑定威胁的秦扶安,倏而倾身,将满身长满蔷薇花的森冷白骨轻轻拥进怀里。
“不用交易。”
“我不在乎他们能不能出去。”
“我说过,小云朵永远可以比想象的更贪心。”
月光明亮耀眼, 蔷薇洁白盛开。
血肉腐烂后在白骨上开满了鲜花,谢云淮从不知道自己是如此好哄的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