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料,顾鹤年听?到她的话,却瞬间无情反驳道,“别?想?太多,怎么可能是?为了你?”
“你生病纯属是?自作自受,活该。”
顾雪霏听?闻微微一愣,尚未反应过来父亲此话的言下之意。
反倒是?一旁正在?温柔抚摸女儿长发的孙卫红听?到后顿时怒了。
“顾鹤年,你瞧瞧自己说的这是?什?么话?什?么叫自作自受啊?要不是你昨天那样说女儿,女儿也不会深夜跑出去。更被顾砚白这个丧良心的臭小子陷害,推进海里险些丧命。”
“现在?你非但不关心?女儿也就算了,还不准我?骂他?顾鹤年,顾砚白?究竟有哪点好,值得你这么护着他?”
“他可是个杀人犯啊——”
孙卫红话音未落,便被顾鹤年出言打断。
顾鹤年深深看了顾雪霏一眼,盯着顾雪霏周身汗毛倒立,战战兢兢,不由自主地坐直了身体。
顾鹤年看着顾雪霏意有所指道,“到底谁是?杀人犯,谁是?真骗子。有些人心?里门清,非要我?当众点明吗?”
顾雪霏听?闻心?里猛地一咯噔。
难道说,她陷害顾砚白?的事情被人发现了?
不可能啊……
昨晚下了那么大的雨,街道上一个人都没有,绝不可能会有除了她和?顾砚白?以外的第三人在?现场才对?。
难道说,爸爸是?在?诈她?
那她绝对?要一口咬定,绝非是?自己故意跳海的。
“爸,您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是?在?怀疑我?吗?”
“爸,难道您真的认为我?会做出这种事吗?跳海?且不说这海水有多冷多可怕,光是?现在?发烧的滋味就足够让我?难受了……”
“我?为什?么要用伤害自己的方式去陷害弟弟呢?在?您眼里,我?就有这么容不下他吗?”
顾雪霏眨了眨眼睛,委屈得像是?要哭了。
就连向来反应愚钝的孙卫红也听?出了顾鹤年的言下之意。
她看了眼楚楚可怜,依偎着她默默流泪的“亲生女儿”顾雪霏,又看了眼从坐上车起便始终望着窗外沉默不语的“养子”顾砚白?,不到一秒钟就做出了选择。
“老头子你说的这是?什?么话!难道女儿还会骗你不成?”
“我?看你真的是?老糊涂了。乖女儿,别?哭,妈相信你,哈。”
孙卫红又充满爱怜地将顾雪霏往自己怀里搂了搂。
“妈~还是?你好,你看看爸!”
“宝贝,还冷不冷?快让妈妈捂捂,手怎么还冰着!司机,油门踩到底,没看见大小姐还难受着吗!还有你,顾砚白?!你眼睛长哪里去了,毯子!现在?!立刻!拿过来给你姐姐盖好!她要是?再咳嗽一声,我?饶不了你!”
顾鹤年被孙卫红和?顾雪霏母女两人吵得一阵头疼,见状板着脸不再说话了。
四人来到医院。
医院的灯光惨白?刺眼,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刺鼻呛人的气?味。
“妈!这里的气?味好难闻,熏得我?好难受……”
刚一踏进医院,顾雪霏就忍不住皱紧眉头一通抱怨。
“乖女儿,再忍忍。等医生看完,配好药,咱们就能回去了好不好?”
“那好吧。”
顾雪霏耸拉着脸,不情不愿地双手抱臂坐在?椅子上。
所幸天色已晚,急诊室里并没有几个人,因此很快就轮到了顾雪霏。
“请030号患者?顾雪霏到06诊室就诊。”
在?顾砚白?和?孙卫红扶着“弱不禁风”的顾雪霏走进诊室时,顾鹤年紧随其后,反手带上了门。
隔绝了病房门外好奇窥探的视线。
毕竟……
家丑不能外扬。
“医生,先给她看。”
顾鹤年声音低沉,目光却自始自终落在?一旁满脸担忧之色的顾砚白?身上,“她烧得厉害。”
“所以……请问哪位是?顾雪霏?”
医生被顾鹤年的态度搞糊涂了。
顾雪霏这个名字,看起来比较像是?女孩的名字。
但是?患者?的父亲为什?么目光落在?的是?男孩的身上,而非女孩呢?
难道是?他搞错了?
果然刻板印象要不得啊。
“当然是?我?的宝贝女儿了!很难看出来吗?哎,你到底专不专业啊,该不会是?还没毕业的实习医生吧?”
“你——”
被孙卫红的恶言恶语气?到了,医生深呼吸了好几口气?,才堪堪平复了上夜班还要无端被患者?家属骂的坏心?情。
孙卫红没好气?地恶狠狠瞪了这位“不专业的实习医生”一眼,一甩胳膊将顾砚白?甩到一旁,随后,温柔地对?顾雪霏嘘寒问暖道,“乖囡囡,快坐下。还难不难受啊?”
“当然难受了,头都快疼死了!”
“医生,干愣着做什?么,你快给她看看啊!没听?到我?家囡囡说头疼得不行吗!”
医生正要发作,顾砚白?连忙致歉道,“不好意思孙医生,我?妈她……她也是?担心?姐姐。我?替她向您道歉。”
医生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没事,发烧是?吧,先量一下体温。”
孙医生拿起电子体温计,在?顾雪霏耳边“滴”了一声。
“38.5度,确实有点发烧。先去查个血常规。报告出来后,再过来找我?一下。”
听?到要抽血,顾雪霏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但到底还是?没说什?么。
顾雪霏在?孙卫红的搀扶下故作柔弱,颤颤巍巍地站起身,就在?两人已经走到门口时。
顾鹤年突然开口说道。
“孙医生,能不能帮我?儿子也看看。”
顾雪霏脚步一顿,下意识地抬起头,惊讶地看向顾鹤年。
却不料正对?上顾鹤年意味深长的眼神,顿时慌了神。
她掩饰般地迅速低下头,紧拽住孙卫红的手臂不放。
孙卫红敏锐地察觉到了女儿的异常,柔声询问道,“怎么了霏霏?是?害怕抽血吗?没事的,妈妈在?呢,不怕不怕。”
“没……没事。”
害怕被母亲发现自己昨晚犯下的错事,顾雪霏拽着母亲的手臂就要急着离开诊室。
然而,堵在?门口的顾鹤年却并未给顾雪霏任何逃跑的机会。
“顾雪霏,你先待在?这里,等你弟弟看完后,一起去验血。”
“哦。”顾雪霏不情不愿地应声道。
随后,顾鹤年沉声道,“砚白?,坐下,给医生看看你身上的伤口。”
顾砚白?望着顾鹤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但最终还是?没敢违抗父亲的命令,顺从地乖乖坐下了。
“好的,爸。”
孙医生对?这个乖巧懂事讲礼貌的漂亮男孩很有好感。
因此对?于顾砚白?的“插队行为”,孙医生决定睁只眼闭只眼。
毕竟也不过是?“加个号”的事情,十分普遍寻常。
“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哪里不舒服?”
医生的例行三问。
在?顾鹤年的印象中,向来身体很好,几乎从来不去医院报道的顾砚白?,却看起来对?医院一副轻车熟路的样子。
从方才下了车开始,便一直是?他在?一旁忙前忙后。
他知道在?哪里排队挂号。
知道应该挂哪个门诊。
知道所挂的门诊具体在?哪一层。
就好像……经常来医院一样。
可是?……
顾鹤年打量着正和?孙医生流畅交流的顾砚白?,陷入了沉思。
他的儿子自幼习武,本该身强体健才对?。
又怎么会对?医院的内部构造和?挂号流程如?此熟悉呢,这实在?是?太过反常了。
常言道:事出反常必有妖。
他的爱子,顾砚白?,定然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小秘密。
他对?顾砚白?知之甚少,却对?自己的傻女儿顾雪霏堪称是?了解透彻。
深更半夜,顾鹤年在?迷迷糊糊间接到警察局打来的电话后,他第一反应就是?自己的好女儿顾雪霏又在?外面捅什?么篓子了。
这次篓子捅得真是?好哇,妙哇,都给他捅到警察局里去了!
果不其然,在?匆匆赶到警察局后,就见到了哭哭啼啼的顾雪霏和?独坐一旁沉默不语的顾砚白?。
“爸,妈,呜呜呜呜呜……”
顾雪霏在?看到两人的第一时间便哭哭啼啼地快速跑过来,冲到了母亲孙卫红的怀里。
一副委屈坏了的样子。
而反观一旁的顾砚白?,却少见的沉默寡言。
见状,也只是?跟着喊了“爸,妈”,冲两人礼貌地笑了笑后,便只是?沉默地看着姐姐顾雪霏的背影,一言未发。
顾雪霏身上的白?色睡裙湿淋淋的,还未完全干透。
然而顾砚白?身上的白?色衬衫,却已经不是?出门时所穿的那件了。
而且干燥而平整,完全不像是?落水后,衣服被用电熨斗临时烘干后会有的状态。
太干净了,干净得连海水的咸腥味都闻不到。
这实在?是?太反常了。
直觉告诉顾鹤年,儿子顾砚白?的身上隐藏着落水事件的真相。
因此在?顾雪霏说要来医院时,他毫不犹豫地便答应了。
“走吧。”
说这话时,顾鹤年的视线始终落在?顾砚白?身上。
“好。”
顾砚白?乖巧应声道。
他没有选择拒绝,这一点令顾鹤年感到有些意外。
随后,顾砚白?顺从地站起身,起身时却不慎牵动了腰侧的伤,眉心?极轻地蹙了一下。
这极其细微的动作,终究还是?没有逃过顾鹤年的眼睛。
他瞬间就明白?了顾砚白?今日?为何会一反常态的沉默。
原因很简单。
他被栽赃陷害了。
却无人为他申辩。
他也深知,他一切的辩解都是?徒劳的。
因为人们只相信眼见为实。
又有谁在?乎,他们看到的是?否便是?事情的真相呢?
人们只会看他们想?看的,听?他们想?听?的。
“把衣服全脱了。”顾鹤年命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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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至此,所有的章节已经全部精修完毕。下一章开始就是新章节啦。新章节会保持日更或者隔日更,还请各位读者宝宝们多多支持哦,比心。
他有?些不敢置信地再次重复了一遍。
“我?说,把衣服全?脱了。砚白,你?受伤了吧?不脱衣服, 医生要怎么查看你?的伤势?”
顾鹤年说得直接,倒叫顾砚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偏过头看了眼背对着他的孙卫红和?顾雪霏,低低笑了笑,顺从地从上往下一颗颗解开衬衫纽扣。
随着他的动作, 布料缓缓向两侧滑落, 先?是露出?清瘦的锁骨,继而?是一片白皙却布满了深浅交错痕迹的胸膛。
其中最为刺目的, 是新包扎的纱布。
顾砚白的右臂从肘部到小臂缠着厚厚的绷带,边缘还渗着隐约的血色。
他默不作声?地看了眼不知何时转过身来的顾家母女俩, 轻轻揭开医用胶带边缘, 露出?其下狰狞的伤口。
一道深可见骨的撕裂伤沿着手臂蜿蜒, 周围布满暗红的挫伤, 皮肉外翻的边缘还沾着红褐色的铁锈和?海水凝固的污渍。
——这正是数小时前, 为了将悬在护栏外的姐姐拽回安全?地带, 被尖锐金属支架划伤的见证。
没?有?比这更?铁的铁证了。
望着顾砚白仍在渗血的纱布,顾雪霏的脸色顿时变得煞白。
“医生,麻烦帮我?儿子重新处理一下伤势。”
“好。”
见到顾砚白的伤势如此严重,孙医生丝毫不敢怠慢,连忙叫来护士为顾砚白重新包扎。
“顾砚白是吧?顾砚白,你?这伤是怎么得的?看着还很新,现在打破伤风针应该还来得及。”
“我?……可以说吗?”顾砚白有?些犹豫地看向顾鹤年。
“哎——说吧,没?什么不能说的。”顾鹤年深深叹了口气?。
顾砚白抿了抿唇,没?有?全?部告知,只是简述了一下自?己受伤的缘由。
“手臂上的伤口, 是划伤,是被铁架桥上的护栏划伤的。后来,伤口不小心沾染上了海水……”
“胡来!真是胡来!本来就受伤了,不及时来医院包扎就算了,还碰水!先?去打破伤风针,然后再挂几天消炎盐水,观察一下。”
“好,谢谢医生。”
自?始至终,顾砚白唇边都挂着那抹浅淡的笑意,仿佛那些皮开肉绽的伤口、那些深可见骨的疼痛,于他而?言不过是拂过衣角的尘埃,轻得不值一提。
“卫红,砚白,你?俩先?陪霏霏去验血。我?还有?点事要问孙医生,你?们?先?去,我?随后就来。”
“谢谢。”恰逢此时,护士已经重新替顾砚白包扎完毕,他慢条斯理地扣好扣子,缓缓站起身。
“哦。”孙卫红也没?有?什么意见,神色复杂地看了眼顾砚白后,拉着女儿的手就要往外走。
顾雪霏却再也忍不住了。
“够了!何必支开我?假惺惺地问医生!”她猛地指向顾砚白,指尖几乎要戳进他苍白的脸颊,声?音尖利得划破诊室的寂静,“您不是从一开始就认定了,今晚这出?戏,全?是我?一个人自?导自?演的苦肉计吗!”
汹涌的泪水混合着扭曲的笑意在她脸上纵横,“对,您猜得一点都没?错……顾砚白根本没?推我?——”
她突然扯开领口,露出?锁骨处青紫的掐痕,“是我?自?己抓着护栏跳下去的!也是我?故意抓着他不放,将杀人犯的头衔强行盖在他的身上!”
她踉跄着跌坐在地,仰头发?出?破碎的呜咽,“现在您亲眼看到我?这副疯癫样子……总算满意了吧爸爸?”
她直勾勾的盯着顾鹤年,字字泣血,“是不是非要我?烂到泥里……才配当您的女儿?”
顾鹤年冷淡地看了眼顾雪霏,没?有?说话。
“顾先?生 ……”孙医生歉然道,“这里是急诊室,看完病后还请尽快离开,不要耽误其他病人就诊。”
“知道了。不好意思,孙医生。”
顾鹤年板着脸起身,直接路过顾雪霏,没?有?搀扶她。
顾雪霏惨笑了几声?后,自?己狼狈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妈……我?有?些累了。我?们?回家,我?们?回家吧好不好?”
顾雪霏抬手抹去脸上的泪水,泪眼婆娑地哽咽道。
孙卫红有?些为难,“囡囡啊,可是你?现在还在发?烧呢,真的不去验个血吗?要不然妈妈心里不踏实。”
“妈,我?没?事的。”顾雪霏主动拉住了孙卫红的手,“还记得小时候吗,每次我?发?烧,您都会亲手给我?煮姜汤喝。喝碗热乎乎的姜汤,再好好地睡上一觉,就会退烧了。咱们?回去吧,好不好?我?想喝姜汤了。”
“那好,咱们回去。”顾雪霏依偎着孙卫红,两人慢慢往医院门口走去。
望着两人的背影,顾砚白低垂着头,无端有?些落寞。
原来有妈妈是这样的感觉。
要是他也有?妈妈的话……
他的妈妈也会如孙卫红待顾雪霏那般,如此待他吗?
顾砚白想着想着,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
直到顾鹤年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轻声?唤道,“砚白,在想什么呢,那么出?神?”
“没?什么。爸,你?怎么还没?走?”
“我?怎么能走呢。”顾鹤年慈爱地摸了摸顾砚白的脑袋,“你?的针还没?打,盐水也还没?挂,我?得陪着你?才行啊。”
“您……您要陪我??”顾砚白听闻内心只感到五味杂陈。
“当然了。霏霏只是普通感冒,回去吃点药就行了。但是砚白,你?手臂还有?身上的伤口,那可不是小事啊,不能就这么随随便便地处理了。必须得好好包扎、换药,知道吗?”
“是,砚白知道了。”
若是换作旁人,定会为顾鹤年此刻眼中毫不作伪的疼惜而?动容。
顾砚白微微垂首,感受着头上传来长辈特有?的、带有?薄茧的温热触感……
那关切太过周全?,笑容太过妥帖,仿佛连每道皱纹的弧度都经过仔细的丈量,恰如其分。
他几乎要沉溺在这份迟来的温情里,如果不曾见过孤儿院大火时那道匆忙离去的冷漠背影的话。
他心底冷笑,这老狐狸的慈眉善目底下,藏着的怕是阎王的催命符。
“不用了,已经这么晚了,爸,你?先?回去吧。我?自?己一个人可以,又不是小孩子了。”
“那好吧。等挂完水后打电话给司机,我?安排他来接你?。”
“好,放心。爸,再见。”
“再见乖儿子。”
见顾鹤年的身影逐渐远去,顾砚白转过身,往电梯口走去。
这家医院,他比任何人都熟。
又或者可以说,全?滨海市的医院,他就没?有?一家不熟的。
他熟轻熟路地再次返回急诊室,礼貌地轻扣三下门。
房门打开,孙医生,又或者说是张医生推了推眼镜,迅速看了眼他的身体后方。
“就你?一个人,没?尾巴吧?”
“我?办事,你?还能不放心?”
顾砚白反手关上房门,并将房门反锁。
“刚才真是吓死我?了,你?只说你?要来,没?说你?家四口来了个遍啊。”
张文彬摘下眼镜,抹了把满是汗水的脸。
“我?也没?想到,五哥你?演技那么好,就连医学知识都有?所涉猎,装得像模像样的。”
顾砚白在椅子上坐下,双腿交叠。
“你?手臂上的伤是怎么回事,真像你?说的那样?严不严重,要不你?挂个正经号仔细看看吧。”
张文彬看了眼顾砚白的手臂,面露担忧之色。
顾砚白笑了笑,“又不是第一次受伤了,没?事,我?知道该怎么处理。刚才,顾鹤年偷偷问了你?什么事?”
提起顾鹤年,张文彬的神情瞬间变得严肃起来。
“他问我?,你?身上的旧伤是因为什么造成的。还问我?,你?之所以对医院的构造那么熟悉,是不是常常一个人来医院看诊。”
“果然。”顾砚白摩挲下巴,狡黠的笑了笑,“也不枉费我?布了那么大的一个局,现在,好戏终于要开场了。”
“喂,你?真要这么做啊。那可是你?姐,这样做未免有?些太过残忍……”
“残忍?”顾砚白打断了张文彬的话,“那她反过来对我?做的那些,就不叫残忍了?今天要不是我?水性好,差点就真的淹死在滨海海水里。我?已经死过一次了,不会再给任何人伤害我?第二次的机会!”
顾砚白闭了闭眼,胸膛剧烈起伏。
“九哥,九哥还在雾江等我?回去。我?不能,让他失望。”
听顾砚白提起任九,张文彬张了张嘴,不再试图阻止。
“我?知道了。接下去的计划,你?要我?怎么配合你??”
“帮我?找到十哥。他是我?计划的一环,他不可或缺。”
顾砚白打开手机,从相册找出?一张照片递给张文彬,“十哥现在叫陈既明。长这个样子。告诉他,我?现在需要一名?咖啡师。如果他愿意赎罪,就来滨海找我?。我?在滨海等他。”
“好,我?知道了。时候不早了,你?要回去了吗?”
“嗯,是啊。”
顾砚白透过玻璃窗,看向窗外。
今晚的月亮特别圆,特别亮,柔和?的清辉透过玻璃窗,静静洒满了整个房间。
顾砚白望着天边那轮格外圆满的银盘,突然想起地理课本上说,无论相隔多远,人们?看到的都是同一个月亮。
那么,此时此刻,在数千公?里外的雾江市,九哥是不是也正抬头看着这片相同的月光?
他望着望着便出?了神,下意识地伸出?手,让那捧清冷碎月落在掌心,仿佛通过这样,就能触摸到远方那人同样清冷的目光。
顾砚白指尖微微收拢,却只握住了一捧空气?,但心底某个角落却莫名?软了一下。
九哥,等我?回来。
与你?一同,在江边赏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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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今日份更新送上~
作恶对他们来说, 像是家常便饭。
那时的顾砚白年纪尚幼,他深知这个计划并非一朝一夕便能轻易达成。
于是他选择蛰伏,选择卧薪尝胆, 静待最佳的时机。
他有?想过和任九一起合作,但是这个念头仅在他的脑中一闪而过,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他的九哥过得?太苦了。
他又怎么舍得?他为了这个虚无缥缈的计划,赌上一切?
他的九哥和他不同, 他的心中还有?难以割舍的牵挂。
他有?家, 有?宠爱他的妈妈。
不像自己,打从出?生起, 就注定了一生颠沛流离,寄人篱下的悲惨命运。
于是, 他选择了独自一人直面这条注定充满了荆棘与碎石子的复仇之路。
【倒叙:顾砚白在雾江市的初中时期】
教室里的喧闹声在顾砚白和班主任踏进门的瞬间骤然停滞。
他穿着明显不合身的旧校服。
袖口磨得?发白, 裤腿长得?能拖地。
顾砚白低垂着头站在讲台上, 能明显察觉到此时此刻班里所?有?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在他的身上。
一名不知底细的转校生的身上。
就在所?有?人都在思?考这名不知底细的转学生究竟是什么来路的时候, 班主任巩茜将顾砚白用力往前一推, 大声说道, “都安静!咱们班来了个插班生。”
她甚至都没正眼看顾砚白一眼,只是朝着台下不耐烦地抬了抬下巴道,“赶紧的,自我介绍,别耽误我上课。”
顾砚白刚要开口,巩茜忽然用教案本掩着鼻子蹙眉,嫌弃道,“站远点说,你身上什么味儿?,那么冲。”
他身上能有?什么味道, 不过只有?他惯用的青柚味洗衣液的香气罢了。
他没有?在意巩茜对他恶劣的态度,镇定自若地便要重新开口做自我介绍,谁料刚张开嘴,却再次被?人恶劣地打断。
顾砚白见状,不由眉头轻蹙。
他知道今后?在学校的日?子怕是不会好过了。
听到巩茜的话,底下瞬间传来此起彼伏的嘲笑声。
最后?一排的男生捏着嗓子鹦鹉学舌,“霉味儿?吧老师?旧衣柜里的那种是不是!”
顾砚白挺直腰板,不卑不亢地环顾整个教室。
“我叫顾砚白。”
“笔墨纸砚的砚,黑白分明的白。”
“听——不——清——你是吃不饱饭吗,说那么轻?”
顾砚白闻言嘴角微微勾起,他探身从粉笔盒中取出?一支崭新的粉笔,在黑板上写下几个遒劲有?力的大字。
随后?,他一字一句复述了一遍方才的话,声音清透明亮,响彻整座教室。
“原来班上有?听力障碍的同学?怪我刚才考虑不周。”
他温和地看向后?排,笑了笑,“既然听觉传输有?障碍,那视觉总该通畅吧?顾——砚——白——要是连这都看不清,那我可?真?要建议这位同学尽快去挂个眼科了,不然又聋又瞎的,也太可?怜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