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枯之色by莫寻秋野

作者:莫寻秋野  录入:12-16

陈述厌转头看过去。奖品台离得远,他看不清,只能依稀看到那大白熊下面有标签,写了个数,第一个是2。
2后面的数字他看不清。
徐凉云的眼神倒是尖,他看了一眼,说写的是23。
说完他就付了钱,要了三枪。
工作人员给他拿了把□□来,徐凉云示意她换了把大狙。
陈述厌看向他右手,不免有些担忧:“你可以吗?”
“得你帮我才可以。”徐凉云朝他笑,说,“你过来,站我旁边,糖先放下。”
话虽如此,但这游戏场所里,没地方给陈述厌放下棉花糖。
工作人员虽不明缘由,但还是很有职业精神地走上前,自告奋勇地帮陈述厌拿了棉花糖。
陈述厌把棉花糖交给了她,走到了徐凉云旁边。
徐凉云手托着枪,低头检查了一番枪体和弹匣,在开枪前查看有没有什么问题。
陈述厌对这一幕太熟悉,一眼就看出了他动作的生疏。
……他都不熟悉以前最趁手的枪了。
工作人员在一旁给他解释枪的机制,徐凉云一边听一边点头。
检查好枪以后,他伸手摩挲了下大狙的枪管,对陈述厌说:“过来。”
陈述厌乖乖过去。
徐凉云将右手臂往前一伸,搁在枪托下,代替右手托住整把枪。
这个动作有些艰难,但徐凉云看起来还行。他动了动右胳膊,朝扳机的位置努了努嘴,对他说:“食指放到扳机这里,我说按你就使劲往下按。”
陈述厌这才明白他的意思。
徐凉云右手用不了,所以陈述厌来帮他开枪。
陈述厌走过去,伸出手,轻轻按着扳机,准备等徐凉云一声令下,他就使劲摁下去。
“别紧张。”徐凉云说。
“我不紧张。”陈述厌道。
“那就好。”
徐凉云笑了声,眯起一只眼,去看瞄准镜。
只一瞬,他脸上的笑意消失无踪。
枪口在空中重心不稳地来回晃悠了几下,最后稳定在了一个点上。
徐凉云说:“按。”
陈述厌扣动扳机。
子弹出膛,划空而过,却偏了些方向,中了九环。
且是险中。这一枪要是再往外偏一毫米,就八环了。
一枪九分。
陈述厌有些失落,徐凉云以前每枪都中红心。
“不错,”徐凉云放下枪,丝毫不在意地道,“我们99。”
陈述厌笑了声:“也是。”
两个人合力三枪下来,打了个998的吉利数字,合计26,拿那个大熊绰绰有余。
换完以后剩下三分,陈述厌给徐凉云拿了一个钥匙扣。
徐凉云拿到手就把车钥匙扣了上去,秒用。
工作人员说可以把熊真空包装,给他们送到园区门口的置物台,再给他们一个手牌,等走的时候拿手牌过去换就行了。
陈述厌就领了手牌,跟徐凉云一起离开了。
两个人在游乐场里边玩边逛了一整天,等到日落西山夜色降临,冷月代替寒阳挂到空中时,徐凉云便拉着陈述厌,走到了摩天轮前,排队坐上了摩天轮。
陈述厌跟他走了进去,坐到位置上,说:“最后还是要这个啊?”
“当然了,”徐凉云领着他坐下,“我这一天都是为了这个活着的。”
陈述厌笑了两声。
月亮高悬,两人坐上摩天轮时,周遭已全是夜色,游乐场里的霓虹灯闪烁不停,放眼望去一片斑斓。
这座摩天轮个头不小,随着他们所在的座舱慢慢上升,所能看见的景色也越来越广。慢慢地,大半个凉城都入了眼来。
一片万家灯火。
陈述厌又看看天上,月亮旁边一片星辰。今天确实是个好天气,星星出来了很多。
陈述厌收回目光,偷偷看徐凉云。
不知是他俩心有灵犀还是什么,陈述厌一看过去,就看到徐凉云也恰巧收了目光回来,看向他。
恰好四目相对。
徐凉云乐了。他笑了一声,仰头看了看。
陈述厌也跟着仰头看。座舱正在慢慢向上走,他们晃晃悠悠地飘上最高点。
徐凉云叫了他一声:“厌厌。”
陈述厌低下头。
坐在他对面的徐凉云倾身过来,两人的距离慢慢缩短。
徐凉云握住他的手,然后越靠越近——越靠越近。
陈述厌的世界忽然放慢了倍速,空气变得缓慢又温柔。
徐凉云慢吞吞地凑近他,又一次在摩天轮行到最高处时,在最高的夜色里吻了他。
他动作很轻,也很小心,有几分对待信仰一般的虔诚味道,又像在轻轻去摸一幅颜色绚烂的画。
爱意与气息一同滚烫至极,陈述厌眼睫微颤。
他眼底里闪烁起不知名的光,他伸手轻轻抓住徐凉云的衣服,他看到那双近在咫尺的含情眼里盛着自己。
他轻轻闭上眼,放自己沉沦而去。
过了许久,徐凉云松开他。
他不急着起身,他摸着陈述厌的脸,额头抵住他的额头。
“厌厌,”他说,“谢谢你救我。”
陈述厌被太过浓烈的爱意弄得头昏眼花,莫名有些缺氧,一时间不太明白这话什么意思。
徐凉云看他满眼茫然,笑了。
他重复了一次:“谢谢你愿意救我出来。”
陈述厌懵懵懂懂,有些明白了,但又有些不明白。
但这不重要。
他看着徐凉云,他看着他那双眼睛,看着这双眼睛里的自己,忽然忍不住很俗地在心里想,他真的离不开徐凉云了,他这辈子只能是徐凉云了。
陈述厌想不出该怎么形容他此时此刻的思绪。他脑子里一片混混沌沌的爱意,想不出任何能形容的词语。
爱意来得太浓烈,饱和度太高的感情色彩便会不可控地变成最烈的火光,一鼓作气地让人再无法自控。
后来走出摩天轮,二月晚上的夜风也没让陈述厌冷静一点。
陈述厌转头看向徐凉云,叫了声“云哥”。
徐凉云一怔,转头看他。只这一眼,他就声音一哽浑身一僵。
徐凉云沉默了很久。
徐凉云喉结微动,抹了一把脸。
“回家。”
后来呢?
后来,他们就拿手牌换上大白熊回了家,一路上谁都没吭声。
进家时,徐凉云抓着陈述厌的手,二月这大冬天的,他手心里却出了汗。
徐凉云回过头,在一片黑暗里看向陈述厌。
书房里的鸢尾花在月光下开,蓝得令人心驰神往。

陈述厌的身体很不好。
这点在第二天一大清早得到了证实。第二天一起来,他就感觉身上发烫,脑袋晕晕乎乎的,一阵阵闷闷作痛,喉咙也有点疼。
喉咙疼得不适,陈述厌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俗话说久病成医,所以都不用坐起来,陈述厌就知道自己怎么了。
他发烧了。
他身上难受,脑门上却一片冰冰凉凉,似乎是被放了什么东西。
他伸出手,轻轻摸了摸,摸到一条毛巾。毛巾是凉的,应该是被冷水浸泡过。
陈述厌转过头,旁边一片空空荡荡。
徐凉云不在。
他又咳嗽了两声,微微起身,哑着嗓子叫了两声徐凉云。
徐凉云遥遥应了两声,然后便是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
他很快跑了回来,手里还端着杯水。
“醒了?”他满脸担忧,“醒了就先喝杯热水吧,我一会儿背你去医院看看。”
陈述厌唔了一声,点点头,揉着脑袋坐了起来,接过徐凉云手里的热水,乖乖一口一口抿了起来。
他鼻子不通气,于是又吸了两口气。
徐凉云伸手来摸他脑门,试着温度。
“怎么发烧了,”他轻轻嘟囔着问,“你疼不疼?”
陈述厌摇摇头,轻轻咳嗽起来。
“……我没有,跟昨天晚上那没关系,你别多想,我就是……身子骨不好。”他哑声说,“我这几年就这样……总爱感冒发烧。这两年好多了……我都一两年没发过烧了吧,就是时不时会感冒。”
“我总觉得跟昨天晚上那有关系。”徐凉云少见地对他轻皱起眉来,说,“喝水吧,我一会儿给你换衣服,背你去医院。”
“……我没事,就是轻烧……跟昨天晚上也没关系,我就是……多半是昨天吹风吹的,我躺一天就好了。”
“不行,去医院。我们去一趟吧,你好好看看。我真不放心,我带你去吧。”
陈述厌看着他,知道自己多半是拗不过他了,只好无奈地叹了一口沙哑的气,点了点头。
半个多小时后,徐凉云背着他走出了家。陈述厌被他穿得里三层外三层,甚至脑袋上也被裹了针织帽和围巾,包得密不透风。
徐凉云甚至还在把他带出家之前先出来把车挪到了家门口,副驾驶的座位还放平了,一出来就把陈述厌平放在了副驾驶上。
过于贴心。
陈述厌平躺在副驾驶上,恍恍惚惚地觉得自己这要不得个高烧都对不起他家这徐大管家。
他躺在座位上,车窗外的景色都是仰视效果了。这么对着窗外发了会儿呆后,陈述厌就转过头,看向徐凉云,哑声问:“你什么时候发现我发烧的?”
“六点多吧,你身上有点烫,我就醒了。”徐凉云说,“你呼吸声不对,我一醒过来看到你脸上红,就爬起来找退烧药了。可是我从来不发烧,家里没药,没办法,我去查了下百度,就先拿毛巾给你物理降温了。我刚才准备出门给你买药的,但是既然你醒了,我们就直接去医院好了。”
陈述厌唔了一声,说好。
他又偏头看窗外。有一个人比自己还早发现他生了病,这事儿令他有点说不出来的高兴,或者说是欣慰。
欣慰身边终于有个人会爱他关心他,把他放在心尖上。
俩人到了医院,徐凉云背他起来,小跑进医院,然后把他放在医院大厅的银色座椅上,说你等等我,然后自己跑去挂了号。
陈述厌靠在座位上难受,仰头看着医院里的白炽灯,突然想起前几年他自己三十九度高烧,没人在旁边,只好自己打车踉踉跄跄地来医院。
那时候他意识不清醒,衣服都穿少了,路上又着了凉,进来的时候直接奔了四十度,咚一下子昏在了医院里。
那时候外婆刚被查出来癌症,简直是他人生最黑暗的时候。
外婆朝他笑,说小厌,外婆就怕你以后会一个人啊。
一个人不好受呀,小厌。
陈述厌怅然。
他低头,看到徐凉云在医院前台填表,在给他建卡挂号,连轻轻皱着的眉头里都写着爱他两个字。
他不怪徐凉云,只是有时候还是不免遗憾。
有很多时候,徐凉云要是像今天一样在他身边,陈述厌肯定能更体面些。
他是希望徐凉云在的。只是事到如今,说这些也没什么用处。
也好,以后一起就行了。
以后把手攥牢点,别再松开,就行了。
徐凉云挂好号后跑了回来,背着他去了门诊。医生给他测了体温,37.7,确实是轻烧。
医生说和他们俩说的没关系,多半是昨天他俩出去的时候喝风了。就算没上过山车,他俩一个劲儿走室内项目,那游乐场里的室内项目都是分散的,里面也都开着热风,现在二月天,外面还死冷。这么冷热频繁切换,陈述厌还在外面吃棉花糖张嘴喝风,第二天起来才会轻烧。
“不是什么大问题,就是他身体免疫力不太好而已。多吃水果蔬菜,平时少熬夜,多出去走走,别总在家里闷着,一会儿给他打一针就好了,不过以防万一,今天就在家里好好躺着养养吧。看他这样,你最好在家里多备点感冒颗粒,我估计他挺爱感冒的。”
徐凉云连连点头,全都记下了。
打针的时候,陈述厌看那尖锐的针头嘴角直抽,胳膊虽然露了出来,人却抓着徐凉云不放,半个人都抱着他,不敢去看。
徐凉云抱着他拍他后背,安慰着道:“好了啊,不看不看,就疼一下。”
陈述厌可怜兮兮地发出小奶狗呜咽一样的声音:“呜。”
徐凉云哭笑不得。
打过一针以后,徐凉云背着他出了医院。
陈述厌感觉好了不少,可还是有些使不上劲,懒得动。便有气无力地趴在他背上,搂着他脖子,问:“你放心了?”
“嗯,”徐凉云点头,“你吓死我了。”
陈述厌笑了,笑得病恹恹的,问他:“你是不是怕以后都碰不了我了?”
“没,”徐凉云说,“我对这事儿……你知道的。”
陈述厌确实知道,徐凉云没多少世俗的欲望,每次都是陈述厌说他才会出手,且事事都以陈述厌优先,对他很是温柔。
“我就是怕你因为这个发烧,所以想来医院看看。要是真因为这个,我以后就不碰你了。”
“我会疯掉的。”陈述厌说。
徐凉云乐了一声。
陈述厌听着他笑,心里也忍不住跟着轻笑。
“凉云。”他说。
“嗯?”徐凉云应了声。
“我好爱你。”
“嗯。”徐凉云说,“我也很爱你。”
陈述厌病蔫蔫地蹭了蹭他的脖颈。
陈述厌这天低烧,回到家以后徐凉云没让他下床,一直让他躺在床上静养。又给他倒热水又陪他躺着的,让他好好盖着被子多睡觉,睡一觉出出汗,起来就好了。
这是人类发展至今的至高法则。发烧就出汗,出完汗就什么事儿都没有了。
陈述厌躺在他怀里笑。
躺了会儿后,他说凉云你知不知道,我前两年发烧的时候,没人带我去医院。
徐凉云默了一下,说嗯。
陈述厌其实想跟他说不少以前的事。这一天下来,他心绪万千。
但他终究还是没有和徐凉云回首自己过去的黑暗人生。
他靠在徐凉云怀里,握着他的手呆了好长时间。
“凉云,”陈述厌说,“我们以后好好的。”
“嗯,”徐凉云应了下来,“我会的,我以后会好好对你。以后你要是生病了,我来照顾你。”
陈述厌轻轻沙哑一笑,忽然想起了那天。
那天在大雨里告白之后,徐凉云讪讪地问他你回家吗,陈述厌点点头,说我回家看外婆,徐凉云就摸摸鼻子,眼神慌乱闪躲,说那我送你吧。
然后徐凉云就送他去车站。他没敢牵他,俩人只是一同撑着一把伞,并肩朝着车站走。
前脚刚告白成功在一起,后脚俩人就都蔫了,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偶尔眼神相撞,都在相交的的一瞬间便触电似的躲开了。
他们那时候青涩得连看向对方的勇气都没有。
不敢看对方,他们就只好那么脑子跟团浆糊似的一起往前走。
等到了车站,又一起脑子跟团浆糊一样并肩站着,像两尊沉默相守的雕像。
后来公交车来了,陈述厌才干巴巴地对徐凉云说:“那……那我走了。”
徐凉云僵硬地对他点点头:“你走吧……我,我回头给你发消息。”
陈述厌点点头,上了车。
上车的人多,陈述厌排在最后,跟着人群一步步慢慢往前晃悠。
徐凉云目送他。陈述厌那时候感觉他的目光烈火一样烧在后背上,骨骼都发麻地痛。虽然很不合适,但他真的忍不住在心里催前面的快一点,徐凉云这把烈火真的要把他给烧成灰了。
片刻后,徐凉云突然开口:“那……那个。”
陈述厌两肩一抖,回头。
徐凉云那时候脸好红。
他张着嘴支支吾吾好半天,说:“我,我第一次谈恋爱……可能,可能就……就有点那个,我不知道……该做什么。你要是,要是有那什么……就,就主动跟我说。”
他确实是第一次谈,话挑明之后他再看陈述厌,就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蹦不出来了。词儿跟零碎的豆子一样往外蹦,就是死活说不到重点上。
可陈述厌那时候也慌。两个同样慌张的人心有灵犀,陈述厌愣是听懂了他想说什么。
陈述厌被说得紧张,他也是第一次谈,不知道该做点什么好。
于是,也不知道是脑子那时候抽了还是实在没什么话可说了,陈述厌张嘴就蹦了一句话出来:“那就给我买花吧。”
徐凉云一怔,然后紧抿住嘴,点了点头,表情非常凛然,仿佛接到了一个什么非常重要的任务。
两人说话间,前面的人都上了车。公交司机按了下喇叭,示意陈述厌赶紧上车。
陈述厌也不好意思再说什么了,于是慌慌张张朝徐凉云一点头,转头上了车。
他上车,投币,回头,远远看到徐凉云在车站撑着黑伞,满脸通红地目送他一路远去,目光像在看信仰一般庄重虔诚。
他眼里有烧不尽的烈火,烈火之中有陈述厌这一生的归宿。

陈述厌在徐凉云怀里睡着了。
徐凉云搂着他,时不时揉他头发,给他掖掖被角,摸摸他的脸,又一下一下轻轻拍他身上,哄小孩睡觉一样哄他。
过了很久以后,他抬头看向窗外。
似乎寒冷都被他们之间的爱意带缓,外面的寒风轻柔了许多。
陈述厌在他怀里睡得安稳,呼吸均匀,毫无防备。
岁月静好,大约就是如此了。
徐凉云低头看他,轻轻扬了扬嘴角。
就这么静静养了一天以后,陈述厌退了烧,成功复活。
第二天,他们去接了布丁回家。宣筝所在的俱乐部是凉城市中心的电子竞技俱乐部,楼不高,外表银得高级,一股高科技感扑面而来,从外观上就给人一种“老子很吊”的既视感。
DaYBreaK这串单词烫得金光闪闪,挂在上面熠熠生辉。
“听说这是家电子竞技俱乐部。”徐凉云在他旁边说,“养小明的那个姑娘,说不定是职业选手呢。”
陈述厌对此完全没有概念:“很牛吗?”
“看水平了,如果去比赛的话,算上奖金,听说牛的一年将近一千万吧。”
“……你怎么这么了解。”
徐凉云耸耸肩:“组里有小刑警喜欢这个。”
两人正说着,宣筝就领着狗出来了。
几天没见他俩,布丁高兴非常,一冲上来就抱住陈述厌的腿,嗷嗷叫着往他身上扑。
徐凉云看不过去,牵着狗绳把狗拽过来,说行了他身体不好,你别弄他。
布丁嘤嘤。
宣筝在一边笑。
宣筝第一次见徐凉云,便问陈述厌:“这是您……”
“是我男朋友。”陈述厌说。
宣筝愣了一下,随后笑开:“这样啊。”
交谈了一会儿后,两个人就带着狗回了家。
之后的日子一如往常,平淡如水,但过得很舒适。
徐凉云有天晚上说出趟门,回家时就给他买了花回来。那是一大捧红玫瑰,上面还有小线灯,一个个金色的小灯珠像星星。
“那天去游乐园,晚上上摩天轮的时候,我就看到有卖这个的。”徐凉云捧着花说,“我当时本来想着,等从摩天轮上下来我就给你买,结果后来……急着带你回家了,没买成,我有罪,这是我的歉意。”
陈述厌无奈一笑,接了过来。
他说:“忘了也没办法,当时也不是买花的气氛。”
他把一大捧玫瑰放进花瓶里,和以前一样,放进了自己的画室,摆在窗边。
画室里,玫瑰和鸢尾一起开得令人心驰神往,满屋的花香。
有了漂亮的花,陈述厌便又好好规整了一下自己的画室,把画重新摆上了画架。
他抽空给周灯舟打了个电话,两人商量了一下展子的事。
周灯舟说怕电话里说不明白,约个时间见一面比较好。
陈述厌说行。
他打着电话,看了眼自己刚摆上画架上的这幅画。
画才画到一半,这画上是个面向一片重重黑云的人。
陈述厌记得自己的构思。画里四周一片黑暗,无火无光,天上没有任何能照亮他的救赎,整个画面黑压压的令人喘不过气。
陈述厌看着这画,听周灯舟在对面定时间。
周灯舟说:“那下周三?周三晚上怎么样?”
“……行。”陈述厌说,“地点你定,我都行,你回头vx发我位置就好。”
周灯舟说行嘞,俩人互相“好好行行嗯嗯”地结了尾,挂了电话。
电话挂断以后,陈述厌站在原地,抠着手机和画互相对视了片刻。
片刻后,他放下手机,走上前,拿起浅黄色的颜料,挤在颜料盒里,又回头拿起松节油,往里加了点。
鼓捣好颜料后,他拿起个刷子走上前,好好沾了颜料,抬手一笔下去。
——一道浅薄金光。
周一的时候,徐凉云病假结束。完全痊愈的刑警队长获得新生,精神抖擞地回了他人民公仆的岗位上。
至此,所有事终于拉下帷幕,走歪了五年的日子终于回到了正轨上,所有的一切也终于都安稳下来了。
之后的日子都和五年前一样。徐凉云下班回家会给陈述厌买花,他回家来时会抱着陈述厌晃晃悠悠,早上会出门遛狗,给陈述厌买早饭回家。
陈述厌也终于架起画板开始干活。
也和五年前一样,徐凉云下班以后回来,就爱坐在他旁边,一声不吭地陪着他看他画画。有时候陈述厌想唠叨了,他就半倚在他的座位上听。
就为了让徐凉云坐在这儿的时候能舒服点,陈述厌后来还买了个懒人沙发放画室里。
当然,是徐凉云专用的。
这次他也记着这事儿,置办家具的时候特意买了个懒人沙发,放在了画室里。
和以前一样,陈述厌有时候爱唠叨那些绘画理论,他喜欢的画家和各个地方的艺术史。徐凉云五年前后都没变,听得迷迷糊糊,嗯嗯啊啊地点头,有时候时间晚了,他会忍不住打个哈欠。
陈述厌知道自己唠叨这些他听不懂,就笑两声,说:“你睡觉去吧。”
“一起去呗,这么晚了。”徐凉云说,“你明天再画,医生叫你少熬夜。”
陈述厌想想也是,就又画两笔收了个尾,跟着去洗漱了。
他想起刚同居那会儿。那时候徐凉云也爱坐他旁边听他唠叨,虽然听不懂,但他总笑。
陈述厌就问他,你笑什么?
徐凉云说,不知道,看见你就想笑,我太喜欢你了。
陈述厌就无可奈何,问:“那你有没有听我刚刚说什么呀?”
“听了,”徐凉云说,“你说魔女。”
“莫奈。”陈述厌道。
“好,”徐凉云点头,“磨难。”
陈述厌:“……你睡觉去吧要不。”
周一这天晚上,陈述厌跟他说,自己周三晚上要和周灯舟出门。
他一说这话,徐凉云就肉眼可见地警觉了起来,手机也不看了,立刻直起了身,两只眼睛少见地对着陈述厌放出了审讯犯人时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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