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济上有困难了？”年迈的内科医生打量了一下他的体型，斟酌着开口，“有需要的话，可以申请贫困生补助。”
孩子瞧着有点瘦了。
“不是的医生，他就是最近忙。”陈金阳挤眉弄眼，“您劝劝他，让他注意着点身体。”
再次被抢台词的苏屿继而转过头盯着陈金阳看，企图利用自身的反派气魄让对方感到压力，然后闭上嘴。
他不太习惯旁人插手他的事儿。
可遗憾的是，之前还会因可能吵到他睡觉而被吓得态度骤变的室友，这会儿挺直了腰杆。
陈金阳心想：我还会怕一个脸色白的跟纸一样的病患？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至于以后的事儿，以后再说！
苏屿眯起了眼睛，正准备说话，阴魂不散的阵痛又在胃部叫嚣，不仅如此，反胃感也随之而来。
刚才来医院之前他已经吐过了，胃里没什么食物，大部分都是胃酸。
此时姑且还能忍受，但说话的力气是全消耗殆尽了。
在当事人的沉默之下，几个室友顺理成章的成为了代理人，一个个听的都挺认真的。
好消息是这种病原菌虽然发作迅猛，但病程恢复速度也快，通常12-48小时就能自愈。
苏屿本来想跟邢群请一天假，但在三个室友连带医生四双眼睛的凝视之下，还是改成了两天。
“不要对自己的体质太自信。”这句劝诫震耳欲聋。
两天后要是还没好全，就再补假。
谷同光更是将医嘱通过社交软件，用文字形式发给了病患本人。
[禁食小半天，补充电解质水或者温水，保持体液平衡最重要！！]
[好点的时候可以吃清淡的面条白粥缓解不适，我一会儿看看外卖有没有。]
苏屿怔怔地看着他们为自己忙前忙后，眼神逐渐放空。
精神迷惘的状态一直持续到了回到宿舍。
视线重新聚焦，即便没有戴眼镜，也不影响苏屿发现原本同行的三个室友变成了两个，“谷同光呢？”
“哦，半路买水去了。”回答他的是陈金阳，“应该一会儿就回来了。”
而这水是为谁买的，显而易见。
苏屿有些不解，之前的利益交换早已理清，他们互不相欠。
而且，最近没有什么需要合作的小组作业了。
“你们明明可以不管我的。”
不知不觉，他竟然直接将心里话问了出来。
意识到这点的苏屿抿了抿唇，可现实世界并不是编写代码或者社交软件上打字，说出去的话无法回车删除，也不能当场撤回。
宿舍里的另外两个人闻言，齐齐一愣。
陈金阳下意识地说道，“啊？那怎么行，你可是病人！”
丁远航琢磨出了点什么，没直接说出来，不过复杂的眼神已说明了一切。
在一起住了快一年半了，必修课还同进同出，在苏屿的眼里，他们不会还不是朋友吧？？
“好了，你先别多想，把身体养好要紧。”陈金阳神色未变，拍了拍苏屿的肩膀安抚。
苏屿没说话，只是心中若有所思。
临近期末，如果需要的话，他可以把笔记什么的借给舍友，辅佐复习。
不过，在小组作业中他的贡献虽然占主力，可以他们几个的成绩来看，好像也不用担心会挂科。
苏屿眉头微蹙，心底荡开了一抹轻微的、不知名的焦灼。
不多时，宿舍的门被推开。
是绕了一段路去买水的谷同光，“电解质水买回来了，先喝点垫垫吧？”
“谢谢。”苏屿回神，伸手接过，“多少？我转你。”
“不用，没几个钱。”谷同光没要，且考虑周全，“喝完了上床躺着去，再带个垃圾袋上去？”
这样要是再忽然反胃，也能避免弄脏床位。
“水也一起带着，反正拧紧了不会漏。”陈金阳补充道。
丁远航也不去管朋友不朋友的问题了，“有什么不舒服的，直接喊我们就行。”
急性肠胃炎这个病，得过的都知道，确实折磨人。
苏屿眨了眨眼，视线逐一扫过众人。
室友们原本有些模糊的形象逐渐清晰，直到他们的五官模样都被深深记在了脑海。
苏屿：“谢谢。”
好像除了感谢，也没其他能说的了。
他暗自下定决心，等病好了、忙完这段时间，就请他们吃顿饭。
谷同光此时就站在他的座椅后，离得近，也看得清楚。
往日里那双总是无波无澜的漆黑眸子中，似乎少了一份疏离感。
垂于腿侧的手动了，在反应过来之时便已抬至半空。
仅存的理智，让谷同光没有去触碰对方看上去就很柔软的黑发，转而轻拍了下他的肩膀。
笑道：“小事。”
因病使然，苏屿只觉得比往日忙碌了一整天都要来的累。
给自己掖好被子后，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室友们放轻了动作，免得打扰到了病患。
身体似乎趁着这个机会疯狂恢复能量，在一片寂静中，苏屿睡的很沉，也睡了很久。
一夜无梦。
......
江时衍盯着手机，神色堪称苦大仇深。
昨天晚上，苏屿没有跟他说晚安。
今天早上，也没理会他的早安招呼。
有问题。
他拒绝接受童年挚友“返厂”结束这个可能，就像冷宫里不死心的妃子，不相信自己会彻底失去皇帝的宠爱。
枯等是很难熬的一件事。
江时衍很快做好了心理建设，发挥社交小能手的本领，没几分钟到听到了真实情况。
继感冒之后，自己的发小又因急性肠胃炎进了医院，原因还是没好好吃饭。
一时间，江时衍都不知道该恨铁不成钢地念叨他怎么不多注意些，还是心疼对方如此多灾多难。
谷同光刚走出宿舍大门，就碰到了不属于这栋宿舍楼的人。
他解释道：“我跟你同一个高中的。不过，你应该不认识我。”
高中可没有大学占地面积和涵盖范围大，一般成绩名列前茅且附加了颜值属性的学霸，不说成为学校的风云人物，知名度也不会低。
更别说江时衍性格外向，和不少人打成一片，认识他的人自然而然也就更多。
“原来是校友，好巧。”江时衍冲他礼貌性笑了笑，但明显心不在焉。
谷同光的视线在他手中提着的包装袋上转悠了一圈，“你是来找苏屿的吧？”
“嗯，对。”江时衍没有否认。
既然是高中时期的校友，那么对方知道他们俩关系好实属正常。
江时衍知道苏屿是哪个宿舍的，之所以现在没有直接拿出“有要事在身”的理由结束寒暄，是还在分心思索他们宿舍此时有没有人起床这件事。
前几天交换的课表让他掌握了更多的情报。
没有早八的大学生还能坚持早起的，是少数中的少数。
而唯一作息规律的苏屿还病倒了，社交软件上到现在没有回复他的消息，大概率也没起。
现在找上门去，可能会打扰到他们休息。
谷同光取消了去买早餐的计划，表明身份，“我是苏屿的室友。”
话音落下，江时衍眼珠转动，总算是正眼打量了一下面前的人，“这真是巧上加巧了，冒昧问一下，你们宿舍现在门锁着吗，方不方便带我进去？”
瞌睡送来了枕头。
他脸上的笑容真挚了不少，心里却在想其他的事儿。
江时衍没忘苏屿下学期要搬出去住的决定，忽然产生这个念头的原因他至今还不知晓。
简明扼要，面前的高中校友，很有可能是促使发小做出这个决定的因素之一。
苏屿跟他向来不会说谎，说没人欺负他大概率是真的。
但万一是不注重个人卫生什么之类的把人逼走的呢？
江时衍的眸中微不可察地带上了一抹审视。
谷同光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嗯，可以，我们宿舍在五楼，有点高。”
Z大基础设施不错，宿舍都是四人寝，上床下桌，阳台独卫，和教室一样都装了空调。
但考虑到安全问题，并没有装电梯。
应该说，国内起码百分之九十八的学校，都不会选择装电梯。
江时衍松了一口气，“谢谢，帮大忙了。”
“也不算帮忙，苏屿也是我的朋友，你手上提着的是带给他的早饭吧？”
谷同光语气有些冷淡，没接这句话，“他现在胃不舒服，要注意饮食，很多东西都不能吃。”
包装袋隔绝了他的探查，看不出里面装着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只能把话挑明。
江时衍挑眉，朋友吗？
没听小屿说过。
不过，对方后面的叮嘱倒是将他的怀疑减弱了一小部分。
“嗯，我知道，买的蒸苹果，查了资料这个对急性肠胃炎有很好的缓解辅助作用。”江时衍耐心上涨，“不过怕他吃不惯，还准备了南瓜粥。”
谷同光：“有心了。”
有些意外，原本以为性格要强冷淡的某人生病只会自己憋着，原来还会跟以前的好兄弟诉苦的吗？
关系真好。
说实话，真的有点羡慕了呢。
谷同光压根不知道这都是江时衍自己查的。
不过，就算他不查，等苏屿醒过来时，也会按照从各个地方誊抄下来的攻略小tips向对方示弱。
对付江时衍这种热心肠的好人，让他照顾自己，占据他的个人空间，简直就是另辟蹊径地提高关注度的好方法。
要知道在那本该挨千刀的小说里，江时衍不就是这么照顾学弟温和颂、照顾着照顾着就动心了？
苏屿愿称之为扶弱上瘾症候群。
有这劲儿，还不如用他身上。
从结果来看，倒是一种巧妙的殊途同归：反正江时衍是过来了。
江时衍和谷同光一前一后进入了宿舍楼，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前者有意无意地打听了不少自己想知道的情报。
五楼的高度并没有让他们的脸上出现疲态，抵达目的地时连呼吸都没怎么凌乱。
江时衍态度和善。
从字里行间流露出来的关心是藏不住的，苏屿是真的交到了新的朋友，并不像曾经做的噩梦那般，始终形单影只孤零零一个。
至于那一丁至微的惆怅，则是被他按捺住强行忽略了。
“你们......没课......”
“苏屿以前......性格......”
“......好羡慕......”
耳边的声音断断续续，床上躺着的病患悠悠转醒。
“他一直都这么优秀。”
很轻，是江时衍的声音。
苏屿的意识瞬间清醒，他用手半撑着从床上坐了起来，倾身往声音来源地看。
江时衍坐在属于他的位置上，半靠着座椅的靠背，控制着音量和已经醒了的几个室友小声交谈。
口中说起的明明是对别人的称赞，但眉眼中的骄傲却有种自卖自夸的轻狂。
为减轻胃肠负担没有摄入食物的胃部，在此刻恢复了知觉，饥饿感从深处漫出。
苏屿的手无意识地攥紧了被子。
不是幻觉，真的是江时衍。
正当此时，下铺的人似乎是察觉到了身上多出来的窥探，顺势抬头往上。
眸光相撞，四目相对。
时间好像变得粘稠而缓慢。
江时衍眉眼弯弯，嘴角上扬，“你醒了？”
时间已经不早了。
朝霞染透天际，阳光斜斜地爬进了门窗，宿舍内亮了好几个度。
世界好像被掀开了蒙着的纱，忽然明亮而清晰。
苏屿轻声道：“早。”
胸腔内的心跳一下又一下，速度失衡。
一睁眼就看见了想看见的人，没有比这更让人身心愉悦的了。
起码对于苏屿来说，是能够接受的。
他没有浪费江时衍的心意，在胃能接受的范围内，尽可能地解决了更多的食物。
江时衍借了陈金阳的凳子，坐在一边。
他单手撑着下巴，目光慈祥而又欣慰。
洗漱完毕清清爽爽的发小看上去状态不错，一口一口吃着早餐的样子仿佛痊愈就在下一秒。
未来可期！
苏屿被盯的有些坐不住，“你今天早上不是有课吗，怎么有空过来？”
“选修，翘两节没事。”江时衍耸了耸肩。
“要看望生病的朋友”的真实情况大概率不会被允许，装病的话还要校医院之类的证明，麻烦。
苏屿呆呆地张开嘴，“啊？”
谁翘课，江时衍吗？
大学生翘课其实并非小众事件，但这事儿落在对方身上就显得格外小众。
有种老实人豁出去的既视感。
苏屿一想到江时衍翘课是为了自己，刚平复的心跳又有加快的趋势。
他对自己说：别那么容易就被感动地哄上头。
可身体好像迎来了叛逆期，全然不听他的命令，捏着勺子的指尖都因这个发现而有些发麻。
“你先吃吧。”江时衍不太想继续讨论这件事，扭头看向宿舍另外几个人，“医生有给苏屿开什么药吗？”
谷同光扫了一眼挨得很近的两人，“没有，苏屿的情况还行，不是特别严重，还是以自愈为主。”
“强撑啊？”江时衍皱眉，“算了，药吃多了也不行，前段时间感冒才刚好呢。”
后面这句话也不知道是在赞同医生的处理方式，还是说给自己听的。
苏屿察觉到了他话语中的心疼之意，眼中飞速地闪过了一丝笑意。
毫无疑问，相当受用。
然而有一个词叫乐极生悲。
苏屿吃的差不多，刚放下舀粥的勺子，江时衍就沉声说道，“为什么不好好吃饭？”
为了不影响对方的食欲，这句话忍到了现在。
506宿舍的氛围有一瞬间的凝滞。
陈金阳满脸的敬佩。
小子，你竟然在质问！
勇者挑战魔王吗？有点意思。
就连醒了之后一直在床上玩手机的丁远航都好奇的看了过来，关注事态发展。
苏屿就知道逃不过这个环节，肌肉紧绷。
“没有时间，太忙了。”他努力控制住自己的表情，使得呈现出来的效果往无辜那边靠。
江时衍还想说什么，但考虑到宿舍里不止他们两个人，还有外人在这看着，终究还是没把那些话说出口。
而且发小可怜巴巴的模样，让他实在板不住脸。
江时衍无奈，抬起手揉了一把苏屿的脑袋，“我知道你这个月要兼顾竞赛和上课不容易，但那些都比不上健康，知道不？”
有句话就说得相当好：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态度软化，危机解除。
苏屿紧绷的神经松弛了下来，没像上次闹脾气那样刻意躲开，“知道了。”
不过他也不是故意不吃饭的，有的时候认真投入起来，是会忽略时间的流逝。
506宿舍里的另外两人：？就这
陈金阳一言难尽地看着苏屿。
苏神你怎么回事，瞪他啊！！
丁远航倒是反应过来为什么会觉得江时衍的声音听着有点耳熟了，之前苏屿在不小心外放的时候听见过一次。
联系这次对方还专门过来看望身体不适的病人，两人之间的关系估计铁着呢。
两人对视一眼，摇着头收回了关注。
自己被苏神速冻是不好受，但看别人遭罪是压不住的兴致勃勃。
只可惜这两人的关系好，是指望不上能看戏了。
谷同光对他们是这种相处模式倒是不意外，只是额外扫了一眼江时衍放在苏屿脑袋上的手，眸色一暗。
现在也没有他们舍友能插手的地方了。
转身上床，睡回笼觉去了。
“这样吧。”
江时衍又习惯性地将胳膊搭在了苏屿的肩膀上，拉近了距离，商量着提议，“这段时间我倒是没有那么忙，吃饭的时候可以顺带喊你一下，怎么样？就当提醒了。”
怎么样？
当然是好极了。
苏屿找不到拒绝的理由，只是还记得矜持地客套一下，“这样会不会麻烦你？”
“就发个信息，最多打通电话的事儿，能有什么麻烦的？”江时衍挑起一边的眉毛，“不过，要是真的有什么不方便接电话的情况，你得提前告诉我。”
话都说到这份上，再拒绝就有损兄弟情义了。
苏屿顺水推舟地一颔首，“好。”
他们凑的太近了。
即便他点头的动作幅度很小，但两颗脑袋还是不可避免地蹭到了一起。
苏屿心神不定。
抬眸，正好对上了江时衍的眼睛。
他放在膝盖上的手指相互摩挲了一下，只觉得感官在此刻敏感了数倍。
不论是对方浅浅的呼吸，还是逐渐认真起来的神情，都尽数捕捉。
喉咙里似乎堵了一团棉花，苏屿的声带短暂失音。
他没有主动拉开距离，怔怔地保持姿势没动。
下一秒，耳边传来一道有些缥缈的声音，“你的气色看上去不错，身体应该马上就能好全了。”
原本都有些恍惚了的苏屿刹那间便清醒了过来。
气、色、不、错......？
好一个气色不错。
人在无语到极点的时候反而会想笑。
苏屿扯了扯嘴角，“哈，是吗？”
“是啊！”江时衍抬起另一只手戳了戳他的脸颊，“白里透红的。欸，怎么温度还有点高啊？”
“等等，不会是病情更严重了吧？要不然还是再去医院测个体温！”
深刻感受了一把最近的发小是有多么水逆倒霉，有些ptsd的江时衍当即就坐不住了。
他做功课的时候看见过，急性肠胃炎严重起来是会有高热不退的情况。
苏屿眼皮跳了跳，努力平复心情，“我没事，只是刚睡醒。”
“真的？”江时衍半信半疑。
“嗯。”苏屿木着脸，“我的胃已经好多了，醒来后没痛过，也不想吐。”
“那我就放心了。”江时衍呼出一口气，开始整理用餐结束后的桌面。
躺在床上的谷同光满意地翻了一个身，心中的烦躁瞬间消散。
呵，傻叉。
江时衍没在506寝室待太久，叮嘱苏屿好好休息后便离开了。
在自己的好兄弟醒过来之前，他简单和对方的几个室友聊了几句，企图挖掘出一点未知的真相。
遗憾的是一无所获。
别说是获得情报了，他们都没他知道的多，好像没听说过苏屿下学期会搬出去这件事。
江时衍及时打住没多透露，试探出几个人脾性都还不错便点到为止。
陈金阳大大咧咧，实则粗中有细，就算是好奇他们的往事，也很好地掌握了分寸感。
丁远航不怎么爱说话，整个人的存在感就不怎么强，就像一块摆放在地上的无害石头。
谷同光虽然到宿舍后没怎么搭理他，但是同行这一路已经能确定他对苏屿是真的关心，这就足够了。
友情偶尔也是有排外性的，他都懂。
大学校园是社会的小缩影，密切生活在一起的室友性格如何，几乎是决定接下来几年日子好不好过的关键。
506四个人性格迥异，但江时衍估摸着苏屿会选择搬走，大概率跟他的室友没什么关系。
到最后江时衍也想明白了，既然苏屿没选择告诉任何人，那一定是有他的苦衷。
于是乎，他准备用最笨的方法去面对这个未解之谜：干等。
等到发小什么时候愿意说了，他再好好听。
......
【**驿站，您尾号6166的包裹已送达学校东区寄存点，请凭取件码1234、5678来取件。】
寝室静得落针可闻。
舍友都去上课了，而苏屿因身体抱恙拿到了假条，缩在了床上静养。
闭目养神的他被手机收到短信的提示振动唤醒，屏幕上的内容令迟缓的大脑开始转动。
快递......
哦，想起来了。
是江时衍同款的洗发水和沐浴乳。
至于他是怎么知道对方的常用是哪些的，先别管。
苏屿抬手摸了摸自己腹部偏上的位置，昨天折腾的他冷汗直流的器官此时很是安分。
早上跟江时衍说的话并非是为了掩盖异常的随意搪塞，他是真的感觉好多了。
出去拿个快递，应该没什么问题。
不多时。
两瓶崭新的清洁用品便被摆上了收纳架。
苏屿将快递盒丢进了垃圾桶，却并未过多关注沐浴乳和洗发水。
反而是趁着宿舍没人，拉开了自己的衣柜。
里面一件不属于自己的外套被叠得板正，今天来探望病人的衣服主人并没有把它顺道带走。
看似是被遗忘在角落，实际上是刻意为之偷藏起来的宝贝。
苏屿抱起衣服将脸埋进去蹭了蹭，一边唾弃自己的恶心行为，一边又控制不住的沉迷深陷。
私心使然，说好要还的衣服最终还是没还。
好在江时衍似乎忘了这件事，在那天话题结束之后，也没再问他要过。
截至目前为止，这件冲锋衣苏屿已经洗过好几次了。
第一次是为了清洁，后面几次则是为了补上更早些时候买的、同款洗衣液的清香。
气味是一种复杂又神奇的存在，不同的香气碰撞会产生不同的化学反应。
因此，就算用了同款，可少了那份与身体接触时染上的荷尔蒙后，嗅上去跟刚从江时衍那边借来时的相似度，只有百分之八十。
不过，勉强够用了。
苏屿不停地给自己下暗示，迷离惝恍间仿佛时间倒退，记忆中的画面也朝着期待的方向发展。
比起多穿上一件衣服抵御低温，他更想要的还是温暖的臂膀。
不是好兄弟间勾肩搭背的那种触碰，而是面对面结结实实地、用力到要把人揉进骨髓里的拥抱。
满足，满足，满足。
不够，不够，不够，不够不够不够不够！
怎么下学期还不来？时间过得好慢！
他甚至开始后悔为什么要说下学期再搬出去住，当时就应该说下周。
拿着衣服的手用力到指尖发白，直到用力到掌心传来了些许痛感。
苏屿没一会儿便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他深呼吸了两次，随后面无表情地将凌乱了的外套叠好，重新放进了衣柜里。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冷静下来的病患恢复了以往的自持，淡然摆弄手机的样子，让人无法将刚才几乎失控的人与之联系在一起。
苏屿没有玩“旅行小时”的游戏，而是一头扎进了情感交流、暧昧拉扯的帖子里。
生病时不宜过多劳累，所以不去想学习和竞赛相关的事儿，随便刷点什么打发时间，很合理。
话虽这么说。
苏屿还是拿出了搞学术的认真态度辗转数个软件，大脑兢兢业业地记下了更多的攻略技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