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年季恒都是跟着阿兄直接进?去的?,便有些忘了这规矩,今天也是糊涂了。
可阿洵不是已经进?去睡觉了吗?
怎么?又跑来泡汤啦……
这隔壁还有给属官们预备的?汤泉, 季恒便准备到隔壁泡泡。
而在这时,只听姜洵在里面道:“是谁?”
郎卫像是认得他?,说道:“回殿下,是季公子。”
殿内沉默了那么?片刻,便又传来一声:“请叔叔进?来吧。”
郎卫道:“里面请。”
季恒儿时没少和姜洵泡过汤,光是这上林苑的?曲水汤便一起泡过多回,他?便没多想?,走上前去。
虽然他?知道阿洵私下里也会看?看?男风春宫图什?么?的?……但他?怎么?说也是长辈,总不会有人?对长辈也感兴趣吧?
曲水汤,因浴汤沿着百转千回的?石质轨道流入汤泉中而得名。
季恒走进?去,只见屏风后水雾缭绕,隐约可见姜洵背对屏风坐在汤泉内的?背影,姜洵的?衣裳则胡乱扔在了地上。
季恒解下自己的?长袍,又顺手脱下了中衣,可脱到一半又有些犹豫了。想?了想?,还是又穿好,系紧。
而后,弯腰捡起了姜洵的?衣裳,想?着一块儿挂到旁边去,便见有个小物件飘落了下来。
殿内点着大量的?油灯,但这朝代的?照明?技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太过明?亮。
季恒没看?清,便捡起来看?了眼。
只见那是个白色缎面荷包,周边镶一圈红边,系带用的?也是红绦绳——这不是他?那日在邯郸被抢走的?荷包吗?怎么?又会在阿洵这里?
季恒捏着这荷包,又看?向了屏风后阿洵的?背影……
姜洵感到背后有些异样,但又不敢回头,只僵硬地坐在原地。
季恒脑子有些不转了,想?着阿洵留着这东西一定有他?留着这东西的?道理……?总之没多问,把荷包塞进?了姜洵的?左袖袋,把衣服扔回了原地。想?了想?,又把自己的?衣裳也扔在了地上,便向汤泉走了过去。
这汤泉很大,能同时容纳几十人?泡在里面。
绕开?了屏风,便看?到姜洵坐在汤泉内的?背影。一身荞麦色皮肤,肌肉看?着很结实。
“阿洵。”
季恒说着,一步步走下了石阶,而后在第四阶石阶处坐了下来,下半身泡在浴汤内,与姜洵隔着一定距离。
姜洵礼貌性扭头,只瞥到一双小巧玉足如蜻蜓点水般下了水,便迅速转移了视线,叫了声:“叔叔。”
万幸,叔叔还穿了层里衣。否则今晚,他?真不知道自己要失态成什?么?样。
他?担心的?失态,也绝不仅仅是小兄弟抬头的?这种?程度。
事实上,他?方才坐在这儿,得知叔叔来到了门外时,他?这不安分的?小兄弟就已经抬了头,怎么?也不肯再回去。
只不过这药汤是褐色,他?泡在里面便也看?不出来罢了。
上方缭绕着氤氲水雾,姜洵有些口?干舌燥,便回身给自己倒了杯茶。
这茶是菊花茶,他?特命宫人?泡来的?,想?着败败火。
只是这浴汤内又加了驱寒温补的?药材,接触在肌肤上有些辛辣。总之这败的?速度远远赶不上“补”的?速度,又是在叔叔面前,真是要命了。
他?倒了一杯,又问季恒道:“叔叔喝茶吗?”
季恒总觉得这氛围有些古怪,和小时候跟阿洵泡汤泉的?感觉不太一样。
他?想?了想?,说道:“先不用了。”
姜洵便自己喝下一杯,又问道:“叔叔晚宴上饮酒了吗?”
季恒表示没有。
他?宴会上越来越会作弊了,今晚都是以水代酒。反正也不会有人?盯着他?的?杯子看?,再告发说他?饮的?不是酒。
当?然告发了也没事,顶多尴尬,反正天子也不会在意?这些细节。
姜洵道:“哦。”
那看?来也不知道今晚酒壶里的?是鹿血酒,不知道他?此刻有多难熬了……
姜洵状态有些紧绷,这样的紧绷又让他有些不自信。
但又想?——这样不行,会更奇怪!
他?便单手端着茶杯,不经意?地垂眸看?了一眼,见在褐色药汤下的确是一丁点也看不见,便又找回了那么?点自信。
但自己坐姿如此拘束,岂不又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吗?
他?便调整了下坐姿,把胳膊肘搭在了身后石阶上,腿也大喇喇地敞开?了。
又垂眸瞥了一眼——
嗯,看?不见。
于是自信地饮下一杯茶。
而一扭头,便见季恒小男孩般的?身子骨,正抱着双膝坐在汤泉里,模样莫名有些乖,像一朵小蘑菇。
他?见季恒苍白瘦弱的?左腕上横亘着一根红手绳,上面还穿了个小金铃。
这是季恒的?私密之物,姜洵也是第一次看?到,觉得很有趣,便问道:“这是什?么??”
说着,伸出一根手指,挑逗了那金铃一下,那金铃便“花枝乱颤”,发出一连串“当?啷—当?啷—当?啷—当?啷”的?声音。
只不过那金铃很小,声音便也十分微弱。
“这个啊。”季恒摸了摸那手绳,说道,“这个是你?母亲送我的?。”
记得当?时阿嫂说这红手绳有点大,要帮他?改一改,他?便说不必麻烦了。这三年来他?骨骼又发育了些,戴在手上竟是刚刚好。
当?年若是改了,眼下便戴不成了。
季恒垂眸又看?了许久,便把衣袖拉下来,把它藏了进?去。
姜洵则佯装吃醋道:“那几年,阿娘连着好几年没给我编过这东西了,原来是在偷偷给叔叔一个人?编啊!”
不过回想?起来,叔叔被接到齐王宫的?那一年,叔叔十岁,他?也才六岁吧?正是博父母关注的?年龄,尤其他?又有个龙凤胎姐姐,小时候总爱争风吃醋。
但叔叔的?醋,他?好像真是一丁点都没吃过。
叔叔小时候就是个粉雕玉琢的?小人?儿,生得漂亮又总爱生病。
叔叔心情好时会逗逗他?玩儿,心情不好,尤其身体病痛时,又爱发发小脾气。
但由于生得漂亮,便连生气的?模样也显得可爱。
他?看?着季恒,只觉得女娲娘娘捏一个这样的?小人?儿,得费多大功夫啊?
他?喜欢都来不及,又哪有功夫吃醋呢?
季恒看?阿洵吃味,却不知该怎么?接话。
阿嫂的?确是偷偷帮他?一个人?编的?,因为阿灼、阿洵都不喜欢戴这东西,顶多戴一天,第二天便要开?始到处乱扔了。阿嫂也嫌麻烦,便只给他?一个人?编。
气氛有些沉默,季恒便想?,要么?找话说、要么?找事做,得把这话题岔开?。
他?一转身,见身后放着一托盘的?厚帕子,便拿来一个放进?浴汤里沾湿了,真诚道:“叔叔帮你?擦擦后背好不好?”
姜洵:“…………”
叔叔这是想?弄死他?吗?
但还是乖乖转身,把后背留给了季恒。
他?后背很紧实、很光洁,季恒擦得很认真。
只是季恒指尖冰凉,游走在姜洵的?后背上——
他?此刻本就敏感,感到全?身的?血液都集中在了后背上,季恒却给他?来了个冰火九重天。
姜洵调整呼吸,勉强忍耐。
好在季恒没多久便放下了帕子,说道:“好了。”又道,“时候也不早了,叔叔要回去休息了。”说着,起身。
这话也让姜洵暗自松了一口?气。
这殿内除了汤泉还有卧室,他?便想?等?叔叔离开?,他?自己解决一下,今晚便宿在这儿了。
他?道:“好,叔叔当?心。”
只是说时迟那时快,季恒刚要转身,脚下便忽然一滑!
他?感到自己整个人?都向后仰了过去,左脚为了保持平衡,下意?识抬了起来。
那感觉相当?恐怖,他?脚下都是一阶一阶的?石阶,他?脑袋或腰部若是撞到了尖角,或是一屁股坐在石阶上,冲击力?太强,伤到了脊椎,落个半身不遂也不是没可能的?!
接下来发生了什?么?,季恒便无从得知了。
他?只听姜洵说了声“叔叔当?心!”,便像是采取了紧急措施。
总之他?落地时,并未感到脑袋、屁股或哪里很疼,只感到自己的?左脚“Duang——”地踹到了一个又灼热又梆硬又有些Q弹的?东西,却不知那是什?么?,只感到脚感有些奇妙……
一睁眼,便看?到自己横坐在了姜洵的?大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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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季恒不知道自?己是以什么姿势落的地, 两?个人?的双腿,竟以类似“编竹篮”的方式横竖交叉在了一起。
而自?己的左腿,恰好就在姜洵的两?腿之间?
他吓了一跳, 忙问道:“你没事吧?”
姜洵:“…………”
其实那一脚踹得并不狠, 叔叔身子那么轻, 脚又那么小, 便是卯足了劲儿地踹,又能有多疼?
只是叔叔直接一脚帮他解决了他待会儿可能要花许久才能解决的问题……
“嗯……”他强忍着道,“……没事。”
季恒道:“真?的没事?”
“……没事!”
季恒简直无地自?容, 眼下这情况,又让他怎么好?他要帮阿洵检查一下吗?只是阿询新岁十七,他也不便这么做吧……
要么叫个侍医来帮阿洵检查一下?
而正面红耳赤,却听不远处的馆舍内忽然传来几声尖叫。
“啊————!!!!”
“啊————!!!!”
像是哪个宦官的声音,既凄厉又尖锐, 将?宁静的夜晚撕裂, 竟令人?毛骨悚然。
季恒仍坐在姜洵腿上?, 两?个人?面面相觑。
这里是汤泉宫,尖叫声传来的方向?大概是吴王、燕王他们的馆舍。
而紧跟着,便听一名宫女道:“来人?啊!快来人?啊!吴王太?子出事了!”
“快来人?啊!”
“吴王太?子出事了!”
紧跟着,便是四周的持械郎卫齐刷刷向?那馆舍跑去的声音。
吴王太?子?
季恒心头?一紧。
姜洵也一下清醒了,说道:“去看看。”
两?人?匆匆穿好了衣裳, 急忙赶到了馆舍时, 便见吴王的院落已被郎卫团团包围,见来者是齐王, 这才放他们入内。
穿过庭院,步入了大殿。
只见殿内光线昏暗,一名宦官披头?散发?、衣冠不整, 像是刚被人?打过,满脸是血。他手中横抱着一名刚断了气的男童,从?房间走了出来,踉踉跄跄、疯疯癫癫,说道:“皇太?子杀人?了!”
“啊—哈哈哈哈哈!”
“皇太?子杀人?了!”
“啊—哈哈哈哈哈!”
他边哭边笑,眼泪止不住落下,声音荒诞又凄厉。
季恒认得他,他是吴王太?子的贴身侍者,而他手中抱着的正是吴王太?子。
紧跟着,在附近宫观内寻欢作乐的天子与诸侯王们便也接连赶来,庭院外一阵喧闹。
吴王最先赶到,说道:“焕儿。”
“焕儿。”
他不知道焕儿已经咽了气,于?是尽可能沉着冷静,从?侍者手中接过了姜焕,说道:“唤太?医,快唤太?医!”
而那侍者只是大哭大笑,说道:“是皇太?子!”
“哈哈哈哈哈!”
“是皇太?子杀人?了!”
陛下、皇后、梁王、燕王、赵王等人?也陆续赶来,不知此前在做些什么,除了皇后,其余都有些衣冠不整。
那侍者继续道:“是皇太?子杀人?了!”
“啊—哈哈哈哈哈!”
“是皇太?子!”
皇后听了此话忍无可忍,怒不可遏。
诸侯王们都在场,这侍者是疯了吗?
她直接越过了陛下,走上?前去给了那侍者一耳光,说道:“哪里来的疯子,竟敢污蔑当?朝的皇太?子!来人?,给我拿烙铁烙他的嘴!”
那侍者被扇倒在地,笑得更疯了,牙齿上?满是血迹,直直看向?了皇后道:“就是皇太?子杀了我们殿下。”
“就是皇太?子!哈哈哈哈!”
皇后道:“把他给我拖下去!”
只是陛下没发?话,在场便也无人?敢动。
吴王抱着姜焕的尸体瘫坐在地上?,他一遍遍确认着姜焕的鼻息与脉搏,又像哄孩子睡觉一般轻轻摇晃着姜焕的身体,说道:“焕儿,是父王。”
“焕儿你听到了吗?”
“你是在和父王躲猫猫吗?”
“父王找不到焕儿了,焕儿快出来好不好?”
“焕儿快回来好不好?”
“焕儿,你怎么了?”
姜炎环视着这一幕幕,只感?到头?痛欲裂,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殿内雅雀无声,只闻吴王姜烈的哭泣与那侍者疯了一般的笑声。
“没人?说话吗?”姜炎似是气极,猛地咳了几声,说道,“好,那便把今夜在此当?差的郎卫、宦官、宫女,统统拖出去杖毙!”
话音一落,众人?纷纷跪地痛哭。
其中一人道:“回陛下,奴知道是怎么回事!”
姜炎点了点自?己身前,说道:“到这儿来,给朕一五一十地说清楚。”
话音一落,那宦官忙爬了过去,说道:“回陛下,方才皇太?子殿下带了几名郎卫、宫人到了吴王太?子的馆舍门前,又命清退左右。”
守职郎官只以为皇太?子是来找吴王太?子玩,且皇太?子之命,他也不敢不从?,便把附近郎卫都撤走了。
皇太?子的郎卫便把守在了吴王太子的房门前。
而此时,吴王太?子已洗漱更衣,准备休息。皇太?子进去后,却与吴王太?子发?生了争执。
陛下问:“他们为何事发?生了争执?”
那宦官道:“奴婢并未听清,但似乎是为了今日围猎时的猎物而争执。”
陛下道:“继续说。”
那人?便说,皇太?子与吴王太?子没吵几句,里面便传来打人?的声音,像是皇太?子的几名宦官,在把吴王太?子的侍者按着打!
那声音引来了郎卫,却又被皇太?子的郎卫挡在了门外,说皇太?子只是在教训下人?,叫他们不要插手。
守职郎官听里面只传来宦官的惨叫,并没有吴王太?子的声音,纠结之下,便候在了门外没有闯。
只是片刻过后,却听皇太?子倒吸了一口凉气!
没一会儿,皇太?子便脸色煞白、惊慌失措地跑了出来,躲进了旁边房间的床底下,瑟瑟发?抖着不敢再出来了。
吴王太?子的贴身侍者听到这儿,总算止住了笑声,口齿清晰道:“皇太?子与我们殿下争执了几句,便把我们殿下推到了床上?,掐住了我们殿下的脖子!”
“我们殿下本就有喘症,受不得刺激。可无论我们殿下如何挣扎,皇太?子也不撒手。”
“我忙上?前阻拦,又要喊人?,皇太?子那几名宦官便围了上?来,把我按在地上?打。等他们松了手,我上?前查看时,殿下就已经没气了!殿下被皇太?子害死了!”
那侍者悲愤不已道:“欺人?太?甚。简直是欺人?太?甚!!!”
他声嘶力竭吼出这句话,便一头?撞向?了旁边的木柱,血溅当?场。
宫人?们皆倒吸了一口凉气,但在这样的氛围下,甚至没人?敢叫出声来,殿内陷入一片死寂。
昏暗的烛火摇摇曳曳,只见陛下一道颀长?的身影缓缓拔出一把长?剑,又扔了刀鞘。
皇后意识到陛下是要做什么,登时吓丢了魂,忙在陛下身前跪下,拦住了陛下的去路,说道:“陛下……”
“陛下!”
陛下绕开?了皇后,提着剑气势汹汹向?前走去,说道:“皇太?子藏到哪里去了?”
班令仪吓得面无血色,再度膝行向?前,几乎是手脚并用地在地上?爬,爬得狼狈却飞快,一把保住了陛下的腿,说道:“陛下!这不是浩儿一个人?的错啊!谁又知道吴王太?子患有喘症!”
“吴王太?子上?一回,也连续两?次将?浩儿推倒在地,两?人?今日又因猎物发?生了争执!男孩子间因这种事打打闹闹岂不正常?”
“吴王太?子是死于?喘症发?作,绝不是因为浩儿,是那疯子污蔑!还请陛下三思!诛了那侍者的全族,还浩儿一个清白!”
赵王、燕王自?然也不能看着陛下就这么处决了皇太?子,于?是纷纷跪地,求陛下三思。
赵王道:“人?死不能复生,此事是个意外,绝非是皇太?子有意为之!我们今日已经失去了一个侄儿,不能再失去一个了呀!”
梁王自?然也不能放任陛下这么做,那毕竟是他的外孙儿。
于?是也跟着跪了下来,但却并未开?口。
而只有姜洵仍站在原地,季恒站在他身侧。只不过二人?站得偏远,便也没什么人?注意。
见众人?纷纷求情,陛下也停住了脚步。
可他沉思片刻,还是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朕要处决了那逆子。”
“陛下!”皇后声音早已嘶哑,情急之下口不择言,说道,“臣妾听闻吴王在外面可藏了不少孩子,可陛下,您却是只有浩儿这一个儿子啊!”
“浩儿亲眼看着一个孩子在自?己面前死去,他没有受到惊吓吗?他不会感?到害怕吗?”
“您这样会吓到他的!”
班令仪声泪俱下道:“若是把浩儿吓傻了,吓疯了,等陛下百年之后,又要把这江山传给谁!”
众人?道:“请陛下三思!”
殿内沉寂了许久。
又许久。
大家便在这落针可闻的寂静中,等待着陛下的决断。
而不知过了多久,陛下沉声道:“没了那逆子,朕也还有这么多兄弟,还怕皇位无人?继承不成?”
不过听这语气,大概是要轻拿轻放了。
果不其然,梁王轻轻握住了陛下手中的剑柄,抬头?看向?陛下,陛下便也松了手。班令仪随之大松了一口气,瘫坐在地上?垂泪不已。
人?群散了,季恒、姜洵也回到了自?己的院子,两?人?各回各的房间。
姜洵原本想,若是那女子还在他屋子里没有走,他便去叔叔屋子里打地铺。
随便找个什么“无聊”“睡不着”之类的理由?都好,他想叔叔也一定是准的。
只是进门一看,见床榻上?却已是空空如也。
隔日一早,天刚蒙蒙亮,季恒便被谒者叫起。
鸿胪寺原本对今日的安排是叫大家自?由?活动,饭也在各自?房里用,等到中午再返回长?安。
谒者却说,陛下决定提前启程,叫他们也尽快准备。
季恒洗漱更衣,简单用过饭便上?了车。
片刻后,姜洵也上?了车。
马车随郎官指令而动,很快便踏上?了返程。
只不过昨晚发?生了那样的事,两?人?在车上?便也有些沉默。
季恒掀开?了竹帘,见天上?竟又飘起了薄雪。
整个队伍都很是沉默,不似来时。郎官问是否要停下来休息,大家也都说不必了。
回到了齐王府时,天色已晚。
附近家家户户都在烧火做饭,而闻到了那熟悉的烟火味,季恒才恍若回到了人?间。
阿宝听到马车响动迫不及待地跑了出来,小婧和乳母追在后面,说道:“慢点跑!别摔着!”
季恒下了车,把那木笼拎到了阿宝面前,说道:“这个是雪莹送你的。”
白白的屁股上?还留着蓝色的颜料印。
而一想到永远停留在了十岁的姜焕,季恒又感?到心头?一酸。
这世间弱肉强食,饶是诸侯王太?子又如何?在天子脚下,也犹如蝼蚁,被踩死了也发?不出一点声音。
隔日,天子在宣室殿召见了吴王。
“阿烈。”姜炎高高坐在堂前,说道,“你子嗣接连早夭,焕儿有多珍贵,朕知。”
“但朕也只有浩儿这一个儿子。”
姜烈跪坐在大殿中央,说道:“臣弟理解。那日是臣弟失态了,但臣弟并没有希望皇兄惩戒皇太?子的意思,请皇兄莫要误会。”
“焕儿患有喘症,而我命硬克子,这才是症结所在,并非是皇太?子的过错……”
“只是臣弟想提前请辞,尽快回到广陵,将?焕儿安葬,还请皇兄允准。”
姜炎道:“自?当?如此。”
离开?宣室殿的那一刻,眼泪不知不觉地落了下来。
姜烈随手一抹,便匆匆走下了石阶。
齐王府——
姜洵在季恒房中用饭,却有些食不甘味。
他见季恒正用筷子挑蹄髈肉给阿宝吃,挑得有些费力,他便拿出铜刀,将?自?己面前的蹄髈一片片切下来,弄了一小蝶放到季恒面前,又问道:“吴王这件事,我要不要登门拜访,以示哀悼?”
季恒稍显冷漠道:“殿下,最好不要。”
他知道自?己的想法很卑劣,可此事太?过敏感?,又正在风口浪尖,谁去吴王府哀悼,谁便是站到了陛下的对立面。
包括那日在上?林苑,连燕王也不敢对吴王太?子的死表露丝毫怜悯。因为怜悯吴王太?子,便是在指责皇太?子的过错。
这件事于?公于?私,季恒都会表示慰问,并表明他本人?的立场,但不能是现在,在天子的眼皮子底下。
两?日后,吴王的车马仪仗便驶离了长?安。
前头?郎卫高举吴国旌旗,之后是吴王车驾,再之后便是王太?子的棺椁。
季恒隐在人?群中,远远看着这一幕。
他看到自?己在这条路上?,兴许又多了位盟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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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后, 高庙祭祀一结束,诸侯王们便要择日返回封国,不可在长安逗留。
启程日期与路线都要提前报备朝廷, 季恒报的是于六日后启程, 从梁国经?过。
王府上下正忙着打包行李, 纷纷忙进忙出。
姜洵则闲来无事, 一大早便和姜沅出门了,姜灼也和乳母、侍女们去逛街。
阿宝一看都出去了,总觉得错过了许多精彩, 便总闹季恒,又说:“雪莹已经?好几天都没?来找我玩了……是不是那日在上林苑又认识了好多新朋友,就不想带我玩了?”说着,兀自?伤心。
季恒有些?为难,毕竟发生?了那样的事, 雪莹大概也没?心情?出来玩。
但看阿宝一直闹, 他便道:“那……叔叔派人去燕王府问问, 看看雪莹在不在,方不方便阿宝过去玩?若是雪莹不方便,叔叔就让乳母带你去西市逛逛,看看杂耍,吃点?东西, 好不好?”
阿宝乖乖道:“好!”
季恒便派人去了, 而燕王后话说得委婉,但总归是雪莹状态不好, 不方便见人的意思?。
季恒叹了一口气,对这情?况也感到伤感,看着阿宝期待的目光, 只道:“那就和乳母去西市。”
全然不知?那日发生?了什么的阿宝,退而求其次地道:“唔……好吧!”便跟着乳母、郎卫出了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