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情,只能由我去解决。你留在这儿,好好照看里亚斯。"看他焦虑未褪,我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我答应你,一定活着回来,而且把‘红凝'一起带回来!"
他抱住了我,嘱咐了一声:"要多加小心!",许久,才放开。
离开他们,独自在谷地里徘徊,好容易找到一处不太陡峭的岩壁,试一试,应该可以爬上去。
撕下身上的布料把受伤的手掌缠绕得更紧,深吸一口气,抓住坚硬的石岩,脚踏在凸出处,用力一蹬,慢慢地往上爬。
失去了所有的灵力,我只能靠纯粹的体力来征服这峻峭的山岩,不到一半,四肢已经酸软无力,麻木得好像失去了一切感觉。
只有刚刚受伤的右手,疼痛一直在抽扯着神经,因为摩擦又开始淌血,血水顺着手臂流下了胳膊,又滴在了岩石上,像是盛开在黑岩上绚丽的红玫瑰。
很想放弃,但我不能放弃。
凝儿,为了证明,我是真心来寻你。
我知道,你就在我的身边,用你的双眼见证这一切。
我能感受到你的力量,悲伤而浓重,怨恨又心疼,被人抛弃在这荒野里依然默默守侯的孤寂。
如果我前世真的负了你,那么今生,你要怎么惩罚我,我都乐意。
只要,你还愿意给我这个机会。
我只想找回我们并肩战斗的往昔,可以把生命交付给对方的信任,还有共同分享打败敌人的快乐。
从前的我,一定是个任性的人。
哈帝斯,你,还有其他潜伏在不知何处的同伴,一定为我的某些决定吃尽了苦头,所以现在,我才要从这里一步一步地向上爬起。
对了,凝儿,哈帝斯曾经说过,你是我的剑!
呵呵,我不是个好学生,连这么重要的教诲也能忘?
可那不是他告诉我的,从一开始,我就认定,你只属于我!
所以,这一次,我一定会带你离开这里,不再离弃!
噢,混蛋!
光顾着想你,竟然踩空了!
滑了一大截后,还是幸运地抓住了一块岩石,只是在石壁上留下了一道鲜红的血印,衣裳也变得褴褛。
呵,没关系,重新来过便是!
咬咬牙,一步一个脚印往上爬......
凝儿,我知道,你就在上面等我。
相信我,不会再让你等太久。
照在石壁上的光亮越来越明显,有风拂过,吹干了脸上的汗珠和身上的斑斑血渍。
终于蹬出了最后一步,拼着最后一口气爬了上来,躺在了地上,闭上眼睛,只知道大口大口地喘气,再无半点气力可言。
"王,真的想要我回来么?"
听见声音,我睁开眼,是一道红色的光芒。
那鲜亮的红,和我的发,我的眼,如出一辙。
让我怀疑,这是不是我身体的一部分?
"凝儿......虽然我记不起当时当时为什么会抛弃你,但是我明白,我当时一定也很伤心--一种和战友离别的伤心,至今仍停留在我的血液里,在我感觉到你的那一刻,全都爆发出来了。"
"我要您答应最后一个请求:不要再离弃我!"
"这正是我要说的,凝儿,回到我身边吧。"
绯红的光芒回复了之前的温和,忽地,蔓延在四周的力量飞速地向他所在的中心点聚集过来。
力量的密度越来越大,慢慢地滚动成一个球体,压缩得越来越小,越来越小......
只发出刺眼的晶亮,任由光芒射向四方,像火山喷发一样爆发着致命的活力,同时又有一股难以言喻的诱惑和魔魅。
最后,分散在各处的力量终于被这个中心点吸食一空,球体停止了滚动,刺眼的光芒缓缓散去--
一颗晶石悬在了半空。
像是一颗红宝石,大小如同一颗小珍珠。
比血还要红,比玫瑰还要艳,比红日还要亮,比魔眼还要魅。
我笑了,伸出手,让它缓缓落下。
"凝儿,原来这才是你真正的模样。"
回到谷地的时候,因为借助了凝儿的力量,速度快了许多。
迪维尔见到我,一脸的欣喜,自然是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
"你回来了就好,剑到不到手不重要。"
"不,我得到它了,就在我手上。"
我摊开紧握的手,晃了晃手中亮丽的晶石,马上发出耀眼的光芒。
"这......就是剑?"迪维尔指了指,有点不可思议。
"对,这就是剑。"
我念起了几里亚经里启动"红凝"的咒语,晶石的光芒改变了形状,渐渐演变成长行,凝固成行后,红色光芒褪去,留下了一柄三尺长的青锋。
凌厉的刃口吹丝即断,闪着冷冷的青白色的寒光;剑身白中隐红,像是千万人的鲜血凝固而成,所以,名为"红凝"。
"要启动‘红凝',必须用几里亚经的咒语,这就是为什么哈帝斯逼我学艺的原因,也是为什么其他人即使得到它,也无法拥有它。"我凝视着剑,指尖抚过冰凉的剑身,"这把剑的极至之处,就是剑和主人合为一体,从此人剑合一,随心所欲。"
我收回了剑,让他变回了一颗小小的晶石。
之前对话的灵魂已经隐回了剑里,为它赋予了生命。
他的意志,只能控制剑的力量,不会左右我的思想。
我望着这颗绝小精妙的东西,叹了口气:"这么小,要我放在哪里好呢?"
抬头看看迪维尔,他愣在那里,已经看了我好长时间,蓦然伸出手,摸向我的右耳:"耳垂,这个位置刚刚好。"
"......是吗?"我下意识地摸了摸耳朵。
好像听到了我们的对话,那漂亮的晶石突然多了一根小针,仿佛它天生就该固定在那里。
"呵,"我淡然一笑,"好吧。"
抬手,拿起"红凝"往耳垂上一刺,从此和我连在了一起。
"红凝"兴奋地闪出了红色的亮光,复又收敛回去,留下一片绚烂。
"怎么了?"我问迪维尔,那家伙已经注视我好半天了。
"没什么,"他抚了抚我的头发,有点失神,"总觉得你比以前更光彩了。"
龙血
极北之地,严寒。
这里的风雪似乎没有尽头,片片白色的飞絮伴着狂风打在了脸上,连睫毛也结起了一层薄薄的冰霜。
辨不清方向,只是在"红凝"的指引下,在地上留下及膝的脚印,艰难地前行。
口中呼出袅袅的烟雾,抬头四望,天地间一片白茫茫。
在这种冰雪的世界,也会有生物?
搓手摩擦出一点温暖,紧握身边那只同样冰凉的手,庆幸自己并不孤单。
一个会心的微笑,感激的话语都不必说,从手心传来同样的力度,是一种无言的默契。
我们就这样相伴而行,一直走到了一面"镜子"前面停下。
其实,是一面湖,只是湖水早已凝固成冰,明亮得可以清晰地映衬出我们的样子。
风雪在这里平静了许多,狂风不再呼啸,雪花也温柔地飘落,徐徐地落在"镜面"上。
然而这宁静的背后,潜藏着未知的风险。
我唤出了凝儿,借着剑气,向冰层划去--
绯红的锐气凌空而过,冰面上出现了一条裂痕,发出"霹雳霹雳"细碎的声音,裂面越来越大,不一会儿,"轰隆"一声,裂开了一个十来米的缺口。
我们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往里面一看,是一个深蓝色的,不见底的深潭。
依然是宁静的一片,其中却不知有多少暗流险滩。
他脱去了外面厚重的大衣,只留下一件紧身衣物,和背在身后,用牛皮制成的气囊。
向我道别了一声,他准备跳下深潭。
我拉住他的手,一种不舍。
这比我亲自历险还要紧张担忧,突然就很恨自己不会游泳,非要他代我冒这种危险。
这次,轮到他拍拍我的肩膀:"我一定会把冰龙引出来,你在那边的石头后面等着,趁机行事。"的
"扑通"一声,他跳了下去,不再给我任何挽留的机会,单薄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一汪幽蓝中。
我走到石头后面,怔怔地望着那个缺口,一动不动。
无边的失落把我淹没。
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种心慌的感觉,让人感到无助,他才刚下去一会儿不是吗?
可是如果他回不来?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为什么会有这种潮涌一般的悲伤? 这种感觉,不是在等待肯达回来的时候才有吗? 为什么会把心思用在了另一个人的身上?为什么...... 见鬼!这么长时间了,怎么还不见他回来? 我害怕了,径直跑向了那个缺口,里面依然无声无息,透着死亡的蓝光。
我脱去外衣,已经不记得自己不会水了,我只想再见到他,不论生死也要见他一面!
刚想纵身跃下深潭,忽然听见下面传来了呜咽般的悲鸣,紧接着,镜面发出了震荡,越来越强烈。of晋江原创网@
是冰龙!它要上来了!
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一直退出到湖边,下一秒,湖面上的冰完全崩裂,一条绝白的苍龙腾空而起,全身闪着晶莹无暇的鳞片,飞翼处插着一把利刃,让它飞得摇摇晃晃。
迪维尔呢?他在哪里?!
一阵揪心的痛,快要把我击跨。
但我还没有机会发泄悲伤,那冰龙已经看见了我,愤怒的火苗在冰绿色的眼睛中燃烧了起来,拍动着翅膀扑向了我,张开巨口,喷出了晶白的烟雾,被我一个滚身躲开,回头一看,我原来站立的地方,多出了一条冰柱!
那龙顺势飞向了远方,见我还活着,一个旋身飞了回来。
这次我没有躲避,唤出了"红凝",如果它是杀了迪维尔的凶手,我也不会让它好过!
冰龙口中含着白光,力量已经凝集,疯了似的向我飞扑,力量随之释放,吐出满口白烟--
敏捷地卧到在地,顺着冰面的平滑溜出了出去,正好遇上龙的下腹--那上下起伏的柔软部位,剑已在手,没有丝毫犹豫,双手紧握剑柄,狠狠地刺向腹部,带着滑行的惯性向下撕去。
那龙又一声惨叫,绝望的叫声震彻了整个冰野!
我收回了剑,站了起来,冰龙带着伤口撞向了不远处的冰川,一声巨响,冰川和飞龙一起塌了下来。
我飞奔了过去,那龙已经奄奄一息,晶莹透明的液体流了出来,慢慢地和地上的冰融在了一起。
没有心思注意其他,我沿着它腹部的伤口用力地撕开,疯狂又绝望地搜索他的踪迹。
"迪维尔!迪维尔!!"436a10798e657d97
搜了半天,连一个断臂残骸也不见,难过地哽住了喉咙,却一滴泪也掉不下来。
怎么了?我本该大哭一场的呀。
回了回神,这才发现全身上下都沾满了来自冰龙体内那透明粘腻的液体,一丝一丝渗入了自己的皮肤,刺骨地冷!
好难受!
全身不由自主地发着抖,缓缓地躺到了地上,身体好像结了冰似的,渐渐失去了知觉,体表结上了一层冰霜,越来越厚,越来越厚......
眼睛也快睁不开了,眼前一片暗,只能任由那冰霜将慢慢地没过我的头顶,把我整个人冰封了起来。
"法兰蒂尔,法兰蒂尔......"
在一声又一声焦急的呼唤中,我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眼前还是白茫茫的一片,没有任何焦距。
一只手掌在我眼前晃了晃,我眨了眨眼睛,看见了迪维尔那张俊美的脸。
"我们都死了吗?"要是死了还能在一起,那也不是什么难过的事。
"不,还活着,都还活着!"
"是吗?你还活着......"我伸出双手,抚摩那张没什么血色的脸庞,证实着那句话的真实性,"太好了,太好了......"
蓦然,我仰起头,贴住了他冰凉的唇瓣,温柔地摩挲着,舌头滑进了嘴唇,探入他的口中,轻轻地挑引着,扫弄着,和他的舌尖交缠到了一起。
这突如其来的吻让他有点愕然,但他很快闭上了眼睛,热烈地回应着我的吻。
酥麻的电流很快传遍了全身,让冰冷的躯壳重新暖和起来,彼此都感觉到了对方的心跳。
对,我们还没有死,这次我相信了。
在这冰原之上,天地中间,就我们两人。
好久,我们才离开了对方的唇。
那家伙望着我,一脸的坏笑:"我们还是回去再继续吧,毕竟这里太冷了,勾不起什么热情。"
龙血(下)
一道红色的锐光,凝聚着灵力,割开了空气,带着"呼呼"的风声飞向了远方,巍峨的山脉留下了一条黑色的边线。
周围是一片静。
刹那,红线穿过了山的彼端,以一个回旋的姿态,融入了空气中。
隐在山脉中的黑色线越来越深,渐渐向两边扩散开去,形成了一条蜈蚣似的裂缝,"霹雳啪啦"像破开的竹,终于一发不可收拾,向红线划过的地方撕开--
裂开地方越来越多,山体终究承受不住向下滑坠的重量,那山像被击跨的巨人,慢慢地低下了头,伴着砂石的飞舞,山的一角顺着切割的弧线向深谷坠去,任黑暗吞没了庞大的身躯--
"轰隆隆--轰隆隆--"
传来了山岩与砂石相互碰撞的澎湃交响,百鸟从谷底惊慌飞起,四处溢散。
好长一会儿,才听见最后一声沉重的闷响,像是巨石尘埃落定,扬起一片烟尘。
山谷复被寂静吞没。
垂睑,冷视眼前的一切。
我低头,默念咒语,手中的青锋化为一道绯红的光,融入了手掌。
一剑,就够了。
我知道,之前失去的,重新回来了。
体内像是多了一股新鲜的活力,四肢百骸全部贯通,让灵力的凝固更沉稳,发挥更迅疾。
以前的陈淤旧伤,统统消隐不再,如同换了一个崭新的身体,灵动自如。
是的,一切都回来了......
只是,没有我当年初炼时的欣喜,我明白自己寻回力量是为了什么,仇恨一直沉积在体内,就像对着燃烧的烈火泼上油,暗黑的势力在负面力量的影响下更加旺盛,黑魔法在发挥时更猛于从前。
这到底是好......还是坏?连我也说不清了......
"祝贺你,终于大功告成了。"
我回头,温和又熟悉的微笑,适时地映入眼帘。
"我不是说过,练功的时候要离我远点吗?伤到你怎么办?"
"你伤不到我的。你现在的力量,已经收放自如,最高境界啊。"
"呵,"确实如此,我笑笑,说,"回去吧。"
一起沿着山路步行,林间的景色一如往昔,两人只是默默地听着风语。
这是第几次同行了?
还记得第一次走这条路时,我对他还满是戒心,他的一举一动,都牵动着我防备的神经。
但是现在,即使不执手,不耳语,甚至连眼神都不用交换,都有某种若有若无的牵念和默契。
这是一同经历过生死之后的深厚友情吗?
还是因为时长日久,渐渐对身边人产生了一种习惯性的依赖?
这种感觉,比喜欢多一些,可比起爱,又少了那么一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