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苍兰————悠冥炫天[四][END]

"天气已经冷了，要注意保暖哦。"
"嗯？头不舒服么？过来我看看..."
"不行，虽然河水很干净，但天已经凉了，不要再直接喝了。"
"呵呵...就算是甜的，但那可是药，不是糖哦，不可以乱吃。"
......
医生，一个四处旅行的医生，还是个一切费用全免的医生。不论多么昂贵的药材，只要是有人需要，他从来都慷慨相赠。
迪恩若有所思地望着被一群小鬼包围的希奥特鲁，那张脸上不再压抑的和煦开朗的笑容，兼备着熟悉的高贵典雅，那揉杂在一起的美丽，让他惊叹。这个样子的他很陌生，但是...似乎比过去的样子要更好。
真矛盾的思想啊...迪恩倚墙苦笑，这两年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事情，足以让印象中的清冷少年有如此巨大的改变？变得...变得自己都快认不出来了，但是现在的他，说不定才是真正的他吧...那被解放的，原本压抑的真实。
似乎已经办完了事，希奥特鲁轻轻挥手目送那群活泼的孩子，还带着微笑的余韵回到他们的身边。"抱歉久等了。再过去有个集市，相当热闹，我们去休息一下顺便打打牙祭吧。"
"哦！你不说我还真没注意到，现在还真是有点饿了呢！"希奥特鲁和索尔斯一起相视而笑，"既然这样，那希奥快带路吧！我们好好地去唰一顿！"
这条集市实在是相当热闹，而且这里的小吃也十分有名，因此三个成年男子捧着一大堆东西边走边吃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希奥特鲁始终保持着相当愉悦的笑容讲述着旅途中的种种，虽然迪恩听得也相当入迷，但那十句中出现概率为80%的名字却让他有那么点不爽。
"呐，希奥，这是什么啊？"索尔斯指着一个热火朝天的小摊，兴奋地问道。
"啊，这个啊？"两个人迅速地进入了热烈的评论中，最终还不忘买来一尝。
璃璎...刚才周遭热烈的气氛仿佛忽然笼上了一层湿冷的雾气，希奥特鲁呆立在原地，脸上的表情忽然苦涩。他...一定很喜欢这里...如果此刻他在这里，一定会觉得像在仙境一般吧？他现在好吗？是否又有了新的契约者，在世界的某处以超然的姿态注视着一切呢？
肩上忽然被轻拍了几下，随即有些担忧的声音传来："希奥？你怎么了？不舒服？"
"啊？没什么...我没事..."冲着迪恩虚弱地一笑，身体忽然被突如其来的力量一撞！迪恩条件反射地扶住他，眼角的余光瞥见一个瘦小的人影急速没入人群中！
"没事吧？"有点奇怪...以前的希奥会这么不小心么？他可是那种灵活地在熙攘的人群中快速穿行也不会与周遭有任何碰触的人啊...
"还好..."猛然见察觉到了什么，希奥特鲁慌乱地摸着衣服的口袋，脸色陡然苍白无色！
"小偷？"索尔斯表情也严肃起来。
希奥特鲁没有回答，迅速地将背包甩给迪恩，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挤入人流里！
"喂！希奥！"迪恩和索尔斯面面相觑--这么冲动的希奥特鲁，谁都没见过。
跑出了繁华的闹市，希奥特鲁紧追着那人影迂回穿梭在曲折的暗巷中，当越过重重的建筑物后，眼前是一片开阔的边郊地域。
"等一下！请听我说！"脸因为不停地奔跑而泛红，豆大的汗水不断地滑落，"钱的话你可以拿去，但是那样东西请还给我！"
一如前几次一样，这次的请求也被对方忽略了。
希奥特鲁内心涌动着强烈的不甘与痛苦！如果是以前的自己...不，至少只保留了一部分力量有好！自己就能够立刻追上那个人，将那样东西取回来！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感受着悲哀与恐惧！
刚才为了洗碗方便，所以暂时从手上去了下来和钱包一同放在口袋里，又因急着赴约而忘了戴上...可恶！如果自己细心一点就好了！
自己已经渐渐地快没了力气，相信不远处的那个少年也是这样。少年，没错，那是个大概才14、5岁左右的少年，虽然相信他这么做一定有苦衷，但那样东西对自己而言也非常非常的重要！
前方的少年不耐烦地边跑边回头，嘴上不停地咒骂着："该死的！怎么那么难缠！"想想再这么拖下去自己也玩完，正思考着怎么摆脱同时又报复一下他，视野中出现的河流让他灵光一现！
眼见着那少年跑上桥头，忽然转身向河面用力地抛出了某样东西！一个叮当作响的物件很快垂直向下运动，但那随之飞出的一道晶莹剔透的弧度却让希奥特鲁当即惊叫出声："不要--！！"
无暇估计已经逃窜消失的少年，希奥特鲁头脑一片空白地径直跃下桥面跳入水中！
当焦急寻找着希奥特鲁的迪恩来到时，就只见浑身湿透的希奥特鲁带着仿佛要失去重要东西的惊惧表情不断地在河床摸索着。
虽然由于季节的变化水位已经飞速地减退了，但那快要及腰的河水依旧造成了不小的阻碍。希奥特鲁不止一次决然地整个人潜入水下，又失落地冒出水面。
当迪恩想冲过去时，希奥特鲁突然激动欣喜地看着从水中捞起的某样物体！有些艰难地从河中央回到岸上，但那洋溢在脸上的幸福温柔的微笑，却让迪恩震惊地无法动弹！
"太好了...终于...找...到..."失去全身的力量扑倒在迪恩怀里的时候，那只手依旧紧紧地握着那样东西，带着"不再放手"的决心。
滚烫的额头与湿透的身体让他顿时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当惊愕地看清希奥特鲁手中的东西时，他的心再度一沉。
那枚滴着水珠的戒指，正静静地躺在他的手心。
"可以告诉我，这是怎么一回事吗？"口气虽然随意，但那凛若冰霜的眼神，可一点不像无所谓的样子。
就和他们出去一个下午就搞成这副模样！和他在一起的两年多时间他可是连感冒都没让他染上过诶！这让他怎么能够不生气！等听完了事情的经过，拉塞尔更加生气！
"哦？盗贼啊？这种事你们不是最有经验了吗？"一扯上希奥特鲁的事，什么冷静都给我靠边站！
无视那绝对不善的口吻，迪恩直视道："不是盗贼而是小偷，请不要将两者混为一谈。"
拉塞尔冷哼一声，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另外，我有件事情要问你。"迪恩犹豫地看了一眼床上的希奥特鲁，"他为什么会生病？"记忆中的希奥特鲁，是连瘟疫村都眼睛不眨一下地一脚踏进去，还挨家挨户地送药上门的狠角。怎么会...生病？拥有月神血统的他...会生病？
嘲讽与轻蔑的情感不再隐藏，拉塞尔冷冷地斜睨着他，"呵，你以为他还是‘神'吗？告诉你！他现在是人类！真正的人类！"
"什！"迪恩倒吸了一口凉气！人，人类！？他，他不是，不是那美得让人移不开眼，拥有强大力量和高贵血统的一族的后裔么！人类？人类！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你没必要知道！"毫无商量的余地，拉塞尔忽然将愣在房里的两具石像推出门外，自己也一同走出房间将门关上。
"你不陪他？"迪恩问得很不可思议。一般而言，如果关心他，总该守在他身边吧？
拉塞尔停下了离去的脚步，挑眉冷笑："你如果真的了解他，就应该知道他最讨厌被人看到自己脆弱的一面。"
如同下了挑战书，迪恩的斗气也一瞬间燃烧起来！伸手狠狠地拽过他的衣襟将他推压到墙上！
"如果你真的了解他"，不仅是战书，也同时深刻地动摇着他的内心！了解么？从一开始...对那还是小孩子的希奥特鲁就只停留在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外表和那双清澈得让人自惭形秽的眼眸而已！至于他的真实身份...不也是以后才知道的么？直到现在，他似乎越来越不了解他了！这样的自己，真的有资格称得上是他的...朋友吗？
"喂，迪恩..."后知后觉的索尔斯似乎终于理出了一些头绪，开口阻止这两头相互对峙的野兽。
仿佛洞悉了他内心的紊乱，拉塞尔优美的唇线扬起胜利的弧度，迪恩心理虽然不舒服，却还是不甘地放开手，任由他离去。
"你爱他吗？"迪恩瞪着他的背影出声问道。
远去的步伐停曳，那人回头轻吐了一口气，似乎有些受不了地阂上眼抚了一下额前的碎发，睁开的眼睛饱含着张扬的傲慢与霸道，那如同一种令人无法抗拒的魅力，轻易地征服了所有人。
"不要把我对他的感情，想得那么的肤浅。"

番外IV 野草与苍兰（下之一）
刚恢复的意识虽然模糊，但希奥特鲁仍通过弥漫在房中的药草味分辨出自己的所在位置。顾不得还很昏沉的脑袋，急切地抬手伸至眼前确认手中的戒指，当见到那淡绿色的光芒闪烁于右手无名指时，突然安心下来。
头好痛...已经多久没有这种感觉了？似乎第一次有这种头重脚轻不能自己的感觉还是他第一次半强迫地要了自己之后...满月之夜，力量几乎全失的自己很容易受到外界的影响。第二次，是用混沌换回索尔斯的灵魂...现在...希奥特鲁微微一笑，能够这样像正常人类一样生生小病，感觉真的很好。
门扉被轻轻地扣响，是那种如果不醒着就绝对不会注意到的那种细小的响声。知道只有他才会如此体贴，微撑起身子出声应答，沙哑的喉咙连自己也吓了一跳。拉塞尔快步冲进来，连门都忘记先关上了。
"睡了那么久，肚子饿不饿？"边调笑着边帮他在背后垫上枕头，使他坐着更舒服一些。希奥特鲁苦笑着摇头，吃吃吃...你当我是璃璎还是要把我养成猪啊？明明早上还说胖了手感不好的...
拉塞尔好笑地看着他："在嘀咕什么啊？对了，喉咙好象有些发炎，烧退得怎么样了？"说着就拖住他的后脑略微冰凉的额头抵住了发烫的皮肤，"嗯...再吃点药，多睡会儿就好了。"话锋忽然一转，"你啊！干嘛傻傻地往河里跳啊！你当现在什么季节啊！只要我手上的戒指在，无论掉到了哪里我都可以轻易地找回来啊！笨蛋！"
"不要把我看得一无是处！"听着他教训自己已是不悦，那一声"笨蛋"更是引得他爆发所有不满的情绪！
我也不想那么软弱啊！我也不想那么无力阻止啊！我不想不想只是被你保护的对象啊！
责备的眼神忽然变得柔和，满是宠溺地摸着他的头，希奥特鲁别扭地转开，这样近乎孩子气的举动让拉塞尔暴笑出声。"小看你？怎么会啊？拜托你饶了我吧~~小看你？天知道下一秒是会被‘跳蚤粉'弄褪一层皮还是会被‘强力泻药'搞的肠子都扭成一团诶！"从某种意义而言，医生可真是恐怖的职业。
"你！"抗议声全数被掩埋在厚实的胸膛里，拉塞尔紧紧地搂着他，"今天，你又到处乱晃了吧？"
"什么叫‘乱晃'！"说得好象野狗似的！
"唔~~真不想让别人看到你呢~~"拉塞尔苦笑，"知不知道你是那种男女老少通杀的终极毁灭兵器啊？"
这家伙...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啊！希奥特鲁额头不禁落下黑线。
"呐~~干脆以后一直就穿兔子布偶装吧！这样就没人看见你了哟！"开始不顾年龄地乱撒娇。
希奥特鲁冷笑："好啊，如果你穿猴子装的话...可以放开我了！要闷死了！"
拉塞尔扑哧笑出来："可以啊，我完全没问题哦！你先穿的话我立刻就穿！那我们什么时候开始穿情侣装？"没有放开禁锢的手臂，忽然声音轻慢而暧昧，"希奥...现在让我做好不好？"
因为怀疑自己是否因为发烧而产生了错觉，希奥特鲁表情怪异地抬头，却正对上那显露着情欲无疑的眼眸。
"让我做吧...现在你的里面...一定比平时更热..."不愧是行动派，边用言攻陷精神防壁的同时，双手已经开始忙个不停地卸除肉体上的障碍。
"你！"因为太突然而呆掉的希奥特鲁回神腾起怒火！"猪啊你！禽兽！不是人！趁我还没愤怒到想把你弄成残废你快个我滚出去！"性格虽然开朗了不少，但高傲的气质却犹如烙印般。
"哎呀！很痛的耶~~"拉塞尔可怜巴巴地望着他，"我也是为你好嘛！流汗可以促进退烧嘛！"
"不要靠近我！混蛋！"
"好啦好啦~~刚才是开玩笑的啦！不过是帮你换湿掉的衣服而已啦~~"
"你哪里像开玩笑的样子！放开！我自己来！"
"切~~小气！"
完全算不上偷窥的迪恩和索尔斯面有菜色地一同瞪大了眼看着洞开的房门，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索尔斯率先以压抑得快抽搐的笑声打破了僵局，迪恩也在片刻后回魂，也忍不住地苦笑。不能否认，门内的景象就如同一幅色彩柔和的画，美丽而又温馨。希奥特鲁之所以会拥有这么多自己从未见过的表情，一定，都是因为那个男人。
似乎一直杵着当看客连自己都不好意思，迪恩拖着像看什么似的津津有味的索尔斯离开。
"呃...知道吗，迪恩？你这两天的样子有些奇怪呢！嗯...就好象是为了小孩不被抢走而刻意破坏恋爱的老妈一样呢！"
索尔斯解说得兴冲冲并不代表迪恩听得高兴！"胡说八道！什么烂比喻啊！"咬牙以对，"而且现在也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是吧！"
面对气势凌人的迪恩，索尔斯也露出了认真的神情，让人乍看之下的第一反应就是--有人要倒霉了！
"没错！敢把希奥折腾成那个样子，而且最不可饶恕的，就是他们竟然玷污‘盗贼'一词！居然敢我们和‘小偷'扯在一起！"
迪恩也是一脸阴森的表情："呵呵...说得没错！明天一早，就去好·好‘指导'一下那小鬼，让他们见识一下什么叫真正的盗贼！"
第二天一早，拉塞尔吻了吻还睡得迷糊可爱的希奥特鲁，丢下一句"给你做大餐"的豪言壮语，还没等未清醒的他消化这些话，那人就已经闪得没影了。
一个人走在大街上，对那些习以为常的炽热视线熟视无睹，径自冲向天未亮就热闹非凡的市集。
即使对于这个繁华的大都市而言，拉塞尔依旧是一个超级惹眼的人。先不说他的外表和举止，光是一曲千金的身价，就足以让许多人嫉妒得牙痒！要不是作为一个四处行走的旅人，还有要供养不断需要巨大花费的希奥特鲁的兴趣，他早就是这个都市的首富人物了。
这样一个不论爱憎都让人关注的人居然独自出现在这种地方，还明显一副"我来买菜"的架势，着实让所有人都大跌眼镜不明所以。
而此刻这个焦点中的男人，却满脑子充斥着各种菜谱，同时还要综合希奥的偏好、营养、易吸收程度...等等等等，塞得他的大脑已经再无多余空间。
然而纵使陷入再深的沉思，长久以来形成的警觉依旧发挥着它重要的作用。脚步微微一顿，随即又若无其事地漫步着，在拥挤的人群中，和一个少年轻轻地想触而过，又继续向前了几步，拉塞尔停下脚步，轻扬起让周围人心跳加速的邪肆而优雅的微笑。
"虽然身手不错，不过手法也太老土了吧？"有些惋惜地叹着，随即转身迅速潜入人群中。
那少年兴奋地哼着小曲熟练地游走于复杂昏暗的乱巷，浑然不知一个悠哉的人影正与他保持着距离，等待着他一步步走向陷阱。
终于从高处一跃而下，拉塞尔冷眼打量着四周，第一评价就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地方！脏死了！
完全一派被废弃得只有残垣断壁的破旧屋子，正常人应该都不会来这种地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