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榮垂眸盯着面前咖啡袅袅升起的热气,语气淡漠:“我从来都不知道我还有父亲。”
孟頔一惊,他猜到他们两个关系不好,却没想到是这样。
景颉也是一哽,景榮的态度让他生气,但他自己心中有愧,有气也不能名正言顺地撒。
做了良久的心理建设,景颉心一横,先服个软也不是不行……
“当年是我不对,”他缓缓开口,“你和你母亲,我只能带走一个。我选择了你母亲。”
孟頔心里一震,手里的咖啡勺不小心敲到了杯子上。“叮”地一声,把景颉的思绪带回到2000年前。
景颉本是上界地位高贵的上古金龙,被对手设计犯了大错,身受重伤被罚下界,彼时人间界正传闻有巴蛇作乱,天帝罚他为民除害,将功抵过。
当时受伤极重的景榮虚弱不堪,比没有修为的普通人还不如,他昏迷在了被踢下界的地方——也就是现在的西樵镇。等他醒来,就发现自己被一女子所救。
“这女子就是你的母亲,”景颉面色温柔地看了看被他放在旁边的石像,“她本姓为孙。”
“你母亲在孙家只是个不受宠的妾室所生的女儿,当初若不是遇上了我,她就要被迫嫁给当地的官员继续做小妾了!”景颉现在提起这事似乎还非常不满,“她偷偷救下我的事被家主发现,那愚蠢的人类为了钱财和地位,要把我杀了,再把你母亲送给那个官员。”
“当然,他被我惩治了。”说这话的时候,景颉的语气仿佛不是惩治了一个人,而是没有生命的死物。
孟頔低头喝着咖啡,心情有点沉重,他榮哥那暴力基因就是从这来的吧?
当时景榮母亲的家族,也就是孙家,正值落魄之际,他母亲被送给地方官员做妾是他们的一个转机,景榮母亲对自己的家族虽然失望,但到底还有感情。景颉教训了她那没良心的父亲之后,还给了他们一大笔钱,帮他们在西樵镇树立了威望,才带着景母离开了这里。
“离开之前我留下了一尊石像,”景颉轻抚石像,眼角眉梢都带着得意,“告诫他们,他们究竟是因为谁,才能得到如今的荣光!并且给他们留下了一个诅咒,如果不对这这尊石像世世代代跪拜祈求,他们孙家,终将再次落魄!他们家的直系子孙,也会一代一代,非傻即痴,再无翻身之日。”
“哼,”景颉冷哼一声,“谁让他们孙家胆敢欺负我的妻子,我就不会让他们好过!旁系子弟,也能压得他们直系永远抬不起头!”
目瞪口呆地听着他的豪言壮语,孟頔有些感叹,没想到还有这样的事情,孙家本来可以很好的。
看一眼景榮,他还是没什么表情地沉默着,孟頔知道他心里肯定不好受,悄悄抓了抓他的手,配合着景颉表演了一下,“后来呢?”他问。
景颉带着景榮母亲离开西樵之后就把下界受罚的事情抛到了脑后,在这大好山川四处游山玩水,玩够了才想起来自己还有个巴蛇要收拾。
彼时,景榮母亲也怀孕了。
景颉心情好,心情一好就去收拾巴蛇了,巴蛇当时也是睡醒之后非常饥饿,出来觅食不小心吃错了东西,就被传的非常恐怖,虽然实力也还算不错,但遇上上界下来的景颉,他不太够看。
把巴蛇收拾了一顿还不够,景颉还带着他回了自己家,要他做仆人。
而就在他回家之后不久,景榮母亲生产了。
生了个蛋。
第72章 严刑逼供
生了个蛋?
孟頔偏头看了看景榮,原来他榮哥,是卵生?
……重点有点偏。
“景榮出生,我们都很开心。”景颉继续说,“可是造化弄人,他母亲自从生下他,身体便一日不如一日。眼见她日益消瘦下去,我找了许多郎中来看,都说是产后体虚,需要进补,可无论服用再多的补品,都不见好转。”
“除此之外,我等了三年,你还是没有破壳。”景颉看了景榮一眼,“我必须要带你们回去了。”
随着他们等待景榮破壳的时间越久,景榮母亲的身体情况就越差,景颉心理压力非常大,无奈之下,决定返回上界。
但在他们的回程中,却又出了问题。
“我本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而你们,也不是上界的人。”景颉道,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所以,你们不被上界承认。我只能,带走一个。”
“我选择了你的母亲。”
“对不起。”
景颉说完这些就没有再说。空气中氤氲着咖啡的香气,小提琴的声音传进他们耳朵,就像咖啡给人的感觉一样,微苦中带着醇香,有点抗拒,却又抵不住诱惑。
拿起雅致的瓷杯尝了一口,景榮第一次觉得咖啡味道不错。最初见到景颉的心情是什么样的他自己也说不清,躁动,可能只是因为血脉。毕竟,父母,是他想都没想过的生物,他不承认他们可以给自己带来这么大的影响。
“那你这次来,也是被罚下界吗?”景榮第一次开口,他在桌下的手轻轻捏着孟頔的手指,心情没来由的轻松,甚至可以开个玩笑。
“……”景颉一噎,示弱并没有起到什么好的效果,期待中父慈子孝的场面,果然不会出现。“我这次来,是要带你回去。”
景榮猛地抬头看他,瞳孔微缩,旋即嘲讽地笑了笑:“你做梦。”说完拉起孟頔就要走。
“等一下。”拽住他,孟頔问景颉:“榮哥一直在这里生活的好好的,为什么突然要带他走?早前好多年,你们都干什么去了?”
总不能是这位父亲,闲来无事,突然想起来自己还有个儿子,就跑来让他认祖归宗吧?
太荒谬了。
“不用管他是什么原因,反正我是不会走的。”景榮对景颉的理由一点都不感兴趣,更不想孟頔和他一起听这些,只想带着人赶快走。
“当初我无奈之下把你留给巴蛇,后来才知道因为你母亲是普通人类的原因,你先天不足。人间界灵气稀薄,无力供养你的生长,所以你才会沉寂了那么许久才破壳。”景颉罕见地有些紧张,“你的体质,只有和我回去,才能得到彻底的改善。”
“先天不足,有什么影响?”孟頔问。
“灵气不足,根基不稳,经脉不通,每到——”
“够了。”景榮打断景颉,“别说那些没用的东西。”
“我们走。”他对孟頔道。
孟頔看着他,沉默片刻,还是妥协了。
回去的路上,孟頔忍了又忍,“榮哥,我想听你和我说。”他道。
脚步一顿,景榮笑了笑,语气轻松:“你别听他瞎扯,哪那么大影响,我自己什么样我自己还不知道吗?没那么严重,最大的影响也就是脾气不太好。”
拉过他抱住,景榮下巴靠在他的发顶,“更何况,遇到你之后,我比以前好多了。”
“我的宝贝,你才是可以治愈我的解药。”
这个角度,孟頔可以看见他上下滑动的喉结,突起的那一小块,非常性感。鬼使神差的,他凑上去咬了一口。
整个人猛地一震,景榮放开他后退两步,“你……干嘛啊……”语气紧张。
舔了舔嘴角,孟頔看着紧张的景榮,语气幽幽:“你瞒着我的事情,可真不少。”
回到庄学人家已经快11点了。庄学人罕见地没有在自己屋子里,看到他们这么晚回来,也没有多说什么。
他们自己的房间。
先卸好妆洗漱好的孟頔盘腿坐在床上,思索着怎么才能让景榮和他说实话。苦思无果,孟頔突然想到苗曦给他的恋爱攻略,脸红了红,有点不好意思。
刚好这时候景榮回来了,孟頔心一横,解决好一切外部因素,把景榮拉过来,踮脚去吻他。
面对他的投怀送抱,景榮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可是慢慢的,孟頔不仅是吻那么简单了,他的手开始不老实……
感觉到不对劲,景榮连忙抓住他的手,语气粗重:“不要闹!”
孟頔羞得满脸通红,手都在抖,但是他心里对于景榮什么事情都不告诉他更是不满,难得的强硬了一次,抬腿蹭了景榮一下,在他僵硬的瞬间挣开他的钳制,不怕死地继续。
被他摸到的时候,景榮动都不敢动,整个人像雕像一样僵在那里,语气更僵硬:“你想干什么?”
把脸埋在他脖子里,不敢看他,也不敢让他看见自己的脸,孟頔小声叫唤:“榮哥,景榮……”声音比蚊子哼哼大不了多少,可是这声音听在景榮耳朵里,简直要爆炸。
“孟頔……你不要太高估我的自制力。”景榮强压着就这样把孟頔压在身下这样那样的冲动,给他最后的警告。
孟頔不答话,靠在景榮耳边轻轻喘着气,手下动作不停。他其实不太会,手法生涩加上心里紧张,抓的景榮有点疼,生理上一点都不爽。
当然,现在这种情况,心理上也是煎熬。
返身把他压在床上,看到他眼睛紧闭,满脸紧张的样子,景榮心中默叹,凑过去亲亲他的鼻尖,轻声道:“宝贝……你到底想干什么?”语气中已经没多少情|欲的味道。
“你告诉我,你的身体情况,不许隐瞒!”孟頔睁眼看他,眼睛红红的,手下还泄愤似的加大了力量。
倒吸一口凉气,景榮:“宝贝你再用力我就废了。”
吓了一跳,孟頔猛地松开手,一动不敢动。恍然间感到了一股浓浓的凄凉,景榮泄力趴在孟頔身上,叹气道:“还学会严刑逼供了……”
靠着他平复了一会,景榮无奈叹气:“我自从可以化形以来,才真正感觉到自己身体的缺陷。其实也没太大事,就是经脉不通,血流滞涩,会痛。”
他说的轻描淡写的,孟頔才不信真就这么简单,“有多痛?”他问,“我要听实话!”
“很痛。”景榮鼻尖磨蹭着孟頔的耳垂,突然凑上去咬了一下。
孟頔一抖,感觉像被针扎了一下,然后听见景榮说:“就比这个痛几千倍吧。”
心里发酸,孟頔环住他的脖子,继续问:“那你说我是你的解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和你在一起,就不痛了。”
抓抓他的头发,孟頔:“大骗子!收起你的花言巧语!我要听实话!”
无奈地笑了笑,景榮觉得自己在孟頔这可能都要没有信用值了,“是真的,你之前不是问你对我有没有用吗?就是这样的,是有用的,特别有用。独一无二。”
“……”良久之后,孟頔突然想起来刚才有件事只干了一半,“那个,我继续帮你吧?”
“……软了。”景榮咬牙,“你根本不是在帮我,你是在折磨我。”
孟頔理亏,但是他嘴硬:“你答应我!以后不许总是瞒着我!还有,人类社会……咱们讲文明吧好不好?”
“……哎。”景榮叹气,“就今天那种情况,我没当场捏死他,已经是脾气好了。”
“你!”孟頔瞪眼,拽他的耳朵,“别动不动死不死的!”
说完推他的肩膀,不好意思道:“来吧,我继续帮你……”
另一边,姗姗来迟的巴蛇终于察觉到景颉位置赶过去的时候,看到他正自己一个人对着石像自言自语。
“晞娘,我果然搞砸了……”
“……”看到这位许久不见的“老朋友”,巴蛇虽然很想打他一顿,但是也知道自己无论如何打不过,压下不理智的心,巴蛇过去:“你见着金龙了?”
看见他就气不打一处来,景颉几乎立刻就暴起:“你竟然不把我和晞娘的事情告诉他!”
巴蛇好整以暇地坐好,“你要我怎么说?告诉他他有一对抛弃了他,而且还不知道是否会再出现的父母吗?”
“我没有抛弃他!”景颉气道。
“你当时的那种行为,就是抛弃。”巴蛇毫不客气地还嘴。
“你这次来,是想带他走?”巴蛇看着颓然坐在那里的景颉问道。
点点头,景颉丧气道:“他不愿意。”
废话,巴蛇心里翻了个白眼,我也不愿意。“你当初选择了你老婆,人家这次选择他老婆,有什么错吗?”
景颉沉默,许久之后,他又道:“可是他的情况你也知道,以后可能只会越来越严重……”
巴蛇闻言也没有说话,因为景颉说的是事实。“但无论怎样,都没有我们再给他做主的道理。”
第73章 离开西樵
第二天,孟頔先醒过来,睁眼的一瞬间想到自己昨天做了什么,整个人都不好了,后知后觉地开始害羞。
逃出房间,孟頔诧异地看到庄学人竟然醒着。
打了个招呼,孟頔:“庄先生还没睡吗?”他只能想到这种可能了。
“醒了。”庄学人道,说着给他拿了一把钥匙,“今天我不在家,这个备用钥匙给你。”
“哦……”孟頔愣愣地接过,看着庄学人出去,仿佛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景榮醒来之后,二人心照不宣地没有提昨天的事,表面上若无其事地出发,去找张云溪。
见到他们,张云溪也没多问他们昨天的事,开始说今天的安排:“昨天你们离开没多久,庄崖也走了,后来都没有出现过,所以我们的任务还不算结束,今天应该还是要再去一趟庄家。”
到庄家的时候,他们发现庄家今天的气氛非常诡异沉重,而且来接待他们的,不是庄崖,也不是庄启云,而是那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庄家家主的小孙女。
张云溪礼貌地问了一句庄崖的情况,那位小小姐却突然开始哭,他吓了一跳,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