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行舟闻言手一滑,差点把车开到马路牙子上去。
他从后视镜里看了对方一眼:“然后呢?”
“一言难尽,我还是回家再跟你说吧。”
林行舟:“……”
从学校到家里也没有多久的车程,林丹阳一杯沙冰吃完,林行舟已经在楼下停好了车,两人拎着东西上楼,林行舟奇怪地问:“不对啊,你东西怎么这么少?”
“别提了,”林丹阳把自己扔进沙发,“我正要跟你说呢,我最近丢东西丢得厉害,没拿回来的基本就是全丢了,而且我怀疑是被人偷的。”
“偷?”林行舟正从冰箱里拿早上准备好的菜,闻言诧异地回头,“你都丢了什么?值钱的,还是不值钱的?”
这个问题好像把林丹阳难住了,她认真思考了好一会儿才说:“要说值钱的,也有,我前一阵子才买的口红,丢得一支都不剩了,还有什么精华啊,粉底……反正就是那一套东西,丢了好多。”
林行舟一听他们女生的瓶瓶罐罐就头疼,分明都长得差不多,偏能叫出几十种不同的名字来,连个洗面奶都要分出个高低贵贱,对他来说能洗干净脸就行了。
对此陆捷曾经讽刺过他:“你把性取向转成‘男’是非常正确的,像你这样的,一辈子找不着女朋友。现在好多小男生都开始捯饬脸了,再看看你,洗脸还用舒肤佳,过得太糙了。”
林行舟回了他一句:“我穷啊陆总,我要是像你那么有钱,买来不用我也放家里摆着,装逼。再说了,你过得精致,你也没追到女神啊。”
打那之后陆捷再没跟他聊过这个话题。
林丹阳又说:“可是你要说再值钱一点的吧,又没丢,手机电脑银行卡什么的都还在,而且你知道最可气的是丢了什么吗?”
第29章 今天开始做邻居
林行舟正好从厨房里出来,顺口接了一句:“什么?”
“姨妈巾啊!”林丹阳一摔手里的抱枕,“太可恶了!到底哪个傻x连姨妈巾都偷,你知道我上回来姨妈的时候没有姨妈巾用,有多尴尬吗!”
林行舟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把手里的东西进贡地板,心惊胆战地问:“你确定是被人偷走了?不是你舍友拿去应急?”
“我舍友才不缺这些东西。”林丹阳说,“我确定是被偷走的,但我不确定是‘人’。不止我,我们宿舍所有人都在丢东西,而且都丢的是那一类。一开始我们怀疑是别的宿舍的人偷的,因为丢的东西总计也有万把块了,我们气得不行,就一个寝室一个寝室去问,结果你猜怎么着,她们也在丢东西,不过丢得没我们多,也就没声张,我们宿舍是‘重灾区’。”
林行舟皱了皱眉。
“然后我们就上报宿管了,宿管阿姨挺负责任的,很快捅到学校那里去,因为抓不到人,学校就临时在走廊里装了个摄像头。我们就想这回肯定能抓到人了吧,可谁成想一连半个月,学校保安都快把监控看烂了,根本什么异常都没有。”
林丹阳越说越激动:“关键是东西还一直在丢!我们十几个女生轮番去看过录像,录像里确实没什么可疑的人。我们早上去上课的时候把门窗都锁好了,中午回来东西就不见,没人进去过,也没人出来过,窗户完好无损,没有被扒过的痕迹,你说这东西是怎么丢的?”
林行舟:“所以你觉得是鬼偷的?”
林丹阳拿抱枕捂住脑袋:“不然还能怎么想啊……科学解释不了的东西,不都只能归结于灵异事件么……”
林行舟心说就算是鬼,那这鬼也太有病了,偷点什么不好,非要偷化妆品姨妈巾……莫非此鬼也是个爱臭美的女鬼?可就算偷了,它自己也使不了啊,难道一只鬼还会来大姨妈?
再有,一般来讲,鬼在没有媒介的情况下,是不能随意接触到阳间的东西的,除非这只鬼的等级已经相当高,高到突破了这个桎梏,可如果它真的已经到那种层次,又何必偷东西呢?
他百思不得其解,林丹阳忽然从背后扑到他身上:“怎么办啊哥,上个月没有生活费我就已经很穷了,现在东西丢了也买不起,以后我可怎么过啊。”
“好了好了,”林行舟无奈地叹口气,拍拍她的手背让她放手,“这样吧,等你开学的时候我陪你去看看。”
林丹阳疑惑地看着他:“你有办法?”
林行舟沉默了两秒,随后高深莫测地一笑:“船到桥头自然直——我去做饭。”
林行舟在家里忙前忙后的时候,并不知道常年“定居火星”的魏老大竟然偷渡回地球,还偷偷摸摸地潜入北苑小区,在他家楼下买了一套房。
这边的老房子一般都是舍不得走的老人在住,很少有新鲜血液,加上位置稍偏,翻新重建无望,小区里很多闲置下来的房子都卖不出去,偶尔有租户来租,也住不长久。
102已经两年多没有人住了,“低价出售”的小广告被各种“办`证”“开锁”“通下水”糊了一层又一层,也不知道姓魏的是怎么从里面抠出一个手机号,还顺利地打通了的。
总之,短短几天时间里,这套房子已经改姓了“魏”,交易双方都非常愉快,这人傻钱多的土豪以高出卖家开价30%的价格买下了房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到了门钥匙,准备拎包入住。
说真的,魏老板还真不在意冥币和人民币之间差几个“0”,反正他们的钱都是从人间烧过去的,只有还有人死,他们的钱就在源源不断地进账,取之无尽,用之不竭。
这会儿他也没开车,空着手溜达进18单元,正值傍晚十分,白天的暑气还没消退,楼道里却十分凉快。他一进楼道就顿住了脚步,轻轻一抽鼻子:“谁家在炖肉?”
小跟屁虫零从他身后跳出来,把手背在身后,寻着香味一个台阶一个台阶往上蹦:“好像是二楼。”
“二楼……”
魏执低声重复了一遍,不知怎么,他表情忽然变得有点奇怪,他顺着台阶抬头向上望,视线好像透过空无一人的楼梯口看到了什么影影幢幢的影像,记忆也不知被那熟悉又陌生的香气勾到了哪去,他竟一时间忘了动作,在原地怔然出了神。
直到零伸手在他眼前晃,他才将自己不小心显露端倪的情绪撤回,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垂眼看了看表:“饭点。”
“醒醒,老大,你不需要吃饭。”
魏执充耳不闻,朝她一挑下巴:“去。”
零睁大眼睛,伸手指着自己鼻子,夸张地做了一个“我”的口型。
魏执抛出诱饵:“帮我搞定这顿饭,我就给你升级服务器。”
零:“……”
林行舟刚把肉从锅里盛出来,就听见门铃响了。
按说他家里八百年不见有邻居来串门,肯来敲门的一般只有两种人,一种是快递小哥,一种是催水电费的。
他挑掉两片混在肉里的桂皮,冲客厅喊:“丹阳,去开个门!”
林丹阳正窝在沙发上吃冰淇淋,闻言一跃而起,叼着勺子前去开门,只见门外站着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穿一身睡裙,怀里还抱着一个有半个她那么大的玩具熊,怯生生地喊了一句“姐姐”。
林丹阳莫名觉得此人有点眼熟,可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她之前被威胁的那段记忆已经被格式化了,目前不论是零还是魏执,对她来说都是陌生人。
她犹豫了一下问对方说:“你什么事啊?”
第30章 魏·蹭吃蹭喝·执
“怎么了?”林行舟从厨房出来,“进来说,别放蚊子。”
林丹阳本来对这小女孩有种莫名的抵触,不太想让她进屋,可听他这么说也只好让开,径自去摆碗筷。那小女孩磨磨蹭蹭地挪进来,抱紧了玩具熊,把视线转向林行舟:“那个……大哥哥,我是楼下新搬来的……我爸爸出差了,妈妈今天上夜班不回来,没给我留晚饭,叫我给……一个姓李的叔叔打电话,可我打了,打不通,现在妈妈也不接我电话。”
林行舟没太听明白:“李叔叔是谁?”
对方结结巴巴地说:“是一个叫……‘宣诚’的饭店的……叔叔。”
“宣诚”就在小区门口不远,林行舟恍然大悟:“你妈是让你给他们打电话叫外卖吧?可宣诚这些天在装修,不开门的,你妈妈不知道吗?”
小女孩惊讶地“啊”了一声,立刻慌张起来:“那、那怎么办呀?妈妈只给了我三十块钱,我要去哪里买饭?”
林行舟心说这妈也太不负责任了,小区附近只有那一家饭店最近,再叫别的外卖估计也要等上很久,想了想说:“要不……你在我家吃?正好我们准备开饭,你也别去吃外卖了呗。”
小女孩听罢连连摆手:“不不!我得赶紧回去了,妈妈没给我家门钥匙,我没敢锁门,要是它自己锁了,我就回不去家了!”
林行舟:“……”
这到底是怎样一个妈啊?
小女孩说着说着已经满脸通红,回身就要走,结果怎么都打不开防盗门的门锁,正急得要哭,林行舟连忙拉住她:“好了好了,你等我一下。”
他回厨房拿了个保温餐盒,把饭菜各装一份,又多盛了几块红烧肉,对那小女孩说:“我送你回去。”
他牵着对方下楼,果然看到102的门虚掩着一条缝,叹了口气把餐盒递给她:“以后别这么干了,多危险——对了,你们什么时候搬来的,我怎么都不知道?”
女孩歪着头想了想说:“就上个星期。”
她接过餐盒,又递上两张揉得皱巴巴的钞票:“给、给你。”
林行舟哑然失笑,没要她的钱,揉了揉她的脑袋:“不用了,你快回去吧,以后有什么麻烦可以随时来找我。”
“谢、谢谢哥哥,”女孩惴惴不安地看着餐盒,“那我一会儿……给你送回去。”
林行舟连忙说不用还了,目送她进了屋,这才跟她摆摆手独自返回。
零把防盗门一关,听着他的脚步声确定他已经走了,摇身一变变回十二三岁的模样,气急败坏地冲着里屋大喊:“老大,你太过分了!”
魏执抱着个笔记本出来,在茶几旁边坐下了:“零,这里好像没网。”
房子转手之前,原户主已经替他把屋子打扫干净,水电费交齐,生活用品也全部买了新的,唯独一条——这里根本没拉网线。
零顿时暴跳如雷:“那你怎么联系那边给我升级服务器啊!”
“你别着急,”魏执面不改色地喝了口水,打开餐盒准备吃饭,“我先蹭一下楼上的。”
零:“……”
她家老大居然就是这么个蹭吃蹭喝的玩意,她身为系统都觉得丢脸!
零深吸一口气,忽然换上一副笑眯眯的表情,用胳膊撑住桌子,手托着腮,轻声问:“好吃吗?”
魏执注意力还在电脑屏幕上,随口回:“好吃。”
零眨眨眼,又说:“老大,我送你个表情包怎么样?”
魏执回给她一个疑惑的眼神,后者顺过他的手机摆弄了几下,屏幕上出现一张动图。
“我魏执就是饿死,死外边,也坚决不吃你们人类的食物!”
“真香。”
魏执:“……”
他凝视了那个表情包三秒,眉头不受控制地一跳,缓缓吐出两个字:“无聊。”
林行舟返回二楼,刚一进家门就听林丹阳说:“哥,你也太好心了吧,哪里蹦出来的小孩你也帮她啊。”
“不然呢?”林行舟好笑地看了她一眼,“毕竟是邻居,能帮就帮呗,一顿饭又不算什么,要是直接赶她走,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碰上了多尴尬。”
他顿了顿又说:“不过他们搬家居然都不装修,这么不讲究吗?我记得楼下得有两年没人住了。”
林丹阳不满地撇撇嘴,嘟囔说:“你又不出门,哪来的‘抬头不见低头见’啊。”
“你怎么知道我不出门?”林行舟拉开椅子在她对面坐下,“吃饭吧。”
长辈还在的时候,林家饭桌上一直奉行“不玩手机、少说话”,可惜现在只有俩孩子,谁也没自觉继续遵守了。林丹阳安静了没一会儿又说:“哥,你实话告诉我,你现在还有一百斤吗?”
“……废话,我要没有一百斤,我现在就是一筷子。”
“可我还是觉得你吃太少了,”林丹阳又说,“你以后不会一直都只能吃这么少了吧?”
林行舟故意避而不答,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说:“你这么关心你哥啊?说真的,你少惹我生点气,胜过我每天多吃两碗饭。”
林丹阳把眼珠转过一圈,不吭声了。
饭后林丹阳主动请缨去刷碗,结果技艺不精,“碎碎平安”了一个,在林行舟“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目光中被赶出厨房,灰溜溜地回到自己房间。两人各干各的,谁也不干扰谁,分别数月再次相见的喜悦好像一滴浓墨滴进水里,只需短短几个小时,已稀释成了淡墨。
林行舟明明记得小时候的妹妹不是这样的,那会儿一天二十四小时,她恨不得有二十三小时五十九分要粘在他身上,一口一个“哥哥”要把人心都叫化了。
如今“哥哥”二字砍去了一半,内中蕴藏的感情似乎也少了一半,仅剩的一个孤零零从嘴里蹦出来的时候,竟然显得有些单薄萧索,好像不再是一个能遮风避雨的靠山,宽阔的肩膀收缩成窄窄一条,再挡不住身后那个人了。
到底是长大了,不可能再回到过去,时间永远没有backspace。
林行舟在她房间门口站了一会儿,默不作声地回屋开电脑修稿。
那本曾经大火也遭受了无数骂声的漫画被他重新开始连载,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他又选择了和当初相同的发表时间,目前看上去一切顺利,就是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