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焦焦开心地踢了踢脚丫,却还不忘问:“为什么九九愿意要我的樱桃椒了?以前九九总是不要。”
“本座若不接,椒椒是不是又要偷偷丢掉?”独孤九神情肃穆,严肃道:“日后辣椒太多便用储物囊收起来,莫再随意丢弃。昨日晨起,纸童准备的衣裳皆被天火烧毁。”
莫焦焦闻言惭愧地低下头,委屈巴巴道:“焦焦不是故意的,焦焦修炼,绿辣椒就会自己长很多很多,太多了,我就想偷偷丢掉,纸童看见了就捡起来了。”
“樱桃椒中暗藏天火火种,纸童碰了会被烧毁。明日晨起不可再犯。”独孤九说着取出一只储物囊,系到小孩腰间。
“好。”莫焦焦乖巧地点头,见男人并未动怒,就又想起之前的话来,“为什么云钱也不喜欢九九?”
说话间,独孤九已行到阶梯最后一层,往落日阁大门而去。他并未回答的问题,反而询问道:“椒椒,若本座身边之人,皆要求本座舍弃一生所修剑道,只为救助一人,你觉得,本座是答应不答应?”
“就是要九九,废掉修为吗?”莫焦焦瑟缩地小声问。
“嗯。”独孤九微微颔首。“自废修为,救助同门。”
“不可以的。”莫焦焦蹙了蹙眉,怯怯地搂紧男人的脖子,“别鹤说,九九的剑道和别人不一样,不是练了就能有的,要是废掉了,九九就会和凡人一样,练不回来了,会很快就死。焦焦不要你死。”
“嗯。”独孤九低低应了一声,抬手抚了抚小孩柔软的发顶,将人严严实实地裹进怀中,不再言语。
稚童不知世事,尚且知道他自废修为无异于自我了断,然而血脉至亲,却至死不愿承认这一点。
“九九。”莫焦焦被男人按在怀里,不由舒服地摊开四肢巴拉在对方身上,软绵绵的一动不动,他疑惑地问:“九九不救那个人,是不是觉得难过?”
“未曾。”独孤九拍了拍小孩的脊背,伸手推开门进了落日阁,守候于门边的纸童又将沉重的门再次关上,隔绝了呼啸的风雪。
修习杀戮剑道之人,何来恻隐之心?然而男人怀中的莫焦焦,又分明无声反驳了这句话。
***
在莫焦焦安睡之时,天衍剑宗东面的清风阁中,却灯火通明。
身影单薄的少年此刻瘫坐在桌边,苍白的脸上冷汗遍布,他边喘着气边捏着茶杯往口中灌水,眼中神色惊疑不定。
好半天,少年才勉强冷静下来,抬手扶着额,闭上了眼,喃喃道:
“我梦见前世死前的事情了……那日崇容同天衍剑宗之人来到了焚香谷,参加拭剑大会,我看着他,想上前说话,却连前进一步都不能。”
“我每日每夜画他的样子,喝酒的模样,执剑的模样,冷着脸说话的模样,甚至是抿唇安静坐着的样子。可是没几天他就离开了,我第一次那么恨我自己,我对他魂牵梦绕,他却连我是谁都不认识。”
“倘若我天赋再好一些,也不至于只当个外门弟子,连见他一面都只能远远看着。”
少年说着说着竟是滚下泪来,俯身趴到桌上,恨声道:“焚忧杀我之仇,我竟是重活一遍,都报不了……”
话音刚落,屋中陡然响起一道苍老的声音:“顾朝云,你既然心有不甘,就更应该听我的话。”
“听你的?”少年闻言凄然大笑起来,“听你什么?去接近莫焦焦?然后借着他,接近崇容剑尊?你究竟将我置于何地?或者说……”
少年一字一句嘶哑着声音道:“紫霄宗!究竟置我于何地?”
“放肆!”那声音厉声喝道:“顾朝云,你莫忘恩负义,紫霄宗于你如同再生父母,若非我们,你以为你有机会从头来过?”
“好一个再生父母!”少年猛然抬起头,双目通红,目眦尽裂,“你们的所谓再生之恩,便是将我蒙在鼓里!活活将这身体的主人逼死!再让我做了那鸠占鹊巢之人,多么可笑!我顾朝云活了两辈子,从未想过有一日我也会成为这般自私自利之人!”
“你在胡说什么?”老者显然怒极,斥道:“你以为紫霄宗堂堂修真界第一大宗门,会做那般下作之事?这身体被我们找到的时候,他的神魂就已经陷入了沉睡,根本无力回天!这与陨落又有何异?”
“是吗?”少年闻言轻轻笑了一声,却是不再辩驳了。他径直起身,提了剑出了门,漫无目的地行走于月色之中,通红的桃花眼中却满布悲凉的神色。
寂静无声的山道上,只余靴子行走的细响,他一步一步行到了那熟悉至极的雪山脚下,又停驻不前,仰头久久凝望着飞雪飘落的峰顶。
这是天涯海阁,他两世魂牵梦绕之地,却注定没有结果了。
从感受这具身体的原主神魂尚在之时,顾朝云便想通了前因后果,察觉了自己身上所有的阴谋。
随着时间推移,他慢慢开始能与体内那道虚弱的神魂交谈,然而越是接触那个被所有人以为自己?5" 小辣娇[重生]24" > 上一页 27 页, 廊サ纳倌辏驮轿薹磷帕夹幕钕氯ァ?br /> 顾朝云从前世便孑然一身再无牵挂,唯一放不下的便是对崇容剑尊的执念。但那个少年呢?却眼睁睁看着至亲近在眼前,无法靠近半分。
鸿雁仙子怕是早已知晓了真相,每次女仙凝望他之时,明明面上清冷一片,却总让他们觉得,她眼中几乎都要落下泪来。
鸠占鹊巢的从来就只是他顾朝云而已。崇容剑尊一生光明磊落,诛尽万邪,这样光风霁月之人,哪里容得下半点邪念。
顾朝云是那样爱慕崇容,却也正是因着爱慕,他更加无法原谅自己卑劣的行径。
空中飘飞的雪不知何时变得越发密集了,簌簌而落。
少年随手拂落身上黏着的细雪,忽而低声道:“你知道吗?崇容是我两世唯一的渴望,再如何卑微之人,身处黑暗,也有向往光明的本能。”
而靠着牺牲他人,来追随自己渴望的光明,到底太过卑劣,他便是实力不济,也不屑为伍。
第70章
次日, 洗心谷长生阁中, 烟雾缭绕, 丹香四溢。
戴着红帽子的莫焦焦双手规矩地放在膝盖上,此刻正坐在屋中一只高高的凳子上,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不远处打开的丹炉中跳跃的火苗。
空气中药香馥郁,小孩白皙小巧的鼻头动了动,时不时便仰头嗅一嗅,还慢悠悠地晃着脚丫。
忽得,丹炉中红色的火苗发出“噼啪”一声细响,小孩置于膝上的手便捏紧了柔软的袍子,双眸睁得溜圆,晃动的脚也随之顿住,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过了一会儿, 炉中的火苗又恢复安静,莫焦焦便悄悄地拍了拍胸口,眼睛盯着炉子, 双脚又缓缓晃动起来。
鸿雁仙子同沈思远坐于屋子另一头的桌边, 正不着痕迹地观察着小孩的动静,见他这一连串胆怯的反应,不由摇着头无奈地笑了出来。
“今日恐怕是炼不成丹药了。”鸿雁仙子取过桌案上盛着药草的锦盒,边打开查看边微微叹息一声,“焦焦本体惧怕丹火, 还需想个办法克服恐惧才是。”
“植物畏惧凡火可在我意料之中。”沈思远端着茶杯漫不经心地笑道:“莫焦焦虽是天火携带者, 然天火并不曾直接给予他炙烤的威胁, 自然起不到什么帮助。”
“只是,这也不合理。”鸿雁仙子淡淡解释道:“崇容师叔今日告诉我,焦焦之前居于识海之中,常常因为天火温度过高而无法安睡,所以他应该早就习惯天火的存在了。”
“那就要问问小娃娃了。”沈思远敲了敲桌子,招呼道:“焦焦,过来喝茶。”
莫焦焦闻声转头看了一眼青年,慢吞吞地跳下凳子走过去,站到沈思远身边。
他探头看了一眼桌上的茶杯,道:“小羊骗人,没有焦焦的茶杯。”
“有呀。”沈思远伸长手将桌案另一头胖胖圆圆的白玉瓶取了过来,揭开盖子递给小孩,努了努嘴,“这不就是?”
莫焦焦低头瞅着长了两只玉制兔耳朵的瓶子,接了过来抱到怀里,道:“这是焦焦的水瓶,没有茶,九九说是酸梅汤。”
沈思远便大笑起来,调侃道:“真不好糊弄。”
鸿雁仙子瞪了沈思远一眼,道:“焦焦,为何你不怕天火,却怕凡火?这样子我们如何炼丹?”
“焦焦是辣椒,就怕火。”莫焦焦歪了歪头,似乎对此并不觉得奇怪,“天火和我一起长大,它喜欢烫我,可是和经脉……是一块出生的,就是……”
小孩苦恼地蹙着眉,绞尽脑汁解释道:“焦焦的经脉里有天火,身体里到处都是,它和我是一样的,所以我不会害怕。”
“这样吗?”沈思远摸了摸苍白得过分的下巴,带着病容的俊脸流露出一丝诧异,他看向鸿雁仙子,道:“天火竟能与神图子共生,看来它还是棋差一招呢。原先我与老谷主还担忧焦焦驾驭不住天火,如今看来,天火反成了他的助力。”
“正是。”鸿雁仙子同样意识到这一点,欣慰地看向小孩,“既然如此,焦焦应当也不怕凡火才是,你应该克服恐惧,尝试一下。妖族本体虽然脆弱,但也不是区区凡火便可伤害到你的。”
女仙说着便起身牵住小孩,带着他来到丹炉边上,指着其上袅袅的青烟,问道:“焦焦知道现在炼制的是何丹药么?”
“知道。”莫焦焦有些瑟缩地退了一步,踮着脚往丹炉里看,“这是你咬丹。可以让修士变成灵兽的样子。”
“……”沈思远跟在后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纠正道:“小娃娃,崇容难不成没教过你写字么?那是拟妖丹。”
青年说着,空中陡然出现三个泛着金光的字,恰是沈思远用灵力描画而成。
莫焦焦直直地看了一会儿,理直气壮道,“焦焦不是不认识字,焦焦会写,是说不准。”
“没错。”鸿雁仙子显然早已习惯,帮着解释道:“这孩子说话稚气,咬字尚不准确,或许是隐神谷并未教导这些。”
沈思远闻言想起隐神谷中说话结巴的芦苇妖,顿时理解得点了点头。
“焦焦,适才我已将炼丹步骤、草药各自的功用与投放顺序、火候的掌控乃至于出炉的时间把控,都教与你了。”
鸿雁仙子将炉中成色上佳的拟妖丹收好,道:“现在,你的任务是炼制筑基丹,下课前完成。能做到吗?”
“只要丹药出来就完成吗?”莫焦焦问。
“不错。因你是初学者,我们的要求是只要丹药出来,不论成色。”鸿雁仙子怜爱地轻轻拍了拍小孩的肩膀。
“焦焦知道了。”莫焦焦坚定地点了点头,又扭头看着两位长辈,小声道:“焦焦可以自己在这里练吗?天火不喜欢别人在。”
“自然可以。不过……”鸿雁仙子稍显忧虑地同沈思远对视一眼,改口道:“无碍,你便开始吧,我与沈门主在外面等候,记住,你只有一个时辰的时间。”
语毕,两人便不约而同转身离开了长生阁,甚至带上了门。
莫焦焦正专注地拿着草药细细嗅闻,故也未曾注意到……鸿雁仙子在离开之前,悄悄将一面样式古朴的镜子挂在了墙面上,正好将小孩与丹炉一同映照进去。
***
天火,为修真界公认天地之间至纯真火,可焚尽万物,无坚不摧。与之齐名的尚有地火、人火两类真火。
然而世间仅存的一缕地火早在大陆分裂之时便随着迁移的鬼修去往了大陆反面。
人火则消失在了万年前凡人内战之时。
莫焦焦幼年居于隐神谷之时,隐神谷谷主曾教导小孩炼丹之术,几乎倾尽毕生所学。
然而不知为何,小孩总不开窍,一遇见凡火便心生惧怕,无论老人如何苦口婆心地劝,皆无法消除小孩的戒心。
曾经莫焦焦为了不让年迈的谷主难过,也尝试过炼丹,只是那一次,小孩双手几乎被丹火烧毁。
那时可怜的小崽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双手皆是烫伤的痕迹。直把老谷主心疼得再也不曾勉强他炼丹。
原本凡火威力极小,从常理上判断,是断不可能伤害到已然化形的小辣椒的,然而妖族生长讲究与天地同息,顺应自然,道皆由心证,这便导致了在莫焦焦惧怕凡火的那一刻,他便失去了妖族身体上的优势,任何一点火苗都可轻而易举地伤到他。
隐神谷谷主便是在那一次小孩烧伤之后发现了这一真相,故而不再勉强。只是莫焦焦太过年幼,懵懂不记事,便忘却了这一点。
于炼丹常识甚至于各种丹药配方的熟记与掌握方面,莫焦焦无疑是极为优异的,唯一欠缺的便是亲自动手炼制。
因此,这会儿小孩安静地蹲在丹炉边,干净澄澈的眸子看着跃动的火苗。
别鹤剑不知何时从外头溜了进来,此刻亦跟着守在丹炉边。见小孩一动不动,不由问道:“小祖宗,你昨日没告诉崇容剑尊你被那些小崽子说了?”
“说什么?”莫焦焦扭头,眼中是实实在在的疑惑。
“就是,他们说你剑术不好。”别鹤剑试探道。它昨日正好出去放风,会知道这件事还是从其他剑灵处打听到的。
“焦焦是不会。”莫焦焦闷闷不乐地转过去,“他们也没有说错。谷主说,自己的事情要自己做,在外面要是被欺负,要凉……不对,量力……而行自己打回去,打不过就叫谷主。可是他们没有打我。焦焦也不想说话。”
“这么懂事啊。”别鹤剑好笑地看着他,“那下次你要是想打架,可以叫上我。你们谷主不是说自己打么?我只是名剑,不算人头,我们就是一个人,你说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