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步初默了默:“嘘寒问暖,无微不至。”
“对你又可有冒犯之处?”
风步初苦笑道:“发乎情,止乎礼。”
风甄笑了笑:“他对你好,那是看在老祖宗的面子上。既然我被证明就是老祖宗的转世,那么白月矜对我的态度只会更好。”
“娘亲捂着我们俩的秘密捂了一辈子,若能有狐王庇佑,一旦被暴露,以后也不必担心会有居心叵测之徒闻风而来,加害你我了。”
风步初:“那若有一天,狐王不愿意发乎情,止乎礼了呢?”
风甄满不在乎道:“大不了我装傻充愣,叫他白爷爷一辈子呗。认个爷爷还不容易?”
风步初还欲待说些什么,风甄却强硬道:“想想娘,想想你自己。”
水晶球的雾气重新出现,两人对话的声音也愈发模糊,隐约有一声长长的叹息响起,最后归于悄寂。
两人看着浑浊的水晶球,一时默然无声。
尉铮忽然轻笑道:“看岔了,没想到这风大少还挺有心计的。”
李迟意喃喃道:“总感觉他跟白月矜之间要栽一个。”
尉峥:“这不是显而易见么?”
李迟意:“不,以前我担心他要栽在狐王手里,现在我担心狐王栽到他手里。”
水晶球里的那个风甄,完全不像那个舔着脸喊白月矜爷爷的怂包少爷。李迟意想起在梅城城外树林里那个眼神清澈锐利的风少爷,终于确认当时不是自己的错觉。
他忽然想到一件事,不解道:“你之前说他是容灵之体,无法修炼,只能吸收灵力。但刚刚风甄说他跟风步初都有体质的问题。可风步初明明可以修炼,境界也比风甄高。这是为什么?”
“也许风步初是另一种体质问题。”尉铮不甚在意地说。
李迟意迟疑地点点头,他直觉这其中有什么不对,但始终说不上来到底哪里出了问题,并莫名产生吃了亏的错觉。
尉铮含笑看着眼前少年,这小孩儿在某些事情上迟钝得让人发指,但另外一些事上又敏感得出奇。好在自己总有些办法引开他的注意。
“你好像又变高了。”
“啊?”李迟意心慌意乱地站直身体,忽然发现自己已经快到对方眉毛了。
他现在瘦瘦长长的,像是迅速发育而导致身体消瘦的少年,尉铮有意无意瞟了一眼他的腰:“个子足够了,还要多吃些东西,补一补肉。”
李迟意本能地摇头,开玩笑,他还能长得更高!至于要高到什么程度?
总之必须要比尉峥高。
尉峥看出他不乐意,不住莞尔道:“放心,但凡孩子在你腹中一天,你就有一天的机会身高超过我。”
一提到孩子,李迟意心中警铃大作:他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提那孽胎?以为我会因为这种事而允许那孽胎出世么?
心弦紧绷到一定程度,他自己就动手去拨了:“其实,狐王还跟我提到了另外一件事。”
尉峥:“什么?”
“他让我提防你……你是不是不想让我取出这个孽胎?”
两人开诚布公的这一刻,男人的笑容微微一滞,神色终于不再那么惬意,而变得认真起来。
尉峥:“你想听我说真话还是假话?”
李迟意心道废话。
“当然是真的。”
“不想。”
少年脑子一热:“你!12" 救命,抢来的机缘有毒11" > 上一页 14 页, ”
“但这是我答应过你的事,就算是不愿意,我也会帮你达成。”尉峥静静地看着李迟意,他的眼眸沉静而专注,“不过,我也会尝试劝说你留下这个孩子。你若能改变心意,我一定非常高兴。”
李迟意终于冷静了下来。
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尉峥的态度如此坦然,让他怀疑是不是自己有点太大惊小怪了。
“无论如何,请尉前辈记住你今天说的话。”李迟意盯着他,一字一句道,“你说了你会帮我取出这个孽胎。”
尉峥面色如常,点点头:“那你也不会介意我尝试劝说你罢?”
李迟意冷笑:“那要看你怎么劝了。”
譬如故意激怒狐王,使其消极医治这种手段,若是让他发现,以后便是生下这个孽胎,也不会让它好好活着!
腹中孽胎忽然感觉到他的杀意,不安地翻了个身,又让李迟意惊出一身冷汗。尉峥早已熟悉他胎动时的反应,不分由说抓住他的手,源源不断输送灵力。
好一会儿,李迟意才缓过来,咬牙切齿道:“孽障!”
尉铮没有答他的话,用灵力探入李迟意的体内,温柔地拂过蜷缩在道胎里的孩子,胎儿捕捉到那一股灵力,就像是遇到了什么美味似得,一口气将它吞下。
一股灵力被吸收干净,这小家伙还不满足,张开小小的四肢,仿佛在无声地讨要着什么。
尉铮:……
李迟意倏地睁开眼,脸颊泛起不正常的红潮:“你刚刚做了什么?”
尉铮轻咳一声:“大概是他自知离死期不远,要做最后的放纵……咳,挣扎罢?”
李迟意:???
“总之,你的厄……病,可能是提前发作了。”尉铮摸摸鼻子,面不改色道。
熟悉的感觉涌上某处,李迟意脸色阵青阵红,咬牙道:“你故意的。”
尉铮堂堂一个出窍期的大能,活了上千的岁数,对着眼前这个二十岁都不到的小孩儿,本该老成持重,泰山崩而面不改色,如今却忍不住为自己辩解了一回:“阿意,你错怪我了,这并非我本意。”
接着他又补充了一句:“总之,还是先纾解要紧。”
李迟意于此事面皮极薄,前两次黑灯瞎火还好,这次发作时连太阳都还没有落山,这根本不是他能接受的时间点。此刻听到尉铮的建议,他想都没想,就摇头拒绝道:“不行,这简直是白日宣淫!”
尉铮目光闪了闪,缓缓道:“若要拖延到晚上,只怕发作起来更加厉害。”
风吹过李迟意的脸庞,此刻连头发丝拂过也带着难以言喻的酥麻痒意,李迟意只僵持了一小会儿,便败在了腹中那孽胎的折腾下,一声不吭往之前狐王安排的那件小茅屋方向飞去。
推开门,他踉踉跄跄地走了进去,随手抓起放在案几上的那壶茶一口灌入喉头。
清冽的味道让他的神志稍微清醒了一点,他转头,正好看见尉铮推开门走进来。
那人背对着阳光,烂漫的天光山色被他挡在门外。
逆光下,俊美的脸庞隐没在阴影中,让人看不太清,空气里翻飞的微尘折射出散漫的光芒,一片朦胧中带着无声的温情。
李迟意怀疑是自己烧糊涂了,才会觉得一个男人长得非常好看。
接下来他想了想,忽又觉得被一个好看的男人睡了,反过来看,也可说是自己睡了对方。所以这笔账算起来,还不是太亏。
这样勉强说服自己之后,他甚至在等待对方过来的间隙,用目光描摹了一会儿那张俊美脸庞上利落的线条。
尉铮却并没有按他所期待的那样走过来,他迟迟没有动作,忽然道:“我看到那只小狐狸对你求偶,你拒绝她了。”
李迟意:???
尉铮:“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儿?”
李迟意感到自己真的快要烧起来了,他敷衍道:“不知道。要有主见,还要天资高点儿的。”以免自己黑发人送白发人!
“还要好看的。”忽然想到了什么,他又补充了一句。
他看到尉铮嘴角扬起一抹戏谑,那笑意稍纵即逝,快得像是错觉一般。
李迟意自言自语道:“林铃师姐不错。”
尉铮:……
某人陡然生出一点点危机感,问了一句:“林铃是谁?”
“当然是我师姐。”李迟意心生不耐,紧紧地盯着他。
这无声的邀请显得有些笨拙,尉铮却敏感而准确地体会到了其中的催促含义。
他在对方热切而毫不自知的目光下走了过去,捧住对方的脸颊,轻柔地吻了上去。
李迟意蓦地睁大了眼睛。
如果不算初见时那一次糟糕的经历的话,这是他们的第一次,第一次唇齿相接。
都是皮肉间的接触、舔舐,但接吻和其他疏解欲~望的方式显然是不同的。
这是两个极为亲近之人才能做的,温情的表达方式。
李迟意心想,现在发生在他们两人之间,倒显得轻薄了。
绵长的亲吻结束,两人挨得极近,尉峥低头注视着他,沉静的眼眸里带着些许的笑意。
李迟意升起一丝被冒犯了的微怒感:“你——”
“有没有感觉好一点?”
李迟意一愣,忽然发现身体确实不那么燥热了。他下意识地点点头:“嗯……”
尉峥观察他的表情,颔首道:“我想得果然没错,以口渡气,也能起到抚慰的效果。”
“嗯?”他呆了呆,就这样?
尉峥却是有点喜欢他这副失神的模样,不由刮了刮他的鼻梁,笑道:“以后我们多亲一亲,及时供给宝宝灵力,或许能减少你发病的次数。”
说开之后,某人就直接换了个称呼,对那孽胎的喜爱之情溢于言表,掩饰都懒得掩饰。
可以说是厚颜无耻至极了。
李迟意鄙夷看着他:“不必了,谢谢。”
“不试一试么?”尉峥蜻蜓点水般又在他唇上啄了一口,“若能以此代替肌肤之亲,岂非方便不少?”
李迟意:……他不愿承认他听到这个说法时,竟然有一点点心动。
“怎么试?”
“你现在身体的热度降下来了吧?”
“嗯。”
“等下一次热度上来的时候,我们再渡一次气。如此这般,往复多次,等灵力补充足够,宝宝也就不会再闹了。”
李迟意面无表情地瞪着尉峥,谁也看不出来他此时此刻在想些什么。
尉峥也看不出来。
少年每次这样盯着别人的时候,都教人瞧不出喜怒,那双小兽般的眸子却是极亮,仿佛要在人身上戳出一个洞来——那是他在审视对方,计算自己的得失。
不知道别人被这双星子般的眼睛锁定时是什么感觉,某人内心感慨自己到现在还能坐怀不乱,简直堪比圣人了。
良久,久到尉峥心被挠痒得快受不了了,李迟意才含糊的,微微地点了点头。
尉峥目光微闪。
“事不宜迟,咱们开始罢。”
……
不知过了多久,渐渐转入夜色的青丘上,某处茅屋的灯火忽然亮起。
“这渡气之法果真有用!”
“……”
第38章
翌日,李迟意起得很早。
自从时不时发病后,他还从没有这么神清气爽过。
昨晚二人抱着探究的心态,试了试以口渡气的双修之法,没想到真的成功了。
那之后种种自不必提,修炼狂人李迟意意识到那孽胎被完全安抚下去后,甚至准备继续打坐修炼。还是被尉峥劝了一通,这才意犹未尽地闭眼休息去了。
尉铮依旧起得要比他早一些,此刻躺在他身边,手里握着一本不知从哪里来的话本。
这话本似乎十分精彩,察觉到身边人的动静后,尉铮也没舍得把目光从书页上移开,只随意地摸了摸少年散开的额发。
天色微亮,有凉风自窗檐吹进来,带来屋外冰凉的香味。李迟意拨开那只作乱的手,皱眉道:“你在看什么?”
“志怪小说。”尉峥笑了笑,“讲的是狐狸报恩的故事。”
恰好尉峥翻过一页,上面画了一个背剑的道人,面容清秀,神情温和,惟妙惟肖,极似真人。
“这故事里的狐女为了报恩,以身相许给道士了。”尉峥忽笑道,“我跟他二人熟识,也曾来青丘作客数次,竟没瞧出他对风步青怀有别样心思。”
尉铮:“还是阿意心细如发,寻着点蛛丝马迹便看出来了。”
李迟意心道,我哪里是心细如发,不过多活你一世,提前掌握了许多消息罢了。
他本来披着内衫,从床上起来,正利索地穿着衣衫,听到尉峥的话之后,忽然动作一僵,忍不住抬头看了对方一眼。
尉峥刚刚那句话,太像试探了。
他会察觉到什么吗?
两人的视线正好对上,默然相视片刻,尉峥勾起嘴角,伸手捏住李迟意的下颔,吻了下去。
李迟意:???
一吻结束,李迟意将人推开,气息不稳,面色潮红地瞪着对方。
尉峥一本正经道:“干脆每天都渡一口气,这样连配药的功夫也免了。”
少年顿时脸红到了耳根,半响接不出一句话来。
既然接不了话,干脆就当没听见。李迟意平复心情,面无表情整理好衣衫,准备出去练剑。
他持剑走到门口,脚步略顿了顿,偏过头道:“我练剑去了。”
尉铮温柔道:“我陪你喂招?”
李迟意一滞:“我不是这个意思……算了!”
从见面开始,尉铮就没有认真修炼过,一直秉承着那套向死而生的歪理挥霍时光。
但他不同,他还背负着师门上下数千口人的性命,哪能这么懈怠。
按照惯例挥剑一万下,李迟意晨练完毕,终于看见尉铮从茅屋里出来。尉铮见到他在练剑,习惯性笑着夸他一句:“不错不错,有长进。”
少年偏过头,冷哼一声:“哼,修炼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练得越快,死得越早,不如不练。”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响起,“对吧,尉铮?”
李迟意:……这是咒我呢还是咒我呢?
狐王陛下今天来得又早又巧,一下就把两位客人给得罪了,看表情还颇以为豪。尉铮笑了笑:“别管他。一千年没吃到肉的狐狸,眼睛都发绿了,正无处发泄闺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