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来想点开换装游戏,想起元骅那双含笑的眼睛,又点开了开心消消乐。
出租车的目的地在他亲生父亲的家里。
颜蓁第一次来这个城市,也是第一次去直面男人的新家庭。他曾经听说自己有个妹妹,今年大概也有十岁了,但从未见过,也不知道究竟长什么样。想必他这个妹妹对自己的存在也是完全陌生的,见面时只能是尴尬。
他犹豫着问:“我要不要给小鸢买点见面礼?”
这附近有商业区,应该能买到小女孩喜欢的东西。颜蓁以前和女孩儿打的交道比较多,多多少少明白女孩子都喜欢什么。
“不用买,”颜韵蓝说,“来之前我就准备好了,东西齐全着呢,总不能让人家觉得我们太小气。”
颜蓁默默闭嘴了,他是无法理解那种奇特的好胜欲。明明早就不存在感情这种东西了,却还是要争个高低输赢出来,好像过得没人家好就输了似的。
车子开近小区,停在了大门口,颜蓁隐隐约约感觉到了些不同寻常的东西。颜韵蓝的脸色看起来倒是如常,拿着东西下了车,还叮嘱颜蓁不要落下东西。颜蓁应了一声跟上,关车门的时候跟司说了声谢谢。
走出了几步,他忍不住问:“妈,你有没有觉得……”
“有点儿意思,”颜韵蓝靠在一边的保安亭上,掏出拨通电话,“这是个魔物。”
“魔物。”颜蓁的脸色又变了。
“虽然是魔物,但是气场不强,所以说有点意思。”颜韵蓝说,“应该很好搞定。”
她加上应该两个字,总让颜蓁心里惴惴的,舔了舔发干的嘴唇。
电话接通了,男人的声音传来:“你们到了?我现在下楼来接你们。”
“我们在大门口,颜蓁穿的是件白衣服,”颜韵蓝调侃道,“你声音怎么听着这么虚?”
那边没再做声,颜蓁不忍心再听。他老妈在语言上的攻击性是一年比一年强了。
大约五六分钟过去,男人的身形从车行道慢慢过来。和颜蓁上回见面时又不一样,他渐渐显得发福的身材已经不见了,透过衣服看起来是正常身材,再看他的脸,就会发现他瘦了不少,颧骨显得略高,面带菜色,整个眼窝有些发青。
所谓的印堂发黑,就是他现在这个状态了。
在他过来的路上,颜蓁一直在纠结一会儿自己该喊什么,以前他是会喊爸爸的,但现在这么多年不见,他又长了这么大,平白添了尴尬。
“还是叫他一声爸,”颜韵蓝仿佛知道他的纠结,“谁知道他这辈子还能听几次。”
颜蓁:“……哦。”
男人走到他身边了,颜蓁才发现记忆那个男人的形象也早就崩塌了。实际上他长得不算很高,如今的气质也和风度翩翩沾不上半点关系,只有五官轮廓多多少少还能看出来当年的样子。颜蓁再次确认自己和他长得确实不是很相像,心里居然有些庆幸。
“爸。”颜蓁老老实实地叫了一声。
男人抿了抿嘴唇,看了他好一会儿,才点点头。他眼睛里头满是红血丝,好像已经很多年没有好好睡过一次觉,看着他的时候眼神怪怪的,不像是怀念,更像是审视。
“去你家里谈?”颜韵蓝丝毫不见外,跟老朋友似的招呼她的前夫,“蓁蓁有心,还给你女儿老婆带了点东西。”
男人就看了他一眼。颜蓁:“……”
“蓁蓁,”走在路上,他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吐字略有些生硬,“跟你一样……”
“对,”颜韵蓝撩了一下头发,“跟我一样,他现在可有本事了,子承母业。”
男人陷入了沉默,看起来他并不认同这个观点,但是也清楚地,明白自己没有什么反驳的资格。
他家在十层,男人把指对准检测框,推门进去的时候,颜韵蓝瞄了一眼:“哟,指纹锁。”
男人走进屋子:“进来吧。”
家里空无一人,颜韵蓝看了一圈:“没人?”
“周末,带着孩子回老家去了。”男人现在愈发沉默寡言,也可能是受魑魅魍魉的骚扰太甚,以至于整个人都有点阴郁。
颜韵蓝脸上浮出失望,踩着高跟鞋就直接走了进去:“不介意吧?”
男人摇摇头。
转了一圈,从客厅到卧室,再到书房,再往回走。颜蓁基本上就是没头苍蝇一样的状态,跟着她满屋子跑。颜韵蓝站定之后,突然问搂过他的肩膀。小声问:“宝宝,你发现什么没有?”
“啊?”颜蓁真的进了屋子,又什么都感觉不到了,就好像这儿从来没出现过什么妖物,“没有。”
颜韵蓝看向阳台上的盆栽,捏起一片枯败的叶子,又搓成小团儿,放在鼻尖闻了闻。“嗯,我也没有。”
颜蓁:“……”
那就不要装成一副有什么的样子啊!
“说说你最近的情况吧。”颜韵蓝坐在沙发上,翘起二郎腿,又捏起果盘里的一个小苹果放在眼前瞅来瞅去,“那个东西,到底是怎么缠上你的?”
第46章 .弯妖码头与蛟22
这是近半个月来的事。
他之前的同事项玉孪因为酗酒造成了一场车祸,赔偿也赔偿了,也没有造成伤亡,但仍然被人举报,遭到职位调动。他这位同事为人荒诞不羁,颇有些轻狂的样子,但因为在学术上很有造诣,而立之年就升了教授。很多人对他都是表面上对他恭敬,实际不屑甚至嫉恨。
终于有了把柄,早就看他不顺眼的几人就马上落井下石,对项玉孪一番诋毁。他看不下去,凭借自己的人脉给他推荐到了h大。
在这时他才知道,这位平时风光无限的年轻教授,平时居无定所,浪迹在各处酒吧酒店,一辆suv就是他全部的不动产。
在等待职位调动的过程,他邀请项玉孪来他家借住了两天。
项玉孪确实也只住了两天就提出告别,临走时送了他一只香囊,之后就去了外地,不知道具体做什么去了。
没过几天,那个“冤魂”就找上了门来。
“已经一个星期了,”他说到这些的时候,脸上才终于有了多余的情绪,那是恐惧,“站在我的床边,或者坐在窗外的树枝上看着我——这是十楼!窗户外面根本就没有树……”他捂住脸,“我不敢看他的脸,但他就是缠着我,说……”
“说什么?”颜韵蓝兴致勃勃地听着,期待着后续。
“说……只有两句话。”
颜韵蓝:“哪两句?你学一下。”
颜蓁也竖起了耳朵听。“我等你回来……我找到你了。”
最后这句话的语气饱含欣喜,让颜蓁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他们离开这儿前往附近预定好的酒店,颜蓁还在不断回想那个“冤魂”,心想难道他们驱魔师,还有义务顺便驱驱鬼?
而且项玉孪这个名字……他总觉得耳熟,但想不起在哪儿看见过。
颜韵蓝看着窗户外面发呆,一路都没怎么说话。
他们先吃了个午饭,然后才去入住的酒店,等登记完毕,前台频频看向他们两个,似乎在揣测他们实际上有没有别的关系。颜韵蓝戏瘾大发,搂着颜蓁的胳膊发嗲:“蓁蓁,我们这样,让弟妹知道了怎么办?”
颜韵蓝化了妆,看起来连十岁都没有,这么发腻还真没什么违和感。颜蓁见前台小妹的眼神已经变得十分劲爆了,尴尬得想夺门而出。他当时为什么不缠着胡一捋儿学个穿墙术什么的呢?
但为了不让自己老妈陷入冷场,他只能顺着演戏:“这不是订了两个房间吗?”
冒着冷汗走过拐角,颜蓁依然能够感受到前台小妹那种灼灼的目光。他叹道:“妈,下次别这么玩了吧?让人家误会了多不好。”
“哎呀,我看小姑娘一副很想看八卦的样子嘛,满足她一下,天天这么坐着太无聊了,得有点东西做谈资才行。”
颜韵蓝拿着房卡开门,他们各定了两个豪华单间,房间都很宽敞,基本的家具应有尽有。颜蓁没急着回去,拿起小沙发的抱枕抱着坐下,他有问题想问问颜韵蓝:“妈……”
“想问那个究竟是什么东西?”颜韵蓝端起茶壶开始烧水,准备泡提供的红茶茶包。
“对,”颜蓁说,“而且我在屋子里没感受到什么,一出门总觉得阴森森的……”
颜韵蓝说:“有可能是个罗刹鬼?看不出具体是什么,他不敢靠近我们。”
“我们一路上都在被他盯着吗?”颜蓁脸色一白。
“从大门出来吧,就开始盯上了,跟着我们到了大门口,然后看着我们坐车走。”
她语气这么平淡,更让人瘆得慌,颜蓁做了个深呼吸:“其实我不喜欢听鬼故事。”
他看完丧尸片的前几个晚上都能做恶梦。
“也不一定是鬼故事,有个奇怪的现象。”颜韵蓝坐着等水烧开,“你发现没有,那个小区的树,都病恹恹的。”
“是因为天气比较热吧?”
“前段时间h市最高温度到了四十二度,你看哪棵树蔫成了这样?”
颜蓁马上看了眼这个房间里摆着的盆栽,依然绿油油的,看着十分健康。这倒是让他又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难道说那个小区都被这个“冤魂”承包了么?
那句“我等你回来,我找到你了”又是什么意思?
还有这个叫项玉孪的人,又和这个“鬼”有什么关系?
“我还是先给你讲讲项玉孪吧。”颜韵蓝说,“这个人在联盟,也算是小有名气了。”
联盟。颜蓁恍然大悟,他是在联盟的论坛上看见过这个名字,因为姓氏和名字都不常见,所以他的印象深刻了一点。
“这个人也是驱魔师?”还被调职去了h大,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评价h市这块风水宝地。
“是驱魔师,他的绝招,是操控草木。不过这不是他最出名的地方,和老不死的说的一样,他这个人居无定所,而且行为孟浪,联盟的人觉得他最不可思议的一点,就是他明明失了一魄,依然能单挑强敌。”
“失了一魄……”颜蓁不太明白,“魂魄吗?没了魂魄,那还怎么活着?”
“人分魂魄,”颜韵蓝说,“魂在,性命则无忧,魄缺了一项,表面和普通人也没什么太大区别,但是总归会少些东西。联盟里都是流传,他少了哪一魄,没多少人知道,只是大家都说,他这个人无情无欲,克父克母,天煞孤星,这辈子注定要矜寡一生。”
这未免就太狠了。颜蓁忍不住问:“为什么会这样?”
“我猜是少了‘天冲’,这一魄和‘灵慧’共同主宰人的情六欲和智慧,缺了天冲,喜怒哀乐就会变化无常,或者根本不知道悲喜是什么东西,整日里浑浑噩噩,人也会分外无情。”
“有点可怜。”颜蓁说。
“谁说不是呢。”水烧开了,颜韵蓝拿起茶壶斟了两大杯,把茶包放进去,轻轻晃动两下,“这不,十岁了还打着光棍,平时也没什么朋友……”
颜蓁看着递到自己上的茶水,迟疑着说:“妈,现在是下午点了。”
“嗯,怎么了。”颜韵蓝抿了口茶水,“有点烫,这茶也不怎么好,嗯,不好喝,将就一下吧。你很困了不是么,提提神。”
“现在喝茶是提神了,晚上还要不要睡觉了?”
“今天晚上还想着睡觉?”颜韵蓝笑了一声,多年来待在联盟,现在猛地辞职了,她还是忍不住犯职业病,看见有作乱的妖魔鬼怪能抓就兴奋,“乖儿子,我们可不是来度假的,好好准备一下,今天晚上啊,咱们来个龙潭虎穴一日游。”
h大篮球场,焦大海坐在观众席上,看着许白术和几个人做防御练习。
许白术没元骅那么高那么壮,但胜在身体瘦长灵活,和元骅打配合的时候,很容易让人头疼。几轮下来,其他人被耍得团团转,纷纷表示不干了。
元骅抱着篮球抬头看,焦大海一脸痴汉笑在鼓掌。他一只目前落单的单身狗,看见别人明目张胆地秀恩爱心情很复杂,大喊道:“下来一块儿吧,大海哥!”
大海哥……大海哥……大海哥……
偌大的篮球场,这个字魔性地循环着,一声声深入人心。
这个就超出了元骅的预计了,怕是今天在场的所有人都会对这个名字终生难忘。
躺枪的焦大海站在观众席上,瘪瘪嘴:“干嘛非叫大海哥……”
许白术捂住脸,两只肩膀剧烈地颤抖着:“元骅,你是不是跟他有仇?”
元骅无辜地说:“还真没有,这是个意外来着。”
晚饭时间,元骅终于得空上微信去找颜蓁,看见他换了个头像,空白的图片上有几行小字。点开大图一看:只要人人都奉献一点爱,人间就会变成美好的人间。
元骅:“……”
这是受啥刺激了。
焦大海和许白术黏黏糊糊一块儿坐着,恨不得长到对方身上去似的,小焦总偷偷在桌子底下拉他的,许白术也没拒绝,不动声色牵了好一会儿。
“你就这么跑出来,难道不怕你爸收拾你?”
焦大海理直气壮道:“我才不怕呢,他自己都去度假了,有什么资格把我关在家里?”
“你伤没好,别吃太辛辣的,”许白术扫了一圈,“你喜欢吃鱼吗?”
焦大海没什么感觉,但如果换成是夏仁在这儿,恐怕现在要哭哭啼啼给同类哀悼了。“你喜欢吃什么,我就喜欢吃什么。”
坐在对面的华明宇和元骅对视一眼,拿起杯子互相敬了对方一杯。
华明宇说:“我真想蓁蓁啊。”他宁愿看颜蓁和元骅秀恩爱,看着一个一米九几的大壮汉撒娇实在是太挑战忍耐力了,话说回来,怎么最近狗男男这么多?
元骅幽怨地叹道:“我也是,想蓁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