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闭上了眼。
灵江丢了小木棍走到他身边蹲下。
殷成澜撩起一点眼皮瞅他,无奈道:“你这只小鸟又想说教什么?”
灵江推了他一把:“我是想问你,你想睡在我怀里,还是让我睡在你怀里?”
一听这话,殷成澜方才的睡意立刻消散干净,警惕的把手交叉,拉住自己的斗篷,一副凛然不可侵犯之姿,说:“我想自己睡我自己怀里。”
灵江道:“夜里很冷,抱团取暖是上计。”
殷成澜道:“斗篷太小,盖不住两个人。”
灵江道:“我可以变成鸟。”
料到他会说这句话,殷成澜回道:“你变成鸟,我还怎么抱着你取暖?”
灵江当即化成一团黄,飞到殷成澜身上,爪爪踩在他胸口,说:“没事,这样我就暖和了,你还可以一个人盖斗篷。”
说着,瞄准一条缝隙,钻进了斗篷下面,在他怀里寻了个柔软舒服的地方卧下。
殷成澜望着盖在身上的斗篷鼓起来的一小片地方:“……”
脸呢,还要不要了。
第40章 寒香水(一)
三日后, 灵江二人终于在淮河一带与神医谷的人见到了面。
灵江正欲驾车过去,被殷成澜按住了手背:“先等等。”
灵江顺手把另一只手也摞到殷成澜手上:“你说。”
殷成澜:“……”
为什么他总感觉自己被调戏了呢。
“你在信里有没有提有可能是鬼孤老人抓的严楚二人?”殷成澜只好把手抽了回来,瞪了他一眼。
灵江捻了捻手指, 遗憾的看着殷成澜抽回去的手,很有想再拽过来摸摸的意思, 不过强行忍住了, 说道:“鬼老头的身份我是刚从你口中知道,还没来及说, 神医谷的人应该是按劫匪逃走的方向去寻人了,嗯?怎么了?”
殷成澜坐在马车里,微眯起眼盯着沿河岸朝这里来的一队人马, 他整理着衣裳的褶皱, 放低了声音说:“你还记得鬼孤老人认出来我时的反应吗?”
灵江拉住缰绳, 放缓了马速, 顺着殷成澜的语气回想了一下当日的场景,很快便从里面挑出了异常:“他根本不知道你的身份。”
灵江顿了一下,神思敏捷的说道:“他不知道你的身份,就不会知道严楚的重要性, 自然也不该会想到用他二人来威胁我。”
他睫羽往下压了一息,漆黑的眸子便立刻反射出某种冰冷危险的意味:“你是指劫走严楚的另有其人,而那鬼老头算是个凑巧碰上的?”
殷成澜整理好了衣襟,抬眼见灵江眉间的厉色, 忍不住伸手拍了他一下, 让他转头, 把他发间的木羽簪子正了正,说:“不算碰巧,那老头看见你之后应该是一路尾随我们,只不过怕被发现,跟的比较远,半路恰好看到严楚出事,就借此机会,将信送到了阁中,引你出去。”
他说:“如果他知道我的身份,一定会装扮成严楚来威胁你,而不是季玉山,明白吗,毕竟你是我的人。”
听到他最后一句,灵江原本冷?7" 爷就是这样的鸟儿0 ">首页 19 页, 捻雍鋈淮由逼萑恢姓婪懦鲆坏阄⒛┑男σ猓劢嵌疾挥勺灾魍淞艘幌拢蟪衫娇醇睦锷隽艘恢炙挡磺宓啦幻鞯淖涛丁?br /> 他竟是这般在乎自己说的话吗。
二人交谈之际,神医谷的人马已经到了跟前,殷成澜点到为止,放下车帘不再露面,灵江一点就通,收敛起杀意,淡然的看着来人。
与他们接头的是神医谷的管家,名唤王祝,人过半百,两鬓有霜,不知是不是谷主下落不明的原因,他布着老人斑的眼底隐隐有些发青。
一见面,王祝愣了一下:“您不是连总管。”
车里的殷成澜知道了,感情这小黄毛是顶替的是连按歌的身份。
灵江道:“大总管令我协助神医谷寻找神医的下落。”
王祝往马车里望了一眼,没听到灵江介绍,便收起了好奇,忧心忡忡向他做了一揖,用袖子擦着额头,眉心拧成一道沟壑,忧心忡忡道:“我们追到了这里,踪迹就断了,不知公子可有线索?”
灵江想了一下:“有,不过有几个问题想问你,当日马车被劫走时,神医谷有几人护送在侧?”
王祝道:“谷主怕季公子路上别扭不舒服,明着只留了两人驾车。暗中有侍卫十七人护送。”
“那这些人呢,没有一个人见过劫匪的容貌吗,劫匪是单枪匹马,还是人数更多?”
王祝脸上浮出沉痛的神情,他黯淡的垂下头:“并无,人……全死了,还是老奴派人半路去迎谷主,才发现马车周围横尸遍野,而谷主和季公子不见踪迹。”
灵江眼里闪过暗色的幽光,他坐在车辕上,手里握着一截马鞭,修长的指骨若有所思轻轻敲着鞭绳,已经意识到问题不对了。
鬼孤老人是跟踪他时,恰好遇见严楚二人被绑,所以才趁机送信引诱灵江出现,这么来说,严楚出事的时候,不会与他们离的太远,时间间隔不会太长。
而按照此人的话,他们是半路迎接谷主回谷的时候见了空的马车,才知道人失踪了,从这一点上来说,严楚出事的时候应该是离神医谷不远的地方才对。
灵江直觉这里面一定有些他们没注意到的地方,但具体是哪里,他又说不太清楚,他天生是一只鸟,就算生的再怎么聪颖,对人世间腌臜繁复的阴谋还是少了一点弯弯绕的肠子,只好作罢,打算丢给身后马车里的男人头疼去。
对王祝道:“既然踪迹是在这里断的,我们就将此地再搜索一遍。”
王祝点头,还想说什么,就见灵江已经率先调转马头,往附近最近的村落里走去。
淮河一带多平原湖泊,无深山也无峡谷残垣,人站在高高的城门楼上往外看去,能将淮河的三城六镇十一村落尽收眼底,如此开阔之地能将踪迹断在这里,还真是不太容易。
灵江没进城,选了城外一处村庄落脚。
村里只有一处简陋的客栈能住宿,不过对于在外风餐露宿好几日的二人而言,算是不错了,灵江摊开手掌,挑开巴掌大的小包袱,将殷成澜之前塞进去的银票拿了出来。
殷成澜看见,惊讶:“路上没花?”
灵江把找回来的碎银子重新塞进小包袱里,收进了怀里,让小二将马车牵到后院喂粮草,推着轮椅往客房中走,一路上用余光瞄着跟在他们身后的神医谷的人:“嗯。”
想了一下,又补充说:“我特别好养,不花钱。”
殷成澜不置可否,心道好养是好养,就是稍不留意就要被气死。
到了客房门口,王祝送来了清淡的晚膳,说:“辛苦二位为神医谷奔劳。”
灵江一手接过,站在门口将殷成澜挡在身后,他没什么表情的道:“你的人方便的话就去附近的村落城镇再打听一下消息。”
王祝眉间深深拢着忧愁:“是,已经派去了,谷主下落不明,是老奴的失职,若是再寻不到人,老奴就是想以死谢罪都无颜去见老谷主。”
灵江没有什么同感,但客气的将人送走。
客房里只有一张床和一张掉了色的圆桌,桌上有一盏油灯,闪着熏黄的微光,殷成澜坐在灯下,眉目都好像渡了一层暖色。
灵江将饭菜搁到他面前,单手撑着脸看了他片刻,然后伸手去摸他的脸,半路被殷成澜截住了爪子。
殷阁主捏着他的手腕,似笑非笑道:“只给看不给摸。”
灵江便退而求其次,从摸脸变成了摸手,顺势勾起手指,挠了挠殷成澜钳住他的那只手:“睡都睡过了。”
殷成澜让他挠出了一身鸡皮疙瘩,忙松开了手,心里纳闷,这小鸟怎么变成这幅德行了,根本不知道当初灵江默不作声打量他时,那心中所想才是真的操蛋。
“接下来怎么做?”灵江看他优雅的喝粥,从身上摸出自己的小木槽递了过去。
但凡喂鸟逗宠的人总会随身携带点饲料,以便呼鸟传信时,当做奖励刺激信鸟,殷成澜身上自然也有,取了一把花生米给他满上。
“你觉得绑了严楚这件事里,谁能获利?”殷成澜边添边问道。
灵江面前的小木碗给他鸟样用时正好,此时就显得小了,像个小孩过家家的耍物,他浑然不觉好笑,用一根手指往小木碗里勾花生米往嘴里丢。
“鬼孤老人算一个,不过他是半路走了狗屎运。”灵江‘嘎嘣嘎嘣’嚼着花生米,仔细想了一下:“严楚对你而言很重要,绑了他威胁你,你的仇人也算一个,还有谁?”
殷成澜见他吃的津津有味,也从他那小碗里摸了一粒丢嘴里:“你知道传世的八种天材异宝有什么用吗?”
灵江没说话,等着他解释。
殷成澜道:“生骨、塑肉,续筋,修脉,明目,新耳,解百毒,以及起死回生。”
灵江惊讶:“有这么神?死人也能复活?”
殷成澜笑了一下:“裴江南盗走的北斗石传说就能打通人的经脉,使其功力达到顶峰。”
灵江上三路下三路将殷成澜打量了一遍:“真的?”
饶是殷成澜脸皮略厚,在他如此直白的目光下都不自在起来,抿了下唇,向窗外弹指一挥,薄薄的门窗没有一丝反应,灵江站起来打开窗户,只见屋外一棵树上,半截枝干缓缓倒了下来,切面锋利无比,如同刀削。
他竟有隔山打牛的功夫。
殷成澜在灯下打量自己的手指:“没那么神,不过算是有点用处,起死回生不至于,但断筋续脉,解百毒,所言不假,而现在,其中六种天材异宝就在严楚的手里。”
灵江眉头一拧:“你是说有人劫走严楚就是为了这几味药?”
殷成澜高深莫测看着他:“今晚放出消息,就说寒香水在你手中。”
剩余的两味天材异宝其一就是寒香水。
灵江应下,然后用一种格外明亮有神的眼神盯着殷成澜。
殷成澜与他目光轻轻一碰,操控轮椅转身就走,刚走到床边,就被跟过来的灵江给按住了胳膊。
灵江蹲在他身前,仰起头,饶有兴致的问:“今晚怎么睡?”
殷成澜:“......”
夜深人静,温暖的锦被下面凸的一团动了动,灵江拱出被窝,飞出房中去放消息了。
斑斓的树影落在窗上,殷成澜睁开眼,无声望着床顶,不知想了什么,摸着床边还残留着一点温热的地方出神。
温暖,真是令人难以戒掉的毒瘾,他行尸走肉在孤绝万仞的万海峰峰顶住了十年,如今才刚碰到这点细微的温度,竟就食髓知味般生出一种难以割舍的感情来。
他用指腹贴着被小黄鸟暖热的地方,在冰凉的秋夜里像做贼心虚的窃贼,贪恋着这转瞬即逝的温度。
第二日,天亮,灵江方才带着一肩白霜回来。
“消息已经放出去了,估计用不了多久就该有江湖人追来了。”他本来打算蹭到床边去,发觉自己浑身潮湿,还带着凉意,就脚步一转,坐到了桌边。
殷成澜披着外袍,头发未束,靠在床边点点头。
灵江见他眼角隐有倦色,比他这个一夜没睡的看起来还疲倦,就将手在袖子里捂了一会儿,起身走到床边,问:“你的毒离下一次发作还有多久?”
殷成澜懒洋洋的看他,漫不经心的说:“不知道,该发作的时候就发作了。”
灵江哦了一声,忽然出手如闪电去摸殷成澜的脸,他的动作猝不及防并且极快,眨眼的功夫,在男人脸上轻轻一捏,就收了回来。
第41章 寒香水(二)
殷成澜的脸色当场就好看起来。
当没看见忍着不发吧, 被摸了一下心里憋屈别扭,好像不吭声,就跟默许了他这轻浮的动作一样。
可说出来的话又显得他小气, 不就被当成姑娘摸了一下吗,又没掉肉也没掉皮, 还摸不得了。
一向擅长蛊惑人心的前任太子爷被为难住了, 心里兜兜转转好几句话硬是没一句拿出来合适的。
幸好灵江脸皮很厚,根本不需要他对此说些什么看法, 坐在床边压着殷成澜的腿和被子,往后横躺了下去:“困了,我睡一会儿。”
说着就闭上了眼。
殷成澜被调戏的气闷还憋在喉咙里, 这会儿被他一压, 顿时散了精光, 他心里生出浓浓的无可奈何, 想起先前自己腆着脸将灵江定下时的得意,一时之间肠子都想悔青。
可他目光落到青年轻拧的眉间时,又觉得自己也并不后悔的。
无奈的看着横在床上的人:“你总要换个姿势吧。”
这么斜不拉叉的躺着像什么话。
灵江等的就是他这句话,立刻甩掉靴子, 滚进床里面,手肘撑着上半身,将被子拉开一角,拍拍床铺:“一起睡。”
殷成澜无言以对, 掀开被子正要下床, 被灵江一伸胳膊横过胸膛, 压回到了床上,随即棉被盖了上来。
两人肩并肩躺了一会儿,殷成澜从未与人同床共枕过,觉得有些难受,紧紧贴在耳旁的呼吸声、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温热、安全距离被侵略占有融合等等,这种相依为靠的感觉让他本能想要畏惧逃脱。
太安逸了,便危险至极。
他又打算撩开被子,胸膛忽然压上一条胳膊。
灵江侧身躺着,脸埋在被子里,伸出的手像安抚小孩似的拍了两下殷成澜,含糊不清的说:“睡了几回了……你和我一只鸟还计较什么。”
殷成澜脑中瞬间回味起夜里贴着手背安睡的一团毛茸茸,有声音默默说着:那是鸟,不是人,没有人的狡诈虚伪,知人知面不知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