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允除了上体育课、上厕所,没有必要就不出去,容完也没见他一天接过一回水,这样时间长了没有毛病才怪。
这会儿外面走廊饮水机没人排队。
容完兴冲冲地分别给两人的瓶子灌了一半开水,再掺一点儿冷矿泉水,不冷不热,刚刚好。
只要趁着原允没回来之前放在他桌上就成。
容完走到后门那里,先看了眼原允不在里头,才猫着腰做贼心虚地溜进来。裘雅茹正好回头,见他手里拿着两个水杯,顿时讶异得合不拢嘴巴:“我靠,景一帜,你怕原允都怕到这份上了啊?还给他打水?”
“唉,不是。”容完赶紧溜回座位上,成功地将原允地水杯归位。
裘雅茹一脸不信,隔着几张桌子追问:“他是不是欺负你了,强迫你了?我就知道——”
“别瞎说,真不是!”
容完话还没说完,只觉头顶一片阴影,原允就回来了。他脸上面无表情,看了眼容完,依然从后桌上踩回去,注意到自己桌上的水杯被动过,眉头一蹙,盯了容完一眼,眼神冷漠尖锐,看起来有点凶。
裘雅茹都吓得不敢说话了。
容完仰头看他,心想刚才裘雅茹那话原允肯定全听见了,我操怎么这么倒霉,他一听这话不还得以为我在别人面前诋毁他,又在他面前装善良,简直跟心机屌似的——
容完见原允坐下来,赶紧小声解释:“我刚出去倒水,所以顺便帮你倒一杯嘛,你看别人同桌都是互帮互助的。我又不是不怀好意,只是想和你做朋友嘛。”
原允蹙着眉头,没有说话,但容完看得出来他有点生气。
——倒也不是面对管玉平那群人时,眼里全是阴霾,冷得瘆人的那种愤怒生气,而是略微心烦意乱,不知如何应对自己这个黏人虫大麻烦的生气。
“你说句话。”容完有点难过,但看他的眸子里很清澈,只有隐藏起来的喜欢和包容,道:“你不喜欢我以后就不做了。”
隔了半晌。
原允还没说话,他坐下来就开始摊开没写完的试卷,唰唰做题,浑身散发着冷漠的气息。
“那我拿去倒了?”容完也有点赌气的心思,心想我又没有病,还不让我碰你杯子了?难不成还怕我传染你什么不成?于是他扯了两张卫生纸,包着原允的杯子,转身就走到垃圾桶那里,把水哗哗全给倒了!
这一倒,班上小半的同学都看过来了。
把活阎王的水给倒掉了?挑衅?全都不可思议地看着容完,生怕下一秒他就被活阎王给摁在地上揍一顿。
容完又走回去,将杯盖子扭紧,物归原位,这下再没理原允了,兀自抽出自己的习题集,开始闷着头写起来。
原允坐在他身边,撩起眼皮子,不冷不热地看了那群回过头来窃窃私语的同学。
那群人瞬间扭回头去,不敢看了。
原允继续答题,笔尖却越来越心烦意乱——唰,摁在答题卡上的铅笔芯断了。
这天放学,景母提前给容完发了短信,说是下午爷爷忽然病重告急,现在一家人全在医院等着,怕爷爷有什么意外,让容完早点收拾好东西,别磨蹭,一放学就赶紧上助理的车,快点赶过去。这短信发得仓促,又很急,容完一脸懵逼。
容完:???原文中从没描述过景一帜还有爷爷?
系统道:“先上车再说吧,我调了下医院的监控录像,看见景母哭得挺伤心的,可能真的有什么事儿。”
不管怎样,他穿成了景一帜,景一帜的亲爷爷病重,他怎么能不立刻赶过去呢?容完心里惦记着这事儿,放学后就完全没时间磨蹭,平时他还要写两张便利贴小纸条,写上每晚老师布置的作业,分门别类整理好,贴在原允桌上的,但太匆忙了,这回铃声一响,他就赶紧冲出去了。
原允余光瞥见他走了,站起身来,开始收拾东西。
下意识地往桌子右上角平时容完贴便利贴小字条的地方一摸,可今天什么都没有,空空荡荡。
原允手一顿,漆黑的眸子里划过一丝就连他自己也察觉不到的失望。
第41章 校园暴娇小穷鬼
景一帜的爷爷患的是类风湿性疾病, 先前一直躺在医院,躺了三四年, 现在病情加重, 医院告急, 彻底心脑血管疾病并发了。
这个世界的真实之处在于, 原文中没有描述到的每个人物的家庭背景和细节,它全都会有血有肉地出现在你的面前, 包括现在——
景母眼圈红红地坐在医生办公室里, 景父还算镇定, 仔细询问医生接下来的大手术细节,但眉间夹得可以拧死一只苍蝇。
容完赶过去, 还穿着校服, 背着耽美文库, 叫了声妈。
景母一见到他眼泪就掉下来了:“宝宝……”
接下来是十分混乱的手术签字、交费划卡,以及风险同意书签字, 景濛因为在大学,一时半会儿赶不回来,家里剩下三人便全都是低气压,从医院中回去后,景母也没有心情吃饭,恹恹地在餐厅坐着,景父安慰了她一会儿, 将容完赶回房间:“别杵这儿, 你自己写作业去。”
容完忍不住问了句:“爸, 爷爷的手术风险很大吗?”
“得做好心理准备,给学校请一天假吧,后天爷爷手术,明天咱们一起去陪他一天。”景父以为他害怕,斥道:“你都是男子汉大丈夫了,遇到这点儿事情还慌?站直!”
容完:“……这不是挺直的么?”
“去去去,赶紧上去写作业。”景父催促。
容完跟被赶羊似的被赶回了房间。
恒高三班。
高中是没有周末的,教室风叶扇不停转,上物理课的老师拿着花名册,随机点人起来回答问题。
“景一帜?这同学是这学期新转过来的吧?起来回答一下。”
原允笔尖一顿。
见班上没人站起来,物理老师推了推眼镜儿刚有点儿纳闷儿,那边裘雅茹就多了句嘴,说:“老师,景一帜他请假了,家里有事,今天没来。”
她抢答得比班长廖宇还快,搞得廖宇半句“请假”含在嘴巴里还没吐出来。
“哦。”物理老师又在花名册上寻找下一位幸运的同学。
等裘雅茹一放下手,旁边的同学就打趣:“可以啊,裘雅茹,你对咱们班一根草的动态了若指掌啊,追着呢?上次他刚来就帮你带饭,我去我就没见别人有这待遇,而且我打听过了,先前找景一帜表白的女生都被他拒绝了,他现在还单身!”
廖宇扭回头来笑她:“对啊,干脆班长让你当得了。”
“去去去。”裘雅茹把前面两颗脑袋推回去,有点恼羞成怒,过了会儿,她回过头去小心翼翼瞥了原允一眼——
说实在话,她真怕是原允欺负景一帜,否则景一帜对人再好再中央空调,也干不出来给人打水那事儿吧?真不是活阎王威胁他吗?
见原允低头写题,漆黑眼睫蓦然抬了抬,莫名准确无误地盯向她,她顿时吓了一跳,连忙扭回脖子。
容完一整天没来上学,班上同学还都挺挂念他的,班群一个二个都在问怎么了,搞得容完在医院里,手机一直滴滴响,不是电话就是班群和私聊消息。
容完掏出手机一看,吓了一跳,未读信息99 ,景一帜怎么这么能混?!俨然校园大鳄!他当艺人的时候各种导演编剧台长的联系方式加起来都没这么多。
QQ好友多达九百多个!
还用蛋疼的非主流标语做了分类。
“奔跑起来是一道春天的闪电。”
“微笑起来你是最朴素的少年。”
……
容完两眼一黑,不知道谁是谁,先点开哪个分类。
景父见他捣鼓半天,严厉地瞪了他一眼,看起来张嘴就想骂他小兔崽子不守孝道,幸好景母还在旁边,一把把景父拦住,对容完道:“宝宝同学肯定有重要事儿,宝宝,你先出去接电话。”
“没事没事,没什么重要的事情。”容完急忙把手机开了飞行模式,这才消停了。
第二天容完就回学校去了,三班的人看起来恨不得再给他开个欢迎会——当然,是他掏钱。
廖宇问:“听说你生病了?还好吗?”
容完一想到昨晚和系统一起把景一帜那九百多位QQ好友分别做了一个统计,忙到深夜一点,就苦不堪言,应付道:“还好还好。”
他勾着头往倒数第二排靠窗的位置看了眼,原允居然没来?
这还真是头一回,从开学以来,原允每天都来得非常早。
他敷衍完凑上来嘘寒问暖的男女生们,到自己位置上一看,那里空空荡荡,只剩下原允的桌椅,他顿时傻眼:“我桌椅呢?”
裘雅茹指着第三排中间的位置,说:“老林让你坐那儿,把你桌椅一起移过去了。”
教室一共分为三个区域,中间第三排附近显然是全班三好学生聚集地,班长廖宇、各科课代表,班干部,还有班上除开原允的成绩前几名,都坐那儿。景一帜一转到这个班,老林原本就想把他安排到那个位置的,结果没想到这孩子莫名奇妙地非要坐后排那刺头旁边,简直急死个人!
裘雅茹和廖宇都劝道:“你就坐中间呗,教室这么大,坐后边你能看清楚黑板吗?而且班主任也是为了你好,你干嘛非要和那种人坐一块……”
“哪种人?我视力很好。”容完心头无名火,连和他们扯掰的心思都没有了,匆匆跑到老林办公室去。
老林正在泡茶,见他跑过来,也是非常头疼,问:“怎么了?”
“班主任,我不想换座位。”容完直截了当地说,“我想问问非要把我换到前面去的理由是什么。”
“这么跟你说吧,你不适合坐在最后面。”见办公室没其他老师,老林也把茶杯一搁,开门见山地说:“你进恒高之前,你爸爸特意叮嘱我们老师照顾你了,把你安排到优秀尖子生的旁边坐,不是想特意给你开小灶,而完全是为了你好!你读完今年就高三了,马上高考,你还有时间在后排搞着玩儿吗?你自己想想!”
容完反驳道:“全班第一不是我同桌吗,三班还有比他成绩更好的学生?我怎么不知道?”
老林顿时卡壳:“——不是,你干嘛非铁了心思要和原允坐呢?”
“我们哥俩好啊,玩得开。”容完瞎几把鬼扯。
“玩得开?”老林气笑了,“班上的同学告诉我,你坐在他身边,他从开学到现在就没理过你!他不理你,怎么帮你提高成绩?”
容完道:“他只是不爱说话,没有不理我,他平时坐完了题目都会给我看一眼解题思路,这么无私的同桌上哪里找?”
“……”老林无言反驳,气得差点晕过去,“那也不行!他爱打架!爱惹事!是刺头!是扶不起的烂泥!就和你不是一个路数!我就怕他把你带坏了!”
容完不知道听过多少人这么讲原允了,心里面憋了一口气,简直跟膈应了一块石头一样无法疏解。
他握了握拳头,冷静了一下,低声道:“林老师,不是每个人都能出生在优渥的原生家庭的,也不是每一个挣扎在厄运边缘的人都无可救药,有时候做不到伸出一只手,至少不要踩一脚。你说他是差生,是扶不起的烂泥,我不同意。他成绩那么好,上学期各科满分,每天雷打不动来学校学习,上课从不违纪,只不过揍了一次王子轩那虚伪货,全校师生就都觉得他是刺头,凭什么呢?你们都知道事情真相吗?为什么不可能是王子轩先犯了大错呢?”
老林气得脑子嗡嗡响:“……”
他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想到原允身上偶尔冒出来的那些伤口——或是被椅子砸的青块,或是耳朵上的淤血,他心里就难受。他能够理解老林和学校里一些老师避之唯恐不及,将原允当做瘟疫的心情,毕竟,家暴——学校是没办法调解的。
原允小时候跑过,又被抓了回去,家事,局子也是不管的,只以调解为主。那他能有什么办法呢,只能让拳头硬起来,硬到浑身都是刺一样的尖锐锋芒,谁都不敢凑近,一凑近就被割破。
“我不想换座位,林老师,我可以换回去吗?”容完强忍住心里的涩意,又问。
老林见他绕来绕去,绕了一大圈子居然还是为了这事儿,简直气得喘不过气来。
“你就是铁了心思想要换回去是吧?”
容完斩钉截铁道:“对。”
“……”老林道:“那我怎么和你老爸交代?”
“不用交代。”容完语气软化了几分,道:“这样吧,林老师,期中考试要是我能进年纪前一百,那就证明我坐那里的确是不耽误我前途的。”
“一百?你小子真够放大话的!”老林完全不信。上学期期末景一帜的成绩才年级七百多名,年级总共一千人,他的成绩在中下游,现在距离期中考试还有两个多月,怎么可能在短短两个多月的功夫里面,进步六百多名,真以为自己天赋异禀哦?
容完道:“那不是您跟我打这个赌,还能让我有动力吗?反正也就两个多月,期中考试见分晓呗。”
老林盯着他,盯了半晌,脑子疼得厉害,觉得景一帜这孩子到底是哪里传出来的温顺有礼?这说话一套一套的比他还能扯乎!最后太阳穴实在疼,老林朝他挥手:“你回去。”
“那座位……?”
老林怒道:“随你!但要是期中考试你没进年级前一百,你他妈乖乖给我换到中间!”
容完终于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笑意,朝老林道谢之后,离开了办公室。
但他刚拉开办公室的门,就见一道熟悉的身影,手里拿着清扫走廊的垃圾桶和扫帚,站在那里,看着他。
容完猛然想起来,今天三班轮到原允打扫卫生,怪不得去教室没看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