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烂发——哦发光发亮。
随之游一面想着一面摸了摸头上的雨水,反复确定不是红酒。
仙乐奏鸣声愈发大了,大得随之游想让公放抖音的人关机,片片天光缓缓降落,在她面前化作天梯。
她跟土包子似的打量了好几眼才踏上去。
一步一步走到现在,一剑一剑杀到现在,随之游只激动了一分钟,之后便是满腹的怨气。她就知道,这b天道就是在卡她等级,不然没理由这么轻松啊。
她面无表情得踏上天梯,感觉有点像走红毯,便扯了下衣摆对着鸿蒙派的山头放了个媚眼。
再见了,你们这群土鳖,老子飞升了。
从此妾身分明了,阶级不一样了,我有我的privilege了。
随之游上到最后一阶,突然听到一阵苍老的声音道:“止步于此吧。”
随之游:“你几把谁。”
苍老的声音咳嗽了些,道:“经组织研究决定,不予以通过你飞升。”
随之游:“……?!什么?不是为什么啊?谁投票的?谁反对的?我得罪谁了?”
苍老的声音又说:“你要不想想你得罪谁了。”
随之游:“我们不妨把话说得更明白些。”
他说:“你前夫。”
随之游:“哪一个?”
他又说:“每一个。”
随之游:“……”
陡然间,咔嚓的声音响起,似有什么接连破碎。
随之游:“你听见什么碎了吗?”
苍老的声音说:“天梯。”
随之游指了指心口:“不是,是我的心,痛,太痛了。”
苍老的声音:“……”
而天界纳神殿里早已经是一片乱象,天君和紫薇星君等众神都在劝架,而天后一边劝架还不忘踹了两脚天君,把他头上的冕珠都扯下来了。
几个女仙更是分成了两派互相喝彩。
时间拨回半个时辰前,正当纳神殿一片热闹之时,天君带着紫薇星君还有一众平日只能在仙界小报上出现的朝中重臣出现了。
原来竟是天君七子衍衡帝君历人劫归来,渡劫不仅失还失去了一缕仙魂,如今本体也沉睡不醒危在旦夕。他本就是天君看好的储君,手下统帅紫微星宫、天机宫、两仪殿,出了这种事天君众神便立刻彻查。
不查不知道,一查就吓到了,造成衍衡帝君这次劫数的罪魁祸首——随之游,现在正在历劫准备登神之人,竟硬生生杀夫证道四次。如果都是凡人便算了,偏偏四人都大有来头,且不说其中一个还是天君亲儿子,有心人一查再捅破闹大了整个天界都要乱成一锅粥。
这种内部的事情,除却天帝几人外自然是不知道的,但在其他众神看来那边是天神突然出现,只说她杀夫正道四次,能不能飞升,然后发起了所谓的民主投票。
率先支持的是天后,她斜睨天帝,只是说:“证道本就是为了大道牺牲蝼蚁,凡夫俗子死了本也就死了,但成道之人可造福万千,有何不可。”
显然,天后是一名社会达尔文主义者。
而率先反对的月老,月老的想法很简单,“现在红线本来就不好拉了,现在让她成神的话,恐怕让更多年轻男女有所忌讳啊!”
显然,月老对天界出生率十分担忧。
天后说:“笑死,修仙界又不是没人上来,生什么生?!”
月老:“那又不是土生土长的!”
天后:“那怎么了,后羿不也是臭外地的,你什么意思?”
月老:“娘娘,此言差矣!后羿神君功德无量啊,不是这种可以比较的!”
众人吵得不可开交。
天君道:“诸位爱卿,无论是同意不同意,便送来一缕神识罢!”
众神便领了旨,纷纷化了神识投票。
无数神识落入天帝手中,他低头瞥了一眼,“司命星君便来和我一同见证吧。”
司命星君眼睛一转,便同意了。
片刻后,司命星君道:“同意的多些。”
帝君清了下嗓子。
司命星君面不改色继续道:“但可惜,反对仅多同意一票。通过此次决议,宣布随之游不得飞升。”
帝君敲敲桌子。
司命星君又道:“不过,随之游残杀无辜一事,实在天怒人怨,臣恳请陛下给整个修仙界一个公平!以儆效尤!”
“不可。”
一道清冷的声音竟在驳斥他,他看过去,见是谛垣神君。
帝君皱眉,“谛垣神君有何高见?”
“臣认为,若她以此身证道反倒是促成他人应劫。”谢疾语气淡淡,又道:“人有六道轮回,生死天明有之,因果命数自有定论,何来天怒人怨?”
他话音落下,不少神仙便纷纷支持,偏偏一道爽朗的笑声响起,接着便是治山帝君在唱反调。
治山帝君薄唇一勾,颇有几分勾人,“此言差矣,众神皆知,我掌管青丘山与红离山,这两处便是狐狸与猫儿们修炼的宝地。只因临近人界,无数正在修炼开了智的猫儿小狐都被人抓了打杀去,难道它们的命数便注定如此孤苦?”
“难道天下所有行恶之人都可以以命数自由定论来开脱?”治山帝君笑了声,愈发妖孽得让其他神揣测他本体到底是狐狸还是猫,却又听治山帝君接着道:“况且我曾听闻,她有一任丈夫那是出了名的良善单纯呐,为了她却一掷千金夜夜笙歌,最后却因情一字被她所斩杀。”
“嚓啦——”
治山帝君打开折扇,挡住半边脸,好看的桃花狐狸眼垂落,好不可怜。
这下,又有不少神赞同起来。
帝君摇头,面上也显出悲悯。
谢疾一句话没听进去,烦得直接拔出剑来就砍向治山帝君。
他剑招凛冽,但治山帝君丝毫不慌,折扇一晃抵住他的剑刃,一手施法就打过去。
谢疾脚尖一点,清冷眸中瞥了他一眼,反手挥剑勾住折扇。他是个很闷的人,打架的时候也并不放狠话。
他的剑寒气逼人,动作迅速,剑剑砍向死穴。
但治山帝君法术不输他,折扇是挥得潇洒至极,身手十分灵活。
试问,有什么比两个天界出了名的美男子对打更令人兴奋的,答案是没有。
众神各自分成两派兀自加油喝彩了起来,其中还有不少互看不爽的神浑水摸鱼也打了起来,纳神殿场面愈发夸张慌乱。
天帝连忙扯着紫薇星君低语:“现在去阻止随之游飞升。”
紫薇星君点头,又问:“陛下,那之后怎么处理?”
天帝使了个眼色,“懂?”
紫薇星君恍然大悟,悄悄问:“对了,刚刚票数到底哪个多点?”
天帝悄悄说:“同意的。”
随之游再次睁眼时,头昏昏沉沉,面前站了无数人。
发生什么事情了。
哦,飞升失败了。
她现在在哪儿,门派icu吗?还是出生点?
随之游又看了一眼长长的队伍,气氛僵硬,有的低头,有的无聊,人与人之间空出了好些距离。
远处更是望不到尽头。
随之游想了下,恍然大悟。
懂了,在做核酸。
第20章
如巨型蜈蚣的超长队伍缓慢移动着, 阴湿寒冷的风时不时吹一阵,奇异的光芒也不知道从哪里出现的,照得随之游眼睛疼死了。
她没忍住拍了拍面前的大哥。
大哥回头了, 面色惨白,虚弱地看着她, “干什么?”
随之游思忖了下, 问道:“我们排队干什么?领鸡蛋吗?”
大哥许是想笑, 整个胸腔耸动了下,发出了破风箱似的噪音。
他说:“赎罪。”
随之游:“那你可以找我。”
大哥没明白,“啊?”
随之游诚恳地说:“你花十块钱,我给你一张赎罪券,然后你的罪就一笔勾销了,怎么样?”
大哥笑出声来,又发出了破风箱的动静, 他说:“这里是地府,我们在排队赎罪, 然后投胎。”
“哦哦, 地府。”
随之游应道。
大哥:“……”
随之游:“……”
大哥有些奇怪, “你不惊讶吗?”
随之游道:“我一生作恶多端, 来到地府也是正常的。”
大哥重申, “你刚刚还不知道这里是哪儿,你是意外死亡的吧?”
随之游想了下, “确实蛮意外。”
大哥震撼了起来, “不是,那你知道现在地府不应该先抱头尖叫吗?就像这样——”
他两手抱住头, 低吼了声“不可能”, 壮硕的身子晃了晃, 面上露出苦笑无奈,眼角落下几滴泪水。
队伍纷纷侧目,却又麻木收回视线。
随之游按住他肩膀,“冷静点,大人们都笑话你了。”
大哥:“……”
他愈发纳闷。
随之游只是安静排在队列中,她自己也惊讶,为何自己好像没有半点波动。
也许是修仙人的时间太漫长了,漫长到已经能让人磨灭一切感情,一心向着一个目标麻木前进。
往事种种,皆如过眼云烟。
随之游觉得自己内心十分平和,只希望能重开北欧。中式修仙太苦了,不如当小资中产金发女,还能交一个橄榄球四分卫男友。
时间或许过去了很久,或许没有。
随之游终于到了阎王殿前,站在一边的判官笑吟吟地看着她。
阎王问:“随之游?最近你很出名。”
随之游:“你跟我谈恋爱,你也会很出名。”
阎王:“……”
随之游立刻道歉,“不好意思,我刻在dna里的东西太多了。”
阎王显然是没听懂,只是说:“天界传来消息,说你杀夫证道四次,滥杀无辜,罪该万死。”
“我们都是要死的。”随之游又说:“万事万物,终有消亡之日。”
阎王:“……”
判官笑出了声。
阎王问道:“你可知你为何飞升失败。”
随之游:“你不是说了,滥杀无辜。”
阎王说:“是的,但一般最多让你飞升失败,修为尽失,给你一个悔过的机会。你没想过为什么你直接来到了地府,重新投胎吗?”
随之游听出点别的意思,问:“为什么?”
阎王:“你前夫们上头有人。”
随之游:“……?!”
这一刻,她觉得平和的心终于有了些火气上来。
好哇,好一个人情社会!
随之游没忍住,手指微微颤抖,“你是说就因为我惹了有背景的?”
阎王点头,“没错。”
随之游:“几个有背景啊?”
阎王:“每一个。”
她一口气快背过去了,什么前尘往事过眼云烟,现在她只想回去再杀一次。
随之游缓和了好久心绪,一转头又瞪向阎王,狐疑起来,“那你为什么要告诉我?!”
阎王:“因为我投了同意。”
随之游:“……?什么意思?”?
阎王却跟谜语人一样,又把话扯到了别的地方,“天帝虽命我将你投入最苦的几道中,但我却可以额外开恩,使你重生进人界,只可惜这样你恐难再入仙途。”
“那你为什么又要额外开恩。”随之游并不想拐弯直接问道,又问:“你是不是也看不惯这人情往来的腐败社会了,说,快说你看我骨骼惊奇想让我扶正这乱世!”
阎王匪夷所思地看向她,“你若真是如此正义,为何前三次证道都要下凡?”
随之游眨着眼睛,“嗯,为什么呢?”
阎王见她如此装傻,便大笑出声,“我法外开恩也不过是因为私心,实不相瞒,你杀的一人我已不爽很久了。”
判官咳嗽了声,“殿下,慎言。”
随之游:“哪个?”
阎王却已经收到了判官的提示了,不再多说,只从签筒抽出了令牌,“押下去,投入轮回道。”
一阵白光袭来。
随之游再睁眼,面前便已经悬浮起一碗汤了。
如果没猜错,这便是孟婆汤了吧。
想到这里,随之游握着碗就开始咕咚咕咚一阵牛饮。
于修仙界浪费这么许多年,她终其一生竟无从寻得大道。事到如今,便索性前尘随风去,苟活于世吧。
她释然了。
随之游又想。
这汤药怪难喝的。
她意识逐渐混沌,只觉得身体缓缓下坠,昏昏沉沉中,不再有知觉。
鸿蒙派的剑尊继承人飞升失败后,竟是魂灯直接灭了,连尸首都没留下。
这件事在整个修仙界传得沸沸扬扬,众修仙人津津乐道了百来年后,又听说随真人的徒弟鹿淞景连破两层境界修为达到了金丹中期,堪称修仙界最年轻的金丹剑修,随之游杀夫证道这事便不再有人关注。
再加上这百来年各界异动,八海哀号不绝,妖魔界的妖修魔教门派都有进军修仙界之意等乱七八糟的事情,随之游的故事逐渐埋上灰尘。
修仙界总是如此,辽阔的土地中总有天才辈出,闪烁的光芒便能供人津津乐道。但也正因漫无止境的时间与岁月,这些光芒万丈供人敬仰的天才便也总会以极其不体面的姿态堕落神坛,零落泥土中。
凄冷的夜色中,星星点点的雪落在河流上,河流附近正是一处有些破败的木屋,纸糊的窗上映出点极为黯淡的黄色光芒。
一桶又一桶热水被倒出来,袅袅的雾气盘旋向上飞去,消散在空气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