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同沈睿都是一怔,唇边笑意深了几分:“看来想杀我的人不止是你。”
“沈睿……你tm疯了?”严朔咬咬牙,“你别忘了,我也有智能手环,如果我死了,灰羽的人一个也别想好过!灰羽的人还在我手里,你敢对我动手么?就算你现在能拿枪指着我,你这个状态又能威胁我多久?”
“用不了太久。”黑暗深处,一个冰冷的声音响起。
两人都是一怔。
“你的命有价值,也仅限于红鸟完成对你光脑的解析之前。再拖延时间,不仅你会失去对灰羽的控制,也会失去保住你性命的所有筹码。”
沈睿猛地抬起头,对上一双泛着冷意的眸子。
尽管无法看清对方的面容,他却能察觉到对方独特的信息素,冰冷得让人无法忽视,有着冻结一切的温度。
他语气复杂地开口:“封淮?”
封淮声音淡淡:“沈睿,我不帮无条件的忙。”
这句话后,两人都是一阵沉默。
空气变得僵持。
直到封淮再度开口。
“我既不想喜欢的人欠别人人情,也不想他心里念着有关别人的回忆。不如——我们来做个交换吧。”
-
同一时间,冰河驾驶舱内。
屏幕上的数据不停地变幻着,启动舰附近一带的炸毁情况一览无遗。
尽管刚才没能彻底破坏掉中心控制室,但破坏程度高达50%,就算是再优秀的设计师和工程师也无法完成修复。
林野驾驶着冰河,有条不紊地指挥着轰炸,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过另外一个屏幕。
作为封淮的专属机甲,冰河能够通过精神力与信息素感应到封淮所在的位置,但范围必须限定在三千米内,因此林野始终让机甲盘旋在附近,不敢离得太远。
“白狮的撤退情况如何了?”
“人员基本都已撤退,只有少量伤亡。五分钟后可进行全面轰炸。”
林野没有出声。
按照屏幕显示的信息,封淮现在就在指挥舱附近,他必须避开封淮,利用这次的轰炸彻底摧毁掉指挥舱,封淮恐怕也是抱了这个目的。
精神力连接起的方位感知太过模糊,如果想要精准地避开,必须靠得更近一点。但如果再靠近,冰河势必会突破安全距离,难免要遭到引.爆装置的波及。
他尝试联络封淮,通讯果然无人接通。
这次的轰炸为了切断启动舰与外界之间的联络,附近所有的信号站都在计划范围之内,除非离开启动舰,否则无法与外界通讯。这也就意味着,目前他除了依靠机甲与主人的感应,没有其他任何方法能确定封淮的位置。
白狮传来消息:“敌军意图突破边境一区的防线,我们必须尽快完成对启动舰的摧毁,撤离战场,赶去边境一区支援。”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他该下令继续吗?
在他预估的时间里,依然没有封淮的音讯,只能通过微弱的精神力感知到指挥舱那里的情况,但接下来……
林野注视着舷窗外燃烧着的大火,低声道:“先照计划进行。”
顿了顿,又说:“指挥舱那里,我来负……”
话尚未说完,林野突然注意到右侧屏幕上的精神轨迹消失了。
声音戛然而止。
精神力伴生命而存在,只要心脏能够跳动,只要冰河的系统不出问题,感应就不会凭空消失。
而现在……
难道出了什么意外?
就在这刻,林野突然感觉胸腔内一阵激荡,一股腥甜的气味涌上喉咙,在口腔内蔓延开来。
隐约间,似乎有一股强悍的力量在几公里外的地方化作荆棘,刺透他的身体,溅得他全身是血。
这是什么?
生出的痛感真实无比,却又没有源头,无法捕捉。
从未有过的奇异感觉游走过全身,林野仿佛被人抽干了血,握着操纵杆的手骤然间收紧,指骨在金属铁皮上印下触目惊心的痕迹。
背后渐渐有冷汗渗出来。
这种感觉让他觉得分外难受,但却……并不陌生。
熟悉的刺痛勾起脑中无数繁杂的记忆,追溯向刺痛的源头。
是在白星。
当时他精神力险些失控,封淮强行对他使用共感……
不久后他分化,第二天后身体里的不适却莫名消退,就连注射抑制剂的疼痛都比预想中消减大半,就连分化带来的精神痛苦都不似之前强烈。
难道都是因为封淮对他使用了完全共感?
原来……那根本不是意外。
封淮会替他承担一半的痛苦,无论他悲伤痛苦,封淮都能在第一时间感受到,反之亦然。
那么现在呢?
现在发生了什么?
既然他同样能体会到外界施加在封淮身上的感觉,是不是意味着,指挥舱那里出了状况?
意识到这个可能,林野的心脏剧烈跳动起来。
他这才倏然察觉,自己从来都没有做好失去他的准备。
哥……
“冰河,开启震荡检测,尽可能避开引.爆装置引起的空气震荡,我们绕去指挥舱附近看看。”
引.爆装置引起的震荡威力不容小觑,伴随冰河愈发接近地表,林野也愈难维持机甲的平衡,在这样一个情况下,冰河的外舱壁很快多了许多大大小小的烧痕。
林野尽可能控制住机身,稳定地逼近他所能感应到的位置。
不在指挥舱附近,却与白狮撤退的路线重叠。
难道封淮借了白狮做掩护吗?
机甲在低空搜索着,始终不见人影,林野渐渐感觉到一丝焦躁,手心不知不觉都是汗。
至少,他现在还能通过共感确定封淮的安危。他在心底对自己说道。
视线所及范围内火光猎猎,仿佛要将整片驻地都烧为灰烬。浓重的烟雾不仅妨碍了冰河的搜索,也让他无法做更精准的感知。
林野找准了一个相对安全的位置,在脑中对比了一遍轰炸的路线,给白狮下达了一则命令:“撤逃路线未发现追踪机甲,暂时停止轰炸,派出一队巡逻,没有命令谁也不准开枪!”
说完后,他吩咐冰河:“我们在第一个信号站附近降落。”
信号站早已在白狮撤退过程中被炸成一片废墟。
林野跳出驾驶舱,重重关上门,视线在周围绕了一圈,半个人影也没有,但他却能通过共感察觉到封淮就在这附近。
“哥——?”
林野喊了一声,无人应答。
他抿了下唇,抬高声音喊道:“封淮——!!”
这一声喊得他声嘶力竭,却依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他在心底骂了一声,正准备喊第三声,精神共感却突然被切断了。
林野怔愣了几秒,一股从未有过的巨大恐惧从心底升了上来,让他感到彻骨的冷。
哥……
大脑中一片空白,他仿佛被人下了封语的咒术,一个字都无法再喊出口。
就在这时。
“我怕疼痛影响你的决策,就擅自切断了共感。”
林野陡然间停下身,那个瞬间竟不敢回头。
“早知道你会来,我就不这么做了。”
声音近在咫尺,依旧沉稳冷静,却因为承担了他太多思虑,反而显得有些不真实了。
“你很担心我么?”
林野侧过头,于火光中对上那双冰蓝色的眸,两世的时光都在这一眼中冻结。
封淮两手交叉抱臂,倚靠在墙壁上,黑金色军服上沾满了鲜红的血液,棱角分明的面庞上杀意未退,皮肤上的伤深可见骨,他的神色却一如往常。
无数情愫如火山迸发一般涌上林野心头,最终只化作一句——
“哥……”
林野嘴唇轻轻动了下,本能地唤出那个熟悉的称呼。
一只手摊开在他面前。
手掌宽厚,指腹上有一层薄薄的茧。
是曾经教他握枪的手,也是曾经拥他入怀的手。
梦里这只手曾无数次穿过他的发,摩挲过他的唇,让他渴望被触碰身体。
而现在,这只手就在他的面前。
林野忽然觉得眼睛有那么点潮湿。
他缓缓抬起手指,像递交整个人生一般,将自己的手交到那只手中。
下一秒,伴随一个不容反抗的力道,封淮拥他入怀。
怀抱的温度冰凉,却因为沾染了滚烫的血液让他全身战栗。
“就算你对我有怨言,我也不舍得你没人照顾。”
第119章
整片驻地都被火焰包围, 熊熊烈火几乎要灼伤视线,引.爆装置已经尽数启动,剧烈的空间震荡震得人胸腔都在共鸣。
离开驻地刻不容缓, 林野扯住封淮手腕,转身就要走:“先离开这里。”
手腕被轻而易举反扣住。
林野脊背莫名一凉。
封淮平静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没有其他想问了吗?”
这句话令林野全身一震。
他当然知道封淮在暗示什么, 但却无论如何都无法在此刻说出口。
每每提到那个名字, 他们之间便总会变得僵持。
不担心吗?
曾经发生过那样让他遗憾的事, 就连这辈子最后一次见面都充满了浓重的血腥味。
他是担心的,但是……
“我知道他没事就够了。”林野的语气镇静。
顿了顿, 又一句。
“我相信你。”
说完后,林野快步走过去, 拉开驾驶舱的门。正欲坐进去, 听见封淮低声说了一句:“你来驾驶。”
林野一怔, 那个瞬间却无暇思考其他, 主动坐进了主驾驶的位置。
紧接着,接入精神力,启动机甲,拉升机翼,整个动作流畅得没有一丝犹豫。
一直到冰河避开引.爆装置引发的空间震荡,林野才借着驾驶舱玻璃看见封淮身上的伤, 心脏猛地疼了一下。
军服几乎被血浸透,肩膀上横着两道极其明显的子弹留下的灼伤, 颈下的伤疤深可见骨, 皮肤上随处可见细碎的玻璃刺痕, 伤口虽不深, 却破了血管, 以至于有血源源不断地往外流。
在林野的记忆中, 很少见封淮受这么重的伤,而这唯一一次,却是为了……
林野的手不由自主收紧,他强迫自己别开眼,将注意力集中在驾驶冰河上,避免自己因为关心则乱而出现任何失误操作。
“一点小伤,不严重。”封淮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只说了一句话便让他安心下来。
驾驶舱内的僵持气氛被打破,林野竟也觉得放松了不少。
他有些生涩地开口:“怎么受这么多伤啊?”
“不小心的。”封淮的回答也很敷衍。
“……”神tm不小心。
林野没死心,又接着问他:“有那么棘手?”
“严朔见情况不对,想同归于尽,为了腾出让他一个人死的空间,所以稍微费了点力。”封淮的叙述很平静,林野却知道当时的情况一定比自己想象中惊险百倍。
“指挥舱附近的引.爆装置一旦启动就不可能停止,附近根本没有多余的空间。难道你把他引向了爆炸中心?”
“这倒没有,”封淮说,“我只是耗费了点精神力,为他在启动舰下方开辟了一个专属的空间而已。”
林野不由怔住:“你……”
启动舰深埋在白狮驻地的地表之下,被黄沙所覆盖,再深入下去多半是一些黄沙和顽石。要在地下重新开辟一个空间,恐怕要将所有砂石都化作齑粉,对精神力的损耗必定是巨大的。
记得曾听季未眠说过,封淮之所以有不败战神的美名,一方面是因为他优秀的指挥能力和战斗素养,而另一方面,则是因为继承了封凛上将的“绝对力量”,精神力完全释放的状态堪比火山与海啸,能让几千米外的军队都夷为平地,轻易不得使用。
这种力量被帝国视作禁忌,不仅仅能够威慑敌人,同样也被帝国所深深忌惮着。
难道说,刚才两人共感尚未切断时,他感觉到体内精神力紊乱,是因为封淮动用了“绝对力量”?
“能靠着你休息会儿吗?”封淮的声音夹杂了一丝罕见的疲惫,让林野瞬间回过了神。
林野没出声,身体却不自觉地往旁边挪了一点,将自己的肩膀借了出去。
耳边传来一声轻笑,与此同时,温热的鼻息洒落在他颈间,像羽毛轻轻扫过,弄得他皮肤一阵酥麻,连心都莫名有些痒。
肩膀微微一沉,右手手臂被限制住,多少会影响到驾驶机甲的操作,然而林野却只觉得心安。仿佛人生被圈起一个牢笼,而他却心甘情愿地待在其中,只要能看见那个人,孤单寂寞都甘之如饴。
“哥。”他轻轻唤了一声。
“嗯。”
“你……”林野分明有无数话想要说,开口的刹那却变得口笨舌拙,“还好吧?”
“嗯,”封淮低低应了声,“你不生气就好。”
“……”都什么时候了,还在想这种事?
思绪被通讯系统内传出的声音打断。
“启动舰已经彻底摧毁,各军区磁场恢复正常,军队已脱离限制,但暗潮在各军区都设有埋伏,因此援军恐怕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抵达边境。”阿诺如实汇报道。
封淮倚靠在林野肩头,缓缓睁开眼睛:“边境两区的情况如何?”
“封长官?”阿诺有些意外,但很快回答道,“暗潮所有的兵力都已聚集到,意图攻破边境一区的防线,但目的恐怕是让剩下的人撤离,白狮正在尽可能拦下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