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才来?我都等半天了!出这么大事你都不跟会长先报告一声,就自己擅自决定了!我看你是要反了天了!还有那个乔一奇,简直胆大包天,你还能让他在基地的眼皮子底下犯事,我看你这长官也是白当了!那种刁民,早该把人送国际监狱去!”
“还有你,郁长官,你胆子怎么那么大呢,我看你那个烂摊子到时候要怎么收拾,呵呵!”严忠姿态张扬地坐在属于郁识的位置上。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才是这里的领导呢,不过等看到他那张嚣张跋扈的脸时,就不会让人这么想了,反而觉得好笑。
论其职位,副官的位置低于长官。
不过严忠算是个例外,他自基地建立时就已经在了,是个实实在在的元老级人物。光就副官这个位置就坐了十来年,在基地的升职制度下,无数新来成员升迁调职,只有严忠,数十年如一日的岿然不动。
“轮不到你来操心。”郁识平静走到办公桌边,没什么语气地道:“让一下。”
明明没什么意味,甚至堪称平静的一句话,却不由让严忠心脏颤了几颤,等他反应过来几乎要暴跳如雷原地爆炸了。
不过郁识显然懒得理他,也没给他这个机会炸。
郁识拿完办公桌上的东西就转身走了,全程无视了他。
严忠一肚子火气想发又没处发,最终只能气急败坏一捶桌,归咎成对长官更深刻的厌恶,一双斗鸡眼死死瞪着郁识离开的背影。
四年前那个混子讨厌,如今这个面瘫更胜一筹。
“情况怎么样了?”郁识去了韩斯年那边。
“控制住了。”韩斯年吁出一口气,这次算是有惊无险,虽然不少人被污染,但好在医疗及时,管控得当,加强版sa剂也起了重要作用。
“嗯。”郁识一点头,吩咐尧培可以放开监管了,但仍要加强戒备,防止之前的事故再次重演。
郁识交代完安排,准备提步离开,这么大行动他得亲自看着,就在他转过身时,韩斯年的声音自后传来。
“严副官知道了吗?”
郁识顿步,仔细听他的声音,仿佛裹挟了一层冷意,“他知不知道不重要,我会处理好。”
韩斯年皱了皱眉,倒不是因为这件事。
不管是以前的闻恪,还是现在的郁识,他虽然关注,却也不会多问。
他想了想,还是问出那个想问的人,“接应乔一奇的人,确定是谭小姐吗?”
“是。”郁识转回身,对于这件事他没什么好隐瞒的,以韩斯年的权限完全可以知情,郁识将大致情况和他说了,“谭佩的信息能查到的不多,具体她是怎么弄到阴诺森、包括她是不是有其他的同伙组织之类的还在重点调查,这件事情全由会长定夺。”
“我知道了。”韩斯年止住话头,情绪有些失望和一点想不通的恍然。
那样一个明媚如火的女孩子,不管从哪方面看,都不像是那样的人。
他实在想不明白。
.
郁识出去接应尧培的工作。
至于严忠,他自己乐意闷在办公室里还是又跟会长去告什么小状,郁识都不感兴趣。
关于大家对阴诺森光磁污染的想法,伊始的愤怒一过,现在更多的只剩后怕。大多数市民对长官执行任务已经没那么抵触了,事情总算在朝着顺利的方向发展。
然而,郁识心里却不乐观,他也说不清自己到底在担心些什么。
一天繁杂的工作忙完,基地工作成员陆续下班,回去休整连日疲惫不堪的身体,郁识一秒都不耽搁地往家赶。
大门识别出郁识的信息自动向两边敞开,都还没自动关闭,郁识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门前。
郁识目光扫过熟悉的客厅、楼梯上右侧房间,屋里静地岑寂,仿佛连空气流速都没有发生过任何细微的变化,郁识临出门前是什么样,现在回来还是什么样。
他,果然还是走了吗?
郁识垂下睫,心里明白,其实这才是正常的结果。只是,仍然有些控制不住的失落和难过。
郁识放慢脚步,缓缓上楼。
这栋房子只剩自己一个人,走快还是走慢都没什么影响,都没所谓。
郁识抿了下唇,本来就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现在更加面无表情。
走完楼梯,郁识本该回自己的房间,可鬼事神差地,他转过身,走向了另一边。
轻轻推开房门,明知道房里没了那个人,还是不死心地再进来看看。
这次一别,下次见面又要过多久呢,几个月?还是几年?亦或是更长久的时光。
郁识不知道。
房间的陈设没太大变化,除了床上的被子凌乱地窝在一起。
郁识情不自禁走过去,将被子仔细叠好,可就在这时,他身后忽然传来“咔哒”一声!
郁识顿时浑身一僵,周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住了。
“长官,你回来了啊,我还以为你又要加班呢。”熟悉的散漫腔调自身后响起,一下子将郁识凝固的血液重新推动流通。
“你……没走啊。”郁识艰难地转过身,不知怎么地,那一瞬间,他几乎都无法直视闻恪的目光。
“没啊,我不说了等你嘛。”闻恪歪了歪头,一条腿微弯,上半身懒洋洋地靠着门扉。
闻恪观察了下郁识反应,恍然大悟,他忽然笑了,“你担心我走啊?”
这话颇有些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得意,郁识不由后退了两步,脚后跟堪堪停在了床沿前。
闻恪倏然朝他走近,低下头,弯起狭长的凤眼,注视着他。嗓音轻轻地、低低地喊了一声,“长官。”
郁识下意识偏头“嗯”了一声,闻恪瞬间彻底笑开了。
郁识一下子十分狭促,恨不得自己能原地消失。
闻恪又轻轻笑,往后退了两步,拉开距离。
他站的位置离房门很近,就顺手打开了门,外面冰凉的空气大量涌入,郁识总算觉得手脚活络过来了,明明这个季节天气不热,他却觉得浑身发烫。
闻恪率先转身下了楼,郁识自然而然地跟着他。
闻恪闲适地走进厨房,将温在保温箱里的菜一盘盘端了出来,边走边感叹道:“差点以为你吃不上了,还好,赶上了。这可是我亲手做的,你要是加班的话明天就不好吃了,过来帮我端一下。”
郁识不用他说,已经跟在后头一手端了一盘菜,整个客厅顿时弥漫起一股浓郁的饭菜香,偌大的房子瞬间盈满了家的味道。
“快,尝尝!”闻恪摆好碗筷,迫不及待地展示自己忙活一个下午的结果。
郁识看着桌上摆满色香味俱全的菜,一时间连先往哪下筷子都不知道了。
不过不用郁识选择,闻恪已经先一步,夹了一筷子糖醋鱼进他碗里,“你天天上班,我就不给你倒酒了啊,伤身。”说完他自己给自己斟了一杯烈酒,满足地品了一口。
郁识将碗里的鱼肉送进嘴里,只尝了一口,他就分辨出这和他家那口味万年不变的机器所做出的不同。
鱼肉鲜嫩肥美,裹满汁水,入口是非常好吃的味道。郁识目光微微闪烁,丝毫不吝啬对闻恪厨艺的赞赏。
闻恪在郁识目光碰过来时一挑眉梢,得意调笑道:“我可不像某位长官。”
郁识被调侃的一赧,漆黑的杏眼无措地看着闻恪。
闻恪没来由被他看地心脏一紧,本来准备嘚瑟一下的话顿时也不好意思再说了。
他掩唇假咳一声,不自在地强行转移话题,“你工作的事情处理怎么样了?”
好在郁识很快收回了那种目光,继续尝下一道菜,期间不忘回答他,“情况都控制住了。”
“那就好。”闻恪一点头。
“唔……不过幕后主使,也就是给乔一奇阴诺森的人还没抓住,暂时还不清楚这些人的底细,更不知道他们从哪弄来的光磁设备。”郁识事无巨细地给闻恪汇报,还不自觉烦恼地皱着眉头。
闻恪没答他。
这让他怎么接,他现在身份尴尬,不管说什么都容易让人多想,最好的办法就是保持沉默。闻恪恨不得将自己开的这个乌七八糟的头给吞回去,他恨恨喝了一口酒,全把酒当话吞了。
“闻——”郁识起了音,随后又觉得直接叫闻恪的名字好像不太礼貌,一时卡在了那里。
闻恪倒是无所谓,随手夹了块郁识刚才夹过的那盘菜,笑道:“叫我名字就行。”
郁识那声迟到的“闻恪”终于喊出了口。
闻恪听着这熟悉又陌生的声音,郁识从来没叫过他真名,被郁识这么乍然一喊,闻恪感觉有点怪怪的,但绝不是讨厌,就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却又让人疯狂想抓耳挠腮的心痒感。
闻恪放下筷子,抬起那双凌厉的凤眼,仔仔细细、认认真真地打量起郁识。
这样审视的目光并不迫人,更多的其实是一种困惑。
闻恪心里有种直觉,郁识一定会给他一个他从来没有想到过的答案。
在这个时候,他甚至隐隐想过退却,不去刨根究底,但他想问的那事,不问清楚是不行的。
“郁识,你到底,什么时候认出我的?”
作者有话要说:
哇,居然有营养液耶,开心,感谢那位宝子=w=
第17章
“……”
空气一下子陷入了真正的静默。
闻恪等地很有耐心,郁识却迟迟没有动静。闻恪也就识趣地不再问,算了,反正知道就是知道了,管他什么时候知道的。
闻恪复拿起筷子,继续吃饭。
“……等会儿吧。”郁识手指下意识攥紧筷子,声音透着些许沉闷和微不可查的紧张。
“嗯?什么?”闻恪一下没反应过来,抬眸望向郁识。
“吃完饭再说。”郁识抿了下唇,这是他心情紧张时的下意识动作。
他还需要时间,他需要组织一下语言,该怎么和闻恪说这件事。因为这事实在是太荒谬了,闻恪会怎么想,会认为他是在驴他吗,郁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好好的一顿饭,闻恪难得亲手下厨,两人各怀心思地吃着,一顿饭吃的神思不属。
吃完饭,该来的总要来。
郁识淡着目光不看闻恪,放下碗筷,他深呼吸了一下,说:“去阳台说吧。”
阳台无缝连接了外面广袤的夜景,也就不会让人感觉空间如此逼仄、范围那么狭小了,郁识也能够稍微舒缓一下紧绷感。
“好。”闻恪不忘带上桌上那瓶没喝完的酒,贴心地拿上两个杯子跟郁识去了阳台。
孤零零的酒瓶立在桌上,两人谁都没有坐下。
郁识双臂搭在护栏上,闻恪则是散漫地斜靠在上面,曲着一只腿,手里晃荡着酒杯。
他在等郁识先开口。
晚风徐徐吹来,夜晚的城市时不时送来一阵清凉,然而郁识却感受不到,他手心都有点儿汗津津。
闻恪将杯中酒都喝完了,郁识还没开口的意思,不过闻恪也不着急,他仰头笑了一下,今晚还有一整晚的时间呢。
他一点都不着急。
郁识抓了抓柔软的黑发,终于下定决心,转过身来。
他一语不发地拉过闻恪的手腕,视线紧紧凝在那里,闻恪上次划的伤口又添一道新疤,直直刺进郁识漆黑的瞳仁里。
“嗯?”闻恪挑了挑眉。
“这个,认出来的。”
“啊?”闻恪这回是彻底懵住了,这算什么回答?要说郁识是怀疑他的身份,再通过那支抗生素认出的他,他信,现在这个——
“唔。”郁识抬起脸看着一望无垠的天空,思绪飘飞到很久远时,他微笑着说:“在我还很小的时候,有个朋友告诉我,这个伤疤是天选笑脸,一般小孩都没有的幸运象征。话说,我可从没见过这比哭还难看的笑脸。你说是吧,闻恪?”
郁识转过头,这会儿反倒是一鼓作气了,闻恪都要走了,他没什么不好意思说的。
“是你!”
闻恪那双本来微微眯着的凤眼陡地睁大了,他不可置信地抬手指着郁识,“你是——”
郁识那双本就黑亮的杏眼笑得一弯,这微妙的弧度,和闻恪记忆里那双黑亮地惊人的眸子顿时紧紧贴和在一起。只是眼前的这双眼睛,多了几分时光的印痕,其他倒没有多大变化。
闻恪第一眼看到郁识,注视的就是他的眼睛,这仿佛是种与生俱来的默契,原来他们早就相识。
风扬起闻恪的发丝,一并吹动他漂浮不定的思绪。
时光在这一刻回溯,闻恪再次望向郁识的眼。一些久违的,被尘封起来潜藏于心底的珍碎记忆终于重新窥见天日。
他记得很清楚。
闻恪是个孤儿,从他有记忆开始,他的亲生父母就不在了,收养他的养父母在光磁污染最混乱的那段时间和他失散。
说是失散,其实也并不尽然。
闻恪从知事起就知道他的存在是个负担,他不是养父母的亲生孩子,他知道养父母已经没有精力再扶养他了,他跑去自己平时最喜欢玩的小公园,离家出走了。
就这样,他计划成功了,他再也没有见过他的养父母。
闻恪从小就是这样在外面野大的,虽说饥一顿饱一顿,风吹雨淋的,但很顽强地活了下来。
十几年前,或者说更早,从他开始存在时这就是一个动荡不安的时代,科技的过度发展,带来了从未出现过的挑战和更迭,无数人相继离开这个世界,闻恪是那个幸运时代为数不多的幸存者。